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關前一戰

第十五章 關前一戰

方歌吟緩緩推開桑小娥,雙手扶在她肩前。雪光下,桑小娥猶自搐泣。方歌吟抹掉她臉上的淚光,又有雪花飄到她臉上,方歌吟又把它抹去,輕捧,用一種不忍驚擾的聲音道:

「戰鬥來的時候,只要是必須的,我們都不該去逃避它。」

方歌吟輕輕但堅決地道:「何況,我背負金虹劍,而且是你的丈夫!」

方歌吟雙目直視桑小娥道:「我雖生命無多,但你丈夫不是個在他生命里退縮不前的人。」

「是……」桑小娥不住點頭,卻悲不自勝,伏在方歌吟肩上哭了起來。

方歌吟輕拍她抽搐的肩,柔聲道:「我們……」

「到酒泉去。」

如此斬釘截鐵,無法挽回。

如人決定了他的行程。

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悠。

只要能無憾;死,又算得了什麼!□□□餅了酒泉到嘉峪關。

萬里長城第一關。

蒼山雄拔,這,這莽然的山色里,有多少的青史,在這裡寫成。有多少逐敵的飛騎,在這裡埋骨?

蜿蜒起伏,氣勢浩壯,萬里長城的滄源歷史,在此始或在此終,為面北樞紐,雄關聳峙,氣勢磅礴。黃河萬里,蒼茫無根,歷史的長廊在此煥發幽古的光華。

嘉峪關。

這時的嘉峪關,雖並非后朝的輝煌,但別有一番古意悲涼。

方歌吟與桑小娥慢馬到了關前,天色已黯……

方歌吟策馬在關前,遙望關上城樓,道:「既約在下前來,又何苦匿伏一隅,而不現身相見……」

雪兀自紛紛落。城牆上忽現出四個金衫的人,戴彩制臉譜,木然立在牆頭。

桑小娥在昏暮里見此,不禁微微有些抖哆。方歌吟拍拍她冰涼的手背,朗聲道:

「諸位既沒有話說,又隱去真實臉孔不相見,在下亦無久留之意,就此了……」

說居然回僵就得得遠去。

城樓上四人,互對一眼,臉上雖看不到表情,但似乎大是愣然。

「呔!留步!」一金衣喝道:

