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的天工者

我有個親戚，從小有一種特殊的能力，我將其稱為絕對距離感。比如說，A4紙有多寬，普通人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只要看到A4紙，就能立即把長寬高報出來。雖然不能說和尺子一樣精確，但是精確的程度也十分誇張了。

因為這個能力，這人後來做了最適合他的工作，建築質量監督。因為梁正檐歪的事情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是這種能力是被動技能，一旦施展很容易有副作用，就是強迫症。

和他不同，我老娘也有這種絕對距離感，但是我老娘的距離感更加微距，因為老娘之前是做軸承的，她能分辨出十分之一毫米的微小傾斜，這個強迫症更加可怕，我老家的房子，他們兩位來裝修，把裝修隊整死了。

這裡有兩個故事，分別和這兩種能力有關。今天先講我親戚的。

此人有一段時間一直渾渾噩噩，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問他，他喝了酒之後才告訴我說，他看到了一棟非常奇怪的房子。

這棟房子是在一個丁字路口，離我們老家很有名的絲綢廠非常近，房子在丁字路口的左側。是一棟墓碑一樣的水泥房，有兩個單元，每個單元兩戶人家。

房子面前就是橋，都說住在橋坡下是很不吉利的，這地方也確實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小小一個城鎮，就這個丁字路口已經車禍死了52個人。老嘉善人都知道，大家如果去西塘旅遊，可以擇路去參觀一下，現在應該只剩下地基，橋都沒了。

話說回來，因為這個親戚每天上班的時候都要經過這座橋，之前是騎車，心無旁騖，所以沒有注意，後來舊城改造，單位搬遷。他上班要坐班車，坐在班車裡無聊，他就看四周的房子，第一次注意到了這棟房子。

我問他怎麼奇怪法，他就說：「這棟房子的設計非常奇怪，看上去非常普通，但是我發現了好幾個設計師可以隱藏的細節。」

「這種房子還需要設計師嗎？。」我問道。「感覺上只要能把方塊畫正就能造這房子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這房子是估計被設計成完全沒有設計過的樣子的，但是其中有大量非常巧妙的貓膩。」他搖頭：「首先，這房子是按照七層樓設計的，沒有電梯，但是這房子實際有七層半，他隱藏了半層的空間，這個半層，藏在四樓和五樓的中間，但是你在外表，如果沒有我的眼力，你是看不出來，因為每一層樓的所有窗戶，離天花板的距離都被微調過了。在外牆面看來，一點問題都沒有，窗戶之間都是平均距離。只有你從窗戶中看到裡面才能感覺到異樣。」

我點頭，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藏不住樓梯的級數，這個沒有辦法，所以這樁樓所有的樓梯級數都不一樣，非常混亂。讓你無法判斷。」親戚有點得意：「問題是，因為樓道上沒有入口，那麼這個半層如何進入呢？是真的有半層空間，還是只是一層特別厚的樓層，是實心的呢？裡面是什麼呢？」

我看他目光如炬的樣子，知道他還沒有講到最關鍵的部分，說道，你是不是進去了？

親戚點頭，「我繞著這棟房子走了一圈，就明白了，入口是在房頂上，因為它不僅在橫向樓層做了手腳，外牆也是雙層的，面對馬路的牆壁，非常厚，中間有一個夾縫，我上到房頂，找到入口順著夾縫爬了下去。進到了那一層里。」

他給我看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大概只有一米高的空隙，手電筒光線能找出的範圍不大。拍攝出來的情況，能看到這個空隙里什麼都沒有，在空隙的角落裡，放著一個靈牌。

親戚遞給我了一張特寫，我發現靈牌上沒有任何的文字，而在靈牌後面的牆壁上，畫著一個詭異的，七個手指的圖案，是水泥沒幹的時候，畫在水泥里的。

後來我們嘗試去查這個房子的建築師，但是那個年代沒有電腦，也沒有那麼嚴的審批，施工隊伍是從內蒙來的，早就不知道去哪裡了。此時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棟房子拆掉的時候，我還專程從杭州回老家看了，我以為會有什麼變化，不過房子拆的時候，工人們都沒有注意到這兩個地方的夾層。我也沒有看到任何新奇的東西，踩在廢墟上，我明白這個建築師這麼設計完這個建築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看過，只留下了自己專屬的署名。

這可能是那個年代，有自己思想和追求者做的「彩蛋吧」，或者說，其中還有一些我所不了解的秘密所在，但是現實不是小說，一切都已經成為碎瓦殘磚無法復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