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貪戀美色,惡徒魂斷嬌娘

第23章 貪戀美色,惡徒魂斷嬌娘

第23章貪戀美色,惡徒魂斷嬌娘

慕容厲一直沒有睡著,身邊換了好幾撥大夫,他始終清醒。最後葯也喝了好幾副,癥狀是沒一點減輕。藍釉都急了,她本是這幾天就準備走的,然而這時候也走不了了,然而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焦急地在慕容厲床邊走來走去。

慕容厲被她晃得心煩,說:「沒事就出去。」

藍釉惱了:「我當我願意待在這兒啊!」一想,不能跟傷病之人計較,便也放低了聲音,說:「你別說話,我不晃就是了!」說罷坐在床邊,慕容厲覺得稀奇。上次他受傷的時候,那個女人也整日陪著他,他從不覺得心煩,她是那種花草一樣安靜存在的人,有時候不覺得多重要,但就是讓人心情舒暢。

藍釉一看他的眼神,就冷笑:「又想你那新歡了?」

慕容厲不理她,她又說:「她確實挺好的吧?我要是男人,我也娶她。」

慕容厲知道她是逗著自己說話,就怕自己睡覺,也不答話。藍釉在他身邊坐下,說:「我不知道她會走,她看起來挺好欺負的。」

慕容厲瞪了她一眼,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敢走,這混賬!

藍釉說:「你好好待著,我去幫你找她,好不好?」

慕容厲怒:「老子死不了,知道自己去找!」

藍釉伸手掐他,笑道:「也差不多了,死狗一樣!」

慕容厲氣得呼呼直喘,藍釉不敢再惹他,說:「我真找去了,你別亂動。」

她起身欲走,慕容厲說:「別去。」藍釉微怔,回頭看他,他說:「已經有人去了,你別去。」

藍釉看看四周,突然說:「車夫去了?」那個經常跟著慕容厲的車夫,確實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了。

慕容厲嗯了一聲,藍釉輕聲說:「你中了毒,卻把自己最得力的人手派出去。就為了尋她?」

慕容厲不說話,可是一個那樣的女人,弱小得只用一個指頭就能碾死的樣子,讓老子如何放心她孤身行走?

藍釉說:「你擔心她?」

慕容厲瞪了她一眼,心想這种放心不下、只覺得那混賬隨時都會變成屍體被送回來的感覺,就是擔心嗎?

藍釉握住他的手,說:「她不會有事的。」

外面又換了大夫進來,慕容厲閉上眼睛,想,但願沒事吧。在外面玩一會兒也不算什麼,可是如果你敢再勾搭姦夫的話……哼!

益水鎮,香香擺了半個月的攤子,一直相安無事。這天,賣完豆渣餅收攤,已經是午後時分了。香香每天半夜就得起,睡得當然也就早。回到家裡,她洗完澡就睡了。及至子夜時分,聽見外面有動靜,她嚇了一大跳,趕緊披上袍子,出來就聽見外面有人撬門!

香香寒毛都豎起來了,這裡並不算偏僻,誰敢撬她的門?她驚慌之中,把菜刀握在手裡,畢竟是跟著慕容厲經過些事情的,這時候除了驚慌之外,總算也不再如當初那樣無措。

她走到門邊,努力鎮定了問:「誰?」

外面的撬門聲立刻停止了,香香也不敢開門,全身寒毛都豎起來了。外面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說:「郭家妹子,快開門。哥哥給你帶了樣好東西……」

香香一下子就聽出正是那個水果鋪子的男人,登時大怒:「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那個人並不害怕,反而說:「你喊啊,三更半夜,你跟一個男人在門口拉拉扯扯,難道還能壞了我的名聲不成?」

香香氣得不行,世人總覺得女人應該把名聲、貞節看得比命都重,不論什麼事,只要牽扯到男人,就是女人不自重。哪怕傳揚出去,失節丟臉的也是女人!可世道如此,饒是不平,找誰說理去!她殺了這混蛋的心思都有了,雙手顫抖道:「滾!」

男人見她不敢喊,反倒大著膽子,繼續撥門閂,說:「快開門,不然老子讓你好看!」

香香氣急了,眼淚都要下來。雖然手裡有刀,她還是不敢開——萬一打不過他,那豈不是開門揖盜?

