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知輕重的小妹被老林捂住嘴，拖出茶水間。

駱曉花一聽，淚水滑下臉龐。

「我、我……謝謝大家的安慰，這一個月來跟你們相處得很愉快，可惜我們緣分很淺……」她已經在準備話別的台詞了。

「哎唷，曉花，別那麼悲觀，無論如何，操生殺大權的是岳總，他不會隨便炒人魷魚的。」

「是啊，岳總一定不會讓藍副總胡來的……」

「曉花，你真的別胡思亂想，我們偶爾也會做錯事，但要求完美的藍副總頂多念一念，也沒真的開除我們。」

「可我們那只是工作上的小疏失，曉花可是用盆栽跟垃圾桶攻擊藍副總，還打了他好幾拳……」

「噓……」又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被拖出茶水間。

別來鬧好不好，曉花開啜泣的樣子好可憐……

大家圍繞在她身邊，你一言我一語拚命的安慰著。

倏地，某位同事衝進茶水間，氣喘吁吁的宣布，「藍副總回來了，大家快解散。」

本來圍著駱曉花的同事們趕緊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要求完美的藍副總可是非常討厭員工在上班時間混水摸魚的。

「曉花，陳姊教你，你就端杯咖啡進副總的辦公室，好聲好氣跟他賠個不是……」陳玉婷在離開前傳授了駱曉花一招。

「對對對，曉花你煮的咖啡無人能敵，副總又是個一天要喝上好幾杯咖啡的咖啡控，看在咖啡的分上，他肯定會原諒你。」

真的有可能嗎？因為咖啡就赦免她的罪過？

見同事們已經一鬨而散，駱曉花此時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她很用心的煮了杯咖啡，聽從陳姊的建議，親自上藍副總的辦公室跟他道歉。

聽到敲門聲，藍曜連頭也沒抬。「進來。」

「什麼事？」他以為是下屬或助理有事要報告，卻遲遲沒得到響應，便困惑的抬起頭。

然而看到進來的人是誰后，他不禁皺起眉，眉宇間有明顯的厭惡。

藍曜犀利的目光讓駱曉花有那麼一兩秒的時間，想要打退堂鼓，奪門而出。

但不行，她必須道歉。

「藍、藍副總，真的非常抱歉。」她朝他深深的一鞠躬，並恭敬的走上前想送上自己煮的咖啡。

藍曜不想承受她這麼大的禮，稍稍將皮椅轉到另一側，顯然對她仍然很不滿。

他因為她的魯莽而破壞了在公司里的完美形象，並且取消了跟重要客戶的約會，這可不是一句抱歉跟一杯咖啡就能補償的。

「把咖啡收回去。」他泠冷的啾著駱曉花。

現在他終於得以將她看個仔細--

很普通的五官，是那種在街上走過也絲毫無法引起他人注意的外型，倒是那頭囂張不聽話的凌亂囂發很容易吸引目光。

她不高，頂多一百五十幾公分，身上也沒幾兩肉，看不出她發狠掄拳頭打人時會這麼痛。

沒外貌、沒身材，根本就只是個歇斯底且又不聰明的女人，真不懂為何禹群一直幫她說話，還要將她留下。

好吧，他得承認，她的確有副跟她的外型完全對不上的甜美嗓子。

但那又如何？他理想中的員工應該是要聰明、反應快又機靈，像她這樣搞不清楚狀況，做任何事之前都未加思索的員工，遲早會惹出大禍來。

「如果你想以一杯咖啡換得我的原諒那是不可能的事。」

藍曜這話讓原本打算將咖啡擱到他桌上的駱曉花停了動作，她不敢放下，只能收回。

他正緊緊盯著她……

駱曉花感覺到自己的掌心在冒汗。

「我坦白說好了，我要總經理將你辭退，我認為你不適任。」

「不……我……對不起，我……」

藍曜犀利的言詞跟毫不客氣的指責，使得駱曉花嚇到無法完整的說出一句話。

「你想要替自己辯駁嗎？」別說他不給人機會，如果她真的可以說出個說服他的好理由，那麼他願意給她一次機會，對她的壞印象也會因此扭轉。

但，駱曉花完全無法為自己辯駁。

她緊張害怕死了，嘴巴張開又闔上，再張開，「啊啊」兩聲就沒了聲音。

她本來就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再加上此刻的藍副總一臉嚴肅，面對他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她還能為自己說些什麼……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連為自己辯駁都沒辦法。

