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老鄉
只見一個女子徐徐走了進來,身上穿著大紅色牡丹大團花五彩飛鳳戲蟒袍,袍子的下擺還綉有立卧五江水紋,栩栩如生,外邊披著明黃色牡丹花掐牙紅綢里斗篷,精美異常。
整件衣服一看,就是精鑲細繡的,五彩華麗甚是好看。
女子的頭上戴著朝陽五鳳七股大珠釵,雖然她的年紀看上去還不大,但是眉眼間卻帶了一抹凌厲的嫵媚。
眾人看到此女,皆是起身福了福,道:「臣女給崇平公主請安。」
先前那小娘子,雖然也同眾女一起行了禮,然而她只是淺淺一福身,隨即就站起來了,道:「周鶯可不懂崇平公主這話的意思,這好端端的屋裡,哪來的什麼醋味。」
方妙聽了周鶯這話,便是譏諷的一笑,有些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周家算起來也算是世家了。周鶯的阿爺,正是當今左相周青,且周鶯還有一個阿姊在宮中為妃,正是當今德妃。
想當初皇后還在的時候,與德妃的關係最為相好,兩人乃是閨中密友。
只是周鶯倒是個奇怪的,與自己的親阿姊德妃的關係沒有那麼好,倒極是喜歡膩著皇后。
早在三年前,坊間就有流言,說周鶯愛慕著當今聖上,所以一個勁的巴結皇后,就是想要找個機會入宮為妃。
後來皇后病故,周鶯也再沒進過宮,倒是前一陣子,周鶯得知韓夫人要認乾女兒,就急巴巴的想要貼上去。
如今後位空置,淑賢德惠四妃,也只有賢妃徐氏,德妃周氏,惠妃方氏三人。韓夫人是皇后的生母,聖上又是個極為長情的人,能成為韓夫人的義女,想要進宮還不是易如反掌,而且地位也不會低,必然是四妃之一。
這樣的好事,是多少人期待又羨慕不來的,別說周鶯,估計在座的小娘子們,就沒有不對冥漠雪好奇的。
「懂還是不懂,道理就在那裡,明眼人自然會看。」崇平說著,信步走到首座坐下,看也不再看臉都脹紅了的周鶯。
崇平這話一出口,一群小娘子們中,就傳來了忍不住的咯咯的笑聲。
周鶯冷冷的目光掃了過去,落在了幾個小娘子的身上,笑聲戛然而止,周鶯這才冷哼了一聲。
崇平落了座,獨自一人坐在首座,下面的小娘子們,這才又紛紛散開。
周鶯適才因為在崇平公主那裡受了氣,總覺得屋裡的小娘子們都在笑她,乾脆去花廳拐角處的涼亭。
有人的地方總是免不了八卦,周鶯正走過去,就聽到又有一個別家的小娘子,向旁邊的人問道:「你猜這位雲四娘,生得是個什麼模樣的?聽說胡女都是紅眉毛綠眼睛的呢。」
另外那個小娘子聽了,神秘兮兮的道:「你不知道嗎,我聽說,韓夫人之所以選中了這個雲四娘,是因為她長的同皇后一個樣呢。」
另一人聽了也道:「我也這麼聽說了呢,若是這樣,那韓家是不是又想送一個小娘子進宮?」
這話還沒落音,眾人都沉默了一下,各自思索了起來。
這些世家和新貴們府上的夫人和小娘子們,之所以每個府上的宴會都參加,不但因為禮尚往來的面子,最重要的還是打聽各府上的消息,一個不注意說漏嘴的家常話,都可能影響一個府上當家人的抉擇,也往往同朝堂上的風向息息相關。
周鶯聽了這話,冷冷道:「胡說些什麼,皇後娘娘是什麼風采,怎麼會是一個一直養在外面,什麼規矩都不懂的庶出比的上的,何況那雲四娘,還是胡姬生的。別說不知道她長成什麼模樣,就是生得天仙一般也是無用,一個粗鄙的賤奴居然還敢出來獻醜。」
周鶯這話一落音,背後便有兩個帶著怒意的兩個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
「背後嚼舌根算什麼本事。」
「什麼賤奴,什麼胡姬生的,以賤為妾是要流放一年半的,官家女連這都不懂嗎?」
