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錯上賊船

第13章 :錯上賊船

第13章:錯上賊船

「哦,這是我買來送給你的。」季洛銘說著,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隨即,他看了風林雪一眼,瞳孔里似乎光華流轉。

「你穿這個,真的很好看。」

風林雪對上他的眼神,只覺得他的眼睛里似乎別有深意,但是滿滿映照的都是她。在他目光的逼視下,她拎著購物袋的手心,差點滲出了汗。心裡也很慌亂,像是要交卷卻腦袋空空的學生一樣。不敢看他,卻又忍不住看他,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林雪……」季洛銘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柔柔的,帶著一絲微顫,直鑽入她的耳廓。風林雪連忙垂下頭,感覺臉上有些發燙,手攥得更緊了。她不敢回答,也不敢再看他。心臟怎麼忽然一下跳的好快?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正在僵持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汽車轟鳴的聲音。風林雪連忙回頭,在不遠處的山道上,看到了冷浩天的黑色勞斯萊斯幻影。心裡的慌亂瞬間被憤怒所代替,她眼神一下子就恢復清明,也不再因為旁邊的季洛銘而受影響。

「我想我應該回去了,謝謝你。」重新恢復冷靜的風林雪淡淡的對季洛銘告辭,季洛銘知道她的反應是因為後面駛來的那輛車上的某個人,也不再做追究。他只是笑笑說:「明天你第一天上班,早一點來,別遲到了。」

「我知道了,再見。」風林雪向他點頭致意,也不多待,轉身進門。

就在風林雪進入大廳的一瞬間,冷浩天的勞斯萊斯也到屋門口了。季洛銘的車還停在這裡,剛剛掉頭準備離開,兩車相遇,冷浩天的臉色格外陰沉。

「季洛銘是吧?」冷浩天的聲音分外陰沉,「冒犯本少爺,你給我小心點!」

季洛銘卻是笑的雲淡風輕:「冷大少爺,你想要收拾我,也得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你說什麼?」冷浩天頓時像炸毛一樣,握著方向盤的手瞬間收緊。旁邊副駕駛座上的冷浩然看見哥哥發火,連忙來勸:「哥,這是家門口,別平白沾染了晦氣!」

冷浩天這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只是瞪著眼睛看他。季洛銘毫不介意,開動引擎,在走之前,還丟下一句話:「冷大少爺,聽我一句勸。燕城雖然大,卻也只不過是華夏國的一個城而已。更何況……是亞洲呢?」

說完,他一踩油門,飄然離開。

「該死的!」冷浩天憤怒的砸向方向盤。這個季洛銘是什麼意思?挑釁嗎?居然敢挑釁到他頭上?從小到大,他冷浩天怕過誰?

「哥,我覺得有些奇怪也……」冷浩然卻摸著下巴,在思考剛剛季洛銘的話。「如果是一般人,聽到我們冷家的名頭,都會打退堂鼓。這個季洛銘,卻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我管他什麼來頭?總之得罪了我,他就該死!」冷浩天雙目盡赤,陰狠的眼神,一直追隨著季洛銘遠去的方向。

停好車,回到家,洛伯看著冷浩天和冷浩然兩個人回來,有些驚奇:「大少爺,你不是和風小姐一起出去的嗎?怎麼一前一後的回來?」

「洛伯?你說她在家?」冷浩天瞳孔一縮,陰冷的問。

「是啊,剛回來沒多久。」

「那就好!」冷浩天說完,忽然像獵豹一樣,「噌」的竄上樓。哼,風林雪、季洛銘!一個兩個都敢得罪到他頭上,以為他是好欺負的?

「喂,哥哥,冷靜點!」冷浩然連忙在他身後喊。他就擔心,哥哥剛剛受挫,會找風林雪又大吵一架!

