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升
86_86208冀州的夏日很美。
我立春重回百花鎮,之後一個春天都花在了追著林致遠去揚州的事情上,晃眼便到了夏初,我和小香乘馬車去往冀州,經過冀道,炎炎夏日裡奼紫嫣紅的花開遍,卻不及我們在中途休息時,看見的冀水邊三三兩兩開放的蓮花。
我坐在樹蔭下,望著那些蓮花與蓮葉發獃,手裡鮮紅的請帖隨著微風晃蕩,擺動的幅度與蓮花瓣一模一樣。
小香飲了口水,懶懶往我身邊一靠,道:「那黃衣人也太壞了。林致遠是參加婚事而已,被他說的跟林致遠自己要成親似的。」
我低頭看了看請帖上的字,失笑道:「可不是。」
那日我接過請帖便苦著臉打開,誰料卻是冀州亨運錢莊莊主之子金騰的婚事,林致遠大抵是接了與這個相關的生意,所以才去參加婚事。
亨運錢莊是江湖上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錢莊,就今日而言,無論什麼地方,都可以看見亨運錢莊的身影,奢華富麗的京華,遊人眾多的洛陽,風流多姿的揚州,這些地方有錢莊並不稀奇,但稀奇的是,哪怕八月就飛霜的邊塞,都有亨運錢莊。
規模如此宏大的錢莊,按理說應該歷史悠久,然而事實上,到現在當家莊主金龍這兒,也才不過第二代。據說亨運錢莊的創立人金喜金原本只是安分種地的農民,然而一日居然無意中碰見了座金山,他販賣家產請人挖掘,終是獲得無數金子,一夜暴富,隨後開起亨運錢莊。
據說那金山中不止有金子,還有個神物,據說是鳳凰泣血時留下的,故而被喚為鳳王珠。具體是什麼眾說紛紜,不變的就是據傳說那東西可以包治百病可以讓人死而復生,白日飛仙……
之前在百花樓上聽的故事中,張颯也是從金喜金這兒得到了一顆,才能報仇雪恨。
鳳王珠被傳的十分玄乎,可惜,據說數量一隻手都能數過來,且金喜金後來將鳳王珠都賣了出去,有一次還因打賭輸了一枚鳳王珠,鳳王珠早就幾乎絕跡了。
但金喜金的身家卻是越來越多,也因此亨運錢莊的總部不在京華,不在洛陽,不在揚州,而在不起眼的冀州。
冀州多蓮,但地處偏僻,從前名聲遠不如百花鎮,遊人願意去百花鎮,而不是冀州。但自從有了亨運錢莊,名聲便徹底響亮了起來。
冀州還有個稱號,叫金州。
無數的達官貴人商販為了保險起見,碰上大筆的錢財,還是會特意來到冀州存取,畢竟亨運錢莊這些年,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總出過事,只有冀州這兒,哪怕是一文錢都沒有丟過。金銀財寶從此入,金銀財寶從此出。
而亨運錢莊的總倉庫卻無人知曉具體位置——目前知道的,據說只有兩人,一是莊主金龍,二是金龍之母,即將要過六十大壽的金老夫人。
至於鑰匙在哪裡,要怎麼開倉庫,更是不得而知。
我靜靜地回憶了一番以前看到過的關於亨運錢莊的事情,忍不住皺起眉頭,對小香道:「這次林致遠不知道要殺什麼人。若是亨運錢莊的人,那就麻煩了。」
小香對亨運錢莊一知半解,道:「為什麼?亨運錢莊的人雖然有錢,但畢竟不是完全的江湖中人呀,他們也為朝堂中人服務的。他們也不過有錢而已,林致遠武功那麼高,怕什麼。」
我嘆氣道:「有錢就足夠做任何事情了。那麼多人的錢都握在亨運錢莊的人手裡,林致遠現在叛離林碧山莊,當了個殺手,幾乎沒有靠山可言——你看那個黃衣人,你覺得他可靠嗎?其他人為了討好亨運錢莊,自然會想辦法對付林致遠了,我真怕林致遠以後會寸步難行。何況,還有那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神物……」
小香道:「這麼嚴重?那他接這個生意做什麼……你覺得他可能要去殺什麼人?」
我想了想,道:「金家人丁不算太旺,有人請林致遠,應該不是殺女人——林致遠大概也不會接這樣的生意,所以應該是殺金家男子。我記得金家有五個男人,莊主叫金龍,金龍還有個兄長,叫什麼我不曉得,金龍的大兒子就是這請帖上的金騰,小兒子嘛我也不曉得……金龍還有個侄子,反正就這些人。要殺人就得要有動機,我覺得,最大的可能還是金龍的兩個兒子之間的問題,畢竟他們兩個要搶奪莊主之位,一個找人殺另一個,十分平常。」
小香眨巴眨巴眼睛,半響道:「真複雜。」
我頓了頓,道:「也還好……哎,金家什麼人死了都無所謂,我就是怕林致遠被扯進去。」
小香道:「林致遠自己都不怕,小姐你怕什麼。」
我托著下巴道:「就是因為他什麼也不怕,我才害怕的。」
若林致遠是個膽小鬼,貪生怕死,那還輪得到我來擔心他嗎……但他是個殺手呀,刀口舔血,用命去賺錢。
「噗。」忽然有人笑出聲,我和小香都嚇了一跳,雙雙抬頭,就見不知何時一個人站在了我們頭頂的樹枝上,也不曉得偷聽了多久。
