第二十六章：午夜夢回論經緯

「清兒，你可知何為經緯？」長衫男子梳有方正的髮髻，端的是一絲不苟，眉宇間習慣性的褶皺此時舒朗了些，幾分愜意，少了平日里凶神惡煞的端正不苟使得整個人看上去多了幾分活氣。

身邊的奶娃娃手腳並用地爬到了男子身上，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窩好便舒服地不再動彈。「天地大道不過經緯爾。」

與其年齡極為不符的話語用這種甜甜糯糯的嗓音說出來，著實詭異。

男子卻悶悶笑出聲來，良久不再言語，目光透過浮雲朵朵似在看著更遠的地方，又似什麼都沒看，只是靜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巽清偷偷地瞟了他一眼，有些不安。這句話是院子里的小姐姐告訴自己，不知道有沒有露餡……不過，這樣的父親他很喜歡，沒有距離，沒有令人恐懼的壓抑與冷漠。那份真實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自己只要伸手……

「清兒你要記住，你是巽家的男人，你有義務也有必要守護巽家乃至天下的一切。經緯天倫是為正道，命途不可違，不可避……」巽三爺喃喃的說著，不管小巽清是否真的理解，他還是準備一股腦全部灌進去，他的時間真的是不多了……

小巽清確實無法理解，不過聽上去感覺好厲害的樣子，等會兒一定要和小姐姐好好炫耀一下。他揚起稚嫩的小臉，星星眼道，「就像爹爹一樣么？那，我也要當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巽三爺看著他肉嘟嘟的小臉，有些欣慰，古井無波的眸子里終是染上了暖意，這份破冰時所帶來的震動讓年幼的小巽清立即就看呆了去。

巽三爺就著小兒子緊握的粉拳，把一塊深碧色的玉牌栓了進去。紅色的絲線一圈一圈緊緊縛著他小巧的手腕，有些癢有些刺痛。

小巽清睜著大大的純色眸子，打量著這個就此定居的『大傢伙』，滿滿的都是好奇與興奮，右手更是不安分的摸著玉牌上的紋路。——爹爹今天送他東西了，好開心！！

巽三爺趕忙制止了小巽清的胡鬧，從懷裡掏出了針囊，從中選了一根最小的，不過頂端的尖細還是嚇到了小巽清。

他淚眼汪汪地瞅著自家老爹，不是很明白。難不成自己又惹爹爹不開心了，這玩意兒看上去就很痛，不要啊啊啊！！！

「乖，小清兒不是想要做和爹爹一樣的大英雄么？」巽三爺耐著性子循循善誘，可還是莫名感覺到了很深的罪惡感，「大英雄怎麼能哭鼻子呢？乖啊，就一小會兒，不疼不疼，過會兒爹爹讓牙子給你帶糖吃。」

小巽清得寸進尺地揮出了小爪子，「我要城東劉姨做的麥芽糖。」頓了頓，繼續補充道，「兩份。」

「……」巽三爺一頭黑線，努力催眠自己他還是個孩子還是個孩子，不能計較，阿彌陀佛……

什麼罪惡感立即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他就一狼崽子，自己剛剛心疼個毛！！

小巽清眉開眼笑，乖乖伸出了手，表示自己很配合。而巽三爺握著針的手莫名地有些抖，他咬了咬牙，還是扎向了小巽清的左手拇指。

針尖輕輕點破了皮，暗紅的血珠滲了出來，滴在那塊玉牌上。凸狀的圓珠在一瞬彷彿被什麼吸引了，竟然滲透了玉牌，片刻之後玉牌裡頭多了一線血絲，就像活物一樣，緩緩流動著。

小巽清倒是沒什麼不適，只是覺得自己的指尖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有些癢，但之後湧進身體里的熱流很是舒服，他就這樣睡了過去。耳邊，巽三爺還在低語，

「清兒，此玉牌為家傳之物，不可輕易予人，更不可給人看到。」

……

宿醉帶來的後果就是頭疼，巽清捂著腦袋，手指習慣性地摸向腰間那塊冰涼的玉飾，浮躁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正月十五上元節，他本想和靈兒一起度過，可他一整晚都沒有看見她的影子，不免失落。家宴灌下去的瓊釀無止盡地入了他的胃，而他就這麼昏睡了過去，還夢見自己的過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無言地苦笑了聲，手中冰涼依舊，腦中卻突然冒出了個荒唐的念頭，他現在迫切地想要見到那個人，想要……

搖搖晃晃的身子勉力站了起來，一陣頭暈目眩后，下一秒就跌進了熟悉的懷抱。

「巽清！！你***到底在搞什麼！！」意識再度遠離之前，那個魂牽夢縈的聲音宛若天籟般就在耳邊，只可惜一點都不像往常那麼溫柔，真暴躁啊……

靈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