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鐵狠銀狐
方歌吟笑吟吟的看著,心裡卻老是抹不去那一頭散飄如瀑的烏髮,雪白的頸,忽然見到一熟悉的面孔,不禁多望一見,這多望一見,卻惹上了大禍!
原來他一瞥之下,那熟悉的人,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於是多望一眼,這多望一眼,卻讓這敏感的人立時警覺,也向他望來。
方歌吟覺得對方目光如電,心襄突突一陣跳,原來那人,正是嚴浪羽。
方歌吟忙避開視線,假意瀏覽景色,暗自卻促馬前行,嚴浪羽卻「咦」了一聲,竟調轉馬頭,跟了過來。
方歌吟外表保持鎮定,心裡狂跳,這時人潮漸稀,嚴浪羽竟隔了幾個行人,與他並肩,並側頭望來,方歌吟強自笑了一笑,嚴浪羽注視了好一會,又「咦」了一聲。
餅了一陣子,嚴浪羽落後下去了,方歌吟心中暗喜,他自知絕不是嚴浪羽對手,不敢惹上這煞星,不料又聽到除了自己坐騎之外,還有別的蹄聲,同首一望,見只嚴浪羽跟在自己坐騎後面,陰惻惻地笑了一笑。
方歌吟再回過頭來,心裡七上八下,這時城門在望,方歌吟不敢策馬狂奔,以免露出馬腳,卻見嚴浪羽依然跟來,而行人愈漸稀少,出得城門,不遠處是一道山坡,有一蜿蜓的小道,直通往樹林,方歌吟知道該處乃通往隆中的捷徑。
這時後面的嚴浪羽忽然發語道:「前面的朋友,借一步說話。」
方歌吟心裡一陣躊躇,不知答話好,還是不答話好,但不答話對方必然更生疑,當下道:「有何貴幹?」
後面的嚴浪羽卻吼了出來,「嘿饒你好似鬼,這聲音還瞞得過老於?!」
方歌吟一掠,雙腿一夾,坐騎如箭一般標出!
嚴浪羽也一打馬,急追而來。
這時已是下午,兩人一追一逃,轉眼已奔上斜坡,方歌吟心裡大急,情知單打獨鬥,決不是嚴浪羽對手,無情公子心狠手辣,落在他手裡,真不如一死,所以只有一味打馬急奔。
這一陣急奔,已跑了近十里路,駿馬不住喘氣,而嚴浪羽也追越近,一面道:「看你往那兒跑!」
方歌吟心中大怒,心想自己堂堂六尺男子漢大丈夫,死就死,總不成不戰而退,當下一勒馬,馬一聲長嘶,嚴浪羽倒被唬了一跳,勒馬退了五六步。
方歌吟翻身下馬,嚴浪羽怔了一怔,怪笑道:「好哇,小子,不逃啦。」
方歌吟緩緩拔出長劍,嚴浪羽被人稱為年輕一輩第一高手,十分自負,自然不怕,但適才見過方歌吟的武功,赤不知什麼家數,心中倒是頗為憚忌,想起自己明明把千僑百媚的桑小蛾擒到手,卻給一個無名小子破壞了,心中之恨,真是無復言語,當下道:「你壞我好事,看老子把你凌遲置死!」
方歌吟一言不發,長劍指向嚴浪羽,與身體成一直線,全身精神力量,都集中於劍尖上,嚴浪羽心下一凜,忖道:這倒是正宗天羽劍法起手式,倒不是假冒的,心下暗自提防,一面道:「喂,天羽奇劍宋白雪是你什麼人?!」
方歌吟凝視嚴浪羽,緩緩道:「家師祝幽,宋自雪是家師伯。」
儼浪羽一聽倒是舒了一日氣,宋自雪年輕時快意恩仇,殺人不計其數,為人狂做,稍不稱意,劍決雌雄,嚴浪羽實不敢惹。
現得知方歌吟不過是宋自雪之師侄,登時顧慮大減,大突道:「好,我就殺了你之後再向宋自雪報帳!」
呼地一掌,向方歌吟劈去!
方歌吟一閃,嚴浪羽又呼地一掌劈來。
方歌吟又讓過一掌,嚴浪羽一閃,又攔在方歌吟面前,呼地更是一掌!