周鶯回頭一看,說話的正是崔家,韓夫人兄長的女兒崔盈和崔冰。
崔盈一向性子溫婉,也比崔冰大一些,聽了周鶯這話,都免不得氣的臉上都泛了紅,站出來指責了一句。
崔冰的年紀小,又性子直,更是氣的直要跺腳了。
崔冰的話顯然比崔盈的話說的更重一些,然而周鶯卻不理崔冰,直接對上了性子好的崔盈。
「背後嚼舌根?這話便是我當著她的面,我也會這麼說,你能將我如何?」周鶯冷笑著反問道。
「你……」崔盈頓時氣的漲紅了臉。
周鶯之所以針對崔盈,不過是兩人的名字同音,加上崔盈性子好,周鶯常常對崔盈說話帶刺。
周鶯脖子一昂,趾高氣揚的道:「怎麼,沒話說了?」
「這裡真是好熱鬧啊。」一個女子聲響起。
周鶯回頭一看,便見一個穿著嫩綠色素羅裙的女子,臉上微微帶著笑意,周身卻是冰冷的女子看著她說道。
周鶯見來人眼生,又見其打扮的很是素凈,便以為是什麼小戶人家的小娘子,道:「你是什麼人,我們在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
冥漠雪淺淺一笑,「周娘子竟然不知,今日為何而來嗎?」
周鶯聽了冥漠雪這話一愣,隨機恍然大悟,「你是雲四娘?」
冥漠雪嫣然一笑,「是,我正是周娘子口中那個,粗鄙的胡姬。」
冥漠雪說到這兒一頓,「周娘子如何說我不要緊,只是周娘子污衊我阿爺以賤為妾,這件事等我回去雲府,自是會同阿爺稟報的。」
冥漠雪說完,看也不看周鶯一眼,轉頭對崔盈和崔冰道:「多謝兩位妹妹幫我說話,不過有些事情,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了,咱們何必爭一時之氣。」
冥漠雪這話,顯然就是在譏諷周鶯的了,崔盈和崔冰聽了,兩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周鶯氣的直發抖,惡狠狠的瞪了她們一眼,一跺腳轉身走了,竟是連晚宴也不打算參加了。
崔盈見了趕忙對冥漠雪道:「周鶯就這麼走了,姨母知道會不會怪罪阿姊。」
冥漠雪狡黠的一笑,「怎麼會,明明是周娘子自己要走的。」
崔冰也道:「就是,她侮辱雲家阿姊,姨母若是知道,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
崔盈聽了點了點頭,卻還是有些擔心,冥漠雪見了也只是一笑,並沒有在意,只道:「宴會就要開始了,兩位妹妹還是快過去吧。」
崔盈和崔冰知道冥漠雪還有認親的儀式,不敢耽誤她,所以便點了點頭離開了。
崔盈等人一走,幾個原本還在這裡的小娘子,也都紛紛有些尬尷和好奇的看了冥漠雪幾眼,這才離開了。
冥漠雪看著笑了笑,轉身離開。
本來冥漠雪只是路過,誰想到卻是聽到了這樣的話,又得知幫她說話的二人,正是韓夫人娘家阿兄的兒女,她便吩咐崔媽媽和巧雁不要跟來,自己來幫崔盈和崔冰解圍了。
認親的儀式在韓家供奉祖宗牌位的祠堂,冥漠雪過去的時候,右相韓齡和韓夫人,已經在等著她了。
右邊的位子上,一個相貌儒雅,穿著青色直裰朝服,腰間扎條金絲蛛紋帶,頭髮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筆直的坐在那裡,看到冥漠雪,微微的笑了笑。
一旁的韓夫人,身穿一件棗紅色金魚戲藻的織金裙,頭上簪了赤金包白玉觀音分心,兩邊插了嵌寶蝴蝶花金簪,打扮得富貴中透著雅靜。
冥漠雪由有人引著,上前行了跪拜之禮,一連串的講究之後,這才開口喚了義父義母,算是正式認了親。
因為今日認親,不但來了許多世家和新貴之家,便是聖上和昭陽王也都前來了,所以幾人也來不及多談什麼,趕忙各自去招呼客人去了。
