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命案
86_86208我和小香立馬打包行李,開始趕往揚州。
為了方便,我們依然是一身男裝。
揚州離百花鎮並不遠,都地處江南,只是揚州卻是以秦樓楚館聞名,據說那裡的青-樓女子,每個都風姿卓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男子而言,是真正的人間天堂。我和小香在百花鎮門口叫了輛馬車,便乘著馬車去往揚州,到了揚州,車夫的馬卻病了,眼見著揚州近在眼前,我和小香沒有辦法,只能照舊給了同樣無奈的車夫銅錢,先在城郊小店裡歇歇腳。
那是家茶店,隨意用黃-色已經泛黑的草料搭了個棚子遮風擋雨,下面用或粗或細的樹枝作為支撐以及遮攔,內里擺著三張圓方桌子,我和小香提著行李進去,店老闆便迎上來,道:「兩位公子,要吃些什麼?」
我道:「你這裡有什麼?」
店家道:「嘿,荒郊野外的,哪有什麼,不過一點茶水,一點小菜罷了。」
我想了想,路途奔波,是有些渴,便坐了下來,道:「那就來些茶水和小菜吧。」
當初我覺得百花樓上桌子油膩腌臢,其實這樣的路邊小店,才更是骯髒,那木頭桌子的隙縫裡,塞滿了之前客人留下的細碎食物,烏黑的桌子因為沒擦乾淨的油光而微微發亮,就像是膚色較深的和尚站在日光下曬太陽,不知道多光亮。
至於椅子,輕輕一搖動,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好似隨時會被坐塌,小香覺得有趣,晃動了一會兒,結果椅子真的塌了,小香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哭喪著臉揉著屁股,我伸手將她扶起,笑道:「這下好了,還要賠錢。」
店家聽見聲響,忙不迭回頭,看見小香和我這樣,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無奈道:「哎,那椅子本就有年歲了,也不需要公子多少錢,兩個銅板足夠了——茶水和小菜,我也上足些。」
忽然有人笑道:「這椅子也需要兩個銅板?隨意修修便是了。」
我和小香回頭,卻見是一名身材略有些佝僂發福的老者,他看起來約莫五十歲出頭,鬢髮斑白,額頭上有一疊一疊的皺紋,宛如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的漣漪,這老者臉上有幾塊清晰的老人斑,但也並不讓人覺得難看,觀他一舉一動,唇邊兩縷白色鬍鬚飄動,自有股風度在內,倒像是話本里不世出的高人。
那店家皺眉道:「兩個銅板而已,怎麼不要了!」
那老者道:「你這裡吃頓茶也不過一個銅板。」
店家道:「那你能修好它?」
那老者笑了笑,伸手拈了拈自己的鬍鬚,道:「自然。」
說罷,伸手撥了撥自己肩上背著的帶子,一個小包囊便被移至前方,他在裡面找了半天,最終居然拿出一把鎚子,和幾個尖頭的小木樁。
我驚訝道:「多謝老人家了,兩個銅板我還是賠得起的,真的不必老人家辛苦!」
那老人家瞥我一眼,頗為不屑道:「年輕人五穀不分,五體不勤,不知父母賺錢之苦,輕易便將兩個銅板送予他人,老人家我可看不慣。」
我又羞又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獃獃道:「但……老人家您一把年紀了……」
那老人家道:「我今年八十有三,全靠做這些事來保持身體健康,眉目清明。」
他看起來不過五十齣頭,居然有八十三歲,實在教人無比驚訝,我心中佩服,道:「那就多謝老人家了。」
他彎下腰,叮叮噹噹一陣子,果然那椅子就修好了,老人家對小香勾了勾手,讓她再坐上去,小香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然後學著開始那樣左搖右晃——那椅子非但沒塌,居然還比從前更為牢固,連嘎吱嘎吱的聲音都沒了。
店家見是如此,便也不再說什麼,我和小香連忙請老人家跟我們坐在一塊兒吃茶,老人家並不推辭,坐下來,淡淡地喝了口茶,道:「兩個年輕人也是來揚州看花魁大賽的?」
我道:「是也不是。我主要是來找人的。」
老人家道:「找人?」
過了一會兒,他露出明了的笑容,道:「哦,是來找相好的吧?呵,青-樓女子多薄倖,老人家奉勸你一句,不要太投入了。」
我道:「他不是青-樓……呃,女子。而且,他也不是我相好。」
老人家笑了笑,不再多問。
片刻之後,我和小香見天色漸暗,便說要動身,也邀老人家一道,老人家欣然同意,我們三人一同行走,他忽然道:「花魁大賽即將開始,城中客棧皆已客滿,你們二人有居住之地么?」
