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 鈴蘭之譽
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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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當成東西看待,和把東西當**看待,姑且不論何者比較瘋狂,至少何者比較難纏是顯而易見的…因此,之後的過程全部省略,事隔數日…
我住進位於京都市區內的某家醫院,完全康復需要整整一星期,這是醫生對我的身體做出的診斷,至於究竟是什幺樣的過程才造成這樣的結果,就不再贅述了。一言以蔽之,就是最弱的存在與最強的存在並肩而行,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才弄斷區區幾根骨頭,已經很划算了吧。
上回曾經答應過玖渚,下個月的月初要陪她去旅行,只要在那之前能出院就謝天謝地了。
若說住院生活很無聊,我倒覺得還好,反正向美衣子小姐借來的書才看沒幾頁,況且只要有一個可以舒舒服服躺著睡覺的地方,對我而言在哪裡其實都沒兩樣。呃,當然,異常的空間除外。
哀川小姐前來探望我,是在預定出院日期的前一天。這次她沒有敲門,看來哀川小姐熱衷敲門的癥狀已經退燒了。熟悉的深紅色套裝再度登場,不知道是新訂做的,還是相同的衣服本來就準備了好幾件。
「嗨!~~好久不見啦~~不錯哪!喂喂喂,居然住個人病房耶,你真是有錢人啊。」
「我只是沒辦法跟別人共睡一間病房而已。要讓陌生人看見自己的睡相,光用想象的就覺得很恐怖,不得已只好多花點錢啰。」
「呵呵,那我來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哀川小姐隨手將東西往床上一丟。是信封,相當可觀的厚度,裡面裝了什幺東西,不必拆開看也知道,根本無須多問。
「就當作這次協助我完成任務的報酬吧。」
「不用了啦,我又不缺錢。小姬都差點沒命了,潤小姐自己也沒得賺吧,這次我就算義務幫忙啰。」
「少說得那幺清高,這種事情一定要算清楚的,俗話說得好,沒有錢就等於沒有頭嘛。」
「反正一下子斬首事件一下子絞首事件,還可以隨便吊在天花板上,人頭根本就不值錢。所以這句俗語的意思,應該是說錢一點也不重要吧。」
「哼,鬼扯。」
哀川小姐輕笑,坐到訪客專用的椅子上。雖然我怎幺想也不覺得她是純粹來探病的,不過算了,總不能叫她不準坐下吧。
「話說回來,無緣無故把你扯進事件當中,實在有點違反道義。嗯,這樣好了~~我就模仿千賀光的聲音,表演呻吟聲讓你過過乾癮吧。」
「別鬧了。」
「啊,嗯,不要!呃啊~~住手!請不要這樣!啊~~不可以!求求你住手~~~」
「你給我住口!!!」
「真的生氣啦?」哀川小姐似乎有點訝異,舉雙手投降。「哇~~太驚人了對不起啦。沒想到千賀光在你心目中如此神聖不可侵犯…抱歉抱歉,請原諒,我錯了。」
馬上用真姬小姐的聲音道歉。
已經學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說正事吧,今天究竟有何貴幹?」
「沒什幺事啊。你不希望我來嗎?難道你寧願事情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結束?我可是來接受發問的喔。」
「唔…對於太危險的事情,我向來抱持不深入追究的原則。不過既然如此,那我就問吧~~」摸不透哀川小姐的心思,我只好自動接下去。「小姬後來怎幺樣了?」
「你這傢伙,居然從最難回答的問題先開始。唉~~小姬她啊~~」哀川小姐很順手地從別人送來的水果籃里拿出蘋果,沒有削皮就直接啃起來。「因為那把電擊槍太有效了,結果發生記憶障礙,目前她住在一間秘密的醫院裡。」
「啊…」
「身體也傷得很重呢。原本就因為接受嚴格的特殊教育而留下許多後遺症,再加上那幺強烈的電流衝擊,造成全身燒傷,尤其是『琴弦』直接纏繞的手指部位,真的非常慘啊。雖然那雙手套有七成都是絕緣材質,讓電壓稍微緩和一些,不過還是傷到連鉛筆跟筷子都拿不起來。你應該也知道歐姆定律跟焦耳定律吧?」
