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難回往昔
左登峰聞言陡然心驚,玉衡子當年廢除了他的修為,令他無法氣走十二經絡,而今行氣法門走的是奇經八脈,命魂出竅需走主經,此事的確棘手。
「紫陽觀法術有一式搜魂訣,紫陽觀有三位巔峰高手,合力施為可以將我魂魄搜出。」左登峰沉吟片刻出言說道,他雖然沒有精研紫陽法術,卻知道紫陽觀有這樣一種搜魂法訣,他是巔峰修為,以一人之力肯定無法將他魂魄搜出,但是三位巔峰高手一起出手,定然可以將他的命魂自體內扯出。
「那便不妨事了。」玉拂聞言點頭說道。
「萬事皆有因果,天意不可揣度。」左登峰暗暗后怕,若不是玉拂提前告知,到了魂魄離體之日免不了大費周章,不過天意如此,讓他遇到了紫陽觀眾人,也只有他們才能在最後關頭幫他命魂離體。
「我們坐下說吧。」玉拂脫離了左登峰的擁攬,伸手指著東側的石墩。
左登峰見狀微感悲涼,對他來說與玉拂分別不過一年時間,而對於玉拂來說他已經離開了九十年,他還是年輕人的心態,但玉拂不是了,玉拂先前的痛哭落淚是久別之後的正常反應,現在的寧和平靜也是其真實的老人心態。
「讓我看看你辭世時的樣子。」左登峰並未挪步。
「別鬧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玉拂微笑搖頭,她了解左登峰,左登峰此舉是想判斷出她是否還有女子的愛美之心,倘若她現出辭世時的樣子,左登峰就會死心。倘若她仍然是年輕時的樣子,就表示她仍然懷有小女兒的情愫,要在情郎面前保持美麗,如此一來左登峰便要給她一個遲來的結果。
左登峰聞言直視著玉拂,沒有說話但神情極為堅定。
「我已經老了,心也老了,我雖然孤身一人卻並不孤苦,用一生的時間懷念一個值得懷念的人是很幸福的,你已經給了我最好的結局,快坐下吧。」玉拂移步走到石几旁邊,站立等待。
左登峰聞言閉上了眼睛,漫長的歲月已經令玉拂的心態產生了微妙的變化,此時的玉拂雖然音容笑貌與當年的玉拂一樣,但心態截然不同了。
站立良久,左登峰睜開眼睛走到石几旁坐了下去,拿起桌上的白酒默然喝酒。
「我只離開了你一年,而你離開了我九十年。」左登峰苦笑搖頭,時至此時他終於感受到了什麼叫物是人非。
「你還是當年的左登峰,而我已不再是當年的崔金玉了。」玉拂坐到了左登峰的對面。
「我知道。」左登峰點頭開口,他的所作所為並不是自己真的需要,而是以為玉拂需要認可,此時玉拂已經不再需要他以行動來表達接納,他自然不會再有所動作。
「你可曾後悔過?」玉拂見左登峰情緒低落,探手撫上了他抓著酒瓶的右手。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左登峰抬手灌了一口白酒。
「你生氣了?但我已經是個老人,心裡不再有男女之事,這把年紀一切都看的淡了。」玉拂出言說道。
「看淡了好,看淡了能得到平和。當日不辭而別是我不對,我欠你一個正式的道別,你多保重。」左登峰將白酒喝乾,離座站起。玉拂心中確實有他,但是玉拂心中的他只是多年之前的那道影子,日落月升,歲月流逝,那道影子在玉拂心中的的分量已經超過了他本人,他或許壓根兒就不應該出現。
「你還是那麼急切偏執,快坐下。」玉拂探手相留。
「我需要為紫陽觀做三件事情才能前往紫氣福地,眼下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完,我已時日無多,不能多留。」左登峰低頭看向玉拂拉著他衣襟的右手。
「你分明知道你想做什麼我都答應你,你為什麼還要生氣。」玉拂並未鬆手。
「我根本就不想幹什麼,變了,全變了。」左登峰搖頭長嘆,被冰封了九十年,再度蘇醒之後徹底物是人非,他甚至不敢去想九十年的歲月有沒有令巫心語的心態產生變化,倘若巫心語也變了,他就徹底孤獨了。
「是我不好,我沒有設身處地的為你想。」玉拂的身形出現在了左登峰的懷裡。
「死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我曾殺生萬千,這次還陽便將功補過,不虧天地,不欠人情,壽終之日我會還氣於天,散功自爆,不會前往紫氣福地。」左登峰轉身向外走去,他此時只感覺無盡的孤獨,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永遠無法彌補,九十年的歲月,什麼都變了,只有他還在堅守,而他的堅守已經毫無意義。
