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立案

正式立案

醒來時發現房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開始感覺有些發冷,卻不願把自己露在外面的身體收回到被子里。肚子很餓,卻沒有一點力氣爬起來。放棄了一切希望,直接等待著陽光從窗前消失。我再次睡去了。

村子這幾天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就在媽被抓走的第二天,杜蘭的屍體也在後山的石場被發現了。我沒有去現場,只是在村子衛生所里看到了她的屍體。杜蘭是被人掐死的,屍體的雙手還保持著向上舉的樣子,杜蘭的臉充滿了疑惑,也許她到死也不明白這事情是為什麼發生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撫平杜蘭睜大的雙眼,發現杜蘭上衣口袋有一大塊隆起,掏了掏才發現是一大把野杏,已經被砸得稀爛。放一顆在嘴裡,是泥土的腥味,讓人做嘔。

村子里的人都來看熱鬧。可是沒有人敢走上前,那是因為我的原因。我已經聽見了有人小聲地說著掃把星這個詞,我回過頭看,村民都下意識地向後縮著。只有村長老婆,那個叫王破嘴的女人勝利一般站在人群前面,大聲說著活該,一家掃把星,活該報應。我沖她笑了笑,然後走過去,一拳打在她肚子上。王破嘴沒有叫一聲便跪在了地上,我抓著她的頭髮向前拖著。沒有一個人出來攔我,我就像拖著一灘爛泥一樣把王破嘴拖到了杜蘭的床前。王破嘴想掙扎著起來,我又一腳踩在她的屁股上,王破嘴的頭一下子撞在了鐵床的護欄上,我看見她的門牙從嘴裡噴落,等警察到的時候,我依然笑呵呵地坐在杜蘭的床上,看著王破嘴捂著流著鮮血的嘴滿地打滾。

走出病房,我看見村長站在門口抽煙,他看著我被警察帶出醫院沒有一點反應。就這樣我因打人被公安拘留七天。

七天後還是村長把我從公安局領出來的,我們並肩走時,他不看我一眼。

有好消息還有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對於現在來說,還有什麼好壞之分嗎?

那好吧,先告訴你。殺你妹妹的兇手已經抓住了,是小學的張老師,他已經承認因為與你妹妹……

好了,我知道了。這個算是好消息,那壞的是什麼?

村長愣了愣,然後掐倒了手裡的煙。

你媽的案子已經正式立案,而且你媽也對在你爸的葯里下毒的事供認不諱,你媽很可能會被判有罪的。

我想見我媽。

你媽現在提到法院了,明天我陪你去城裡才能見到她。你放心我在法院那邊有人,應該能見到你媽。

村長說完這些便轉身走了,經過我身邊時拍了拍我的肩膀,依然是那麼不自然。

對不起,村長,我打傷了你老婆。

最好你打完這次能把她的嘴給封起來,省得我以後再心煩。還有你媽已經告訴我了,向公安局舉報的人其實就是她自己,不是你。

再看見媽時,媽又瘦了許多。媽一直微笑著看著我坐在她面前。

傻孩子,幹嗎打人。

忍不住了唄。

媽想伸手摸我的臉,可是我們相隔的桌子太長,沒辦法摸到,她的手緩緩停在了半空中。

杜明,媽對不起你。

是我對不起你。媽你為什麼做這種傻事?

我也忍不住唄。媽笑了,反而顯得有些凄涼。

他癌症都那麼重了,不出兩個月就得死了,你幹嗎還往他葯里下毒?

因為媽不想讓你受委屈,媽總是讓你受委屈。現在不想讓你再受一點委屈了。

我和媽好久都沒有說話,媽開始有些不安地搓著雙手。

杜明,媽想告訴你一件事。如果現在不說,我想也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什麼事?