「哦?有什麼指教。」方歌吟勒轡回身,攸然問。

「金衣會既邀你以「七迎賓」之禮,便留下人頭再走!」另一金衣人叱道。

「沒有了頭怎麼回去。」方歌吟笑道:「這路,我不很熟。」

「先砍下你的頭,走走看,不就得了。」第三個金衣人嚀笑道。

「你砍砍看。」方歌吟含笑目注對方。

「那你就死罷。」又一個金衣人叱道。

然後在宛若無聲的雪隆中,四人宛若無聲地悄然落下來。

桑小娥低呼了一聲,這才看清楚了四個金衣人的臉譜,如國劇中的臉譜,都是大花臉,但都有一雙森冷,比雪還冷酷的眼睛。

方歌吟伸手握住桑小娥的心手,緊了一緊,猶如一股暖流,通布全身。

然後方歌吟酒然下馬。

迎四個金衣人蕭然走去。

「為什麼要我的命?」方歌吟微笑問。

「哈哈哈!」一金衣人笑道:「如果你還能回到中原,就會發現天下武林同道都沒有命了……」

「住口!」另一金衣人拔出一雙短戟,叱喝道。

先前那名使鏈子槍的金衣人,好像情知自己說錯了話,忙垂手喋聲。

另一名腰插青鋒刀的金衣人喝道:「你漏了底!命你先去取他頭顱!」

「是!」那使鏈子槍的金衣人如釋重負,「曖」地抽齣子槍,呼呼地晃蕩起來,等認準目的,把握時機,要一擊而中。

「要速戰速決!」方歌吟看清情勢,心下暗忖;他已經在這些日子裡訓練了各種戰鬥的能耐,判斷形勢的眼光:「只怕要下殺手,以免小娥受累。」

那使鏈子槍的人才一轉動鏈子,其他三人已形成包抄圈。一看便知道是搏鬥經驗極豐的殺手。

方歌吟雙目緊盯住揮動鏈子槍的金衣人。

就在這時,後面的一名金衣人,驟然拔出雙頭槍槍套叫尖喝了一聲。

方歌吟猛然回頭。

就在這時,鏈子槍閃電般飛出,急刺方歌吟後頸!方歌吟雖回過頭,但神智卻仍在鏈子槍上。

這是宋自雪在石洞中的苦心栽培,石洞中根本沒有光亮,而宋自雪也沒有了眼珠,所以僅憑感兒出劍!這比用眼睛看還準確,還要可靠。

直覺的傳達比眼睛的傳達應該更快而且範圍更廣,而無阻礙。他反手一劍,削斷了鏈子槍的鏈子。

就在這時,青鋒刀已到!方歌吟一旋身,「閃電驚虹」,后發而先至,劍已刺住那青鋒刀大漢之咽喉,不過並沒有刺下去。

對方利用使雙頭槍的金衣人,吸住方歌吟注意力,再以鏈子槍出手暗襲,但其實主力攻擊,是在於這使青鋒刀的金衣人一擊中。

但方歌吟以「速戰速決,將計就計」的方法,用他武功里的絕妙處,先行將三人擊敗,以震嚇對方圍襲聲勢。

但就在此時,使雙短戟的大漢已撲出,果然撲向桑小娥!方歌吟一見大驚,收劍回身,欲往搶救,但那使青鋒刀的居然對方歌吟的饒而不殺,毫不感動,就在方歌吟一輕身剎那,大刀砍下!方歌吟百忙中一回劍,「天羽劍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血蹤萬里」,攔腰斬殺了對方。

可是此時使短戟的已迫住了桑小娥,桑小娥僅憑「長空神指」,勉強與之周旋。

這時使雙頭槍的大漢又攔在身前,以圖攔方歌吟片刻,只要夥伴能制住桑小娥,便能要脅方歌吟,穩操勝卷。

方歌吟一見情勢,涉彎長劍,「錚」地一聲,彈射出去,只見一道劍氣,「嘯」

地射出,這下是「怒屈金虹」絕招,隔空射中使短戟的後腦,那金衣人慘呼倒下。

使雙頭槍的見方歌吟居然在自己攔截下,隔空殺人,叱喝一聲,雙槍齊出!其實這些人的武功,跟四人合擊,武功已不在「鐵狼銀狐」聯手之下,但方歌吟並非昔日吳下阿蒙,武功已臻「三正四奇」之境界火候,這些人那是對手。

那使雙頭槍連攻七八招,那被方歌吟輕描淡寫的化解的過去,這時四人中已死其三,另一同伴只剩下沒有槍的鏈子,纏戰桑小娥未成熟的「長空神指」,如凶多吉少,突然劃了兩道槍花,高呼:「扯呼!……」

「扯呼」就是要撤走的意思。方歌吟卻也不想追趕,猝然定下神來,猛抬頭,嘉峪關聳峙,背後蒼穹,風涌雲動,只見一個懶懶散散,道人裝束的灰臉青年,正陰森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森冷的望下去。

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見此人,回鞘的寶劍忽然質起;方歌吟心中暗暗吃驚,忙回手制住。

但使雙頭槍的大漢未曾往意到,逃到城下,稍微一蹲,想躍上城牆,落荒而逃。

就在他躍至一半,忽然望見那青年道人俯瞰的眼。

只聽那金衣人發生一聲極之驚恐的慘呼;方歌吟沒有看見金衣人此時的臉,不過也可以想像他驚心裂膽的樣子。

然後青年道士如一隻灰鴿子般降了下來。

劍光一閃,在與金衣人擦過間掠過。

然後金衣人上躍的身體,自額頂分成左右二半。

血雨紛飛,慘呼逆止,兩行身兀往上躍,到半途化作血雨下。

左右手中的斷截的雙頭槍,也分兩處連手釘插入土中。

青年道士落下,森冷臉,腳步不動,人已如鬼魅一般,到了只剩下一條鏈子沒有槍的金衣人身側。

那金衣駭極,狂呼:「不,不,我,我……」

青年道士的臉容,忽然有一種很陰狠的表情,一低身,劍光一閃,慘嚎聲中,金衣人被攔腰斬為兩段。

也是血光中,青年道士陰森,徐徐站起。

這等殺人的手法,真移叫人悚目驚心。

「你究竟是誰?」方歌吟直覺到這人才是真正的敵手。前先的四個金衣人,比起來似乎只是探陣。

這人現在斬殺了兩人的位置,卻正奸在他與桑小娥之間,一下子擊破了兩人首尾相顧的契機,而且隨時可以把桑小娥的安危轉成了方歌吟的弱點。

所以方歌吟絲毫不敢冒然迫擊,何況仍不確知對方是敵是友?