「真的留下很嚴重的後遺症耶。」
明明是為了不傷到人才準備電擊槍,結果卻…話說回來,再怎幺樣也比直接和哀川小姐格鬥要好得多了吧。
「正因如此,情況變得很棘手呢。」哀川小姐接著說:「既然產生記憶障礙,當然包括檻神能亞跟其它教職員,還有什幺荻原子荻西采玉藻之類的,殺死這些人的事情…甚至連懸樑高校的事情,大概都忘得一乾二淨了。而且既然手指留下後遺症,除非完全康復,否則再也無法使出琴弦師的絕技。這代表什幺意思,你應該明白吧?」
一瞬間,我突然想,哀川小姐說不定就是為此才故意拔掉電壓限制器的。為了將病蜘蛛的能力,連同所有黑暗的記憶,全部都封印起來。雖然這個充滿戲劇性的想法,也可能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感慨。
「真是棘手啊。畢竟那丫頭做過的事,並不會因此就消失,人被殺了,對方當然不肯善罷甘休。無論是檻神家族還是神理樂,都正在積極尋找這名引起軒然大波的兇手呢。」
即使當事者本身已經忘得一乾二淨,罪行也不會就此消失,懲罰更是不可避免。無論有什幺天大的理由,都必須自己負起責任,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且假如我藉此順水推舟,當作『什幺也沒發生過』,就這幺原諒一姬的話,可能也會被你輕視吧。」
「這句話真是讓我感到意外啊,潤小姐,你會在意別人的眼光嗎?」
「哦?這個嘛,如果是『別人』的眼光,就沒啥好在意的啰。」
臉上浮現不懷好意的笑容,哀川小姐表情充滿了揶揄。雖然不明就裡,但有種被捉弄的感覺,於是我只好聳聳肩,換下一個問題。
「結局最後演變成怎樣了呢?」
「懸樑高校名存實亡,徹底廢校了,完全符合一姬的期望。至於學生們還是未知數,目前似乎正一團亂呢。對了,我們三個犯人的身分還沒有曝光。」
我是被迫成為共犯的,好嗎。
「雖然用不著擔心,不過我還是先預留了幾條後路…檻神家族那邊已經設法讓他們欠我人情,所以沒問題。神理樂這邊比較麻煩…不過對你沒有影響,不會造成困擾的。至於一姬啊…我想編個故事敷衍她,可是不知道這樣做究竟好不好。」
「就連潤小姐,也會感到迷惘吧。」
「我也不想這樣猶豫不決的啊。可是她說不定會恢復記憶,甚至手指也有可能會徹底痊癒,照顧得太過無微不至,我想也不好吧。那丫頭當初如果直接來委託我幫忙掩護殺人計畫也就算了。」
之所以沒有這幺做…大概是因為小姬無法徹底相信哀川小姐吧。那並非哀川小姐的問題,也並非小姬的問題,只是一種無奈罷了。我想小姬應該和我一樣,打從心底無法相信別人,然而她又想藉助別人的力量…結果就設計出這種不夠周全的半吊子陰謀,最後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害死自己。與其說她懼怕哀川小姐…或許不如說那是一種仰慕,希望得到認同的心情。
「話說回來,小姬究竟為什幺要殺掉理事長…不,是為什幺會想要毀掉懸樑高校呢?究竟一開始這是個什幺樣的計畫?」
「在回答之前,我要先向你道個歉。」哀川小姐將椅子往我身旁挪近,接著把臉靠過來。
「一開始我跟你說『其它部份由一姬本人來告訴你,那丫頭應該可以解說得非常詳細』…對不起,其實我是騙你的。」
「我想也是。」
只要稍微交談過就會知道,小姬根本無法好好說明任何事情。縱然其中有一部份是謊言或演戲,也能清楚斷定這個事實。
「小姬的日語很不標準,根本不可能做詳細的說明吧。」
「因為當時我覺得你不要知道太多才比較好行動嘛,而且我怎幺也沒想到一姬會自己編套謊言騙過你啊。你知道那丫頭說話口齒不清的原因嗎?」
「唔,我有問過,她說自己是在美國長大的。」
「這樣啊。其實,並不是那幺一回事喔。」哀川小姐伸出食指,抵著我的太陽**。
「大腦前額葉,處理語言的區域,有後天性的障礙。」
「…」
「你應該知道前額葉是什幺性質的部位吧?主要是管理自我人格,以及溝通能力的區域。一姬的這個部位曾經受過創傷,因此變成有語言障礙,她根本無法理解語言啊。」
「理解…」
語言理解能力。
不,應該稱為名詞理解迴路是嗎?
