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一、側福晉之爭(上)
春夏之交的時節,可以說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候了,不冷不熱,許多嬌艷的花兒朵兒也次第而開,開始爭妍鬥豔了。
端王府後花園中,自然也是繁花如錦,淺湖中一朵朵裊娜的睡蓮也優雅地舒展花瓣了,鵝黃的花蕊,嫩粉的花瓣,當真是靜雅柔和,淡淡的蓮香,也很是沁人。
一盆盆含苞待放的牡丹,擺設得處處可見,於皇家富貴之地,牡丹的確是最合適的花兒了。
數日前,雍正剛剛下旨重新裁定宗室側福晉規制,定親王側福晉四、郡王側福晉三、貝勒二、貝子一,貝子以下則照舊不立側福晉。
因此以弘時如今的身份便可以有四位側福晉了,如今納喇星移與烏拉那拉昭嫻占其二,便有了足足兩個側福晉之位的空缺。
而這兩個空缺,內定自然是要給皇後娘娘的親侄女、承恩公李景行的女兒李詠絮一個。而剩下的最好一個位置……呵呵,怕是要有的爭鬥了。
宜萱暗暗掃了一眼滿月宴現場,身為嫡福晉的董鄂氏以女主人端莊和氣的姿態迎來送往,處處周到。側福晉烏拉那拉氏倒是顯得有些低調,只徑自哄著自己的女兒和鴦,反倒是幾個侍妾格格,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倒是把今日滿月的端王府四阿哥以及四阿哥生母陸氏的風頭全然給遮掩了下去。
永璋的生母蘇氏,正在妙齡,特意穿了一身嬌艷鮮亮的榴花紅如意錦衣,合體的衣裳襯得身段玲瓏,滿頭珠翠,端得是艷麗四射。
連平日里不怎麼冒頭的大阿哥永珅的生母鍾氏。今日也特意穿上了一身嶄新的孔雀藍色牡丹堆花折枝織錦緞旗服,臉蛋也是經過精心修飾,渾身上下都透著成熟娟雅的意味。
弘時的侍妾,普遍出身都不高,自然這回若請立側福晉,無疑是幾個小皇孫的生母最有機會。誰不盼望著母憑子貴?就連素日謙恭的鐘氏,也寧可頂著嫡福晉的不快。也要為自己和自己的兒子謀劃一番了。
反倒是陸氏……宜萱細細打量了她一通。低調的雪紫色八吉祥暗花漳緞斜對襟旗服,外罩一件松花綠綉百福的坎肩,頭上也只簪了幾隻青白玉的簪釵。並幾朵精緻的絹花,連腦袋都時時低垂著,似乎只顧看著自己懷裡抱著的孩子。
董鄂氏柔聲關切道:「四阿哥雖小,可抱了這麼久想必也累。叫乳母抱著也就是了。」
陸氏盈潤的臉蛋如今也發福了幾分,倒是平添了三分可親。她急忙道:「多謝嫡福晉關懷,妾身不累。」
董鄂氏微笑道:「你如今好歹也是皇孫生母,今兒又是四阿哥的滿月之禮,你也該打扮得鮮亮些才是。就像鍾妹妹和蘇妹妹似的。」說著,董鄂氏瞥了一眼今日花枝招展的大阿哥生母鍾氏和三阿哥生母蘇氏一眼。
董鄂氏這番話沒有避諱這任何人,自然侍妾們都聽得真真的。平日里還算得寵的侍妾金氏嗑著瓜子,咯咯笑著道:「嫡福晉所言甚是!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今兒是鍾姐姐和蘇姐姐的兒子慶賀滿月呢!!」
鍾氏之子永珅已經讀書了,三阿哥永璋雖小,卻也能滿地亂跑了,所以金氏這番話全然是諷刺的語氣。
鍾氏素來不爭慣了,如今雖有心要爭一爭側福晉之位,可骨子裡卻是懦弱的,被一個無子無妊、資歷又比她淺薄許多的侍妾嘲諷,卻半句都不曾反駁,反倒垂下頭去,一副瑟縮模樣。
宜萱不禁暗嘆,有這樣的生母,也難怪永珅也是那樣仁懦的性子了。
可蘇氏卻一直頗有幾分寵愛,多年一直和金氏不相上下,當年她和金氏也是一同被賜給端親王的侍妾,只是她生了兒子,金氏卻一無所出。蘇氏看著溫柔,卻不是個好欺的,她冷笑著迎上金氏譏諷的嘴臉,輕哼道:「金妹妹的嘴巴還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怪不得爺越來越不喜歡你了呢!」
「你——」金氏登時漲紅了俏臉,一雙妙目死死瞪著蘇氏,「姐姐這話說的,好像自己是爺心尖尖上的第一人似的!哼,五十步笑百步,何其好笑!!」——當年剛入府的時候,金氏、蘇氏和李詠絮三人差不多是獨霸了後院,可自打側福晉納喇氏入門,一切便都不同了!蘇氏趁機與納喇氏交好,不但恩寵勝過了金氏,還先一步生下了兒子,金氏自詡朝鮮貴族後裔,自然心中多有怨妒。
蘇氏卻一臉雲淡風輕的微笑,她理了理自己的旗髻,「自打姐姐我生了璋兒,自然比不得從前容顏嬌嫩了!」——這話看是自謙,實則是炫耀自己好歹有個兒子,而金氏卻連個蛋都不會下!