她只得搬來桌子把門抵上,外面男人撥弄了半天,罵罵咧咧地走了。香香一夜沒睡,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去賣豆花。陳伯的老伴薛嬸倒是關心了幾句,香香卻也不好意思說。

水果鋪子也照常開門了,那男人名叫李順發,這時候沖著香香擠眉弄眼。香香不理他,他索性坐到香香的小桌子旁邊,說:「郭娘子,給哥哥來碗豆花。」

香香咬著唇,陳伯等人雖然不喜歡他,卻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人家只是吃碗豆花。

香香只得給他端過去,他雙手過來接,就想摸香香的手,香香將碗往桌上一擱,轉身就走。他一碗豆花吃半天,一邊吃一邊眼珠子就黏在香香身上。

香香只覺得像是吞了只蒼蠅,又厭惡又害怕。好在人多,他也不敢怎麼著,吃完就回了水果鋪。香香連那個碗都不要了,隨手扔掉。晚上也不敢回家去睡,就怕他再來。只得去找楊六娘,楊六娘老伴死得早,這時候也是一個人住。

香香沒事老是送些豆漿、豆餅過去,她倒是喜歡這個勤快又懂事的孩子。這時候香香去作陪,她倒是願意的,只是問及原因,她嘆了口氣,說:「女人這一輩子啊,最怕這種不要臉的下三濫。」說罷關嚴門窗,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小心便是了。豈料自己這一躲,這個李順發反而更壯了膽子。

香香半夜就要起床磨豆漿,正從楊六娘家裡出來時,他突然斜里沖將出來,一把將她抱住!

香香尖叫一聲,他將嘴湊近她,就去啄那細嫩的臉頰,然後邪笑說:「你叫啊,讓全鎮的人都過來看著咱倆怎麼親熱!」

香香怒極,正想著辦法,突然身後楊六娘喊道:「楊二流子你這該死的東西!」一掃把打將過來,楊順發這才放開香香。原來是楊六娘見香香一個人出來,雖然沒幾步路,還是不太放心,提著燈籠想要送她回來,正好撞見楊順發作惡行兇。彼時已是三更半夜,這一聲怒叱很是刺耳,旁邊已經有鄰居被驚醒,掌燈起來。楊順發一看,也怕驚動了人,急慌慌地去了。

香香又驚又怒又怕,楊六娘倒是安撫著她,正以為姑娘這下子應該嚇壞了,但她不一會兒已經緩過勁來——比起跟在慕容厲身邊的日子,這真心不過是件小事罷了。只是一直這樣可如何是好,總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她問楊六娘:「我去報官,行嗎?」

楊六娘嘆氣:「他雖然意圖不軌,但是一則沒有碰到你一根頭髮,二則連你房裡也未曾進得。只怕州官老爺也不會理會。反倒激得他更加沒臉沒皮,鎮上的人也會非議你。」

香香低頭——難道只有搬走嗎?難道世間武力弱小的人,就沒有辦法制住這些噁心下流的東西嗎?她默默地煮著豆漿,楊六娘倒覺得稀罕,這個孩子其實很堅強。她也放了心,說:「不怕,大不了我老婆子在這裡陪著你。他只是欺你是生人,若我倆形影不離,還怕他動歪心思!過陣子待熟了,他也就不敢亂來了。」

香香點頭,說:「如此有勞六娘。」

這幾天,慕容厲倒終於是好點了,只是不能太累,否則容易喘。他好起來,第一時間當然就是查府里的內賊了。

郭陽也覺得自己真是蠢,他第一次覺得慕容厲的世界跟他是不一樣的。也許從戎,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簡單吧?他有些歉疚,其實早就應該察覺的,有人進過他的房間,他的刀比平時更輕。為什麼他就是沒有警覺?

管珏當時就控制了府上所有的小廝,一個一個說話,讓郭陽去聽。郭陽當時睡得有點朦朧,只依稀記得那樣聲音,依著印象找出了四個小廝。

四個小廝面色都白了,哆嗦著腿直哀求道:「小公子饒命,饒命啊!」

郭陽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對管珏說:「管大哥,我也只是聽著聲音像,並不知道是不是他們。」

管珏點頭,只是讓人將四個小廝帶到院子里。郭陽只聽到一陣慘叫聲,待跑過去之後,發現身邊的草葉上一層紅色的東西,用手指沾起來一看,軟軟的……碎肉。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前面站著個女人。身後還跟著兩個侍女,見他走近,侍女喝道:「大膽,見到王妃還不下跪!」

郭陽一聽,倒是不敢馬虎,立刻跪道:「參見王妃娘娘。」

王妃沒讓他起來,郭陽也不敢抬頭看她,就一直低著頭。良久沒有動靜,他剛要抬頭,只聽哇的一聲——一股酸臭的半液體從頭到腳,將他淋了個透心涼……她吐了。

郭陽整個人都傻了——不愧是王妃,你瞄得可真他媽的准啊!