「所以跟那丫頭對話的時候,常會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好象日本人跟中國人在用韓國話聊天一樣,很難產生共鳴。」
果然是病蜘蛛啊,哀川小姐笑了笑。
「所以…即使你去問一姬本人,她自己也搞不懂什幺才叫正確的動機吧。意念的溝通,原本就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那丫頭究竟基於什幺念頭才去實行殺人計畫,將是個永遠的謎。」
「關於這點,任何人都一樣吧。」
彼此能夠完全心意相通的人,怎幺可能存在呢?問題只在於要不要選擇單純地相信,或是能不能盲目地相信罷了。
也許吧,哀川小姐點點頭。
「所以接下來的解答,只是我自己推測可能的情況后歸納出來的結論而已。我想那丫頭應該一開始就設計好了吧,要把我卷進事件中,要讓我成為同伴,要對我說謊演戲,將我列入計畫的一部份。首先在逃學騷動開始以前,那丫頭就把理事長跟其它教職員都解決掉了…插句題外話,後來從教職員辦公室里發現大量遭到肢解的屍體喔,組估大約有三十七人份的屍塊。」
「…」
儘管早已知情,但當事件以數據的形式再度傳入耳里,依舊令我啞口無言。三十七人~~如果再加上子荻和玉藻,以及檻神能亞,就有四十人。連上個月遇見的人間失格,都還殺不到她的三分之一…
老實說,殺人的數字一旦超過十個人二十個人,正常的價值判斷便已經失去作用了。相反地,想到小姬被拘束在那個封閉的校園裡,不惜以如此激烈的方式逃離,我甚至對她湧起感嘆的心情,實在是太衝動了。
以理事長辦公室為密室,一人,以辦公大樓為密室,三十八人,然後…以懸樑高校為密室,四十人。
封閉的空問,裡面發生任何事情,從外界完全看不出所以然。真正的內幕是戰場,那真正是一個,封閉的戰場。
說穿了,其實非常非常簡單。
密室正因為完全封閉才稱之為密室,然而究竟是對內封閉,還是對外封閉…兩者之間,截然不同。
因此,才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才會發生那樣的事件。
那樣的行為,是能夠,被容許的嗎?
如何?不良製品。
「琴弦師的琴弦,原本就是對多數人使用的戰鬥技巧,基本上並非殺人技術而是拘禁技術。要束縛一個人,用細線比用繩索還要更有效喔。所以,就先把人束縛起來,再用鋸子切割肢解,嗯,然後再以理事長專用的無線對講機連絡荻原,告知『紫木一姬脫逃』的訊息。當你潛入校園的時候,我們幫助逃學的計畫已經曝光,並不是因為那丫頭太粗心大意露出馬腳,而是她自己主動放出消息的吧。」
「她以為前往教室會合的應該是哀川小姐。」
「結果我先把你送進去,而一姬也善加利用這點…可惜當時危機四伏,稍不留意就被逮住,偏偏又不能在你面前使出病蜘蛛的絕技。」
所以…小姬一開始才會主張要留在教室里嗎?可情還來不及反對,我就已經採取行動了。
對小姬而言,我的確是個大意外。
「接下來一如那丫頭的預料,我決定去找理事長談判即使沒有你的出現,事情也會朝同樣的方向發展吧。畢竟如果計畫沒曝光也就算了,既然脫逃行動已經被公開,我肯定會去找能亞攤牌嘛。哈哈,那丫頭啊,真是把我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小姬也具備某種程度的聲音模仿跟讀心術能力嗎?」
「應該吧,不過她並非我的弟子啦。然後接下來我們一起行動,才是重頭戲開始,最重要的關鍵,就是必須和我一起發現理事長的屍體,這樣就能順理成章地扮演被嫁禍的受害人。」
「可是那個詭計也很危險呢…」
「越危險效果越好啊。這跟躲在講桌底下的用意是相同的,可想而知,一姬認為越冒險我就越不會懷疑她。雖然當時我也覺得兇手的殺人手法酷似病蜘蛛…不過這正是一種心理詭計吧,那丫頭未免也想太多了。」
「潤小姐本來就知道『病蜘蛛』的事情吧。」
「喔,對啊。我只是覺得小姬好象打算瞞著你,所以就沒說出來。即使撇開殺人計畫不談,這種事情應該也不太想被知道嘛。不過,你怎幺會發現那丫頭就是病蜘蛛的?西條是個例外,光看理事長被殺的事件,兇手並不一定非要是琴弦師不可啊。」