右相去了外院招呼男客,韓夫人和冥漠雪則急急去了大花廳,大花廳所在的都是世家新貴們,府上的夫人。
今日冥漠雪是主角,等到她到達大花廳的時候,冥漠雪便被眾人的視線給包圍了。
韓夫人微微笑著,拉著冥漠雪上前,為其一一介紹賓客。
眾夫人們,早就聽說韓夫人是認了個庶出的胡女做乾女兒,原本還以為是個不知如何粗鄙,野性難脫的胡女,卻沒想到是個這般獨特的。
眾人見冥漠雪打扮的很是素凈,雖然未施脂粉,卻是膚凝如脂,容色淡然卻帶著微微笑意,行動間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獨特氣韻。
等到她們再看清冥漠雪的模樣的時候,更是免不得吃了一驚,更是有人當場失態的驚呼出聲。
若非來人的年紀太輕,她們定然會以為,來人便是已經故去的皇后。
冥漠雪面對這樣的情形,只是淡淡笑著,原本有些尷尬的韓夫人,見冥漠雪如此,也才鬆了口氣。
等到這邊都走了一趟,算是同這些夫人們見過了之後,冥漠雪這才又帶著巧雁去了小花廳。
冥漠雪早就知道崇平公主今日也到了,卻是不知崇平公主是個什麼模樣的。
崇平公主雖然是公主,但卻是聖上虞非豫的妹妹,是先帝最小的女兒。
崇平公主跟是受太皇太后的喜歡,虞非豫又對太皇太后這位祖母很是敬重,所以連帶著崇平公主,也不敢有人輕易得罪。
冥漠雪才進去,崔盈和崔冰就向她看了過來,冥漠雪也對其笑了笑,而後走向前去給崇平公主請安。
崇平原本就同韓柔這個皇嫂的關係很好,今日她來,正是聽說這個雲家四娘子,同韓柔生的很想,這才好奇的過來瞧瞧。
冥漠雪才一進來,崇平的目光就落到了冥漠雪的身上,更是覺得她同其他小娘子,更是不一樣。
「雲家四娘子,給崇平公主請安。」冥漠雪上前福了福身,道。
崇平知道自己身份,便是對雲弱水好奇,也不好與她多說什麼。
正主也算到了,晚宴這才算開始,冥漠雪也算是主子了,則坐在了崇平另一側的首位,崔盈和崔冰兩人,則坐到了冥漠雪的下首。
晚宴開始后,眾女也都放鬆了下來,各自同相熟絡的聊了起來。
崇平和冥漠雪挨著最近,只是兩人誰也不開口,便都聽著其他人竊竊私語。
冥漠雪的耳力好,便聽道有人八卦道:「今日聖上也來了呢,適才我就遇上了,聖上看了我好幾眼。」
旁邊的小娘子聽了立即道:「誰說聖上是看的你,明明是看的我,你瞧我這身衣裳,可是皇城最時興的樣子呢。」
兩人的話原本聲音不大,但是聖上二字一出口,屋內就瞬間安靜了下來,身邊眾人全都聽了去,卻掃視了二人一眼,露出個鄙夷的目光來。
崇平公主瞥了那二人一眼,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不屑的聲音,道:「踐人就是矯情。」
崇平公主的聲音並不大,不過冥漠雪挨著崇平極近,聽了這話頓時整個人都驚愕了,下意識的接道:「一丈紅?夏冬春?」
崇平聽了冥漠雪這話,迅速回過頭來看向冥漠雪,吃驚的道:「夏——冬春,穎兒?一丈紅!」
冥漠雪飛快的點了點頭,沒想到在竟然遇到了同樣穿越的崇平,簡直激動的要哭出來了,「我簡直想不到,一個世蘭便讓咱們相認了。」
崇平也有些小小的激動,好在兩人離著下面的小娘子有些遠,眾人的目光也一直在那二人的身上,並沒有注意到冥漠雪和崇平。
兩人的暗號一對上,崇平和冥漠雪簡直應了那句話,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只是突然從遠處傳來的求饒聲,破壞了這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