我訕訕道:「沒有。」
老人家拈了拈鬍鬚,道:「也罷,你們二人跟著我來便是。」
我道:「咦,老人家你有位置?」
他點頭道:「樂約客棧。」
我驚訝道:「那不就是花魁們住的地方嗎,可,可是花魁都包場了呀。」
老人家笑道:「正是因為她們包了場呀。呵呵,老夫名喚王木林,你們這兩個小年輕大概是不知道的。但我勉強算是個有點名氣的木匠,此次花魁們比賽的擂台,可是我當初設計並指導修起來的。她們怕萬一出什麼事,要我跟過去,沒事檢查一下,修葺一下,我的那兩個學徒家中出了事走了。剛好,你們兩個就跟我去吧。」
江湖話本里主人公總有奇遇,想不到我也有這樣的機會。我和小香都十分高興,一是住的地方有了著落,二是那地方就在花魁比賽之地,林致遠若要來找梅花賊,勢必要在那附近。
我們三人行了一段路便至揚州內,果然人來人往,人頭攢動,真是熱鬧的不像話,我同小香小心地開道,怕身後的王木林被撞著,最後平平安安地到了樂約客棧,那樂約客棧極大,是一路走來的平常客棧的三四個那麼大,可這裡面卻只住了八個美麗的女人,真是讓人覺得可惜,卻也讓人覺得值得期待。
店小二原本趴在桌上打盹,王木林走過去推了推他,他猛然驚醒,看了看王木林,道:「誒,王老,您來了。這兩位是新的學徒吧?來來來,房間已經準備好了。」
他認得王木林,而且還頗為尊敬,連帶著對我和小香也和顏悅色的,他帶著我們三人往一樓一間略顯陳舊的房間里去,那房間倒是很大,有兩張床鋪,雖然已經有些年頭,但收拾的乾乾淨淨,也頗為喜人。
他道:「三位就住在這裡吧。」
我有點愣:「我們三個?」
王老回頭瞥我,道:「怎麼,嫌棄我這個糟老頭子?」
我趕緊擺手道:「不是,不是。」
我爹教我,男女授受不親,但既然我現在是個男人,也就應該無所謂。
小香也並不在意,把我們的包裹都放好來,然後趴到一張床上伸了個懶腰:「舒服……」
事情便這麼定下來,我和小香睡一張床,王老自己睡一張床。
我們三人入住時已經很晚,便直接睡下了,我也累的很,打算第二天再來尋找林致遠,然而第二天清早,我卻是被屋外的一陣喧鬧吵醒的。
那一陣又一陣的尖叫讓我毛骨悚然,我慢慢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四處看了一圈,卻見小香蒙著頭睡的正香,真真雷打不動。而對面那床上王老正迷茫地看著我,顯然也是剛醒。
就這麼一點時間裡,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尖叫聲和怒罵聲還有哭聲混成一片,我揉了揉眼睛,困頓無比,忽然有人推開門,我身邊的小香終於睜開眼睛,尖叫著朝外扔了一個暗器——女子閨房,不得隨意進入打開房門……小香大概還當我們在家中。
我趕緊披好外袍,朝外看去,卻見是額頭正在流血的店小二,他撐著眼睛看著還在迷糊之中的小香,哆哆嗦嗦道:「殺,殺人啦!」
小香猛的坐起來,愣了一會兒,怒道:「殺你個頭,不就是破了點皮,死不了!」
那店小二苦著臉抹了抹自己的額頭,道:「不是說我,是說,是說迎風苑的荷露姑娘!」
我連忙道:「怎麼了?」
那店小二喘道:「荷露姑娘死了……臉被畫花了,也被……□□了。身邊,擺著一張畫著梅花的紙。」
我和小香對視一眼,飛快的穿好衣裳,讓店小二領我們去看,店小二有些莫名其妙:「你們去看什麼?我只是通知一下。」
「這……我,我以前聽說過荷露姑娘,想去看看。」我尷尬道。
那店小二搖頭道:「哎,要去也可以,不過葉捕頭可是來了,都在那裡呢。何況荷露姑娘現如今……不提也罷。」
他終究還是帶我們去了,所有的頭牌們都住在天字房,荷露是迎風苑的頭牌,也是八位女子中,最後一個入住的。
之所以最後一個入住,自然是像戲劇中壓軸的角色一樣,為了證明自己的重要性。我也聽說過,她的確非常美,此次花魁大賽,她奪魁呼聲最高,可我和小香撇下王老偷偷跑去荷露房間,見到那名面目全非的女子,實在是看不出來哪裡美麗。
我和小香都沒能進房間,只能遙遙地站在門口,而那荷露此時臉上血肉模糊,十分可怖。
見狀,我和小香不由得便停住腳步。
屋裡有幾個人在忙碌,為首一人一身黑衣,眉目端正,腰佩長劍,見我和小香站在門口,他道:「你們是什麼人?」
我道:「我們是王木匠的學徒,昨日晚上才剛來。我……我很傾慕荷露姑娘,所以才想來看一看。」說罷,我做出難過的模樣。
那人皺了皺眉頭道:「你們剛來,荷露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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