嚴浪羽一掌快過一掌,方歌吟躲了七八掌,仍是騰不出機會還手,已十分窘迫,嚴浪羽這時又呼地一掌勞來,方歌吟拼著胸曰捱上一掌,「嗤」地一劍刺去!
最浪羽「唔?」
了一聲,長身一帶,避過一劍,方歌吟劍勢一轉,一招「斬蛇開路」,這招劍勢端是凌厲,嚴浪羽被他迫退了四步,卻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嚴浪羽與方歌吟士一招以來,一直提防著他剛才十分犀利的掌功與劍氣,所以一直搶攻,不讓方歌吟採取飽勢,而今見方歌吟攻出的兩劍,雖是劍勢不弱,但卻肯定了方歌吟並無絕世神功,當下不再禪忌,禁不住仰天大笑。
要匆二人全力相搏,其中一人卻大笑起來端是十分侮辱。
方歌吟手中一緊,便是一招「梅花三井」嚴浪羽臉色一沉,不退反進,一掌拍向方歌吟前胸!
方歌吟心念一轉,劍勢一偏,「梅花三弄」,便向嚴浪羽手臂圄來。
方歌吟心想,你沖臂過來,沒擊中我手便被挑了,縱擊中又有何可畏?
不料眼看要削中時,嚴浪羽手臂一翻,竟然全手反了過來,就似臂膀的骨臼完全鬆脫一般,嚴浪羽探臂一抓,已抓住長劍「格登」一聲,一柄長劍,竟拗為二段。
方歌吟急忙退開,握住半截短劍,心志一豪,一劍「長虹貫日」,直直刺出!
嚴浪羽一招得手,本在獰笑,不料方歌吟不退反進,一劍刺來,這劍刺得又快又急,要是劍不折斷,嚴浪羽早給刺中了,正在這時,「砰」地一聲,方歌吟飛跌了出去。
原來嚴浪羽上身絲毫不動,下盤卻迅急踢出一腳,方歌吟碎不及防,被踢飛了出去!
方歌吟這一飛跌,卻十分巧妙,借勢跌到馬邊,再一翻身,登上馬背,雙腿一夾,馬便發足狂奔,嚴浪羽沒料到自己一腳,反是助方歌吟接近馬匹錯愣間已不及阻止,怒叱一聲,如大鳥般掠起,一掠丈遠,落在自己的馬匹上,用力一擊,馬吃痛力奔,更是跑得起勁。
這一追一跑,日近西垂,方歌吟豆大的汗珠不斷滴下,也許濕透的衣衫,在後的嚴浪羽一面怒罵,曰面追來:「王八龜子,你逃到天邊,我也要把你追同來,看老子抓到你,如何閹割你!」
「跑!你再跑,老子抽斷你的腳筋!」
污言穢語,不堪人耳。
這一追一逃,又走了十餘里路,便人了隆中,進入了卧龍岡。
卧龍岡青山隱隱,秀麗中隱然王者氣象,端停中沛,這一帶方歌吟路熟,馬轉入林中,希望藉以擺脫嚴浪羽。
這一下,嚴浪羽勒馬策疆,十分不便,漸漸竟有些追不上,突然大吼一聲,如大鳥般掠起,一躍丈余,竟從自己的馬上,躍到方歌吟頭上!
方歌吟忽覺日影一黯,抬頭一看,嚴浪羽已一掌蓋下,方歌吟傖促間不及出劍,左掌一翻,砰地對了一掌,方歌吟只覺氣血翻騰,嚴浪羽反手一指,點向方歌吟「肩府穴」。
方歌吟一沉肩,避開一指,一掌拍向嚴浪羽肘部,這一掌若拍得正中,嚴浪羽在運力之際,手臂定然折斷,不料一掌擊下去,嚴浪羽肘部宛若無骨,一震之間,嚴浪羽便在方歌吟背上拍了一掌,方歌吟反手一劍刺出,這一招乃天羽劍法中的「頂天立地」,無比凌厲,嚴浪羽怪嘯一聲,身體一升,避開一劍,霍地落在自己的馬上。
這時方歌吟背影一陣搖幌,馬身忽然有血,原來是方歌吟咯了一口血,吐在馬上,但他負傷出劍,總算迫退了嚴浪羽。
原來兩人交手數招,都是一剎那間的事,交手一過,嚴浪羽馬匹便已馳到,嚴浪羽恰好落同馬背上,但方歌吟馬匹依然領先一步,往前急奔。
這時馬匹已入林中,只是方歌吟己負傷,策馬不如先前靈便,嚴浪羽卻是越追越近,方歌吟欲反身作戰,但背上一陣劇痛,一時金星直冒,忽覺馬匹一震,便知嚴浪羽已落在他背後。
這一非同小可,方歌吟立時掠出,越過馬頭,半空強一擰身,閃過一旁,一劍刺出!