董鄂氏見二人吵得不像樣,便訓斥道:「好了!都少說兩句!!今日是和鳴與四阿哥的滿月之禮,吵吵鬧鬧的像什麼話!」
蘇氏、金氏見嫡福晉臉色慍怒,自不敢鬥嘴下去,急忙都齊齊起身,做萬福,「妾身失禮,請嫡福晉恕罪!」
董鄂氏深吸了一口氣,她乾笑地看著宜萱:「叫姐姐看笑話了,都是我管束不嚴。」
宜萱揚了揚唇角,方才又是誰把火引向蘇氏等人的??嘴上卻清和地道:「不妨事。」宜萱掃了一眼四周,便問:「怎麼和鳴與納喇氏還不曾來?」——滿月宴可馬上就要開始了。
董鄂氏笑著道:「納喇妹妹產後體虛,五格格也著實孱弱,我也爺商量之後,便決定不讓納喇妹妹和五格格出來受累了。」
「哦?」宜萱挑了挑眉梢,不讓星移與和鸞出來見人?這話看似是關切她們母女,只是這樣大喜的日子,卻不見主角出場。董鄂氏這是忍不住要出手打壓星移了呀。
不過想到方才幾個侍妾間的爭鬥,的確星移的身子還是不要出來傷身子又費心力得好!雖然面子上有損,可實際上卻是好處更多一些的。宜萱想到這些,便不做評論了。
金氏手裡搖著一柄蘇綉牡丹團扇,聲音有些尖銳地道:「納喇姐姐那可是一等一身嬌肉貴的人兒,哪裡像陸格格那麼皮糙肉厚的?萬一被風吹倒了,爺可要心疼了呢!!」
這酸澀刻薄的話從金氏嘴巴里說出來,蘇氏都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兒來,她嗤嗤道:「妹妹真是愈發心直口快了!也不怕這些算話傳進爺的耳朵里,可要你好果子吃了!」
倒是陸氏眼底滑過一絲憤然之色,她咬牙暗恨,不過是兩個包衣奴才,卻是一個比一個譜大!全然都忘了自己是奴才秧子了!!
金氏長眸上揚,笑容嫵媚,「我只是關心納喇姐姐而已!蘇姐姐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呀!」
蘇氏輕輕哼了一聲,她面露不屑之色,下巴微微一抬,「妹妹的口舌,我自是不如的!就算是把黑的說成白的,我也只能幹瞪眼啊!」
「喲!」金氏聲調上揚,「只能幹瞪眼?合著方才和我鬥嘴了半天的難道是只鴨子嗎?!」
被諷刺成一直嘎嘎亂叫的鴨子,蘇氏登時臉色都猙獰了,「金氏,你也太沒規矩了!!」
金氏有恃無恐地昂了昂下巴,「蘇姐姐想教導我規矩,那也得等你真的做了側福晉再說!如今你跟我一樣,都是侍妾之身,逞威風也逞得太早了些吧?!」
蘇氏恨恨咬著嘴唇,她快步走到嫡福晉董鄂氏身前,屈膝道:「嫡福晉,起身不放心璋兒,想回去看看!」
董鄂氏也怕二人吵得太過火,待會被外人看見了,丟的可是她這個嫡福晉的臉,便點頭道:「去吧,記得午時的宴席不能晚了。」
蘇氏恭敬地道了一聲「是」,又揚眉挑釁金氏,「為人母親,就是少不得擔心這個那個的!我可不像金妹妹那麼清閑!」
看著蘇氏得意遠去的背影,金氏恨恨啐了一口,「不就是生了個阿哥嗎,有什麼好得意的?也不瞧瞧,就算生了兒子,也比不上納喇福晉的五格格!!」
「你少說兩句吧!!」董鄂氏怒瞪了金氏一眼,她是不希望侍妾和睦,但是斗得如此人前都不忌諱,那可是丟臉丟大發了!!
金氏只得收斂了幾分驕狂之色,她垂首道:「妾身的話雖然不中聽,可爺卻是真真疼惜極了五格格,私庫里有什麼好東西都往納喇福晉院里送,再這麼下去,怕是連嫡福晉親生的二阿哥都要退出一射之地了呢!!」
董鄂氏臉上有一抹不快之色滑過,但轉瞬,她又溫和地道:「五格格身子弱,爺慈父之心,多關懷一些,是理所應當的!」
金氏笑容滿滿地道:「嫡福晉當真賢惠,妾身敬服!」邊說著,她搖曳著手中精美的團扇,又嘆氣道:「幸好納喇福晉生的是一位格格,若是阿哥——」金氏呵呵笑了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宜萱暗嘆,這個金氏看似驕狂囂張,一副沒腦子的樣子,卻也不然,她這般厲害的挑唆本事,看樣子也不是個簡單貨色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