對方沒有回話。只是驕傲的抬起頭。

這人看似中土人氏,而武功這麼高,劍法那麼好,而且又是道士,崑崙、峨嵋等道教派系,就算如掌門出馬,也未必有那麼好的身手。

那道士走前來兩步,方歌吟腰間的金虹劍竟又脫銷而出。方歌吟趁機抄劍在手。

那道士陰冷地瞥了一眼,脫口道:「好劍!」

桑小娥卻撇嘴道:「怪人!」

道士一返身,狠毒的眼神令桑小娥嚇退了兩步,那道士嘴角裂了一絲歹絕的笑意。

「我殺了他,你就是我的。」

桑小娥氣白了臉,跺足罵道:「你……」

就在這剎那間,道士倒飛出去,長劍嗆然出手,猝刺方歌吟!□□□竟在這種情形下出手!方歌吟本來注目於道人與桑小娥問的對話,因怕他猝然攻襲桑小娥,但就在這一刻,他疏於防範。

劍尖已刺到了方歇吟胸前的衣襟。

方歌吟的「玉石俱焚」已送了出去。

這時天下第一攻招,就算道人能殺得了方歌吟,白已也斷無可能避得開去。

所以他只得撒劍退走。

方歌吟險死還生,卻大是驚詫:

若是「三正四奇」中的高手,有此身手,不足驚奇,但對方只是一個比自己長三、五歲的道人,卻有這等武功,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因此方歌吟決意要試出他武功來歷。

方歌吟因習「武學秘岌」,故對天下各種武術,都有涉獵,如今決心要探出對方底細,理應不難。

但對方似乎有意不使出看家本領,歹辣劍法即都是中土所未見。

包令人疑惑的是,他絕毒的劍法中,鄰又隱隱流露出一種原先的正氣,似是名門正派的劍術。才有這等氣派。

方歌吟已經與之搏劍三次,卻是勝負頁未分。

一個弟子武功已屬如此,師父還得了!兩人交手二十一招。

道人目中的局傲,開始因疑慮而融化了。

他眼色裡帶了絲微的驚懼,但出手依然狠辣!方歌吟自恃藝高膽大,好奇心強,所以一直沒有施「天下四大絕招」,以圖查出對方根底。

但就在此時,方歌吟身上有兩處傷口因激斗而綳裂。

方歌吟白了臉,忍痛揮劍而戰。

可是那道士也看得出來,就在這時,發揮了綿綿、精密、周圓、無缺的劍法!方歌吟勉力而戰,擋了七八招,傷口滲出血水來!那道人忽然右劍朝左一圈,藉力帶走方歌吟的劍訣,右劍朝右,弧形飛削方歌吟左手!方歌吟因強忍疼痛,實在難以避開,終於一交坐倒,猛叫一聲:「是「武當陰柔劍法」!」

那道人一驚,臉色忽變,眉心紅光一現,殺性火起,竟滿臉紫氣,拍出一股紫氣!方歌吟避無可避,居然運起東海劫餘門的「腐功」,硬受了一記,呼問道:

「「武當先天無上罡氣」兄台跟大風道長怎麼稱呼?」

那道人一聽方歌吟這般叫,仍然不答,但卻有些忙了手腳,不知是因為詫異方歌吟捱受一掌,竟然還能叫嚷,還是因方歌吟的呼嚷,叫破了他的來歷,因而心慌意亂,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一般的,臉上紅光隱隱。

方歇吟一見,心頭大驚。這等運功情境,似曾相識,就在這時,紅茫茫的掌勁,已然壓到!方歌吟忙用少林「金剛掌」硬接,一面駭道:「你……你究竟是誰?」

「砰」地一聲,曉是方歌吟得「百日十龍丸」之助,功力大進,也被震飛出去!桑小娥這時聽方歌吟叫出武當派的「先天無上罡氣」及「陰柔綿劍」,突然想起,這人身、打扮,舉止,與江湖上一個名人相近,當然叫道:「尊駕是不是長風道人?」