這一招當機立斷,只要遲得半剎,他便被嚴浪羽已擊中的一掌震死,而今前躍斜刺,倒令嚴浪羽意料不到,馬勢前奔,會於向劍身撞來,這剎那間是何等之快,嚴浪羽大一聲,反掠出去,大鳥一般落在丈外,馬奔不見,地上卻有一行鮮血。
鮮血自嚴浪羽肩頭滴落,無情公子臉色鐵青,萬未料到自己會在這襄陽城郊,被一個比自己還年青的小子所刺傷,心下殺機已動,一步一步的踏近。
方歌吟一劍得手,知嚴浪羽殺機已動,這時嚴浪羽的馬卻已衝到,方歌吟一躍而上,這時嚴浪羽已然無馬,只要馬一發足跑開,嚴浪羽就極難追上,不料嚴浪羽怒吼一聲,雙手一揚,數十枚黑色細針,釘在馬臀上,那馬狂嘶一聲,跌走出十二三丈,便一頭撞在一棵大樹榦上,口吐白沫,竟自死了。
方歌吟自馬身一躍而落,尚未到地,猛聽背後掌風急起,方歌吟無處借力,只得將心一橫,一劍往後刺出!
掌風陡止,「格喳」一聲,方歌吟手中半截短劍,卻被奪了過去,給嚴浪羽一手拗得自劍鍔折斷!
方歌吟猛同身,一掌推了出去,「江山劍客」的武功,內功還比劍深精湛,這一掌打出去,分三層次的內力,要是打個正中,內力全吐,對方不死也得重傷,要是打不中,內力一凝,隨印可以打第二掌,不必另運內力;要是對方要與自己對掌,自己不欲力拚,只要與對方掌風一接觸,便可藉力收同,不必硬拼。
這一掌未回身拍出,待他回得身時,掌心已拍中嚴浪羽左胸,端的是疾快無倫。
方歌吟一掌打下去,擊中嚴浪羽左胸,突見嚴浪羽左半身通白,右半身漲得紫紅,心念一動,便已遲了,嚴浪羽「秤」地一掌,擊在他身上。
方歌吟擊在嚴浪羽胸瞠上,如中朽木,嚴浪羽擊在方歌吟身上的一掌,卻結結實實,饒是方歌吟醒覺得快,及時側了一側,那一掌擊在方歌吟左肩上,方歌吟便整個倒飛出去,背撞在一棵大樹上,再從樹榦上滑坐在地上。
嚴浪羽哈哈一笑,忽又緊閉雙目,大大力的呼吸了一些,只見他胸腹猛鼓,好一會才把真氣緩緩呼了出來,原來東海「腐功」雖不畏刀槍掌拳,但移經換脈,耗費極大的真力,嚴浪羽本身內功修為怎及得上名列「三正四奇」之「東海老怪」嚴蒼茫?
而嚴浪羽在一天之內,連施「腐功」二次,並接下名震江湖的「長空神指」,對自身精力,也大受損傷。
只惜方歌吟肩膊中掌,奇痛澈骨,一時也無法奮身作戰,但這緩得一緩,方歌吟便勉力站起,背貼著樹榦,怒視嚴浪羽。
嚴浪羽一見方歌吟眼神,雖有痛楚之色,但絲毫畏懼之情,心下一凜,暗道:今日若不把這小子殺去,武林年輕一輩第一高手這名頭只伯會有受威脅的一天。
當下嘿嘿一笑,殺機大露,一步一步的行近。
就在這時,密杯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尖嘯!
這一聲尖嘯,聲若狼嗥,十分慘烈了。
嚴浪羽一聽,臉色變了一變。
就在這時,第二聲尖嘯緊接著響起。
第二聲嘯聲卻似雕嘶,十分凄厲,顯然是女人發出來的。
第一聲呼嘯尾音甚長,第二聲尖嘯尾音甚為短促,幾乎是,嘯即收,但聲音之尖拔,聽得人如一根針刺入耳鼓,十分難受。
這兩聲嘯聲,彷佛有三數里之遠,但十分清晰。
嚴浪羽呆了一呆,這時候,一長一短的嘯聲又一先一后響起,離開已在里內!
