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最深最痛的記憶

呼呼……

風聲在耳邊穿過，臉上有點涼涼的。

我順手一抹——怎麼是眼淚?

該死的~，我怎麼哭了?

我居然哭了，就為了那個該死的韓璨宇嗎～?

笨蛋~，笨蛋沈詩恩，為什麼要哭?

為那種混蛋——不值得!!

我狠狠擦掉眼角的最後一點淚光，抬頭看看周圍。

咦~?

我什麼時候來到學校西邊的羅馬式許願池了?

精雕細鑿的女神肅穆地站在池中心，溫暖的泉水從她手中的寶瓶中汩汩流出。水霧朦朧~，一切如夢似幻……

景色再美，只有一個人站在這裡，也覺得……那麼孤單。

我不是一直都有人陪著的嗎?

從在媽媽肚子里開始，就有英恩姐陪在我身邊。

一起跟爸爸媽媽撒嬌~，一起去幼稚園，一起在摩天輪下舔著草莓冰淇淋……

即使是晚上做噩夢了，醒來的時候，眼前仍然是英恩姐姐安靜的臉。

後來姐姐不在了，我就安慰自己：你還有熙正呀～。

熙正終於找了他的另外一半——七彩，而我呢?就落單了……

笨蛋!笨蛋沈詩恩，有那麼一瞬間，你竟然就相信韓璨宇了?!

你竟然就那麼輕易相信他了?

你竟然覺得，他可以一直陪著你，你就不會再孤獨了??

該死的～!!!

「詩恩~?」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嗯。」明夜~??

我趕緊收拾好情緒，一轉身。

果然，明夜就站在我身後～!

倒……他剛剛沒有看到我哭的樣子吧?

「怎麼一個人在這?心情不好?」

淡淡的陽光灑在他線條柔和的臉上，他緩緩地走近我，輕輕抬起手，想要幫我擦掉眼角殘留的淚痕。

不～!!

我下意識地側過臉躲開~，明夜的手尷尬地凝在半空中。

「對不起……」心裡一片亂糟糟的……

憤怒?抓狂?傷心?失落??

似乎什麼滋味都有，又什麼滋味都不是……

只有一種感覺仍然那麼清晰地烙在心裡，那就是一一孤獨。

明夜也不再說話，我們並排站著，一同凝視著眼前美得不現實的許願池~。

陽光下，一枚又一枚寄託著心愿的硬幣正在清澈透底的池水裡閃著耀眼的光澤……

閃閃發光……

「明夜，你相信銀幣嗎?」

「銀幣?」明夜轉過頭，眼睛里都是疑惑。

「韓璨……那個混蛋曾經說，銀幣帶他找到了我，所以他相信……」

～：一(可惡~，為什麼我要主動提到那個混蛋的名字……又為什麼還要再想起那枚銀幣呢???

「冬至日的陽光以一個特定的角度照射在銀幣上，銀幣就會為它的主人指引幸福的方向，帶他遇見今生的戀人……因為這個傳說??」

「嗯……你信嗎?我不信~!!姐姐第一次告訴我這個傳說的時候我就不信!!可是……我卻看到了跟我姐姐丟失的那枚一模一樣的銀幣，它就在韓璨宇的項鏈上!這是天意還是巧合呢??!」

好像有一團火焰在喉嚨里，燒得噼噼啪啪~。

「你是說……」明夜的眼睛里充滿了疑問，卻沒有問下去。

我掏出一枚硬幣，用力朝水面上扔去。

嗖嗖——

撲通……

硬幣搖搖晃晃沉入了水底。

那閃耀的光澤……好刺眼!!

我凝視著那枚硬幣，心底忽然湧起一股想傾訴的慾望。

「明夜，你有親生姐姐或是哥哥嗎?」

「沒有。怎麼了?」

「我……其實有一個孿生姐姐，她叫沈英恩。」

呼……說出英恩姐的名字時，就像揭開一道好久好久都不忍觸碰的傷疤。

好痛，好痛……

「我和英恩姐是早產兒，一出生就都被放進醫院的暖箱做特別護理。可是，剛好那一天也出生了一個男孩子，身體很弱，也需要暖箱，醫院裡恰好又沒有了。他們就擅自把姐姐從暖箱里移出來，把暖箱給了那個有錢人家的小孩——就因為他們家給了醫院一大筆捐助……

「因為這次變故，姐姐得了新生兒冷傷後遺症。後來就一直身體不好，心臟很弱、常常咳嗽、反應也比一般人慢些……

「我們去遊樂場玩海盜船的時候，她就只能在一旁看著。她總是微笑著對我說，我們是雙胞胎，心靈是相通的，只要我玩得開心她就會感到開心，可是我知道，她其實很想去玩，很想去很想去……

「我們6歲的時候，偶然得知那家人的住址，就去找了那個男孩子。見到那個男孩的時候，我很想幫姐姐狠狠地揍他一頓，可是姐姐不讓我去，她對我說：滿懷恨意的小女孩是找不到王子的，要愛就要像星星一樣閃閃發亮……然而，從那天以後，姐姐就再也找不到她最喜歡的那枚銀幣了……

「再後來，姐姐和鄰居家的男孩子彈鋼琴……彈著……彈著……就……」我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混蛋~!我恨醫院～!我更恨那家人~!他們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完全不顧別人的死活!!那個男孩現在一定活得很自在吧，雖然這件事不是他的錯，但是我還是恨他~!他奪走了我姐姐的健康!他必須為他自私的家人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

多年的鬱悶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眼淚大滴大滴地滾出眼眶，狠狠地砸碎自己映在水面上的倒影……

姐，還記得爸爸給我們講的那個童話嗎?

上帝會同時創造兩個完全一樣的玻璃娃娃，就像在一個花莖上同時開放的兩朵玫瑰花。即使其中一個摔破了，還有另外一個可以來替代它……

可是姐，你知道嗎??

爸爸講故事的時候忘掉了一句話——

「上帝會同時創造兩個完全一樣的玻璃娃娃，卻只賦予了她們同一個靈魂……」

姐姐，我們其實是共用著一個靈魂的啊!

從在媽媽肚子里開始，我就習慣了有你陪在我身邊。

一起舔棒棒糖，一起睡覺，一起試穿新裙子……

你怎麼忍心離開我呢?你怎麼捨得就這樣丟下我呢?

英恩姐……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想……

「看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蛋漸漸地冰冷、冰冷……那感覺好難受好難受，孤獨到快要死掉……」

啪嗒。眼淚打在手背一小塊光潔的皮膚上。

呼呼～，一雙大手忽然環成一個溫暖的懷抱，把我擁在了裡面。

這是???

「不會讓你孤獨的。你從來都不孤獨。」明夜的聲音忽然變得格外溫柔。

「明夜……」

我迴轉頭，只見明夜如冷月一般淡漠的臉上，正慢慢地綻放出像五月陽光一樣溫暖的淡淡微笑……

「彩虹出來了。你看。」

他鬆開懷抱，指著許願池的那一邊。

陽光燦爛得像無數晶瑩的碎鑽，落在耳邊噼啪作響。

我循著那個方向看過去……

呼~，居然是真的耶~!!

水霧的那一頭，真有一道絢麗的彩虹，迷夢一般……

「嗯。」我又低頭看了一眼那些沉睡在許願池底的硬幣。

「那枚銀幣，應該是巧合吧~?」

「嗯。」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