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五、子文之死(下)

三百一十五、子文之死(下)

子文笑著看著弘曆,道:「我可以理解你,做了一世帝王,的確很難做到對旁人屈膝!我,亦、、如、此!!」子文一字一頓地道。

弘曆瞪大了眼睛,眼中全然是不敢置信之色,「你、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他亦是如此,難道他也曾為一世帝王。

子文張開手臂,笑著自我介紹道:「我——蔣歆,表字子文!」

弘曆眼中的驚愕無以復加,「十殿閻羅之首——秦廣王?!!」

子文搖頭,「不,那不過是你們凡人臆造的稱謂罷了!!我是冥界帝王——冥王蔣歆,人稱——閻君!!所以——我掌管六界所有人的生死,但無人能掌控我的生死!!」

子文大口吐著污血,狼狽不堪。

「你胡說八道!!」弘曆聲嘶力竭地吼叫著,什麼冥王閻君的,全都是納喇星徽的胡謅罷了!!不過是要在這個時候亂他的心神!!

子文哈哈笑了,「四貝勒,你難道沒有感覺自己渾身發冷嗎?」

弘曆一愕,他此刻已經感受不到肩膀傷口的疼痛,反倒感覺到死死陰冷之氣漸漸席捲而來,他渾身漸漸發麻,四肢漸漸顫抖,旋即——撲通一聲,弘曆也倒在了地上,她看著插在自己肩膀上的白羽箭矢,「這箭上……有毒?!」

子文笑著道:「你應該知道曼珠沙華的毒性吧?我不過是把自己的一點毒血塗在了上頭。四貝勒,你可覺得榮幸?由我這個冥界帝王來親自了結你這個人間帝王的性命!也將由我帶著你前往我的酆都城!」

「不——我、我不死!」弘曆只覺得僵麻感已經膝上口舌,他說話已經格外吃力,「太醫、快、快去請太醫來——」

子文卻冷冷打斷了弘曆最後的奢望:「沒用的,曼珠沙華的毒。無葯可解!因為這是生長在三生河畔,一千年才開一次花的曼珠沙華,凡人中毒,必死無疑!!」

說話這句話,子文也意識也漸漸模糊了,他看著同樣垂死的四貝勒,無聲無息地笑了。等到了酆都城。咱們再算剩下的賬!

只是……接下來只怕好久都不能再看到萱兒了……

初冬凜冽的寒風捲起地上枯槁的落葉與細碎的泥沙。鉛色的黑雲已經遮蔽了太陽,天地一片黯淡。

愈發……什麼都不看不清了……

然而,一抹鮮艷靚麗的茜紅飄然若一支盛開的薔薇。闖入了子文的視線。

寒風呼嘯,宜萱只覺得雙腿發軟,渾身都在打顫。

她猜測了無數種不妙的狀況,卻唯獨沒料想到會如眼前這一切一般!!

子文穿著一身鬆散的松綠色府綢衣袍。就那樣倒在堂前的漢白玉地板上,彷彿一株轟然倒塌的青松。大片的斑駁的紫黑血漬,布滿他的衣襟。

血液腥重的氣息中夾雜著叫她熟悉的清香……曾經她在子文身上聞到過好幾次的氣味。那時候,子文說,那是梔子花的花香。

然後。她現在才知道,那並不是,那是從紫黑的鮮血中散發出來的詭異的氣味。

子文的嘴唇已經是紫青色了。他大口吐出的都是污血,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目愕然地看著她。

宜萱噗通一聲,已然軟到在了地上,她渾身哆嗦地厲害,她看到了,看到了子文眉心那濃得化不開的死氣。

她觀氣術的修鍊只是入門境界,只能看到最濃的幾種氣運,頭一個便是死亡的氣息。

子文,快死了嗎?

不!!!

宜萱驟然睚眥盡裂,她手腳並用,搖搖晃晃地爬到已然氣息奄奄的子文跟前。她扶起那具沉重的男軀,將子文的腦袋擱在自己腿上,「子、子文……」

她的嘴唇再打顫,寒風吹拂起她的衣襟,獵獵作響,吹走了她臉上所有的血色。

「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看著子文那發青發紫的面龐,不消說也必然是中毒,而且是極其劇烈的毒。還有那同樣被侍衛簇擁在正中,也是已經言語不能、臉色紺青的弘曆……他的臉上同樣死氣濃郁。

她看到弘曆肩膀上插著的那是白羽箭矢——那是子文的箭矢。

是子文殺了弘曆?

那又是誰殺了子文??

