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呼風喚雨的鄒陽

「好，那大家就這麼說定了！」鄒陽的父母都是當官的，顯然繼承了他們優秀的血統，在政治上有著顯而易見的天賦，收買人心、籠絡人心都是一流的手段。

班上又歡呼起來，開學的第一天就能吃到免費的大餐，有誰能不開心。

「大家都去，都去啊。」鄒陽開心地說著，突然話鋒一轉：「當然，除了他！」

班上立刻安靜下來，而我的頭皮開始麻，終於還是來了。我甚至不用回頭，都知道鄒陽在說我。現在的他一定在指著我，而大家的目光也一定聚在我的身上。我沒有勇氣去確認，我低著頭，度日如年。

班上十分安靜，我的呼吸越來越濃重。我雖然低著頭，卻能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劉子宏的表情，這個木訥的四眼也在驚愕地望著我。沒有人明白為什麼開學第一天，班長會這樣排擠一個普普通通的同學。

鄒陽知道，我知道，其他再無人知道。

這樣的日子，終於又要開始了啊……

我費勁千辛萬苦，甚至不惜給鄒陽下跪，就是為了能夠到城南高中就讀，就是為了能徹底擺脫初中的陰影。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又要重新上演，被排擠，被欺辱，被嘲笑，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生活中要有鄒陽這樣的人物出現？上天是為了考驗我嗎，為什麼安排了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他有金錢、有個子、有力氣、有人緣、有心機、有手段，用小拇指都能把我玩死！

「他不配跟我們一起吃飯。」鄒陽冷笑著。在開學第一天，他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起用意顯而易見：別以為你躲到了城南高中，就能逃過我的五指手心！

我的臉燙無比，好想鑽到地縫裡去。如果這是在初中的教室，我可能還會好受一些，因為這樣的待遇每天都能嘗到。可是現在，新的高中，新的教室，新的同學。鄒陽就當著他們的面，讓我如此難堪。

要衝過去打他嗎？我握緊了拳頭。我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個子和體重放在那裡，兩個我加起來也打不過他。可是這樣下去，我只能遭受到無窮無盡的欺負了。

班上逐漸竊竊私語起來，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木然地把頭回了過去。

鄒陽確實正指著我，而且露出臉上的冷笑。一看到他的面容，就想起初中被他欺負了三年的日子。一想到那些日子，恐懼再次縈繞在心頭。

「看我幹什麼？！」鄒陽「呸」了一聲：「大家別怪我不給他好臉。我和這傢伙都是東關鎮的，我最清楚他是個什麼東西！有關他的故事，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再慢慢講給大家聽好了！」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要怎麼辦，要怎麼辦，要怎麼辦？我在心裡問著自己。我恨自己的笨嘴笨舌，我恨自己的膽小怯懦！

「走吧，去吃飯！」鄒陽率先往教室門口走去。大家紛紛站起，有的人看我，有的人沒看我，但都不約而同地往教室外走去。我的同桌劉子宏，看了我一眼，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說出來，也跟著走了出去。

沒有爆出來啊……剛才那一刻，真是想朝著鄒陽的臉揮過去拳頭呢。其實這個念頭已經在我腦海里滋生過許許多多次了，但沒有一次膽敢真的輔助於行動。我又低下了頭，聽著班上的同學越來越少，聽著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慢慢的，剛才還嘈雜的教室徹底安靜下來，我雖然沒有抬頭，卻也知道肯定沒人了。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算了吧，三年都適應過來了，無非再適應三年罷了。

我低著頭，突然看到了一雙粉紅色的板鞋，不是新的，卻刷的乾乾淨淨。我一抬頭，正是夏雪。

夏雪沒有跟著鄒陽去吃飯！我的心中一陣激動，更是又驚又喜。夏雪坐在我前面，臉上有些憤怒：「鄒陽那麼說你，你怎麼不回嘴呢？」

我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說出來。是啊，我怎麼不回嘴呢？在初中的時候，我不是沒有回過嘴。但是回嘴的下場就是招來更深的嘲諷，或者被他凌空一腳踹飛。

「你說話啊。」夏雪有些更加生氣了。

「我不敢。」我鼓起勇氣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坦承自己懦弱，還真是……

「為什麼？」夏雪詫異地看著我。

夏雪長得很漂亮，而且衣著得體落落大方、說話甜美性格善良，這樣的女孩從小就在周圍人的寵愛下活著，無論是家裡還是學校，都很少有人會去找她的麻煩，而且還會搶著當她的護花使者。這樣的女孩，大概永遠不會知道被人欺負是什麼滋味吧。