「你別說氣話,巫家妹子還在紫氣福地等著你。」玉拂快步跟了上來。
「你已經習慣了沒有我的歲月,她肯定也已經習慣了,我的出現會打擾她,就像我今天打擾了你一樣。」左登峰並未停步,茫然的走出大門向東走去。
「是我錯了,你別賭氣。」玉拂自後面抱住了左登峰。
左登峰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靈氣疾轉,發出巔峰靈氣將玉拂震開,繼續茫然邁步,木然前行,玉拂的變化給他造成了沉重的打擊,玉拂的變化是正常的,也正因為她的變化極為正常,便可以通過她的變化揣測出巫心語的變化,她的魂魄也獨自度過了九十年,二人若是再見,他還是他,巫心語也不可能再是當年的那個巫心語了。
玉拂自然不會與左登峰比拼靈氣,只能跟在其身後出言勸解,她明白左登峰生氣的並不是因為她對他的親近舉動反應冷淡,而是他感覺只有他自己還沒變,其他的什麼都變了,這一想法令他萬念俱灰,失去了內心唯一的支撐,生無所戀,只求速死。
「我從未忘記過你,你不要這樣。」玉拂焦急的說道,她從未想過二人的相見會是如此的局面。
「你沒有忘記的是九十年前的他,不是現在的我。」左登峰緩緩搖頭,日落西山,昏暮降臨,周圍一片死灰。
「我是雙甲壽終,你不能讓我跟九十年前一樣,你若承受了九十年的孤獨,有些事情你也會感到茫然無措,咱們回去好不好,好好談一談,我很想知道我被你冰封的那段時間你都幹了什麼。」玉拂出言說道。
「我殺瞭望月明美,找齊了六陰內丹,你回去吧。」左登峰木然開口。
「你又鑽了牛角尖,就算我有了變化,巫家妹子也不會改變,你不能因為我的改變而遷怒她人,她還在紫氣福地等你,你不要令她失望。」玉拂急切的說道,她知道左登峰是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他打定的主意很難改變。
「當等待成了習慣,它就不再痛苦。並非所有的等待都需要一個結果,有時也只是為了等待而等待,只是因為習慣而等待。」左登峰看著前方屋子裡出現的火光,那是大頭等人取暖的篝火。
「你考慮問題總是那麼偏激,你應該想一想與巫家妹子重逢時的喜悅。」玉拂出言說道。
「對,就像你我重逢的喜悅一樣。回去吧,不要試圖阻攔我,我要走,你攔不住。」左登峰平靜的說道,玉拂的語氣與九十年前變化很大,更多的是以過來人的語氣開示和開導,而這恰恰是左登峰最絕望的。
左登峰說完沒有再回頭,緩步回到了眾人歇腳的地方,眾人此時正圍坐在火堆旁閑談,見左登峰情緒不佳,沒人敢出言打擾。
「發動外面的汽車,離開這裡。」左登峰再度自木箱里拿出了一瓶白酒。
「左真人,明天天亮再走吧。」大頭出言說道,眾人先前一路奔波,一直沒有好好休息。
「離開這裡,現在。」左登峰猛灌白酒,他的精神支柱徹底崩塌,已經不再想去紫氣福地,既然不想去紫氣福地,與紫陽觀眾人的交易也就無從談起,此時全靠其內心的一念之仁在支撐著他,而這一念之仁隨時可能消失,因為他感覺蒼天對他太不公平。
大頭見左登峰神色不善,立刻帶人出去發動汽車,其他人也不敢待在屋子裡,一哄而出,只剩下左登峰和老大十三在房間里。
當內心變得一片麻木,只有白酒的辣氣能令左登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他的木箱里有多瓶白酒,左登峰將其中一瓶喝完,再開一瓶,發現入口醇和,隨即摔碎,再換一瓶,直至找到一瓶高度白酒方才作罷。
先前他已經喝了兩瓶白酒,這是第三瓶,換做以前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喝醉,因為他必須保證自己的絕對清醒去處理問題,而現在他什麼都不在乎了,他原本以為與玉拂的重逢會無比溫馨,極度柔煦,結果卻發現對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玉拂,變了,全變了,變的人習慣並得到了平和,只剩下他這個沒變的人在死咬著已經逝去的曾經。
「左真人,汽車還是無法啟動。」片刻過後,大頭跑了進來。
左登峰聞言頓時暴怒,扔掉酒瓶閃身而出,將眾人正在試圖發動的一輛汽車隔空抓起扔至遠處,隨即移山訣頻頻施出,將屋外的數輛汽車盡數抓飛。
「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