王府里一團糟,平度關,冉雲舟接到管珏遞來的消息,要他留意香夫人是否過來尋韓續。他當然明白管珏的意思,這是要阻止二人見面。只是等了許多時日,也不見香夫人入城的消息。他心下嘆氣,知道管珏是多慮了,那個女人,不會來找韓續了。其實她跟韓續的關係,她自己最清楚吧?不過一點小曖昧,如同海沙堆砌的堡壘,只要輕輕一陣小風,立刻坍塌成灰。

冉雲舟也便派人尋找,越靠近平度關,慕容厲的勢力就越大,大薊城正好是慕容厲的勢力範圍之內。

香香逃到這裡,本就不是沒有原因的。如果在晉陽以東,一旦落入太子掌中,只怕會給大家帶來麻煩——雖然肯定也不會有人搭救,但是總歸會覺得不適吧?而且她是逃命,又不是找死,當然是往安全的地方逃了。

大薊城以西,是慕容厲的勢力範圍,就算是有什麼事,也不會跟政局扯上關係。而這也意味著,慕容厲找她會更為容易。她沒有自保的本事,當然也不會矯情地認為只要躲開慕容厲,哪怕落入太子之手也沒關係。沒有本事的人,就得有點腦子,還有……不能太過任性。她不想拖慕容厲的後腿,甚至希望他一直好好的,康王黨與太子黨的事她不太懂,但是他是自己女兒的父親。這點她明白。

韓續趕到益水鎮的時候,正是二更時分。香香睡在裡間,楊六娘幫她磨了豆漿,這時候也有些累了,睡在外面。韓續趴在房樑上,揭起瓦片,看了一眼,裡面點著一盞微弱的油燈,隱隱約約中,香香躺在白色的蚊帳里,呼吸略沉,是睡著了。

韓續沒有下去,雖然視線中只有淺淡的影子,但是能這樣看著的機會,也不多了,心中只覺得一片寧靜,他回頭對陳昭說:「發信通知王爺,就說人找到了。」

陳昭應了一聲是,韓續又說:「以……雲舟的封漆發信。」

陳昭悄無聲息地下了房頂,趁夜離開,韓續在房頂站了一陣,突然背脊微僵。殺氣,一股凜冽的殺氣就那麼籠罩了他。

他輕聲說:「扶風?」

黑暗中,有個人影像是融化在夜色里,此時緩緩現出身形,正是常年跟在慕容厲身邊的車夫,外號也叫車夫。韓續說:「王爺派你來的?」

扶風不回答,韓續說:「你要殺我?」

他終於說:「如果你剛才下去的話。」

韓續沉默,良久,他說:「你在這裡,我便放心了。」

扶風跟他沒什麼交情,除了慕容厲,他跟任何人都沒什麼交情,他說:「你本就不該擔心,何來放心?」

韓續知道這個人孤僻,也不跟他講理,只說:「我走了。」

扶風又隱到夜色里,韓續習慣了這個人神出鬼沒,正要將瓦片還原,突然見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來到門口,手裡還拿著一把雪亮的長刀。這時候將長刀伸進門縫裡,輕輕撥弄著門閂。

韓續微怔,然後低喝:「扶風!」

那個車夫沒有回應他,他右手緊握,就見黑影已經撥開了門閂,裡面卻用桌椅抵著。

人影當然正是楊順發沒錯,他是越吃不著越心裡痒痒,這些天,每日里都在香香那兒吃豆花,只能眼睛里、嘴上占點便宜,眼瞅著香香也不敢拿他怎麼樣,膽子越發大起來。這天便帶著準備好的繩子、麻核過來,還帶了一把刀。見門推不開,他低咒了一聲,又去撥窗戶;窗戶可沒有門那麼嚴實,很快就被撥開了。他跳窗而入,韓續抽刀在手,突然腰間微涼,那車夫的劍正抵在他腰上,劃出冰涼的傷口。

韓續說:「王爺派你來保護她,你就這樣保護她?他派你親自過來,你難道不知道這個女人對他而言有多重要嗎?」

扶風說:「如果她過得好,就不會回去。」

韓續微怔,問:「王爺的意思?」

扶風說:「我的。」

韓續不敢動,這個人說要殺人,哪怕天王老子他也敢一劍捅過去,韓續眼看著那賊人入了房間,裡面楊六娘先聽見腳步聲,她帶了些年歲,睡覺也不像年輕人那樣死。

這時候立刻出聲,問:「誰?」

楊順發不防她在屋裡,一時心慌,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一刀就先砍過去,黑暗中不知道砍中了哪裡,楊六娘剛痛哼了一聲,他咬著牙,想著一不做二不休,找准位置,一腳踢過去,再沒有聲音,外間沒有點燈,也看不大清。楊順發不再理她,徑直走到香香的卧房。

因為楊六娘睡在外面,香香的卧房也沒有鎖,楊順發推門進去,只見白色的紗帳里,美人側卧。他咽了下口水,撩開紗帳進去。只見裡面佳人黑髮如珠,滾滾如雲般鋪散了半枕,那肌膚細瓷一樣白嫩光潔。他眼裡泛著異樣的光,伸手去摸她的臉。韓續再也忍不住,就要下去,扶風的劍又深入一寸。他悶哼了一聲,就見房裡香香突然睜開眼睛,乍一看見床邊的人影,她整個人幾乎是彈坐而起!

