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智薰·夜舞姬(4)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玩偶參與到主人的生活中后,他們周圍的人不會覺得這是憑空多出來的一個人,而是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她)是早就存在的?」我問。
「對。起初認識的這些人,包括千羽野和明曜太、橘清流還有KiKi這些人,我們都沒有去查。只是想當然地認為在我們這個圈子裡除了久美不會再有玩偶了。但是……」
說到這個關鍵點上,小七語氣變得凝練沉重:「智薰,難道你就沒想過這個玩偶就是我們自己人中的一個?比如說千羽野,比如說Kiki,比如說……曜太?每個人都有可能。」
還有一個玩偶存在於我們身邊?
我心裡一陣刺痛——那不就意味著還要犧牲一個同伴?
「不!我拒絕這個可能。」我深深地呼吸,「還有別的可能嗎?」
「嗯。」他喝了口水接著說,「其實我也不希望有這個可能。根據《玩偶遊戲法則》第一條可推出這個玩偶喜歡智薰,那麼曾經不顧一切喜歡和保護你的人就有很嫌疑。曜太喜歡你,羽野也曾經保護過你,那麼這兩人都有可能。又根據《玩偶遊戲法則》第二條推出,這個玩偶是不能對其他人說我愛你的,但是羽野跟久美說過多次『我愛你』,他並沒有死,因此羽野的嫌疑排除。在第一種玩偶身份的可能性中,明曜太暫列為嫌疑人。」
「那麼第二種呢?」我問。
「第二種關於這個玩偶身份的假設就是……」他的目光緩慢地掃過場內每一個人的臉龐,「這個玩偶根本就不是人類。」
「不是人類?」我和皇微、千曜同時重複道。莫非小七他的意思是……
「對。」小七點點頭,「如果藥劑對這個玩偶完全沒有作用的話,那它只有可能是人類以外的異族。」說到這裡,他停下來,再次環視屋內每一個人的臉色,終於斬釘截鐵地說出了自己的懷疑。
「也就是說,那玩偶很可能本身就是一個玩偶師、鐘錶師、引魂師……或是某個家族的傳人。」
小七話音一落,房間里人人自危。皇微和千曜頓時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是啊,從來沒有人說過玩偶的身份就必須是人類,它也有可能偽裝成鐘錶師或是引魂師!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小七接著分析:「這個玩偶被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這場遊戲的場面更複雜和混亂。我們誰都無法估計主宰者到底將它偽裝成了什麼樣子,是普通人類?還是其他身份?」
「假設這個玩偶被造出來后的身份本來就不是人類,他很有可能被偽裝成玩偶師、鐘錶師等等,那麼這個玩偶很可能到目前為止,根本還未出現。也就是說,他還沒見到並且愛上智薰,也就不會被我們紅人館發現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千曜一下子急了。
拍著他的肩膀安穩下情緒,小七滿懷信心:「下個月剛好是主宰者的生辰,各地的鐘錶師、玩偶師和引魂師們都會來慶賀,我們紅人館也必須前去道賀。到時候可以讓智薰公開露面,以製造那個玩偶愛上她的機會。只要是屬於她的玩偶,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接近她。」
就在我們幾個人商議在生辰會上怎麼想辦法誘出那個潛在的玩偶時,有妖精進來報警說布拉格廣場上有人闖入,想要進入紅人館。
「是誰?查一下他的身份。」小七吩咐。
報信的妖精虔誠地跪在地上:「已經查探過了,是智薰小姐的朋友,叫明曜太。」
曜太?
「他怎麼來了?」我一下子很頭大。
小七和皇微交換眼色,千曜拍拍我的肩,若有所思地點頭笑道:「很好,很好,這下所有嫌疑人都到齊了。」
曜太一到紅人館就跟大家混得特親熱,好像他八百年前就已經投生到紅人館了,只是今天才孵出來。他一直纏著我問:「智薰,你怎麼都不給我打電話啊?清流和Kiki也好想你和久美啊。」
說著他從行李里拿出大包大包的土特產。看到有吃的,千曜和尊尊趕緊撲了上去。
「喂喂喂,不準搶,這是給智薰和久美的!智薰啊,久美怎麼不出來?久美,久美?」他死死護住吃的,四下尋找久美的身影。
「久美,出來啊,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別找了……」我不得不告訴他,「久美已經死了。」
「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久美死了,為了救朔月犧牲了。」
「死了?」他怔怔地重複。嘩啦啦,懷裡的土特產散落一地……
那個晚上曜太沒哭,只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了一整晚的愣。
太難過的時候,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選擇沉默。
第二天,我揉著惺忪的睡眼準備下樓幫真夜做早餐。剛走出房間,發現門旁擺著一隻漂亮的粉色紙盒。我小心翼翼地捧起它,嗯,有點沉。拆開后驚喜地叫出聲——
「天啊,好可愛呢!」
吱吱。盒子里的白色小倉鼠抬頭無辜地看我,眼神天真無邪。我伸手逗它的鬍鬚,結果——吭哧(咬)!
