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對於這個只見過兩面的「哥哥」棟王爺,聶小川並沒有多少印象,但是她還是很難過,莫名其妙的難過。
他一個堂堂大國的王爺,怎麼淪落到沿街賣藝的地步?他的生活一定很難吧,否則像他們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族,誰會在乎一個掉進木板里的銅錢?
這個時代戲子是社會上最低賤的人群,屬於賤民階層。
「你唱得真好,我都聽得哭了。」聶小川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看著面前這個人因為這句誇獎又一次展開笑顏。
「真的嗎?那謝謝你,以後常來聽,我還會在這裡唱三天的!」他開心的說,臉上沒有一絲頹廢落寞的神情,一說一笑都是真誠而且自然。
「忘川哥。」一直站在聶小川背後的那個姑娘開口喊道。
他已經站起來準備下台,聽見了回頭一笑,「二娥姑娘,去給你爹送飯啊,今天晚了些啊。」
被喚作二娥的姑娘有些害羞的點點頭,遲疑了一下,伸手拿出兩個包子,「我剛做的野菜包子,你嘗嘗吧。」
聶小川靜靜的站在一旁,忘川,他現在叫忘川。
「二娥做的一定很好吃,」他笑著說,臉上的油彩一滴滴的掉下來,「等下次吧,我要去洗洗了,快去吧,你爹該等急了。」
二娥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慢慢走進後台,說是後台,不過是一面粗布遮掩的牆角,隨著他掀開,露出滿噹噹的木箱子,以及正在忙碌的四五個人。
聶小川與二娥都站在原地不動。各懷心事。
這會不會也是一個陰謀?
最初的衝動過去了,聶小川開始冷靜下來,不過聯想到她的行蹤還沒有暴露,陰謀一說自然不成立,想到化身為名妓地穆檣公主,聶小川不得不懷疑,這個有些落魄的忘川,是不是只是簡單的戲子忘川。
也許。這也是穆楓王爺的一個特意安排而已,只是一個堂堂的國主要靠作踐自己的兄弟姐妹來得利,的確有些下作。
二娥咳了一聲,聶小川才回過神,跟著她接著走,將湯盆送到一間小鋪子里,一個文弱的中年男人迎了出來,聶小川無心逗留連聲告辭也沒說。就忙忙地走了,她要想辦法出城,離開這裡去益州。
至於忘川也好,穆棟王爺也好,就永遠當作陌路人吧。
她小心翼翼的遮擋著面容。剛走到沿河的街口,卻看到不斷有官府的人走過,河邊還站了好些人正在盤問貨船上的每一個人。戒備已經森嚴到這種地步了?聶小川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快似的排查。用不了多久她就無處可避。
一陣悶雷在空中滾過,豆大的雨點落在地上,行人很快退去,街邊地商鋪的紛紛關上門板,守在各個路口的官兵也都離開了,突然而來的陣雨讓這夏日的午後變地如同黑夜。
聶小川從水中稍稍探出頭,深深吸了口氣,仔細分辨那條前往益州的商船之後。一頭扎進水裡快速的游過去,茫茫雨水中,聶小川抓著船沿用力一躍跳了上去,飛快的爬向貨倉一頭滾進去,倒在貨物中間喘了口氣,她冷地渾身發抖,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她的身子這一次受了重創。如果不是硬撐著一口氣。只怕爬不上這船。
暴雨磅礴中,腳步聲傳來。聶小川鬆懈的神經又緊繃起來,門陡然被打開,接著一個大麻包被扔進來,因為天色黑暗,聶小川並沒有被發現,門口站著三個高大的男人,看也沒看這裡一眼,砰的關上門,走向隔壁,聶小川好奇的靠在木板上,清晰的聽到隔壁粗重的腳步聲。
「怎麼樣?」一個女聲響起。
「請夫人放心,貨物打包一切順利!」一個陰沉地男聲慢慢說道,聲音裡帶著幾分獻媚。
那女人恩了聲,然後聽得有東西被拋在地板上,「這是百兩黃金」
百兩黃金?聶小川咂咂嘴,什麼樣的貨物值這麼多錢?她好奇的看了眼放在不遠處的長長的麻包。
隔壁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以及道謝聲,接著門被打開了,聶小川閉眼養神,很快一陣短促的悶哼聲傳進她的耳內,似乎有東西被拋入水中。
「夫人,那幾個人扔水裡了!」一個低沉地聲音在隔壁響起。
聶小川打個寒戰,看來這是個黑船!耳中聽那夫人慵懶地恩了聲,「那開船吧!」
這句話是聶小川最想聽到的,一時間對這夫人好感倍增!
「可是,官府下令不許……。」有人遲疑地回答著,引來夫人的不滿,她先是重重的哼了聲,似乎站起來,來回跺了幾步。
「官府?不就是要抓那個死不絕的北周什麼夫人,管咱們什麼事!我看誰敢攔。」夫人帶著隱隱的怒意以及不屑,「已經耽擱好幾天了,再等下去,依照她的脾氣,咱們誰都別活了!」
最後這句話帶著深深的懼意,屋內一片沉靜,就連聶小川也忍不住打個寒戰,她在想自己上的這是什麼船?