「請你記住，你是公司的總機小姐，不是警衛，就算髮現公司里有小偷，你該做的事是聯絡警衛，而不是自己親自上陣。」

他的忠告到此為止，抬眸瞧駱曉花仍是一臉蒼白，他嘴角一抽。她該不是要在這裡哭給他看吧。

若她敢哭出來的話，他肯定馬上轟她出去。

駱曉花的確鼻頭酸酸，很想哭，但她忍住了。

她不能哭也不可以哭，這裡是職場，不是無時無刻都可以替自己遮風擋雨的溫暖家裡。

況且，哭並不能博得同情，至少她確定，藍副總是絕對不會同情她的，甚至還會因此更輕視她。

還好她忍住沒哭，這是唯一一點，藍曜覺得駱曉花還算有救的地方。

「我的確是想開除你，不過總經理堅持要留下你，人事任用向來由他作主，我也不好過度干預，你以後就好自為之吧。」藍曜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駱曉花再度深深的一鞠躬，拿著已然半冷的咖啡，退出副總辦公室。

她出來后快步直奔茶水間，陳玉婷隨即進來關心她。

「怎麼樣？藍副總怎麼說？」

她咬著下唇，紅著眼眶。「我沒事，還能夠留在『開花的樹』。」至於藍副總對她的態度，她一個字也沒提。

「真是太好了，沒想到向來『機車』的藍副總這次竟然大發慈悲。」陳玉婷鬆了口氣，不過她仍不忘提醒駱曉花。「我看你以後離藍副總遠一點，能閃就盡量閃，閃不了就保持低調，千萬、千萬別再惹惱他。」

駱曉花點頭如搗蒜。

她會牢記陳姊的忠告的。像藍副總那樣的人，是她最不會應付且避之唯恐不及的，以後只要碰到藍副總，她絕對把自己變成空氣，讓他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對她而言，藍副總是危險份子，是紅色警戒，是地雷是炸彈……之前她還以為「開花的樹」的三個老闆都是好人……

現在看來，還是有例外的。

如果可以，駱曉花真的很想拜託好心的總經理，將她調回十樓的業務部，可惜「總機小姐」的位置是不能隨心所欲調動的。

她仍在藍副總的領域內工作。一般人要是遇到藍副總這種龜毛又機車的上司，恐怕早就因為適應不良、壓力太大等原因，而胃痛或是拉肚子的掛急診去了。

但她駱曉花別的優點沒有，適應力這點倒是比別人強。

呃，也不能說是適應力強啦，應該說她樂觀到無可救藥，傷心難過的事通常不會擱在心裡超過三天，多半馬上就拋諸腦後。

藍副總是很嚴肅難搞沒錯，但他同時也是個大忙人，並不常待在公司里，就算是留在公司里，他也有他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像她這般的小小員工，是很少有機會可以跟他面對面直接接觸的。她相信過不了多久，藍副總就會忘記她這渺小總機小姐的存在，而日理萬機的他應該也不會記恨她曾經攻擊過他的事。

駱曉花是這麼天真的想著。

但她錯得離譜。

駱曉花的存在等於時刻提醒著藍曜，曾經發生過的不完美。她宛若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怎麼可能忘記？

這日，藍曜不在辦公室內。

而駱曉花也正好頗清閑的，因為不知怎麼一回事，從早上到現在，電話少到讓她感到無聊，差點打起間來。

在第三次又忍不住眼皮沉重，點頭釣魚去時，駱曉花決定到茶水間為自己煮杯咖啡提提神。

起身，看到室內設計部的同事們個個埋頭苦幹，忙得不可開交。

「我要煮咖啡，有誰想要喝一杯的？」她揚聲喊道。

對室內設計一點都不懂的她，只能藉由煮咖啡幫大家提振精神。

「我要!」小余率先舉手回應。

「這裡兩杯，謝謝。」

「曉花煮的咖啡根本是嗎啡，教人一喝就上癮，要我喝死也甘願。」

頓時，辦公室里全部的人都跟駱曉花討了杯咖啡喝。

「請大家再忍耐一下下，咖啡馬上到喔。」

駱曉花閃進茶水間，捲起袖子，利落的煮起咖啡來。

不一會兒，她端出一個大托盤，一一將咖啡送到每個人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