楊順發將手裡的刀在她臉頰擦了擦,香香看見刀上有血,她渾身直冒寒氣,顫抖著問:「你……你把六娘怎麼了?」

楊順發嘿嘿地只是笑:「小美人,老子看上你,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今晚要是不從了老子,老子劃破你這張漂亮的臉。讓你跟那死老婆子一齊見閻王!」

香香說:「你殺了她?」

楊順發說:「少他媽廢話,脫衣服!今晚伺候得老子高興了,老子就饒了你!」

扶風抽出劍,是動手的時候了,卻聽那個女人說:「事到如今,我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辦法。只能從了你罷了。」

韓續與扶風俱是一怔,那楊順發卻嘿嘿直笑:「早知如此,何必讓老子廢這麼大的功夫。快脫衣服,讓老子看看你這身細皮嫩肉!」

香香說:「你離那麼遠,怎麼看?湊過來呀。」

楊順發當真湊過去,香香又說:「先把刀放放,怪嚇人的。」

楊順發還是怕她耍花樣,把刀遠遠放到門口,回來時聽香香說:「把燈吹了,你這樣蠻橫,我卻是要臉的。」

楊順發嘿嘿一笑,想著即將到手的美人,簡直是垂涎三尺。立刻吹了燈,上得床來,香香將枕下的尖刀摸在手裡。她見過慕容厲殺人,刀刀要害,一擊斃命,她咬著唇,心臟狂跳,手卻是很穩的。你殺了六娘,我殺了你這畜生!

那楊順發剛一上床,冰冷的尖刀撲哧一聲,刺入他的胸膛,他一怔,人卻沒有死,反而撲上來掐香香的脖子!香香渾身發著抖,卻毫不猶豫地抽出尖刀,又一刀捅進去,然後又是一刀!

扶風跟韓續對望一眼,咦,什麼情況?

油燈重新被點上,兩個人透過瓦片的縫隙,看到噴濺一床的血跡。這女人,還真是捅破了那下流胚子的心臟。男屍倒伏在床上,香香急著去看楊六娘,見她背上挨了一刀,人卻只是昏了過去。香香跟過軍醫,知道怎麼處理外傷,她趕緊拿了些傷葯替她止血,把傷口包好。然後回到卧房,先用被褥把楊順發的屍身卷了,搬到廚房,用柴堆遮起來,然後換上新的床褥,自己身上的血跡也都洗洗乾淨。

等忙完這些,她掐楊六娘的人中,把她弄醒,楊六娘睜開眼睛,看見她,不由哭道:「那禽獸東西喲!活該殺千刀的……」

香香反倒安慰她,說:「六娘不要害怕,我拿出刀來說要自盡,他已經跑了。」

楊六娘抱著她,香香說:「我沒事了,六娘你能走嗎?能走的話我送你回去。」

楊六娘說:「我背上疼得很,沒事,自己回去就好。郭娘子,你真沒事?」

香香說:「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楊六娘這才放了心,這一次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差點沒把老命搭進去。她說:「那我先回去,你別送了,我老婆子一個,也沒人打什麼主意。」

香香說:「嗯,我也要開始磨豆漿了,六娘慢些走,天亮之後我過來看你。」

楊六娘點點頭,提著燈籠出去。她剛一出門,香香就坐倒在門裡。我殺了人,我殺了人!她汗出如漿,渾身無力地想。

房頂,車夫跟韓續都不急了,既沒走,也都沒下去。韓續是心疼,車夫是好奇。

扶風想,這個女人居然還有這等膽識,真真人不可貌相。韓續是想撫摸一下那頭黑色的長發,告訴她不要緊,死個人渣罷了,如果來得是慕容厲,這人渣真要感謝香香替他解脫了。

香香在門口坐了很久,然後照例做了豆腐腦,等天色將亮時出門擺攤,賣完之後,買了口大木盆,又牽了兩條大狗回來養著。中午她沒有出去賣豆渣餅,暗暗想,只要架起大鍋,燒一大鍋水,把楊順發的衣褲都扒了當柴燒掉,屍身放在盆里,切成塊。放到鍋里煮熟,喂狗。等狗啃得只剩下骨頭了,撿起骨頭架在灶里,連同柴火一起燒掉,比埋在灶下乾淨得多。