「金升?」我皺了皺眉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金升嘴角含著笑,輕輕一躍,跳到我和小香面前,小香見了他便沒有好臉色,陰沉著臉道:「笑什麼笑,一臉猥瑣。」
「……」金升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我笑的背靠在樹上,半天沒緩過來。
金升無奈地對小香道:「小香姑娘,你的性情之直率,實乃我金某活了這麼多年所見之最了。」
小香不屑道:「你想誇我很特別么?」
金升笑了笑,卻不答話,而是轉頭對我道:「顏姑娘,你也真有本事,從百花鎮跟去揚州,又從揚州來了冀州……我若是林致遠,早被感動了。」
我止住了笑,淡淡道:「可惜你不是林致遠。」
林致遠就是塊木頭,哎。
金升道:「顏姑娘來冀州是跟著林致遠來的吧,你可知林致遠這次接的是什麼生意?」
我道:「不曉得……我,我是來冀州看蓮花的。」
金升一笑,忽然伸手從我手中扯過鮮紅的請帖,道:「咦,亨運錢莊金騰和許筠的婚事請帖,你怎麼也有?」
我尷尬地搶了回來,道:「居主給我的。」
小香神氣地擺了擺手中請帖:「我也有~」
金升笑意更甚,道:「那個黃衣人?呵,我看他可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嗯,也罷,我們一同去亨運錢莊吧。」
我沒回答,小香便搶先嫌棄地道:「誰要和你一起去,誰知道你會做什麼!何況……你有請帖么。」
金升展顏道:「我沒有請帖,但我可以進得去——我這張臉,就足夠我在亨運錢莊中進進出出了。」
我同小香都很鄙視地看著他。
我說:「如果林致遠說這句話,我倒是會信。」
金升展開手中的扇子,這回是把描著映日蓮花的紙扇,他搖晃著手中扇子,道:「非也,情人眼裡出西施,顏姑娘你這麼喜歡林致遠,當然覺得他特別好看,事實上,我雖然不及林致遠,但也絕不差。」
他把扇子一收,分外騷包地道:「怎麼樣,有沒有興趣重新打量打量我?」
說完又看看小香,對她挑了挑眉,小香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完全不肯看他。
「沒有。」我說,「我已經見過林致遠了,你也說了,情人眼裡出西施……試問一個看過大海的人,怎麼去誇獎溪流的浩瀚呢?」
金升苦笑道:「林致遠是大海,我卻是溪流,差距也忒大……也罷也罷,你們剛剛在這裡休息,時間也夠久的了。兩天後就是婚禮,金家雖大,但你們現在去,估計只能住下等的房間了。跟著我吧,保證你們吃的睡的,都是最上乘的。」
小香「嗤」了一聲,正欲開口,我攔住她,認真地對金升道:「若我沒猜錯,林致遠這筆生意,主顧還是你,你姓金,其實我早該想到……你就是正是亨運錢莊莊主金龍的小兒子,金騰的弟弟。」
小香頓時愣在原地,而金升只是挑了挑眉,笑意都流露在臉上,他展開扇子,道:「哦?」
「其實我當初就懷疑過,你肯定是哪個富家子弟。而當晚你去客棧的時候,雖然是夜行衣,邊角上卻綉著金絲,明明是個賊,做起事來卻硬要裝儒雅公子,可見你從小錦衣玉食,只不過比較風流好色。」
金升……或者說金升哭笑不得地道:「風流就夠了,好色可以去掉……」
他頓了頓,又道:「何況,其實我從未說過我是賊呀。」
我一愣,仔細一想,我只從這人進來時說什麼花香襲人,去我們房內,也只是為了等林致遠。便認為他是賊,之後他的確從未承認過自己是賊,只是……也沒有否認過。
小香道:「半夜三更來女子閨房,言辭輕浮,還說你不是賊?!」
「哎,我當時去找林致遠,那黃衣人說若我等不及,可以先去一個地方等林致遠。又說房內又兩個女子,讓我小心一些,我忙著找林致遠,自然也顧不上許多,先去了你們那兒。之後你們便將我當做賊,哎,當時那個場景,我說我不是,你們也不會相信,索性便逗逗你們了。」
金升搖著扇子,無奈笑著道。
我道:「你武功不弱,但招式有點雜,我雖然初出江湖,但還是分得清一家功夫與幾家功夫融合的差別的,可見你師傅不少,那應該就是你父親花錢請的了,且請來的還都是高人,這樣,在江湖中有錢請高人教你武功的地方,實在有限。」
接著我嘆氣道:「林致遠從揚州離開,只比我和小香早一晚,可我和小香回百花鎮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兩筆生意之間間隔時間如此之短,讓人不免感覺僱主會是同一個人。你大概是在客棧里給了他錢,並且發現他能力的確足夠高,所以繼續讓他替你殺人——你的哥哥,金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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