於是他也跟著跑了上去,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洛伯看著兩人跑上樓,還有些奇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冷浩天三兩下就竄上三樓,找到了風林雪的房子前。此時他面如寒霜,心裡氣憤不已,什麼也沒想,一腳便踹在門上:「風林雪你給我出來!」

一腳踹開了門,冷浩天不管不顧的往裡沖,一面沖還一面喊:「風林雪你給我……」

「出來」兩個字還沒喊出口,他就愣住了。

風林雪也愣住了。

一件避體的衣衫,悄無聲息的飄落……

此刻,除了身上重要部位的一點遮蔽之外,她可以算是完全對他赤誠相見!

她剛剛是在換衣服,想再試一試今天買來的衣服是不是合適。結果剛剛脫去外衣,就碰到冷浩天闖了進來……

冷浩天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微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就這麼站著,一動也不能動!

精緻的酮體就像是用最純潔無暇的美玉雕刻出來一般,每一道弧線都是那麼的賞心悅目。目光順著白皙頎長的脖頸一路下滑,兩道亮麗的蝴蝶骨下,是傲然挺立的豐潤。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蠻腰,有著糯米一般白膩柔滑的質感,只一眼,就令人一陣血脈賁張。

長長的烏髮,靜服的垂在身後,映襯著白凈的肌膚,更是誘人。曲線畢露,卻偏偏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都有所遮掩。彷彿欲拒還迎的羞怯,更是讓人無法轉移視線!那一張素來沉靜的臉龐也帶著一絲異樣的紅暈,看起來像是冰雪天綻放的紅梅,清麗嬌媚,明艷至極!

窗帘雖然拉上,風,卻從窗子里漏了進來。

清風拂過,帶來她身上淡淡的體香,他忍不住一嗅。好香……

安靜。

世界很安靜,安靜的世界里,只有他和她靜靜的站著,彼此都沒有動一步。

冷浩天看著風林雪茫然的眸子,心下慌亂地咽下一口水,抖著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許久,他帶著一絲顫抖的,開口了:「風小姐……」

剛一開口,風林雪就爆發了。

「冷浩天!」風林雪又羞又氣,眼裡憤怒的像是要噴出火來,一把抓著衣服擋住他的視線:「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我不是!」冷浩天張嘴想要解釋,喉嚨里卻乾澀不已。他上前一步,繼續說:「我只是……」

「給我出去!」風林雪憤怒的指著門口,白皙纖長手指用力一伸。

「呲!」的一聲清響,卻是她內、衣的肩帶經受不住她的力道,猛地斷開。此刻她正好揚著手,內、衣便順著她的胳膊一路滑落,將她整個正面毫無保留的展露在冷浩天的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

冷浩天嚇得奪路而逃,在轉身的一瞬間,他分明用眼角餘光看到了她瑩白的雪峰上,那兩朵盛開的雪蓮!

「砰!」的一聲,他重重的關上門,整個人靠在牆上,腦子裡還在急速運轉。

她的白凈的肌膚,誘人的曲線,溫軟的馨香,甚至是含羞帶燥的臉蛋,還在他腦海里迴旋。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女人的軀體能婉轉妖嬈到這個地步!只一想,心臟便亂跳不止,恍若鐘鼓齊鳴。渾身血液激蕩不已,迅速朝著小腹彙集。他見過很多女人穿比基尼,但是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的身體,比她要完美的。冷浩天難堪的發現,一貫自制力強的自己,身體居然有了反應!

老天!

就在這時,冷浩然也趕到門口,看到冷浩天臉色一陣白一陣紅,身體顫抖著,像是看見了很可怕的事情一樣。他有些奇怪:「哥哥,怎麼了?」

冷浩天沒有回答,眼前閃現的畫面還是剛剛看到的場景。

「是不是她給你氣受了?」冷浩然一看到哥哥魂魄飄搖的樣子,還以為是他被風林雪氣到了。立即想要進門討個說法:「我去跟她說說!」

「別!」一看到冷浩然扭頭要進門的樣子,冷浩天連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能進去!」

「到底怎麼了?」冷浩然一臉疑惑,看到哥哥又驚又懼的模樣,一頭霧水。他什麼時候看到這麼慌亂的哥哥?像是發生了世界上最不能發生的靈異事件一樣,竟然讓他嚇成了這個樣子!