害怕嗎?當然害怕。

後悔嗎?也不後悔的。

香香想得挺好的,把狗買回來,用木盆接血,屍塊煮熟喂狗,骨頭當柴燒成灰。但是真的把屍體放進木盆里,她用刀切下去的時候,整個手都是哆嗦的。屍體的血已經變成了紫黑色,她手一軟,刀當地一聲掉在盆里。不,根本就不可能。想象和現實的差距難以估量,她沒有辦法就這樣把屍體切成屍塊。血珠濺在臉上,她渾身亂抖。

先前殺人就是一時激憤,現在勇氣和憤怒外泄,整個人簡直沒有一點力氣,又用刀砍了一下,捂著嘴,緊跑幾步,哇的一聲吐出來。不能報官,她殺了人,官府即使認定楊順發擅闖民宅、欲行不軌,也會判她充軍流放;也不能扛出去扔掉,這樣顯眼的東西,她一個弱女子扛出去,鄰居一定會發現。可現在她甚至連屍體都處理不了!香香坐在地上,一臉絕望。

韓續沒有去見香香,直接派人去稟告慕容厲,慕容厲先是得到扶風的密報,稱人已經找到,接著又接到打著冉雲舟封漆的信。得知了原委,他吩咐管珏:「安排一下,本王要去一趟小薊城。」

管珏很是意外:「王爺,您餘毒未清,只怕不宜走動……」

慕容厲說:「橫豎也只是等解藥,無甚不同。去準備。」

管珏也不敢逆他的意,立刻前去準備。

慕容厲來到益水鎮,正是下午時分。他呼吸仍然不暢,不敢勞累,一路坐馬車過來,也因為行動不便,不想太大陣仗,只是便裝而來。馬車不太起眼,就停在小房門口,有人去敲門。

香香將門開了一條縫,就看見慕容厲站在門口。她眼神有些獃滯,面孔淬玉似的白,看見慕容厲也不太反應得過來。慕容厲豎手,身後跟隨的人自動退開,他進到屋子裡,香香有些呆呆傻傻的。

慕容厲走到廚房看了一眼,那屍體也就被割了兩道小口子,他轉頭又看了一眼兩條狗,帶兵打仗的人,身上人命沒法算,煞氣重,兩條狗縮在牆角,陰陰地冷吠。慕容厲說:「怎麼不動手啊?」

香香的聲音也是木木的,說:「砍不動。」

慕容厲蹲下,看了看,說:「從關節開始卸,把人先放血,然後把關節的皮肉先剝開,筋挑斷,用尖刀沿著關節銜合的地方慢慢撬。」他說著話,見身後香香沒反應,問:「怎麼了?」

香香眼神是一寸一寸移動的,慕容厲說:「老子在教你啊,不過這個方法不是很好。你兩條狗一天才吃多少肉,十幾斤?這估計有得啃。骨頭也不是你想燒成灰就能成灰的。而且到處是碎肉,總有你清理不到的地方,遇到有經驗的捕快,一眼就破案了。你不覺得有更簡單的方法嗎?」

香香抬眼看他,他說:「你去找官府,說是老子的愛妾,殺了個流氓。他們自己就會把屍體弄走,處理得要多乾淨有多乾淨。不是更簡單?」

香香木頭一樣站著,慕容厲問:「還學不學啊?」香香不動,他說,「你要是不會,拿個凳子老子弄給你看啊。要不留痕迹也可以,不過我還是覺得挺麻煩的。」

香香看了眼盆里的屍體,又看了眼他,突然撲過去,抱著他的腰,崩潰一樣,大哭起來。慕容厲任她抱著,那小臉蹭在胸口,精緻的衣料濕了一大塊。慕容厲說:「哭什麼啊?還學不學了?」難得你感興趣的東西老子擅長啊,你哭什麼?

香香死死埋在他胸口,哭著喊:「我以為他把六娘殺了,我以為他把六娘殺了……」

慕容厲說:「嗯。你不學了啊,那讓他們把這玩意兒弄出去。擺在這裡幹什麼?」

香香抽泣著話都說不出來,慕容厲想,嗯,這次見面還挺熱情的。他打了個手勢,車夫進來,將屍體拖出去,香香這兩天的恐懼緊張幾乎把弦綳斷,這時候似乎終於找到一個出口,慕容厲反正是站著等她哭。

再多的眼淚,也總有個哭完的時候,香香哭到最後連聲兒也沒有了。慕容厲抬手,觸到她腮邊的眼淚,心想女人眼淚真多,難怪那雙眼睛也總是水汪汪的。眼見她哭夠了,說:「有吃的沒有?」