「腦中剛好靈光乍現,就是所謂的連環效應吧。只要一個環節想通了,其它環節也就全部想通,這似乎已經成為我的習慣模式。一點等於全部,全部等於一點,相對地,在那一點想通以前,就毫無頭緒可言…不過當然還是有原因的,沒事身上帶著那幺多線,實在很不合理啊。儘管小姬故意一直說話分散我的注意力,儘管當時為了逃脫現場為了瞞著我殺掉玉藻,不得不使用琴弦終究還是太輕率了。」
其實純粹只是因為我完全不具威脅性,根本不被她放在眼裡吧。就這點而言,我不得不說小姬的眼光很準確,關於密室之謎的真相,若非最後從那一點逆向推算,我也沒辦法找出解答吧。
「除此之外,子荻超乎尋常的警戒心也是原因之一。軍師的『計策』,如果對手只是一名程度落後的逃學生,未兔太小題大作了,況且為何不使用人海戰術,也引起我的揣測。想當然耳,用人數對抗『病蜘蛛』簡直是愚蠢至極的下下策。」
「嗯。」
「再加上能夠騙過哀川潤的人物,又豈會只是一名程度落後的逃學生呢?就如同我這名戲言跟班無法與人類最強為敵,區區的『紫木一姬』頂多成為哀川潤的朋友,尚不足以成為敵人。最後,將所有還存活的角色列出來連連看,整個名單範圍內,小姬可以畫上等號的,就只剩下『病蜘蛛』這個頭銜了。」
然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在我周遭,根本不可能存在這種可愛可親又可憐的單純角色。這個確信是最最重要的線索。
「原來如此啊。不過那丫頭說她程度落後可不是騙人的喔。因為她…除了琴弦師的技術以外,真的什幺也不會,沒有任何專長可言。」
「潤小姐想必知道一切背景…我猜她應該是在入學以前就已經學到琴弦師的技術了…沒錯吧?」
「大概吧。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的朋友當中有一名學藝不精的琴弦師…那傢伙綽號就叫『病蜘蛛』,原本只是一種貶低的稱謂。我和那傢伙曾經組成搭檔,共同完成某項任務,當時救出的對象就是年僅十二歲的紫木一姬…後來,一姬變成我跟那傢伙的仰慕者,不過我始終沒有時間多注意她」
剛才提到前額葉的創傷,可能也是當時留下的後遺症吧。然而我要問的並非這件事情,真正要問的,只有一句話。
「那個人的名字,該不會叫市井游馬吧。」
「嗯?」哀川小姐驚訝地抬起頭來。「你知道她?那傢伙並不怎幺有名啊。」
「呃…湊巧聽過。所以說,那個人就是…」
「沒錯,就是那丫頭真正的師父啰。」哀川小姐嘲諷地笑著。「對了,市井游馬是懸樑高校的前任教師,因為這層關係,一姬才會進入懸樑高校的附屬中學就讀,然後一直待到現在。
好,回到主題,呃…剛才說到哪裡了?啊,對對對,就是我們一起成為殺人嫌疑犯嘛。
嗯,即使門被上了鎖,我也會設法破壞硬闖進去,那丫頭的預測完全賓果…真受不了,怎幺凈是一些愛耍心機的傢伙啊。之後的事情你應該比我還清楚,那就以下省略啰…」
「不想被懷疑是殺害理事長的兇手…難道之前先殺掉堆積如山的教職員就不擔心被發現嗎?」
「她大概認為,只要排除殺害理事長的嫌疑,其餘的命案我也不會懷疑到她頭上去吧。可惜那件事實在做得太誇張了。當時你們兩個相繼離開辦公室,我不得已只好出去找人,途中想說順道去教職員辦公室打聲招呼,結果哈。就算懸樑高校再怎幺不正常…能夠一個人單槍匹馬做出那種事情的,唯有紫木一姬。」
這就是…露出馬腳的敗筆嗎?正因為相信自己不會被懷疑,才會露出馬腳。話雖如此,讓教職員留下活口也行不通,所以小姬的計畫可以說是,從最初就留下破綻了。
不,不對。
絕對不是這幺回事。哀川小姐一定…直到在走廊聽見我跟小姬的對話為止,都完全沒有察覺真相。姑且不論她本人是怎幺想的,至少我是,真的這幺認為。
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其實什幺密室之謎,除了潤小姐以外,對其它人應該沒有意義可言吧。」
「所以只要騙過我一個人就足夠啰。否則她也沒有什幺理由要殺你…啊啊,還是有,因為你察覺真相以後會生氣嘛。」
「…不過,假如一開始沒委託潤小姐去學校救人,根本也不會事迹敗露啊。與其隱瞞一個隨時可能揭穿的秘密,不如選擇徹底的矇騙…這也算是一種『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或許吧。因為那丫頭當初拜市井為師的時候,曾經對我承諾過,琴弦師的技術絕不會用來殺人。」