正說著,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冷浩天嚇得立即鬆開了握著冷浩然胳膊的手,像是做錯事的小學生,垂著手,一臉擔驚受怕的表情。

風林雪還是穿著原來的衣服,臉上的憤怒已經被平靜所取代,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的眼眸平靜的看著冷浩然,隨即又滑落到冷浩天的身上。被她的眼眸對視,冷浩天心口一跳,只覺得一陣驚懼,卻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的臉龐。

想到剛剛的場景,她的美麗和婉約,冷浩天忍不住喉頭一滾,目光又是呆了。

「冷浩天!」忽然,朱唇輕啟,風林雪冷冷的吐出這個名字。

冷浩天一抖,又是期待又是擔憂的看著她。

風林雪只是伸出手,狠狠的在他臉上抽了一巴掌!

「啪!」

重重的一聲響,冷浩天被打得有些獃滯,後退幾步,一手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風林雪臉上的平靜終於被打破,帶著一絲憤怒的嫣紅,抖著手指著他,憤怒的說:「我實在沒有想到,你竟然會是這樣的人!無恥!」

說完,一扭頭,拂袖而去。

直到風林雪離開,冷浩然也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囂張敢打冷浩天的女人,而他哥哥呢?甘心被打,居然不還口也不還手?

這到底是怎麼了?

「哥?怎麼回事?」冷浩然看了一眼旁邊的冷浩天,他還是維持著一手捂著臉的姿態,神情木楞。

「沒,沒事……」冷浩天眼神躲閃著,轉身,也走進自己的房間。

走廊上,只留下莫名其妙的冷浩然。他皺著眉頭,只能問自己:「到底怎麼了?」

晚飯,冷浩天惴惴不安的等在樓下。既有些期待,又擔心風林雪會把事情說出去,跟他鬧。

就連毫不知情的冷仁霆和洛伯也看出了冷浩天的奇怪之處,想問又不敢問,只是一直看著他。

上菜的時候,少了風林雪的碗筷,冷浩天終於忍不住了。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那個女人怎麼不下來?」

冷仁霆和洛伯互看了一眼,饒有興緻的問了一句:「你怎麼關注起林雪的事情了?」

「誰關注她了?我只是……」一聽見爺爺的說法,冷浩天漲紅了臉,緩了緩,才假作憤怒的說,「我只是覺得,這傢伙太過分了!居然讓爺爺您等她!」

「哦?是這樣?」冷仁霆挑了挑眉毛問他。

「當然!」冷浩天昂首挺胸,就差點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的清白。

「她剛剛說了,身體不適,所以不下來吃飯了。」冷仁霆說,「剛剛我吩咐廚房,給她做了一點清淡的粥。吃完了飯,你給她送上去。」

「我?憑什麼?」冷浩天立即搖頭,一臉的不願意。

「憑什麼?」冷仁霆也厲聲道,「就憑剛剛浩然說,是你惹她生氣,把她氣病了!還不該你親自送上去給她賠禮道歉?」

冷浩天看了一眼冷浩然,冷浩然聳聳肩膀:「我只是就事論事。」

「爺爺,我不是……」冷浩天剛想解釋,想起剛剛那一幕,他有些訕訕的閉上了嘴。

冷仁霆這才點頭說:「不管怎麼說,人家住到我們家裡來,就是客人。你三番五次對她大呼小叫,找她的不痛快,這是待客之道嗎?」

「我……」冷浩天想爭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冷仁霆嘆息一聲:「我知道,你對這門親事很抵觸。她們風家,對我有救命之恩。不管最後你們倆成不成,這恩還是要報的!你最近的所作所為,讓我實在是太失望了!」

「爺爺,我……」冷浩天張著嘴想說什麼,冷仁霆不耐煩的皺著眉:「好了,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吃完飯,你給我把粥送上去,親自賠禮道歉!以後,不準找她的麻煩!」

「……是。」冷浩天艱難的點點頭,默默的端起碗,扒著碗里的飯。心裡慌亂不已,既有對爺爺處置的不滿,也有對風林雪的怨恨,還有……他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月色襲人。