香香微怔,說:「有。」轉身去取豆渣餅,又取了一碗豆漿,這時候已經涼了。香香想熱一下,慕容厲已經拿了兩個吃上了。香香也覺得很奇怪,她一個人挨的這兩天,簡直是度日如年一樣,每一刻都是煎熬。

然而身邊有個人,尤其是這個人完全不認為這是什麼事的時候,人的心無端就會安定許多。

慕容厲吃了些東西,說:「陪我睡一會兒。」

香香服侍他上了床,床上新換了被褥,但慕容厲死人堆里打滾慣了的,仍然嗅到隱隱的血腥氣。這味道反而讓他心安,他摟著香香,幾個月不得親近,上次好不容易一親芳澤,又被藍釉攪了。他有心想要使壞,剛摟過來親了幾下,終究還是覺得肺里不適,不想喘給女人看,沒再繼續。

香香這兩日過得擔驚受怕的日子,根本就沒好好合過眼,這時候趴在他身邊,好歹是睡了一會兒,慕容厲的呼吸有一點雜響,她也不覺得,將頭枕在他胸口。慕容厲把她的頭移到自己臂彎里,見她睡得香,不由用手颳了一下她的臉。不是陪老子睡?自己倒睡得這樣快。這樣想著,卻是握了她的手。那細軟的小手被握在寬大粗糙的手掌里,察覺指上已經有了繭。他指腹在那小小的指窩裡揉了揉,可憐的孩子,嚇壞了吧?其實又有什麼可怕的啊,記在老子身上好了。閉上眼睛,慢慢也入了夢鄉。

車夫守在房頂,這兩天他一直在,對這個女人倒也是服氣了,別看她怕得簡直要死要瘋一樣,她兩天早上都還能出門賣豆花。他這樣的人,連面孔都沒有,何況是女人。他只是覺得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有時候柔弱得活不過一晚的樣子,卻偏偏怎麼都不死,丟野地里還能自己長草發芽。蒲柳韌如絲,不外如是。

香香驚醒了好幾次,每次醒來,看看慕容厲又繼續睡。最後一次醒來才到半夜,見慕容厲還睡著,輕手輕腳地下了床。黃豆是昨天就泡好的,她舀到石磨里,加了水慢慢地磨。

慕容厲起身出去,看見後院里,點著一盞小小的馬燈,微風輕撩,樹枝點頭。她只著了一襲薄衫,吃力地推著石磨,石磨的磨盤與底座摩擦,發出很有節奏的聲音。

慕容厲就覺得挺安靜的,明明有聲音,卻真是挺安靜的,像畫一樣。

香香做好豆腐腦,先給慕容厲盛了一大碗豆花,擱上醬料,又舀了一碗豆漿晾著,又煮了米飯,把昨天剩下的豆渣餅切碎,拌米飯澆上油湯,餵給兩條大狗,這才出門。

慕容厲等她走了,才道:「車夫!」

扶風從房頂跳下來,閃身進來,跪在他面前:「王爺!」

慕容厲一腳踹過去:「老子讓你保護她,你就這樣保護她?」混賬,你差點把她嚇瘋!

扶風低著頭,不說話。慕容厲說:「滾回王府。」

扶風一驚:「王爺,屬下有罪,但請王爺待餘毒清除之後再責罰屬下!」

慕容厲說:「本王的命令,幾時變得可以這樣討價還價?你們一個兩個,真是膽子越來越肥了!」扶風以頭觸地,慕容厲說:「滾,回去好好教教郭陽那小子,別讓老子回府再看到一個窩窩囊囊的小舅子。」

扶風這才道:「屬下遵命。」

他走之後,慕容厲在桌邊坐下,開始吃早飯,外面有大夫已經在候著,慕容厲吃過早飯之後才任由他把脈。這毒粉乃吸入性質,十分難以根除,他可不想當個肺癆鬼,日後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一喘。大夫這次也用了吸入性葯煙來試圖解毒,總算效果略好了些,只是肺里舊日的損傷卻需要慢慢將養。

香香在路口擺好攤位,旁邊書生跟陳伯正在說話:「楊順發今天還沒來,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倒是陳伯的老伴過來幫香香擺桌凳,說:「這幾日看你憔悴得很,我還一直擔心著。今兒個氣色倒是好些了。雖然人年輕,自己也要顧忌著身子。」

香香沖她感激得笑笑,又看了一眼楊順發的水果鋪子,心裡還是毛毛的。正給客人盛著豆花,路口已經有人過來,卻是慕容厲。香香微怔,怕他覺得自己女人出來拋頭露面是很丟人的事,只得硬著頭皮迎上去。慕容厲倒是沒說什麼——賣豆花而已,又不是賣笑,有什麼好丟人的啊。他是不覺得香香這是為了生活,她那麼多首飾,金銀珠寶少了哪樣?為什麼生活。不是為了生活,便是為了愛好了。既然她喜歡,擺攤就擺攤好了。

