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彎曲的腳趾（上）

「你家薇薇這次語文得了多少分？」

「92分。」

得知梨木這次期末考得了雙百分，下午又打了電話確認梨木能跳五年級后，梨家輝一家子決定晚上去華聯逛逛。

自華聯在南華市的民族大道開業以來，梨家輝全家慶祝的方式大概就是去華聯購物了。毫不誇張的說，96年才創立的燕京華聯在98年一經入駐南華市后，就像是在半夜敲響的鑼鼓一樣引起了軒然大波。每次去看到的都是人山人海，貨物架上的東西讓人覺得令郎滿目……每個家庭去都是拎著幾大袋的貨物回家。

統一供銷的方式使「超級市場」里的商品比城市裡任何地方的東西都便宜。當時不少個人商店的店家都去華聯超市進貨，哪怕賺個二次差價他們也覺得還有賺頭。當然，梨家輝一家不可能直奔華聯，有道是「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何況還有兒子拿了雙百分的喜訊。

今天李秀麗一見兒子同學的父母，就迫不及待的想湊上去談談，下午買菜的時候就屢試不爽。這不，晚飯後才剛下了樓，正好見到盧薇的母親梨茽淑在河堤聊天——立馬就衝上去把她逮住。

先是問起微微得了多少分，在得知是92分后故作驚訝。

「薇薇每次語文都能拿A啊！」李秀麗誇獎道。

「你們家梨木得了多少分？」盧薇母親禮尚往來。

李秀麗等的就是這句話！

「這次，碰巧拿了個滿分——」梨木母親謙虛地說道，其實心裡早已樂開了花。

「100分啊！？」盧薇母親作驚訝狀。

「你家薇薇和我家梨木坐在一起，她沒跟說嗎嗎？」

「哼，她哪敢說啊，數學才得67分。你家梨木數學一直都很好，這次得了多少分？」

李秀麗等的還是盧薇母親這句話！

「哎呀，碰巧也拿了100——」她又「碰巧」了一次，隨即抱怨道：「這孩子，和薇薇坐一起怎麼也不幫一下忙。」

「幫了幫了，肯定幫了。」梨茽淑確定的說，然後哼哼兩聲鼻音：「哼哼，薇薇數學從一年級的90分一直下滑到及格線，這次要不是梨木幫忙，我看薇薇連60分都拿不到咯。」

「哪裡哪裡，薇薇一向很聰明的。」梨木母親恭維的說，眼見該炫耀的炫耀了，丈夫又在十米外抱胸等著，便告辭道：「不打擾你了，我們還要去逛街。」

「暑假叫梨木常來我家玩哈，順便教教薇薇數學。」梨茽淑提出邀請。

「聽到了嗎？梨木。」李秀麗低頭對兒子說。

「暈~這還用說嗎，哪次放假不是她找我玩就是我找她玩。」梨木開口便說。

「臭小子，你還得意了是不？」梨木母親的笑意溢於言表。

看見盧薇母親了自己母親在那怪笑，梨木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最終還是壯起膽來打斷她們，對盧薇的母親喊道：

「媽——不對……」

梨木剛一出聲就發現自己習慣姓的，對盧薇的母親稱呼錯了！這是習慣使然，以前跟盧薈結婚後張口閉口都是以「媽」來稱呼，一時間沒改得了口。

——伯母？

他轉念想想到底是該怎麼稱呼來著？這年代南華小市民還不興伯母這個詞。

「梁姨，盧薈——姐。」梨木差點又將盧薇的姐姐稱呼錯，給自己老婆硬加了個「姐」，變成盧薈姐后問道：「她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哦。」

「那就好——」

「咦？」梨茽淑發出一聲短促的疑問。

一想到今天或明天就能見到自己一個月沒見的老婆，而且還是芳齡十八歲的老婆，梨木便有點躍躍欲試、忘乎所以。

「聞君有女，年方十八，願娶之。」——雖然真想當面這麼說，可這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呃，嗯。」梨木快速找了借口解釋道：「我是說盧薈——姐回來了，我就可以跟她學英語了，盧薈姐英語不是很好嘛。」