其實媽媽年輕時喜歡的是另一個人,想和他生活一輩子,為他生兩個兒子。可是最後我卻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了一起,也許是老天故意這樣安排的吧。那個人忘了了我,我也不能離開他。我一直在等他來帶我走,可是最後你媽媽得到的只是失望。杜明,你別覺得對不起媽。也許你已經知道你七歲時說出過媽的秘密,其實你爸根本就知道我和那個人的關係。他本來就是一直因為這個折磨我,現在想想是那時自己不夠大膽。如果早點像現在這樣,也許你們兄弟就不會因為分開而死一個了。這都是老天的報應,一邊做著罪惡的事,一邊還想著繼續裝成賢妻良母,到頭來只能是自己騙自己。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從出生就確定了……

媽,那個人真的那麼好?

呵,現在看來,只是一個窩囊廢而已。

媽,那你為他受這些罪後悔嗎?

我……

獄警打斷了我和媽的談話,我們馬上就要分開了。就在媽走出屋子的時候,她回頭笑著對我說。

杜明,其實你就是你爸的親生兒子。

走出屋子,看見村長蹲在牆角,已經是淚流滿面了。拍拍他的肩,沒有一點不自然了。

回到村子,我便開始收拾東西。現在也應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這個家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用,我在屋子裡轉了轉。還是很陌生,沒辦法想像這是我出生、長大到七歲的地方。關好窗戶,鎖好大門,把鑰匙放在門框的縫隙中。走出院子便不再回頭看一房子一眼。

齊小紅的家門也是緊鎖著,我在外面喊著齊小紅的名字,沒有人答應我。旁邊的一戶人家窗戶里有頭向外探著,我走過去問知道不知道這家的人去了哪。那人只說了一句,不知道已經好幾天沒有看見他家有人了。然後便關上窗戶拉好窗帘,不見了人影。我走到院門前,看著柵欄上的花冠。那花枝枯萎成黑色,花朵也已凋零,掛在那裡早沒有了一點生氣。

從齊小紅家再向外走,便是那座墳山。山腳下的小學校沒有一個孩子,紅旗在風中孤零零地飄著。走到山坡上。那座新墳旁邊的花圈紙錢還是像幾天前那樣散著,供品卻早已無影無蹤。旁邊的小墳前不知道是誰放了一簇鮮花,花朵還沒有枯萎,應該只是這幾天摘的。我坐在墳前,撫摸著那塊小木頭墓牌,然後拿出小刀,在與杜鑫兩個字平行的旁邊,刻下了小小的兩個字——杜澤。

哥,為什麼我們要來湖邊?

因為你笨呀。

哥。媽不讓我在湖裡玩的,媽不讓我碰水。哥,我不下水。

杜澤,你難道忘了我說的話了嗎?

可是哥,媽知道我下了水會打我的。

杜澤,你還不明白嗎?這只是假裝的。你假裝落在水裡,然後再裝病,媽媽一定心疼你,就不會再怪你了。

哥,怎麼假裝呀?我會淹死的。

杜澤,你怎麼這麼笨。誰讓你真落水了,你不會在湖邊把鞋子弄濕嗎?杜澤,你看看,鞋帶都鬆掉了,我給你系好吧。

哥!我站不穩了。哥,你快拉住我……

再見,杜澤,我的弟弟。

原來記憶並沒有消失,不過是自己封印起來罷了。不敢面對是因為自己的失敗,驕傲的自己從小就只玩最好的玩具,不喜歡的才會讓給弟弟。把弟弟當成自己的附屬品,卻不想最後成為附屬的卻是自己。不能忍受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得到,所殺死杜澤的貓,讓杜澤推齊小紅下山。沒有真正喜歡的東西,卻喜歡那種被喜歡的感覺。我是那麼嫉妒不如自己優秀的弟弟,以至於殺死他……

撫摸著墳上的春草,我不禁微笑。

杜澤,我的弟弟,現在我們一體的。從我把你推下水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上便只剩下了一個人。我把自己的名字與你的靈魂留在這山上,帶走卻是你的名字和自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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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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