嚴浪羽臉色大變,揚起了掌,想殺方歌吟,終於一跺腳,狠狠地望了一眼,即返身急奔。
便在這時,第三度嘯聲再響,這一下更近了,如在眼前,漫天葉落,數十隻鳥雀簌簌飛起,嚴浪羽加快腳步,沒命地消失在樹林中。
方歌吟沒聽說過有這種嘯聲示儆的武林人物,但聞這嘯聲的威勢,來者的速度,及人未至已先驚走「無情公子」嚴浪羽,便知來人非同小可,只不知是敵是友?
方歌吟不禁緊靠了一靠在那大樹榦上。
★★★
這時,在蓊綠的林子里,忽然轉出了一個矮小、白髮、銀須、精猛、凸目的老頭子,穿墨綠長衫,彷佛一個小孩偷了家長的長服來冒充大人一般,形狀甚是古怪。
只是一見他陰毒的眼神,卻是誰也不敢覺得滑稽,只有感覺到混身的不自在。
這老人一聲不響,彷佛一直就在樹榦後面,到現在才一轉轉了出來,轉出來后,就目不轉睛的盯住方歌吟,方歌吟心中也覺不是滋味,掙扎道:「小輩方歌吟,拜謝前輩救命大恩。」
那老頭笑了一笑,道:「救了你命?」
方歌吟想,這老人救己之命,可能無意,但嚴浪羽適才確是為了那嘯聲而震退的,當下恭恭敬敬地道:「適才前輩發出嘯聲,噓走了正在追殺小輩的人||」那老人道:「追殺你的人?是誰?」
方歌吟道:「是『無情公子』嚴浪羽。」
突聽後面一人失聲道:「嚴老怪之子?!他在那裡?!」
這聲音嘶啞尖拔,像一口人塞了滿口濃痰,偏又要尖聲呼嘯,這聲聲刺人耳膜,又相距極近,倒使方歌吟悴不及防,唬了一跳,回頭只見自己所倚的樹榦之後,閃出一人。
只見這是一位白髮老婆婆,卻打扮得十分濃艷,穿著一襲花衣裙,樣子卻十分兇狠。
方歌吟想起剛才是一長二短,兩道嘯聲,當下向老婆婆一揖道:「小輩拜謝||」老婆婆卻尖嘯了一聲,那些木已同巢的鳥雀,再度叫鳴驚起。
老婆婆厲聲問道:「嚴老怪的兒子呢?!」
方歌吟心道:莫非是嚴浪羽會開罪了這兩位老人家。
道:「他一聽兩位前輩發出嘯聲,便已回走了。」
老婆婆與老頭兒對望一眼,老頭兒道:「你是天羽派的是么?」
方歌吟一怔,答道:「晚輩是天羽派……」
老頭兒與老婆婆一起仰天長嘯,這下可乖乖不得了,方歌吟真給震得發暈,老頭兒與老婆婆似其為奮悅,老頭兒哈哈笑道:「小子,你既是宋自雪的徒弟,那便最好,施你的天羽奇劍,跟咱夫婦玩玩吧!」
方歌吟情知對方誤會,忙道:「晚輩不||」那老婆婆怪眼一翻,喝道:「不打也得打!天羽門下,沒有種么?!」
方歌吟一聽後面兩句,心中登時有火,心想;我的性命雖是你們救的,但辱我師門,為了天羽派,不能不戰!
當下怒道:「兩位前輩,適才救晚輩一命,晚輩自當感激,唯不該辱我師門……」
那老頭道:「多說無益,打吧,銀狐||」那老婆婆右手一掣,竟抽出一柄晶光閃閃的長劍,向方歌吟處拋來,一面道:「先給你一柄劍,施天羽奇劍吧,我看它能奇到那裡去!
「
方歌吟聽那老頭兒喚那老大婆為「銀狐」,心念一動,腦子裡猛地想起了師父平時講述武林掌故時,談到江湖上兩個極難纏,脾氣極大、性子極怪,武功又極高的一對夫婦,鐵狼銀狐!