「話雖如此,那種技術…啊,原本是用來牽制敵人的護身術,是嗎?」
所以從頭到尾只企圖瞞過潤小姐一個人…即使並非如此,也佔了一部份理由吧。雖然殺人動機如蜘蛛網般錯綜複雜,很難用三言兩語說明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其中一條線連結到小姬的師父…市井游馬,而另一條線,則是緊連著哀川潤。
「可惜學校並不允許這項技術存在…應該說,本來就不應該進那種學校就讀的嘛,已經死去的傢伙,何必念念不忘。。。真是個笨小鬼。」
難道市井游馬已經…不,其實我早就猜到了。
「話說回來,無論理事長的事情也好,市井游馬的事情也好,仔細想想也不難理解啦…呃,不對,說到底還是很匪夷所思啊。」
「不過…恕我直言,潤小姐,你實在太胡塗了。讀心術究竟是用來做什幺的啊?事後回想起來,什幺密室之謎,那種手法除了小姬以外根本別無他人嘛…」
「你自己也沒有當場想到啊。」
「我純粹是個無能者而已啊。」
應該說當時對我而言,整件事情早就不受控制,超出解謎的狀態了。
「哈,我這個人呢,與其為了保全性命而疑神疑鬼,寧願選擇相信一切,就算遭到背叛也無所謂,至少痛快嘛。」
哀川小姐笑得天不怕地不怕,絲毫不見反省之色,似乎連一點後悔也沒有,甚至,連一點傷心也沒有。
「…潤小姐,你真的不在意嗎?」
「真的啊。我對一姬的喜歡,跟一姬的所作所為是兩回事嘛。哈哈,所以小哥差點出賣同伴的事情,我也沒有生氣啦。」
被揭發了。
「不過真有你的耶,眼看快要被殺了,馬上就巧言令色對小姬動之以惰。什幺可以到我住的地方來,明明五分鐘前才剛出賣人家的不是嗎?」
完全被揭發了。
「我並不覺得那算出賣啊」
。。。結果說到底,哀川小姐的「講義氣」,只是出於對世界過度高估的樂觀。因為自己是最優秀的存在,所以無法理解我和小姬這種弱者,即使能理解也無法感同身受。
「我胡不胡塗是一回事,那丫頭的心情並非難以苟同啊。在那種殺人教育機構待久了,任何人都會變得不正常,都會想做出那樣的舉動,只不過一姬剛好具備了付諸行動的實力而已。」
「實力嗎…」
「看到那丫頭髮育不良的體型,就不難想象她一直以來過著什幺樣的人生吧?體重可能連三十公斤都未滿咧。既然你認識玖渚,應該非常能夠了解吧。一姬跟玖渚,是有些不同的。」
「…」
「我的意思可不是要你同情她喔,只不過,希望你別因為同性相斥就過度苛責啊。」
「我一點也沒有要苛責的意思啊。這次的事件我完全是局外人,若非不小心被牽扯進去,誰做了什幺根本與我無關。」
「那就好。」
總而言之,小姬她…是無法獨力逃出那個校園的吧。琴弦師的技術確實很好用,但基本上還是防身的技巧,如果不像解決子荻那時候,事先編好蜘蛛網埋伏,就跟普通的刀子沒什幺兩樣。除非出其不意的偷襲,否則就算不是哀川小姐也能躲過,所以才…沒錯,採取和哀川小姐相同的戰術…第一步就直攻核心,當然其中多少也包含了積怨已久的憤恨情緒吧。然後又將教職員盡數殺光,再藉哀川小姐之手。。。。
「不,不對這樣講就不合理了。倘若只是單純地想逃出學校,直接拜託潤小姐幫忙就好,交給潤小姐就萬無一失。所以最大的動機還是為了殺人吧。假設她那位師父的死,和理事長的命令有關,那幺說不定一開始她就是為了實行殺人計畫才入學的。」
「雖然不能說是沒有關係…但我覺得沒必要想得那幺複雜啦…」
如果只是殺人,小姬自己一個就綽綽有餘,然而殺人後的逃脫行動卻需要哀川小姐的協助。
一方面要設法讓哀川小姐協助逃亡,一方面又要設法不讓哀川小姐發現自己殺人的行為,完全矛盾的病蜘蛛計畫…總而言之,這就是小姬整個策略的全貌。
「或許正好相反,她其實希望我能看穿一切真相,揭發她殺人的事實也不一定呢。」哀川小姐接著說:「想要當作一種懺悔嗎?真是笨蛋啊。」
啊啊…這才是,最有可能的答案。達到一切目的,最後接受哀川小姐的制裁。對於我這種人而言,是最有魅力最難以割捨的答案。反正終究難逃一死…不如死在最強的存在手中。
走投無路,絕望中僅存的希望。
既然我們沒辦法選擇朋友,至少,希望能夠選擇消滅自己的敵人。
「在預期被拆穿的前提下進行欺騙未免太不負責任了吧。」
「不負責任…很奇妙的說法呢。」
「嗯,對啊,實在是匪夷所思。」
「對啊,真是想不通。搞不好那丫頭,只是純粹想要跟我玩個遊戲罷了,在最後的最後。」
最後的最後嗎?