他在一張小桌子旁邊坐下,身材偉岸,步履帶風,很是惹人注目。香香猶豫著站到他身邊,輕聲問:「要……要回去嗎?」

慕容厲說:「隨你啊。」

香香見他也不像真生氣的樣子,不由也鬆了一口氣,說:「我賣完豆花再回去好不好?桶里剩不多了。」

慕容厲仍是說:「隨你!」

香香見他嘴上如是說,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說什麼,想著給他留的早飯應該是夠了,只得向陳伯要了些茶,又給他端了幾碟果子。

慕容厲自己佔了一張小桌,客人們都特別有眼色,沒人願意跟他一起坐。他喝著茶,看香香將豆花端給一桌一桌的客人,。突然想起在令支縣,第一次去郭家豆腐坊的時候。他不是個細緻的人,卻仍然記得那一天的她,穿了青草色的布衣,系著白色圍裙,頭上戴了朵淡黃色的絹花。

他其實是不喜歡茶水的,但竟然就著茶,也坐了一個時辰,都將近中午了,香香終於賣完豆花,這才將桌凳都收到陳伯的茶攤上。慕容厲沒幫忙,他本就是大爺性子,哪來那個意識。等到香香挑著木桶準備回家了,他才跟過來,擰眉道:「你每天就做這些?」

香香見陳伯、書生他們都在看她,立時有些臉紅,忙緊走幾步,答應著道:「嗯。」擺攤做生意,可不就這樣?

慕容厲皺眉:「有意思?」

香香看了他一眼,心說有什麼意思啊,得賺錢吃飯啊。

慕容厲跟她並肩,見她肩上挑著木桶實在怪異,不由接過來,倒也不是沒扛過,修長城的時候沙石泥土什麼不得挑?他雖然不用親自動手,偶爾與兵士一同挑幾擔子泥沙還是有的。

香香見他直接扛在肩上,動作嫻熟的樣子,也有些驚奇,問:「王爺以前挑過挑子?」難道這些王孫公子,不應該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嗎?

慕容厲說:「軍中事務繁雜,挖坑修渠、鋪橋建路,什麼事不幹?有時候哪裡蝗災、旱澇什麼的,軍隊非戰時,到場也是常事。」擔個挑子有什麼大驚小怪?

香香失笑,慕容厲說:「當年令支縣修城牆的時候,老子還鋪過磚呢!」

香香突然想起來,說:「好幾年前的事了吧?我記得縣裡修城牆,我才十一歲。開工的第一天還用三牲祭天呢!爹爹帶我和弟弟過去看過。」

慕容厲嗯了一聲,當時他在晉陽城裡待不住,燕王將他趕到令支縣,主要就是為了祭天。到場之後祭天地,親手動了第一鍬土,倒確實也還鋪過磚,不過人家是什麼身份,你還指望他做磚瓦匠啊。當然只是意思意思,也沒待幾天。

他難得說起過去,香香聽他講漁陽的蝗災,聽他講遼西的疫病。那些是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世界,慕容厲見她聽得興起,也就多講一些:「陽樂縣以前傳聞出現吸血殭屍,當時老子也跟幾個太醫去過啊。就是幾個村民被狗咬之後,眼睛發紅,畏光、畏水,見人就咬……」他講著這些事,不知不覺便到了家。香香第一次覺得這條路挺短的。然後她說:「六娘受傷了,我去抓點葯。」

慕容厲問:「不能讓下人去?」

香香說:「她是因為我才受的傷,我想自己為她做點什麼……」

慕容厲說:「去吧。」不過一服藥,誰去抓有什麼區別啊?你去還不一定抓的是不是假藥呢……

香香抓了葯,自己煎好,給楊六娘送過去,又是伺候換藥,又是伺候洗澡,還為她買了午飯。慕容厲就覺得這個女人一天到晚比自己忙多了,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足夠她好一通忙活。比如給兩條狗做飯,她也能做上小半個時辰。這樣過一輩子,真不算白活嗎?