這鐵狼銀狐,極其陰狠,武功直追「三正四奇」,只是一直名列不上去,引為終生大憾,心裡極不服輸,想於第二次三正四奇黃山論劍時,擊敗三正四奇,或列入其中,於是一直向三正四奇門下弟子尋,一方面是要激三正四奇出手,一方面是從其門下熟習對方的武功路子。
本來以他們前輩身份,對別人門人弟子下毒手,是萬萬不該的,因此也受武林中人鄙視。
只是這對夫婦依然我行我素,終於激怒了心胸奇窄,為人極狠的東海劫餘島島主嚴蒼茫,嚴蒼茫的報仇手段也極歹毒,也不打話,一出手便將鐵狼銀狐之獨子殺了。
這一下,鐵狼銀狐更憤怒若狂,欲殺盡三正四奇門人弟子方得憤。
★★★
方歌吟心裡本就十分不恥這鐵狼銀狐之為人,而今落在他們手裡,也真無話可說,祝幽會對他說過:「這鐵狼銀狐武功極高,現今是否已勝三正四奇,殊為難說,尤其他們練就的『天殺地絕』奇功,更是威力無窮,為師是萬萬非其敵手,你遇著他倆,切忌意慧、氣用事,留得青山在,這句話你要記住。」
方歌吟心裡苦笑,事到如今,就算是要逃,也逃不掉了。
心裡一橫,不禁意氣一壯,抱劍豎直,往天一指,朗聲道:「如此小輩向兩位前輩計教了。」
那「指天一劍」是天羽劍法二十四招的起手式,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立地頂天,了無所懼之意。
這一下,倒令鐵狼銀狐對望一眼,無限訝異。
他倆追殺伏三正四奇座下弟子,無不令對方聞名喪膽,哀呼凄號,或拚死相搏,狼狽逃命,卻不見如這年身負二傷,仍從容抱劍,奮勇應戰的。
鐵狼冷笑道:「好。天羽門下,果是不弱。」
銀狐嘿聲道:「我倒要看看,有什麼門道||」一抓便抓了過來,這一抓,出手極快,樹影陽光,在銀狐指上閃了一閃,原來她的指甲,又臭又利,足了四寸來長!
方歌吟猛地退了一大步,稍拉遠了距離,一招「三潭印月」,遞了出去。
這招「三潭印月」,是祝幽得意招式,旨在制人,不在傷人。
三招刺出去,方位在頭部,待敵人要閃時,卻落在胸部,要是敵人再躲得過,事實上這招攻擊的,卻在足部。
月雖在天,卻映潭中。
這一招真是中時,只是用劍身左右一拍,拍中敵人足踝,敵人必翻身跌倒,便為自己所制,而不傷人。
這一招也正是如祝幽一樣,凡事都留餘地,絕不趕盡殺絕。
這一劍遞將出去,銀狐當時被迫退三步,道:「果然是天羽劍法!」
方歌吟這一招「三潭印月」,也是心存厚道,顧念鐵狼銀狐救過自己,雖屬無意,但畢竟應該感恩。
當下也不追擊。
不料銀狐一退就進,而且進得比剛才後退更快,又是一爪抓來!
這一抓比剛才一抓快了一倍有餘,欺近的身法也快了許多,而且口中還有胡嘯之聲,方歌吟心下一震,月手一掬長劍,劍身一曲,隨後陡一放手,劍尖「哩」地彈直,刺了出去,這一招正是天羽劍法中的絕技「怒屈神劍」!
這一劍彈出,比刺出快,也比剌出宥勁,銀狐怪叫一聲,又陡地退了開去,退時比進時更快!
銀狐一退,立時又進,又一爪抓來,這一進,卻更比退時快,這一爪,亦比剛才那一爪快,比起第一次,更快不止十倍,而且嘴襄尖嘯之聲,直刺耳膜,方歌吟心魄一渙,閉上眼睛,只好猛地一摺「長虹貫日」送了出去!
「長江貫日」是天羽劍法中最殺著,這一招九分攻,一分守,端是險招!
