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一、牙尖嘴利

三百一十一、牙尖嘴利

李佳氏果然臉都紫漲了,她一巴掌狠狠拍在案上,「他真當自己是個檯面上的東西了?!想娶我的女兒?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

額娘除非是氣急了,否則不會說這般刻薄的話。

宜萱嘆了口氣,忙柔聲道:「額娘消消氣,反正汗阿瑪也不會答允,您又何苦跟那沒眼力勁兒的人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倒是不值得了!」

可弘時卻陰陽怪氣地道:「汗阿瑪是沒答允,可也沒拒絕啊!」

「什麼?」李佳氏瞪大了眼睛,差點沒背過氣去,「皇上他——」

宜萱急忙撫著李佳氏的胸口道:「汗阿瑪只是不想掃蒙古王公顏面罷了!他怎麼可能把女兒嫁去科爾沁?」——清朝自入關之後,還沒有出過改嫁的公主呢!!

李佳氏氣息這才和緩了幾分。

弘時哼了一聲道:「姐姐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後可出了大事了!」

宜萱不由疑惑,「出大事?能出什麼大事?」——汗阿瑪和時兒都不是不顧大局的人,只要搪塞過去也就是了,還會出什麼大事?

弘時咬牙切齒道:「弘曆!是弘曆那個冷宮賤婢子又不安分了!!」

冷宮賤婢子——這是額娘對弘曆的諷刺之稱,如今弘時竟也學會了這樣刻薄的稱呼。

弘時臉色有些猙獰,似乎恨不得撕碎了弘曆一般的模樣,「姐姐走後,汗阿瑪便對齊默特多爾濟說,此事容后再說,原本可以如此敷衍過去。不必傷蒙古王公顏面!可沒想到弘曆突然站出來,對齊默特多爾濟說,汗阿瑪憐惜大姐姐,不願讓大姐姐遠赴科爾沁。」

宜萱聽了,不禁疑惑:「這話有什麼問題嗎?」——這是個很好的拒絕理由啊。

弘時冷哼道:「可齊默特多爾濟卻像是早等著這句話呢,他當場便說,只要能娶到姐姐。他便留居京中。不再回科爾沁了!!」

李佳氏目光驚愕,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蒙古王公怎麼可能有願意來京中居住的?!這些個生性放蕩散漫的蒙古蠻人。如何肯在京中安居?!

弘時繼續道:「汗阿瑪聽了這話,兒子真真看到他臉上有些猶豫了!!」

這話叫李佳氏的臉色再度難看起來——是啊,蒙古王公能和公主妻子留在京中,對大清著實太有利了!大清嫁了這麼多公主、郡主、縣主過去。為的就是要同化蒙古,但多年來一直效果稀薄!說白了。還是因為蒙古偏遠,蒙古人只要住在草原上,只要還是過著逐水而居的日子,又如何能被中原禮儀同化呢?!

若是齊默特多爾濟願意留在京中。無疑為大清的蒙古政策開啟了一條新的光明之路。如此一來,也難怪皇上會猶豫了。在皇上眼裡,天下始終是最要緊的!

李佳氏渾身一軟。身子歪坐在了羅漢榻上,「皇上……他難道真的要……」李佳氏哀愁、驚懼交加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兒。

宜萱的臉色是一如往常的平和。「額娘,我相信汗阿瑪不會不顧我的意願。」

「姐姐!」弘時的臉色異常凝重,「汗阿瑪素來都是以天下為重。」——這話表面是在為皇帝歌功頌德,實則是告訴宜萱,他們的汗阿瑪以天下為重、以一己親情為輕。

李佳氏自然聽懂了兒子話里的意思,登時面色如土,「這可要如何是好啊!!」——想到才去了不到兩年的和碩端柔公主,李佳氏心中是死也不肯叫自己的女兒嫁給齊默特多爾濟——哪怕此人肯留在京中也不成!

宜萱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皺,夕陽暗金色的餘光灑在袖口上,映得織金鸞鳳綉紋迷離搖曳,她輕聲道:「我去趟九州清晏。」——這會子,蒙古王公宴也散了,汗阿瑪自然是回九州清晏披摺子了。

李佳氏急忙點頭,她拉著宜萱的手,叮嚀道:「好好求求你汗阿瑪!他想來最疼你,他……不會那般鐵石心腸的。」

宜萱輕輕點頭,屈膝做了一個萬福,便盈盈退出了鏤月開雲殿。

自鏤月開雲殿至九州清晏的路很近,沿著河畔一路前行,不消兩刻鐘便到了九州清晏正殿前。

晚霞籠罩中的九州清晏殿,黃澄澄的琉璃瓦也被堵上了一層燦紅的光彩,交合成一個金紅色的巍峨殿宇。殿前碩大的紅柱上盤旋的五爪金龍,扶搖而上,威勢赫赫。

正殿的大門敞開,雖然隔著一架剔紅蛟龍出海的大屏風,但弘曆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了出來,他揚聲道:「汗阿瑪!繼妻也是妻子,總比大姐姐跟著那人無名無分地好!何況齊默特多爾濟多大姐姐也算一片真心了,否則怎麼肯離開科爾沁草原,永駐京城?!」

聽到這些「義正詞嚴」之言的宜萱,登時氣得肺都要炸了!!當即二話不說,便往裡頭闖。

御前副總管太監閩中海也慌了神兒了,皇上可明話說過,大公主可不能跟以前似的,未經通稟便長驅直入九州清晏殿中!!