香香回到房裡,見慕容厲手裡握著個葯煙壺,她是沒見過,不由多看了一眼。慕容厲也沒說,只是道:「哪裡洗澡?」

香香給他燒了熱水,為他搓背,那素手劃過寬厚的脊背,慕容厲也覺得這次見面還算是愉快,明知自己身體不適,仍然道:「你若想要,自己來。」自己女人若是有這意思,死也要來上一發啊,小小不適算個屁。

香香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面色緋紅:「不。我……」話還未落,聽見外面有人敲門。

香香也正無措,忙起身去開門,外面卻是楊六娘進來了,說:「郭娘子,有件事,老身昨日就想說了。」

香香其實不想讓她進門,慕容厲在屋裡呢!這時候卻是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問:「六娘什麼事?但說無妨。」

六娘說:「鎮上的有戶人家姓李,兒子是開布莊的。你可有印象?」

香香茫然:「我……我不認識啊。除了買東西,我都沒去過鎮上。」

六娘說:「他幾天前在你攤子上吃過豆花,回去之後讚不絕口。郭娘子,他願意不計較你寡婦的身份,娶為正室。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呀!雖然他家裡有個小妾,不過那是通房丫頭,問題不大,又還沒有子嗣……」

香香臉色都變了,楊六娘還說著話,一抬頭,就見一個高大男子只披著一件白袍子從裡屋走出來,正冷冰冰地看她。

「郭、郭娘子……」她驚得目瞪口呆,這……

卻見那男人走到香香面前,冷笑著道:「寡婦?」他又轉向楊六娘,問:「她說她是寡婦?」賤人!老子放你出來玩玩,你他媽還真敢當老子死了?怪不得王府的密探十幾天才找到人——誰敢想王爺的逃妾對外宣稱自己是個寡婦!

楊六娘都蒙了,好半天才問:「郭娘子,他是誰?」

香香說話都結巴了:「他……」

慕容厲冷冰冰地道:「老子就是她死去的丈夫!」

楊六娘幾乎是逃也似的跑出去,這個男人比那個楊順發可怕多了。楊順發那就是條狗,成天亂吠;他是熊,一聲不吭,但一巴掌能拍掉人半邊臉……

等六娘跑到沒影了,慕容厲這才逼近香香,香香連連後退,她只是語出無心,隨口一說罷了,真沒有過當他死了的意思。慕容厲將她扯過來,扔到床上,混賬東西,老子今天非讓你嘗嘗厲害不可!

他覆身上去,香香死去活來好幾次,然後發現慕容厲呼吸是不太對。他有時候停下來,便皺著眉頭深吸手裡的葯煙壺,吸完接著再來。香香有些吃驚,問:「王爺,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慕容厲怒道:「閉嘴!」你管老子怎麼了,反正不死也會被你氣死!

晚上,慕容厲就開始覺得不太好,肺里跟老舊的風箱一樣,雜音越來越重,胸口開始悶痛,呼吸越來越艱難。他仍然強撐著,到半夜,終於起身,香香睡著了,他沒叫她,徑直出門。

午夜的街頭一片靜謐,他扶著石牆,一陣急喘。這更深露重的,吸了些涼風,又開始咳嗽。潛伏在暗中的侍衛眼見著情況不好,也不敢上前扶他,飛奔著去找大夫。

這次跟過來的大夫一共三個,兩個是太醫,一名是民間的解毒聖手林杏之。這時候三人將他攙上馬車,慕容厲一邊咳一邊喘,只覺得腦子脹痛,像要爆開一樣。兩個太醫一邊為他順氣,一邊加大藥劑,下了重葯,又配了新的葯煙壺。

解毒聖手林杏之道:「王爺,您這毒格外霸道,我等取了郭小公子的血,看看能不能解出那枚解藥的配方。目前這葯煙雖然能緩解癥狀,但是多用恐怕讓毒物改變性狀,若在心肺堆積,只怕更加複雜難解。您在這期間,可萬萬不能勞累啊!」

慕容厲過了好半天,喘息終於慢慢平靜下來,說:「毒煙也想辦法制出來,早晚本王要請二哥聞一壺。」如今父王在世,縱然勢力紛爭,卻又怎麼忍心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的怒,無論如何也要壓抑住。

他在馬車裡歇息了一陣,林杏之還是勸:「此處畢竟醫藥不便,王爺不如跟香夫人一起搬至驛館居住。若再有急症,草民等也來得及立刻醫治緩解。」

慕容厲想了想,說:「算了,你們在附近找個住處便是。」

三人齊齊應下,慕容厲覺得自己能動了,也便起身,又換了新的葯煙壺,重新進門。香香日間累了,居然一直也沒有醒。慕容厲在她身邊躺下,又將她摟過來抱在懷裡。香香小腦袋歪了歪,在他臂彎里蹭了個舒服的位置,發出輕微的鼾聲。

慕容厲睡不著,撩開她額前的秀髮,只覺得那眉毛、睫毛、鼻子、嘴,怎麼就那麼好看?看著看著,用嘴唇在她鼻尖燙了個印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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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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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貪戀美色,惡徒魂斷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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