不料銀狐一爪抓來,看似全力出手,卻驟然變招,手腕一曲,已抓住劍身,左手一托,撞開方歌吟握劍之手,一柄長劍,便給她劈手搶來。
銀狐長劍一得手,哈哈一笑,向老頭兒道:「鐵狼、這小子只值三招。」
鐵狼點頭道:「三招也不錯了,上次武當那牛鼻子道士,半招便了帳!」
方歌吟心想:武當派長風道長門下那會這般不濟,想必是你們截殺武當派輩份較低的門徒,那自然武功跟你們差得遠了。
銀狐向鐵狼笑道:「你呢?老頭子,瞧瞧功夫有沒退步了?」
鐵狼哂笑道:「正要試試!」
忽然一長身,已到了銀狐面前,一掌打向她面門!
銀狐陣道:「好傢夥!」
頭一低,左手一三格,就在這時,銀狐視線被鐵狼與自己手臂所遮之際,鐵狼忽然起腳,「啪」地踢中銀狐手上奪來的劍,「呼」的一聲,半空劃出幾道精光,「唰」地刺入方歌吟身面不到半尺的黃土中!
這一下雞起兔落,勁道捏得亳不差,鐵狼大吼一聲!
「拔劍!」
方歌吟一手把劍自土中拔出,鐵狼已至,大袖「蓬」地卷出!
這大袖一揮,直卷方歌吟面門,袖角未至,勁風已傷目,其實最陰狠的一招,卻是鐵狼腹中悴然推出的一爪,就在方歌吟睜不開眼時推出,一旦命中,即剖心而出,鐵狼有意在老妻面前炫示武功,所以想一招使方歌吟斃命,而不止是奪劍而已!
方歌吟眼雖睜不開來,但反應極其敏捷,一劍「怒劍狂花」,就遞刺出去!
這一劍是「天羽奇劍」中最無常,威猛的一招,「天羽廿四劍」中,祝幽僅學得十一劍,而方歌吟天資過人,這十一劍招均已學識,這十一招便是:「倒掛金」、「天河倒瀉」、「長虹貫日」、「梅花五弄」、「開道斬蛇」、「漫天風雪」、「頂天立地」、「指天一劍」、「仰天長嘯」、「三潭印月」、「怒劍狂花」。
這十一劍中,方歌吟由於性格所使然,最喜用凌厲無匹的「長虹貫日」,意態悠然的」
梅花五弄」,大開大殺的「頂天立地」,勢無所當的「指天一劍」與變化無常的「怒劍狂花」。
只見劍花點點,不偏不倚,出手一劍,直刺入鐵狼袖中,鐵狼下腹推出的一掌,方歌吟根本不能看見,鐵狼雖能一爪斃了他,但手臂必為劍尖所划傷,卻可大大不光采,鐵浪大怒,袖手一收,退出三步,白眉不斷豎動著,活像一隻見人而噬的餓狼。
方歌吟其實在生死邊緣打了一個轉,自知今日落在這倆人手裡,屠殺後輩,自不會輕易留下活口,以免日後傳言中大不光采,定必無幸,只是人有求生之志,但求戰得一刻,便是一刻,睜眼一看,只見鐵狼一幅窮凶極惡之神態,也為之心驚,當下劍指長劍,凝視對方來勢。
鐵狼一招不得手,心下大怒,見方歌吟微微一驚,后又緩舉長劍,與自己對峙,心裡老大的忿然,大一聲,矮子的身子忽然一溜煙地撲起,半空雙掌下壓劈去!
這一貂勢若泰山壓頂,方歌吟「指天一劍」立時上刺!
劍刺鐵狼掌心!
但鐵狼掌風大作,劍鋒立偏!
方歌吟一沉身,但壓力依然劈落!
方歌吟人急生智,從旁「呼」地滾了出去!
「蓬」地一聲,地上凹了一個大洞。
只聽銀狐大叫道:「第二招!」
因鐵狼踢飛了她手中之劍,心下大是忿然,恨不得鐵浪多使幾招,方才制住方歌吟。
…
方歌吟一起,鐵狼已至,一抬腿,「啪」地踢飛了他手中的劍,喜嚷道:「老婆子,我兩招半就……」
方歌吟反正已溪了開去,手中無劍,卻一掌拍出,中途一變,變成由上而下斬落,這招極具聲勢,原「大羽派」招式中也無,方歌吟豪氣一出,也不管什麼招式,一招就劈了下去!
鐵狼是何許精悍之人,一聞風聲,雙掌一交,硬接一掌,方歌吟右掌劈不下,左拳便出,鐵狼出足一踢,「啪」地踢開方歌吟左拳,方歌吟左右手俱受制,想也不想,便一頭撞過去!