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看著子文眉心濃稠的死氣,宜萱急忙飛快抓起他已經冷若寒冰的手,溫潤的月華靈力順著她的手心傳遞到子文手心。

子文輕輕搖著頭,紫黑的鮮血順著他的唇角流淌出來,「停……下……萱兒,不要……浪費……」他每說一個字,都無比艱難。

宜萱奮力搖頭,「我不會讓你死的!!」死死攥著子文僵硬冰冷的手,宜萱只能咬牙加大了月華靈力的傳輸力度,神識海中,如大江抽水一般,大量的靈力被抽取,神識海中一片翻湧。

可這樣的抽取力度和速度,並非宜萱所能承受。

很快,她感覺到胸口彷彿被巨石撞擊一般,喉嚨一甜,嫣紅的鮮血便從口中噴涌而出。

「咳咳!!」宜萱狼狽地劇烈咳嗽著,身子倒在子文身上,只覺得冷風已經從頭到腳灌入了她的體內。

月華靈力是溫和的,無論吸收還是抽取,都必須徐徐的,否則肉身根本駕馭不住這樣的流量。

子文眼底有深深的沉痛的之色,他強行維持著最後的一抹清醒,湊到宜萱耳畔,氣若遊絲地道:「我們……會再……再……相見的……」

「子文!這話是什麼意思?!!」宜萱撐著麻通的身軀,急忙追問道。

但是就在她急切追問的目光中,子文嘴角眉梢浮起一抹清淡的微笑,然後……他的眼睛輕輕合上了。

他的呼吸停下了……

他的心不再跳動了……

一片。

一片。

又一片。

潔白的。

冰涼的。

散落若飄絮。

零落塵土。

雍正七年冬日的第一場雪,似乎要將什麼埋葬。

冷的雪,混合著熱的淚。一齊落在子文僵硬的遺體上。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絲毫不給她反應的時間。她全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懷中抱著的是她丈夫冰冷的屍身。

在這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溫泉山莊,此刻卻是一死一活、

鹹鹹的液體,從空洞的眸中滑落,滑過那蒼白憔悴的臉頰,一滴滴暈染開在他松綠色的衣襟上。

天真冷啊。

冷得好像要將人帶入另一個世界一般。

她耳朵里滿是轟鳴之聲。她看到玉簪關切的眼神也不斷張合的嘴唇。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什麼都不重要了。

她緊緊抱著身軀冰冷的子文,用自己的臉頰蹭著他毫無溫度的額頭。

從前,他的身軀在冬日裡就像火爐一樣溫暖。但現在卻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溫度,彷彿是冰雪雕琢出來的一般。

曾經,她若是這般親昵,子文一定要摟著她的腰肢。或者撫摸著她鬆散下來的一瀑烏髮。

但現在,他一動也不動。

他不會言語。不會微笑,更不會用那雙或者寵溺或是酸妒的眼睛望著他。

他合上了眼睛,再也不會睜開。

她已經習慣了子文在她身邊,習慣了他的音容笑貌。

但是他現在離開她了。不告訴她一聲,就離開了。

不是說好了,我們都會有很漫長的生命吧?那麼接下來漫長的生命里。沒有了你,叫我如何過下去?

子文……你拋下我。一個人走了。

你那麼厲害,為什麼還會死。

你不是天下無敵的嗎?為什麼會死?!

你怎麼可以死掉……?

你答允我的,永遠陪伴我,為何說話不算話?

哭聲哭到嗓子啞,淚水流到流不出。

身體已經冷得麻木了,彷彿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不曉得過了多久,這片天永遠那麼晦暗無光。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或者更久。

玉簪上來想要來開她,但是她卻倔強地抱著子文的軀體,絲毫不肯挪動。

玉簪跪了下來,其他人也跪了下來。

玉簪哭著,哀求的眼神,嘴裡說著懇求的話。

宜萱只麻木地望著她,望著這片陰沉沉的天氣,望著撲簌簌越下越大的雪。

潔白的雪已經覆蓋了子文一身,蓋住了他那不滿血污的衣衫,彷彿要蓋住一切一般。

宜萱依舊像一尊石像一般,坐在地上,抱著她的丈夫。

直到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一件帶著體溫的玄狐斗篷披在了她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龍涎香的氣息。

一雙大手捧著她凍得發青的臉龐,「萱兒,你何苦跟自己過不去?」

眼裡再度蓄滿了淚水,她嘴唇顫抖著道:「是老天爺,跟我過不去。」——既然讓她來到這個世界,既然讓子文走進她的人生,為什麼還要奪走他?

除了恨天,恨命數,她不曉得自己該恨誰!

旋即,她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身軀一軟,便倒在了那個溫暖的懷抱里。

雍正低頭看著懷中悲痛如斯的女兒,又看了一眼已經死透了的納喇星徽,他始終不明白,此人到底好在哪裡,竟然值得萱兒哀毀至此?!

「厚葬之。」雍正低聲吩咐道。根據粘桿處的回報,納喇星徽殺死了他的兒子,如今他卻不得不給他一個厚葬。

罷了,他人都已經死了。(未完待續)

ps:催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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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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