目前官府下令徹查的也不過是女馬賊,而這個人竟然明明白白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及身份,只怕是朝廷要員,而且是高層要員。
上錯船了?聶小川差一點爬下去,但隨著船一晃開動了,她又打消這個念頭,還有什麼機會能比這個更能讓她順利逃出去呢?看這個人的語氣,只怕沒人敢來她這船上搜查吧?
船艙里堆滿了貨物,空間狹小,但也正適合隱藏,聶小川縮在角落裡,身前擋著幾個麻包,隨著漸漸變小的雨聲。在船的搖晃中,慢慢睡著了。
她做了很多夢,一會夢見在公司開會,被幾個老古董氣的直發抖,一會又看到貴樹的媽媽,冷冷的指點著自己,面前鋪天蓋地都是貴樹與別地女子的合影,她氣的渾身發抖。突然又看到茯苓渾身是血的倒在面前,剛要跑過去,李君又拉住她的手,一臉淚水的哭訴自己在竇家如何受氣,轉眼又換成一排喜洋洋的笑臉,拽著她的胳膊,說接她回北周,說自己做了皇帝。要她做皇后。
夢做到這裡,聶小川被嚇醒了,面前一片漆黑,船依然有節奏地晃動著,外邊已經沒有雨聲。不斷傳來陣陣蛙鳴。
她出了一身汗,衣服變得更加濕淋淋,怔怔的回想著方才夢境,腦中亂的轟轟響。就在這時有均勻的呼吸聲傳進她的耳朵,嚇得她差一點跳起來,什麼時候這裡多出一個人來?
她的眼睛適應了黑暗,看到這裡依舊堆放著那些大大小小的貨包,連位置都不曾改變過,並沒有人的影子,但那呼吸聲越來越清晰,就好像人在她地身邊。聶小川汗毛倒豎,推開眼前的麻包,一步一步的摸過去,快到門口時,一腳踩在一個柔軟的物體上,傳來一聲淺淺的呻吟,嚇得聶小川跌坐下來,防備地將雙手放在身前。
就在這時。外邊亮起一片燈火。伴著雜亂的喊聲,「停船」。
聶小川急忙爬回原來的位置。將自己藏在層層貨物中間,船慢慢的停下了,響起一陣重重地登船聲。
「見過這個人沒有!」有人大聲的喊,「搜船!」
腳步聲四散開來,聶小川的心緊張起來,腳步很快到了貨倉這裡,她甚至感覺到有人拉住了倉門。
「住手!」那個夫人的聲音慢慢的響起,「好大膽子,這船是你們搜的?」
接著呼啦啦的兵器響起,似乎散開很多人。
「大膽,你們什麼人,膽敢拒查,肯定是馬賊一夥,來呀,全部拿下!」隨著一個人的怒喝,響起一片刀劍碰撞聲。
「慢著慢著,大人稍安勿躁。」一個低沉地聲音響起,帶著絲絲笑意,「這裡有印信,請大人看過之後在說。」
「哼,不管你們什麼人,魏大人的命令卻是要……。」一個聲音帶著不耐煩,說了一半突然住口了,發出咦的聲音,「原來是南詔王后的……。」
聶小川的耳朵陡得豎起來,南詔王后?一下子擠開眼前的貨物,妄圖聽得更清晰些,但那聲音顯然低下去,隨後響起收兵器的聲音。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那粗狂的聲音變得溫柔許多,很快帶著人下了船,燈火漸漸暗了下去,船又開動了。
聶小川來不及考慮眼前地任何事,倉門被拉開了,燭火照亮整個貨倉,她忙隱身陰影中,借著縫隙看到兩個身材矮小地陋漢,護著一個方頭大臉的女人走進來,一股濃香瞬間在倉中彌散開來。
「看看他怎麼樣?」女人低聲說,她地年紀約有四十,塗著厚厚的粉。
那兩個漢子立刻矮下身軀,解開一個麻包,聶小川順著他們的動作看去,差點驚呼出聲,打開的麻包里竟然是穆棟王爺,現在的戲子忘川。
燭火映照下,他緊緊閉著眼躺在那裡,看樣子就像睡著了。
「葯不會下多了吧?」夫人有些緊張的彎下腰,將手在他臉上輕輕撫摸,「一點反應都沒有。」
「夫人放心,咱們南詔的迷藥可不會傷身。」那漢子低聲道。
夫人點點頭,又端詳了幾眼忘川,笑道:「果然是個美男子,怪不得做了王后還念念不忘。」
三人都吃吃笑起來,帶著一臉的曖昧,很快將他裝好,關上門離去了。
聶小川這才忙忙的呼吸幾下,將目光放在裝有穆棟的麻包上,南詔國的王后是誰?抓穆棟王爺做什麼?
船似乎轉個彎,行駛的又快又穩,船上靜不聞人聲,只有船員來回走動撐船,看樣子已經出了汴州,他們這要去哪裡?聶小川悄悄拉開一絲門縫,只見滿天星輝,四面水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