這一撞,「蓬」地撞在鐵狼胸瞠上,鐵狼「哇」地叫了一聲,退了五六步,血氣翻騰,方歌吟也因這一撞,也被鐵狼體內真氣激湯得頭暈腦漲。
鐵狼臉色發紫,好不嚇人:「這不知死的小子……」
銀狐冷笑道:「我們正好拿他來試驗一下,我們的『天殺地絕』神功——」鐵狼大是興奮之色,道:「好,我們讓這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經脈全斷的滋味!」
「天殺地絕」功,是鐵狼銀狐這十幾年來要爭霸武林苦練的奇功。
要想與天象大師的「大般若禪功」,長風道長的「先天無極朔氣」,雪峰神尼的「雪花神劫」,桑書雲的「長空神指」,宋自雪的「天羽奇劍」,嚴蒼茫的「腐陰功」,車占風的「大漠神掌」相抗,就必定要有一樣克制他們武功的奇功,鐵狼銀狐二人合練的就是「天殺地絕」功。
這「天殺地絕」功,十分殘毒,一經襲中,三陰九陽,奇經百脈,全部震碎,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每一掌擊出,等於四倍鐵狼銀狐任一人的功力,也就是說,從一個鐵狼或銀狐,變成了四個鐵狼或銀狐,其威力可想而知。
鐵狼銀狐除私下苦練外,平素也絕少施用這「天殺地絕」功,以免被敵手所悉,這一招便事倍功半了。
鐵狼銀狐在外揚言自己的武功勝過三正四奇甚久,以激三正四奇一戰,只是三正四奇卻並不理會,鐵浪銀狐甚是沒趣。
四奇行蹤飄忽,像宋自雪已六七年未現江湖,車占風遠居大漠,長空幫總舵是武林中一個機密,東海劫餘島更是神秘地域,至於三正、少林、武當是名門正派,弟子之眾,高手之多,鐵狼銀狐再大膽也不敢硬闖。
恆山雪峰神尼,天險地絕、恆山一脈劍絕天下,鐵狼銀狐亦不敢碰。
所以只好待各派各幫弟子落了單時,才予以搏殺,以激三正四奇出手,以圖一戰成名。
鐵狼銀狐現到要用「天殺地絕」來對付方歌吟,乃對他責已恨極。
鐵狼銀狐搏殺三正四奇門下弟子,當然所向無不得利,唯有今天才給方歌吟用頭撞了一下,自是十分失面,恨不得把他凌遲至死方休。
只見銀狐尖嘯一聲,鐵狼身子一躬,象一隻吹氣的大蛤蟆狀,十分古怪,而銀狐一跳而上,騎在鐵狼背上,兩人合起來,因身裁十分短小,加起來才象一般常上高矮,臉肉漲紅,其是兇狠古怪。
銀狐騎在鐵狼背上,「幾」地叫了一聲,鐵狼也「呱」地叫了一聲,銀狐「呼」地推出雙掌。
這雙掌一出,狂颶驟起,竟比本身的掌力,強大了四倍!
方歌吟見二人這一搭配,甚是滑稽,明知是絕世怪功,但忍不住要笑,忽然狂風襲來,方歌吟大喝一聲,雙掌交錯,推了出去!
方歌吟雙掌方才推出,剛與狂颼之沿一碰,雙臂便是一麻,知道勢難抵擋,當下一轉身,避了開「砰」地一聲,大樹崩裂,掌風稍頓一下,郎回掃方歌吟!
大樹劈倒,而掌勢不滅,方歌吟自知無法俸免,只好硬著頭皮,並著心脈被震斷,也只好硬接這聲勢無匹的一掌!
就在這裡,他的衣領被人提起。
他立時就像旋風一樣,被人甩出去,飛了一丈,又飛一丈,然後再飛半丈,才能飄飄的落地,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沾在鞋面上。
甩他的人像一陣掠過的微風,簌一聲上了樹。
林子里樹那麼密,方歌吟被甩了兩丈余,卻連一張葉子都沒碰到。
葉子是綠色的。
方歌吟只來得及看了一看:他只瞥見葉子一般的綠色,然而那時他原來處身之所,已被鐵狼銀狐擊了一個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