原本就沒有要活下來的打算,也沒有要徹底隱瞞的打算…實在難以想象,但也許只是難以想象而已。直到最後,我都未能理解小姬的心情,就如同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理解「那丫頭」的心情。
…絞盡腦汁也於事無補。
失敗者的歷史,永遠不會流傳下去。
戰士已然戰死,軍師己遭橫死。
而琴弦師,已經歷過極限之死。
結果…
小姬終究無法成為「那丫頭」的替代品,唯獨這點是可以確定的。因為玖渚友---即使遭受破壞,也並未導致毀滅。
「反正,剛才已經提出這幺多假設了,總有一個是正確答案吧。」
接著病房裡陷入一陣沉默。哀川小姐把蘋果啃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中心的果核,又再度朝水果籃伸出手。
「嗯…你把這玩意兒拿來吃嗎?」
她從籃子里拿出一個跟蘋果大小相同,5×5×5的魔術方塊。
「喔,那是玖渚來探病的時候留給我的玩具。只不過我一直沒辦法破解,就放著不玩了。」
「那丫頭有來探病?她不是離開住處就沒辦法獨自一人上下樓梯嗎?」
「聽說是拜託一個叫什幺『小日』的朋友陪她一起來的。」
「啊,難怪小哥會心情不好啰…」
說著說著,哀川小姐也沒低頭看,就直接把魔術方塊全部完成,放回水果籃里。「話雖如此…」
…接著她又懶懶地開口,我知道終於要進入主題了,便坐直身子,嚴陣以待。
「經過這次事件,我算是深切理解你這傢伙的特質了喔。」
「我的特質?子荻說那稱作『無為式』。」
「啊…可以這幺說吧。其實,我是有點後悔的,這次將你捲入事件當中,也許是一個敗筆,對不對?如果你沒有出現,至少荻原子荻跟西條玉藻就不會死了,畢竟一姬原本是希望盡量不要殺害和自己處境相同的『學生』嘛。因為『教職員』是自願在懸樑高校工作…但『學生們』卻是別無選擇啊。」
子荻曾說過「沒有其它地方更能讓我發揮所長」之類的話…然而我敢斷言,一定,還是會有的,只不過子荻跟玉藻都沒發現而己,她們只是沒有找到別的理由跟目標。而我只是,沒能及時告訴她們這些話。
「不過若說那兩人會死都是我造成的,未免言之過重了吧,根本不相干嘛。」
「在你周圍經常會發生災難,經常會有人死亡。所以你啊…該怎幺說呢,是會讓別人情緒起伏不定,讓人不安的存在。周圍的人會被迫陷入異常狀態…結果就有機可乘。因此我這回找你當幫手,其實…危險性是敵友不分的,就連一姬也受到影響。她之所以會殺掉玉藻,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包括殺掉子荻,與其說是『因為被發現真相』更應該說是為了救出被敵方軍師挾持的你…不是嗎?反正一姬只有對自己的同伴隱瞞犯罪事實,而且無論密室與否,一旦屍體被發現,她根本脫不了嫌疑吧。」
「原來如此。要這樣解讀,也是說得通。」
「只要存在就能影響別人,只要存在就能成為別人的盲點…這種傢伙不算少,一出現在身邊,就會令人情緒莫名地起伏,焦躁不安,容易失常…關於你們這類型的存在,心理學上有個說法…簡單講就是『缺陷』。當一個人在別人身上觀察到與自己相似的缺陷,會覺得彷佛自己的缺陷被揭露出來,內心便受到動搖,可能產生好感,也可能產生敵意。前者是互相療傷,後者則是同性相斥。而你屬於最高境界,自己毫無個性可言,跟誰也不像…偏偏缺陷又過多,所以變成跟誰都像。這一點會無意問刺激到別人的潛意識,故此稱作『無為式』。
而且你非常懂得善用特質,消極地接受現實…消極地隨波逐流,不對立不樹敵不反抗,漠視別人逃避別人,**戲言…不停地逃避逃跑逃亡。周圍所有人明明都受到影響…卻都無法觸碰到你,簡直就跟幽靈或惡魔在身邊沒什幺兩樣嘛。所以你周圍的齒輪總是以非常理的方式運轉,停不下來。好比說四月的事件,以及五月的事件,沒錯吧。」
「我曾對子荻說過同樣的話『你太高估我了』。」我緩緩搖頭。「我並沒有那幺厲害,只不過莫名地陷入危險,像只無頭蒼蠅找不到方向罷了。」
「若要說有什幺挽救的餘地…」
哀川小姐不理會我的辯解,繼續往下講。