面對夏雪，我突然失去了傾訴的**。我不願意將傷疤揭開給她看，那樣讓我覺得丟人。

「沒事了。」我搖搖頭，站起來，準備離開教室。

「下次他在說你，你要回擊！」夏雪在我身後說道：「你自己不努力，也沒人會幫你。」

「呵……」我苦笑著，自己離開了教室。

一個同伴都沒有，我自己走到食堂，自己打好飯菜，自己慢慢吃下，自己走回宿舍。

如此孤單的生活，我已經習慣了三年，不在乎再來三年。躺在宿舍的床上，我的腦海中不知怎麼又回憶起夏雪的那句話來：「你自己不努力，也沒人會幫你！」我把雙手枕在腦袋下面，獃獃地看著天花板。

宿舍安靜的很，大家都去吃鄒陽的飯了。不知過了多久，宿舍的門被推開，同寢的人都走了進來。他們一個個喜氣洋洋、紅光滿面，看來確實吃好喝好了。進到宿舍也沒有閑下來，唧唧喳喳地聊起天來。

「咱們班長真酷，足足擺了四桌，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還是結賬的時候最帥！我還在擔心他的現金夠不夠，結果人家直接掏出了信用卡！」

「人家是實實在在的有錢人，這次可真是開了眼界！」

我的床位在上鋪，我懷疑他們根本沒看到我，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說下面的話了。

「對了，班長說那個王浩，在他們初中混的可真慘啊……」

「嘿嘿，在初中是挨打貨，來到高中還是一樣！」

「班長想要對付他，他這日子算是難熬嘍……」

「噓……」有人輕輕噓了一聲，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他悄悄指了指我。

而其他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大概他們這時才知道我也在這個宿舍里。我的心裡猶如萬箭穿心，現在他們還會顧忌我的存在。等再過一些時候，習慣欺負我以後，就會明目張胆了。

混蛋啊……我握緊了拳頭，卻又再次鬆開。為什麼總是這麼的怯懦，誰能來把我救出苦海？

我把頭扭向牆壁，悄悄地流出了眼淚。

鄒陽在班上漸漸成了呼風喚雨的人物。

這是我早就能夠想到的，以他的手段籠絡人心太容易了。他和班上那幾個流里流氣的學生混在一起，和李傑稱兄道弟惺惺相惜。他們不僅在班上是一霸，即便在整個高一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撥人。李傑等人本來就在北園市是小有名氣的混混，現在加上有錢的鄒陽加盟，還真是強強聯合。

班上的同學整日圍在他們身邊，拍著馬屁進著讒言，妄想和他們走在一起風光風光。回到宿舍里，鄒陽也是經常竄來竄去。當然也來我們宿舍。到我們宿舍的時候，宿舍里其他學生都會圍著他轉，我一個人躺在上鋪一聲不吭，彷彿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有一種人，走到哪裡都是中心點，鄒陽就是這樣的人。

對我的嘲諷當然從沒有少過，可是我左耳進右耳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想來是鄒陽也覺得身處外地的學校，也不好太過囂張，所以倒是沒對我動過粗。班上的同學自然將我劃為邊緣人物，沒人會主動和我說話，包括我的同桌。那個叫做劉子宏的四眼，在我面前彷彿成了啞巴。

那天晚自習過後，夏雪再一次坐到了我的前面。那個時候，鄒陽和李傑他們坐在教室前排打鬧著，我明顯感覺到鄒陽看我的眼神火辣辣的，帶著一絲凌厲的狠毒。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夏雪這一次的表情更加憤怒。「我怎麼樣了？」我故意裝傻。

「你說怎麼了？」夏雪壓低聲音，似乎在給我面子：「他每天那樣欺負你，你玩什麼無動於衷！」

「我習慣了。」我笑了笑：「這樣挺好，沒人打攪我學習。等我考上大學，就能擺脫這種生活了。」

在初中的時候我渴望考上城南高中，以為到了這裡就能夠開始新的生活。現在我身處城南高中的重點班，卻又將希望寄托在了考大學上。所謂的鴕鳥心理，指的就是我現在的狀態吧？

「你胡說什麼啊！」夏雪忍不住抬高了音量：「沒人打攪你學習？那你的英語書被撕掉怎麼說？你的數學作業被扔進水裡怎麼說？你的文具盒裡灌滿了粉筆灰又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