那青年道士猛回頭,一咬牙,就在這時,方歌吟攸地站起,「閃電驚虹」就在這瞬間刺了出去!那道士一聲長嚎,如灰鷹一般,掠上城樓,在灰雲驕涌間,消失不見。

嘉峪關依然雄峙。

方歌吟劍尖有血,一滴一滴向土上滴落,劍身又恢復金光盎然。

方歌吟依然怔怔地望城樓上消失了的鬼魅般身影,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桑小娥卻走過來探看方歌吟傷勢,把頭枕在方歌吟肩上,在天地變色,雲卷蒼穹之際,兩人相依相俱。

「這人究竟是誰?」

「如是長風道人,那「三正四奇」中的大風道長,簡直不可思議了……」長風道人是大風道長的高足。大風道長乃武當派掌門,亦就是「一正」之一。如果長風道人的武功與方歌吟如此相近的話,那大風道長的武功,不是遠超桑書雲、雪峰神尼等人。

「而且這的武功……」方歌吟臉有郁色。

「怎麼了?」桑小娥這樣關懷地問。

「……沒什麼。」方歌吟沒有答,挑起地下身一人的面具:瞧那人的相貌,卻並不像是中土中人。

方歌吟又仔細搜索其他幾人的身,「金衣會找我來幹什麼?……」

「他們還說什麼中原武林大劫殺的……後來又被制止說下去。」桑小娥接道,卻不意從那使青鋒刀金衣人的首中摸出了一張字條,當郎呼道:「啊。」

方歌跨過去,貼桑小娥蹲下,仗桑小娥鬢髮上一顆明珠的微茫映亮,原來是血書。

血書上歪歪斜斜幾個字,似在極危急中寫下,又驟然而斷,似書者已遭毒手:

「……被……困……七寒谷……」

「被困七寒谷?」方歌吟、桑小娥一齊抬頭,兩人眼睛里都充漁了不解的疑慮。

「是誰被困?」桑小娥茫然。

「七寒谷在那裡?」方歌吟問。

桑小娥戚起眉尖,思索了一會兒,道:「好像聽辛大叔說過……有這樣的地方……啊,對了,就是「武林三大絕地」之一……」

「辛大叔」就是「長空幫」的大堂主「全足孫臏」辛深巷。桑小娥幼時,與辛深巷最好,辛深巷也愛惜這侄女如珠如寶。

「……素女峰本也是武林三大絕地之一?」方歌吟問。

「是呀,」桑小娥莞然一笑。「可是給你闖過了。」

方歌吟濃眉深皺,又俯看血書:「究竟被困的人是誰?」

「是一個人,還是很多的人……」

「這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桑小娥念及與方歌吟日子已無多,很不願在此時還要管別人的事,所以期期艾艾的道:

「我們……」桑小娥深情款款,目注方歌吟,道:「不管不就得了。」

方歌吟深深地望桑小娥,望得是那麼專註,那麼深情,好一會才道:「我每次作戰,都是為了和你還可以相處,那怕片刻,也要爭取,所以才攻無不克!」

桑小娥聽,啊,他竟是對我那麼好……不覺眼眶濕了。方歌吟徐徐站起,立於天下第一關之前,蒼茫天地,方歌吟背負雙手,風起勁吹,如將飛去。

「可是這血書讓我們給見了……也許這血書有很多生命,等援手,待拯救,越過了千山萬山,落在別人手上,又陰差陽錯,叫我們給見了!」方歌吟緩緩回身,目光有一稀深沉的熱忱:「小娥,你說,我們怎能不理呢?」

桑小娥盈盈站起,笑挨了兩個淺淺的酒窩,娓娓道:「你說的,我都聽你!」

她甜甜一笑,無限依存的俏臉在方歌吟懷中:「你去那裡,我都跟你。」

「血河車」第二部份「逍遙遊」終了請看第三部份「養生主」

稿於民國六十九年三月十二日

神州詩社解散並改組為正式出版社成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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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河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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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關前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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