「就是你沒有任何目的這件事情吧。坦白說,我其實有點害怕呢,當你產生目標找到方向的時候…當你終於有所為而為的時候,究竟會做出什幺事情?到那時,能夠全身而退,不被你影響的,大概只有零崎那種完全與你一模一樣的傢伙吧。只要稍微和你接觸所有人毫無例外,都會偏離常軌。你大概會以超越現在的程度,繼續影響周圍的人,繼續讓事件不斷地發生吧。」
沒錯…就像當初。
我破壞玖渚友的時候。
「怎幺聽起來,好象恐怖小說啊。」
面對我的玩笑話,哀川小姐表情未變…
突然舉起手指。
「…所以,趁現在先殺了你,也不失為解決之道。」
說完,手指俐落地,向下一割。
「…」
什幺事…都沒有發生。
什幺也沒有發生。
「這個玩笑,太過火了吧。」
「玩笑?你說這是玩笑?」
哀川小姐誇張地作出吃驚的表情。
「喔,當然啰,希望只是玩笑。」
「哈哈,如果你死了,誰來給我吐槽啊。」
然後她冷笑兩聲,站起身來,說句「好,該回去了?便將椅子歸回原位,臨走前又順手拿了一顆蘋果。
「有緣再會吧。祝你未來之路充滿美妙的不幸與悲慘的幸福。」
走到門口,準備離開病房。
望著她的背影,我說出最後一個問題。
「小姬她…」
「嗯?一姬怎樣?」
「為什幺,她要用那種方式稱呼我呢?」
「很簡單啊。難道你不知道~~」哀川小姐反問我。「那丫頭為什幺要對你隱瞞病蜘蛛的身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明明就算被知道自己是琴弦師也沒什幺妨礙的,偏要說自己只是程度落後的笨學生,理由你真的不明白嗎?」
「我怎幺會知道啊。」明明是自己先發問的,我卻低下頭,逃避哀川小姐的視線。「大概是想讓我放鬆戒心吧?假裝頭腦不好的高中女生,就不會被防備了。」
「才不是咧,笨蛋。哼,簡單講就是移情作用嘛。在一個誰都像又誰都不像的人身上,投射心中的影子~~」哀川小姐笑得不懷好意。「就跟你在那丫頭身上看到玖渚友的影子一樣啊,完全是一廂情願的錯覺。」
如同我在小姬身上看到玖渚。
小姬在我身上,看到了誰呢?
「我和小姬,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放心吧,就算你不願意…我也會讓她很快出現在你面前的。」
就這樣,紅色承包人轉身離去,消失在我的視線里。一如往常,在最後的最後,徹底攪亂我的心緒,然後一走了之。已經解決的謎團並沒有得到更多解釋,反而留下更多新的牽挂。
真是…專門製造煩惱的公主,弦外之音的皇后,暗示隱喻的女王。
居然埋下那幺多大大小小的伏筆,故意不講個清楚。追根究底,姑且不論玉藻的事情,子荻會被殺還不是因為哀川小姐自己跑去換衣服,實在很想吐槽她。
「所謂沒有個性,也就是什幺都有可能嗎…每個人都對我期待過高了…天大的誤會啊。」
我只不過是個,稍微喜歡自言自語,缺乏想象力的灰暗的十九歲而已。
正陷入沉思,護士小姐就緊接在哀川小姐離去之後,端著托盤進入病房。看樣子哀川小姐似乎是察覺護士小姐的氣息才離開的,真是宛如忍者般的人物。
「剛才從你房間出去那位造型很像替身使者的美女,是誰啊?伊伊的訪客嗎?」
護士小姐邊回頭看門外邊興味盎然地問我。
「是伊伊的大姊?還是表姊?」
看來親戚這個說法很有說服力。
「喔,是我女朋友啦。」
「咦~~~?」
馬上受到質疑。
「唉,對方一廂情願地迷戀我,實在很傷腦筋啊,居然追到這種地方來。至少住院時期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嘛。」
「是是是,原來如此啊。」
護士小姐顯然完全不相信。
「別看她外型酷酷的,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可聽話了,不管我說什幺都百依百順呢。」
「是是是~~~真令人羨慕的幸運兒啊~~伊伊的女人緣真~~~好啊。」
護士小姐邊說邊將塑料盤放上桌面。
「LOVE~~~LOVE~~LOVE~~」
這家醫院究竟為什幺,要僱用個性如此奇特的護士?我莫名地覺得火大(更覺得無力),於是改變話題。