這個小傢伙,原來外表可愛但是脾氣很倔,超有骨氣。我發現它胖胖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張同樣是粉色的小紙條:
「這種白色小倉鼠可以撫慰主人的情緒,讓你漸漸快樂起來,希望它能帶給你好心情,但是記住它們必須要一對一對地相愛才能存活。我把這隻小倉鼠送給你,另外一隻在我這裡,希望我們每天都能讓它們見面,不要拆開這對有情鼠。」
「謝謝。」明知他不會聽到,還是喃喃地說了「謝謝」,將小小的生物捧在手心,捨不得讓它受一點苦。
愛讓世界歸於安靜。
知道自己被人關愛著的時候,彷彿有一條發光的大河從天邊蜿蜒而來,兩旁水草習習,河流溫潤平和地淌過心房。溫暖的水面包裹脆弱的心,漸漸將它暖熱,一點點回復到最初的柔軟。
久美的離開不是不悲傷。
可悲傷這個黏膩的詞語在此刻是多麼的奢侈,除了悲傷以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嗎?找到那個最後的玩偶,才能救端木朔月!
我快步下樓。經過羽野的房間時,看到那扇大門還是緊閉。三天了,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了三天了。不吃不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惦念著什麼。
我怔怔地站在他門外,右手懸空想敲門……可害怕打攪到他又放下,但幾秒鐘后還是不甘心,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千羽野,你真是我的劫難。
轉眼間,日曆上的數字已經跳到母親生日的這一天。這天晚上天空寂靜無聲,月色皎潔,大多數星辰的光芒都淹沒在月的清輝里,唯有天盡頭的金星驕傲地灼灼其華。
當人類世界進入一天的休眠期時,殊不知此時另一個世界的人們正迎來一場狂歡。生辰會慶賀地址設在一座在人類世界中久負盛名的大教堂後花園,布下結界后肉眼無法觀望到這裡盛大的慶典。正值五月,滿園怒放的鳶尾花熙熙攘攘,擁成一片藍紫色的海洋。
世界各地的玩偶師、鐘錶師、引魂師們紛紛帶著他們這一年來最得意的禮物前來為主宰者道賀。
滄雪族人獻上的獵夢水,可以捕獲所有人類的美夢,將它們轉換成蔚藍的靈力。他們的領袖額頭點地,畢恭畢敬地奏道:「這獵夢水最大的妙處還不僅僅在於可以提升靈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帶來愉悅感。人類在美夢中獲取的所有快樂都能轉嫁到您的心海里,從此無憂。」
「很好。」主宰者滿意地點點頭,示意身旁的侍者將禮物呈上。緊隨滄雪族人其後,各個玩偶師、引魂師、鐘錶師也都紛紛獻上了賀禮。一時間母親身旁滿是全世界的奇珍異寶和金錢無法買來的妙物。看著那個高高端坐於王座上的美麗女人,人群中的我心底五味雜陳。
她是我的母親,為什麼總無法親近,母女像仇人一樣敵對著呢?
呼——
我垂下睫毛嘆氣。真夜扶住我的肩膀,幫我細細整理被風吹亂的髮絲。
「快打起精神。」她鼓勵我,「等下就輪到你表演了,一定要好好表現,把那個玩偶找出來。」
我點頭。
因為無法確定這個玩偶的身份到底是人類還是其他,小七他們設計讓我在母親的生辰會上跳舞,作為紅人館獻給主宰者的獨特賀禮。
小七動用靈力將場內所有的鳶尾花都幻化成翩翩的藍色燕尾蝶,在蝴蝶翅膀的點綴下我輕移腳步,為在場的所有人獻上了一支舞。
音樂精緻剔透,光怪陸離,溢滿華麗的東方風情。無數蝴蝶的光影在各個角落浮動,絲線般糾纏不清。謝幕時我略略躬身,抬頭時只覺得會場上無數熱切的目光撲面而來。
「太好了。」小七暗自驚喜地打了個響指,跟皇微、千曜他們幾個交換眼色,出色的演出效果讓大家覺得找出那個漏網的玩偶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了。果不其然,第二天就有不少玩偶師、引魂師或鐘錶師還有亂七八糟的家族傳人來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