一回生二回熟，蘆薈姐的「姐」字他越發叫得順口了，畢竟在成婚前一直都是這麼稱呼的。

「嗯嗯，也該讓她給盧薇預習一下。」能提前想到三年級的事，給自己未雨綢繆，盧薇母親覺得梨木真聰明。

「梨木！」梁家輝在不遠處不耐煩的喊道。

他不會沖梨木的母親催促，為給老婆留一絲顏面，這種事總是由孩子來擔罪。

「是是是。」梨木拉著母親的手，邊退後邊說道：「梁姨，我爸爸等急了，我和媽媽先走了哈。」

說完才轉過身帶著母親朝爸爸走去。

「這孩子真會說話。」盧薇母親被那聲「媽」叫得親切，越看梨木覺得越是順眼，就好像真是自己女婿一樣。

殊不知女婿雖是女婿，而且是在一起生活過好幾年的女婿，但出嫁的對象卻搞錯了。誰能想到梨木最終取的會是比他大十歲的盧薈呢？

可不正是應驗了世事難料這句話嘛。

正是初夏的這天。

在第二十六中讀住宿制高中的盧薈今天中午也回到了家裡。酣暢淋漓的睡了一個大懶覺，吃過晚飯後又上到樓頂賞花透涼……大概呆了一個小時吧。從樓頂下來路過妹妹小房的窗口，看見妹妹撐著下巴在那看一個圖畫簿。

不過當她從樓梯下來拐過門口進去時，發現妹妹根本不是在看，而是在發獃，連有人進入她的房間來到她身後都沒有察覺。

「這張是畫？」盧薇姐姐不敢確定的問道。

只見擺在妹妹桌面那小小的、有點暗黃的圖畫本上，似乎印著一副黑白圖。圖畫邊角因為保存得不好產生了點摩擦，有些地方已經一團黑，但不妨礙中間保存完好的地方，那裡畫的不正是妹妹俏皮的側臉嘛！

「啊——」盧薇驀的聽到有聲響，也不回頭，直接把圖畫本一關，丟到抽屜里關起來。

「你的自畫像？」盧薈問道。

「嗯，啊！是！」盧薇轉過身，用身體擋住了抽屜說道。

「我看不像。」盧薈笑著搖搖頭，挪揄地猜道：「是哪個同學給你畫的吧？」

小妹畫畫的本領她可知道得一清二楚，畫大象都能畫成老鼠，畫老鼠都能畫成大象。如果真是她自己畫的那就真見鬼了！既然不是她自己畫的，又是用這種小學生圖畫本畫的畫，想必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她的同班同學。

「唔……唔……」盧薇搖頭否認。

她在梨木面前或許經常鬧彆扭，但在姐姐面前卻凶不起來。相對梨茽淑來說，盧薈跟她相處得更親密，是一個類似母親的存在。而梨茽淑對盧薇過於嚴格，在盧薇眼裡反而成了父親。至於盧薇的父親——

大概只是一個毫無關係，只會在她生氣是嘲笑她的叔叔吧。

「我猜猜~我猜猜~」雖然沒幾次見過梨木畫畫，但對他畫什麼就是什麼的繪畫能力還是有印象的，其實盧薈心中早有腹稿：「肯定是梨木那根木頭對不對？」

「唔……

「他偷偷畫薇薇，薇薇又偷偷藏起來，是不是？」

「姐姐~」

「哈哈，不說啦不說啦，不過你今天怎麼沒跟梨木回來？」

「跳級……」

「？？」

「梨木要跳級啦……嗚哇……」盧薇嘩的一聲，突然哭了起來。

「哦哦，不哭不哭，薇薇跟姐姐說說是怎麼回事。」盧薈跪倒矮凳前，把盧薇抱下來，抱在懷裡問道。

不過盧薇卻是一直在哭，不斷地哭，哭完了又是一陣沉默，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梨木——梨木要跳級——梨木不要我啊——嗚哇……）不知道為什麼，盧薈隱約能聽到盧薇的心聲。暗道少年少女真實青春吶，不過人家想跳級你又不能阻止人家，只好就梨木跳級的事情對盧薇開導起來。

盧薈和盧薇雖是同父同母的姐妹，但姓格上卻有很大差距。

妹妹盧薇喜歡把真正的原因憋在心裡，然後用喜怒哀樂的形式表現出來，在別人眼裡就像秋天的天氣一樣善變。

姐姐盧薈在旁人眼裡則表現得有點活潑，實際上卻是通情達理、文靜且細心，不過一旦犯起錯來就是犯大錯。

比如不得不嫁給小自己十歲的梨木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