「護士小姐,你看不看推理小說?」
「是護理師唷。」被糾正了。這就像軍師跟謀士一樣,根本沒什幺差嘛,真是斤斤計較的人。「嗯,看是會看啦,有什幺事情嗎?」
「考你一個問題…」我拿起哀川小姐留下的信封,打開來確認裡面的東西,一邊對護士小姐說話。
「在某處有一個房間,門鎖是以指紋辨識系統控制的,除了屋主,沒有人可以從外側開鎖或上鎖。好,假設某天你和兩位朋友,一行三人進入那間房裡,因為房門鎖著,你們是破壞辨識器硬闖的。結果一進門就發現屍體,屋主已經被殺害肢解了。」
「啊啊,密室殺人耶,真懷念。」護士小姐微笑著。「指紋系統呢…好象魯邦三世喔。」
「那幺,犯人是使用什幺手段,才完成這個不可能的殺人事件呢?」
「唔,這個嘛~~啊,我想到了,簡單簡單~~」護士小姐放好餐具,轉向我接著說:「先將被害人肢解,然後只把其中一隻手掌**去,就能用指紋上鎖了對不對?肢解屍體只是一種障眼法,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要把手掌切下來帶走,因為『房間鑰匙』就是那隻手嘛。而且剛死的屍體還會殘留一點**反應啊。哈哈哈,這才是名符其實的不擇『手』段呢。」
「眼前出現肢解的屍體,會當場受到驚嚇而失去冷靜,這時候就算少了一個部位也沒人會注意到吧。沒錯,所以兇手一定在這三個人之中,而且一定是最後走進房間里的那個人。先將手掌藏在背包之類的地方,等發現屍體了,再趁其它兩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放到某個角落去。哇~~真是亂來的詭計呢。」
「…」
在護士小姐回答的時候…我看了眼信封裡面。是一大迭鈔票…以及,一張照片。如果沒猜錯,應該就是,小姬從我口袋抽走平面圖時,一起回收的,那張照片吧。
上面有小姬發自內心微笑的,那張照片。
「我會讓她很快出現在你面前的~~」
原來如此,承包人。
實在…高招。
還耍什幺酷,明明最會為別人著想。
小姬當時究竟是以什幺樣的心情從我身上拿走這張照片,我不得而知。雖然不了解,卻又覺得可以體會。
這張照片其實是一份回憶,是哀川小姐和小姬初相識時的,一份回憶。絕對不會曖昧不明的…與未來性質截然不同的,名為過去的回憶。
「嗯~~?喂喂喂,人家正在回答你的無聊問題,你居然自己看照片看到出神。那是誰啊?女朋友?」
「這個看起來會像女朋友嗎?」我在這名護士眼中,究竟被看成什幺樣的人啊。「沒有啦。這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可是你剛才看照片的眼神很溫暖很有感情耶~~好象在看女兒還是徒弟的眼神呢。」
「是嗎?…也許吧。」
小姬從我身上偷走這張照片,是唯一無關乎殺人或犯罪的,純粹的詐騙。完全毫無惡意的行為。只因為她自己想要,才從我身上拿走的吧。
所以說,小姬為了取回這張照片,勢必會再度出現在我面前。雖然不清楚小姬目前在哪裡做些什幺…也不知道接下來,哀川小姐打算如何為小姬做安排,不過至少有這一點確信,就當作被騙一次…放心地覺悟也不錯。
小姬無法成為那丫頭的替代品,但是…無所謂,就順其自然吧,我還有許許多多想要告訴小姬的事情。
沒錯,好比說,如何成為一名戲言跟班。
對小姬而言,或許正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負面教材。
「啊,對了,照片的事情不重要,剛才那個謎題的解答呢?我應該答對了吧?快講嘛,伊伊~~告訴我啊。」
護士小姐盯著我看,我故意冷淡地揮揮手,沒有答腔。想當然耳,正確答案根本用不著說,這幺簡單的問題,全世界會解不開的---
嗯,大概只有一個人吧。
人類最強,同時也是心地最好的小姐。
「答錯了,大錯特錯。居然懷疑自己的朋友,你這個人,真是過分啊。」
「大騙子。」
「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