「大公主!您等奴才先通傳了再……」

「起開!!」宜萱如何能等通傳了再入殿中,狠狠一把便推開了閩中海這個礙事的傢伙。

「哎喲!」閩中海一個趔趄,便誇張地一屁股蹲在地上了,痛叫不已。

宜萱暗道一聲,這個多心眼的狗奴才!不過此刻宜萱也顧不得閩中海如何了,他不過是想裝點可憐,等汗阿瑪問罪的時候,也好脫身!閩中海自是沒膽子得罪宜萱,可也怕被皇帝責罰!

宜萱徑自繞過入門大屏風,便見裡頭金磚墁地之上,弘曆穿著一身石青色皇子吉服,端正地跪在地上。雍正高坐在須彌台蟠龍寶座之上,面色不苟,表情頗為嚴肅。

宜萱上前直接行大禮,跪了下來,「懷恪擅闖九州清晏,還請汗阿瑪責罰!!」——聽到弘曆那些話,宜萱固然火大,卻也沒有失去理智!所以當即磕頭請罪。

雍正臉色雖然嚴肅,但並未見怒色,他凝神看了看面帶急躁之色的女兒,便問:「何事如此冒冒失失?!」

宜萱抬頭,正色道:「汗阿瑪,懷恪是為齊默特多爾濟的求娶之事而來!」

雍正臉色稍作和緩,語氣和清和了幾分:「齊默特多爾濟雖然無禮,然……」

宜萱聽得這個「然」字,便曉得壞事,她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正色道:「汗阿瑪,女兒之心,您是知道的!又何苦勉強女兒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呢?」

雍正輕輕一嘆,眼中有幾許意料之中的樣子,也微微有幾分遺憾。

弘曆卻仍舊不死心,他轉臉望著宜萱,無比懇切地道:「大姐姐!齊默特多爾濟科爾沁郡王的身份,又對姐姐一片痴心,比起那人,起碼強上十倍!」

宜萱冷冷瞪了弘曆一眼,她跟子文的事兒,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但子文仍舊是一個不容許在皇家提及的存在!所以弘曆才以「那人」二字指代!可弘曆如此貶低子文,抬高齊默特多爾濟,著實叫宜萱怒火中燒。

「誰好誰差,我這個當事人難道不清楚嗎?竟還勞煩四弟貓捉老鼠、多管閑事了!!」宜萱即使在御前,也對弘曆絲毫不積口德!說白了,她就是仗著汗阿瑪疼愛,就是完全不需要對弘曆客氣!

弘曆麵皮隱隱發紫,臉色有些難堪,他隱忍著怒氣,低頭道:「我也是為大姐姐終身幸福考慮……」

宜萱冷笑道:「我和四弟何嘗有這麼好的交情了?!四弟的這份好心,恕我不敢接受!」——反正弘曆小的時候,宜萱就挑刺過了,和他關係不好,汗阿瑪也是曉得的!所以此刻宜萱也懶得裝什麼姐弟情分了!

雍正微微蹙眉,他不悅地道:「好了!萱兒!你不願嫁,不嫁就是了!無須如此!」

宜萱聽得汗阿瑪竟然如此容易就鬆了嘴巴,當即大喜,急忙叩首道:「謝汗阿瑪恩典!」

弘曆卻真真是急了:「汗阿瑪——大姐姐只是被那人迷了心神,您可千萬不能……」

「閉嘴!!」宜萱當即吼了他一聲,你丫的有完沒完啊!!迷了心神?老娘就是心甘情願被子文迷了心神,關你特么的屁事啊!!

「都說長兄如父,哥哥管著妹妹的婚姻大事也就罷了!我竟不知道你這個做弟弟的,竟然也要越俎代庖,管我的婚姻大事了!莫不是忘了,還有汗阿瑪在上呢!!」宜萱當即說出了這番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話。

弘曆的臉色隱隱發白,他急忙磕頭道:「汗阿瑪明鑒,兒子、兒子——只是關心大姐姐罷了!!」

宜萱譏笑道:「關心和指手畫腳可是兩回事!四弟可莫要逾越了才好!」

雍正看著自己這個愈發牙尖嘴利的女兒,不禁有些頭疼,早知道方才宴席上就不該一時猶豫……那個納喇星徽雖說奸險,但對萱兒也還不錯,更何況他好歹是盛熙的親生父親,想也知道萱兒不可能舍了這個奸險之輩,嫁給齊默特多爾濟的。

雍正揉著太陽穴,不耐煩地道:「行了!都少說兩句吧!!弘曆,朕雖然為天子,卻也沒有逼迫寡居的女兒改嫁的道理!!若萱兒自己願意也就罷了,若不願,此事不必再提了!」

見汗阿瑪毫無保留地維護自己,宜萱不禁心中美滋滋的,當即挑釁地睨了弘曆一眼,叫你貓捉耗子多管閑事!!

弘曆臉色甚是難看,也甚是難堪,只能磕頭道:「是,汗阿瑪,兒子明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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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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