屋子裡沒有點燈,窗帘拉開著,只有凄清的月色照進來,顯得有些暗淡。窗前的梳妝台前,風林雪放下梳子,拿起一個密封好的藥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一顆龍眼大小藥丸拿出來,吞入腹中。

自從十年前,她吃下父親研製的那種藥劑之後,就留下了後遺症。每個月必須得吃剛才那種藥丸解毒。又或者,是在情緒激動之後,必須吃那種葯來控制體內的毒素。

當年她以當地理科第一名的成績,考入N大醫學部,並不是嫌學不到東西而退學,而是因為她不能去讀書,原因也是這個病。一直以來,風家因為父親的這個研究而大受打擊,作為父親唯一的後人,她必須要克服這個困難,才能把風家從絕境中帶出來!

所以,她能想到的方法,就是以身試藥。

這麼些年,經過她和爺爺的努力,終於成功治出了解毒劑,就是她手裡的葯。只要她按時服用,並且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就不會有事。

可以說,她這麼清冷的性子,除了從小到大的環境使然,還有這種藥物的原因。

而且,這個葯的後遺症還有一種——在服藥期間,因為藥性寒涼,所以,她只要一直吃藥,就不可能懷孕。

這也就是她一開始要拚命拒絕這門婚事的一個重要原因。只有她努力的作出最後的解毒劑,能完美的解決後遺症,才有可能談婚論嫁,追尋自己的幸福。

但是無論以後她是不是要選擇嫁人,她都能肯定,像冷浩天這樣的,一定不是自己的幸福。

不論是他的霸道傲慢,還是這幾次的烏龍,以及他根本就已經有了一個深愛的女朋友。風林雪覺得自己跟他幾乎毫無可能,最多不過忍耐了三個月,就一定會抽身走人。

正想著,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

「誰?」風林雪放下藥瓶,問了一句。

門口那人沉默了一瞬間,還是回答:「——冷浩天。」

風林雪一愣,隨即臉色轉冷,淡淡的說:「進。」

門開了,冷浩天端著盤子走進去,心裡還有些局促。他連忙說:「是爺爺讓我上來的,這是粥。」

「放到一邊吧,謝謝。」風林雪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一絲的波動。屋子裡很暗,這讓冷浩天很是不習慣。他不習慣不能掌控的感覺,似乎一切都開始脫離自己的手掌心。

終究有些心慌意亂,甚至不敢抬眼看她,冷浩天把粥放好,轉身就走。

「等一等。」忽然,風林雪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冷浩天一轉身,就看見她一襲白色的長衫,背對著他站在窗前。夜風浮動,吹起她披散的長發,看上去格外寂寥。

「有事?」冷浩天皺著眉頭,並不前進一步。

「有些事,我覺得應該說清楚。」風林雪說著,忽然回頭。月光恰好照在她的臉龐上,給她鍍上一層瑩白的光芒。跟旁邊漆黑的夜色很清晰的分別開,她單薄的背影淡如煙塵,薄如迷霧,融入這夜色里。不突兀,不刺目,讓人非常舒心,卻又能在眉眼之中,感覺到她的倔強與孤高。雖然並非傾國傾城的麗色,卻也有一份渾然天成的清爽,讓人見之忘俗。

心口一跳,冷浩天壓下心頭的一絲旖旎,裝作平素的冷酷,啞著嗓子問:「什麼事?」

風林雪淡淡的說:「冷先生,我知道我的到來給你和你的家庭帶來很多不便,我也覺得很抱歉。」

冷浩天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臉皮夠厚!」

沒有理會他話語里的奚落,風林雪繼續說:「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你想和她在一起。我不會過問你們的事情,也不會對她怎麼樣。」

「哼,你的意思是說,你和那個小白臉的事情,我也不要管。對嗎?」冷浩天揚起下巴,眼眸里忽然變得有些犀利。

「我和季醫生只是朋友,信與不信隨你。反正我不會做出有損你們冷家的事情。如果你等不了三個月,跟你爺爺說就是,我保證配合你,怎麼樣?」

難得看到風林雪降低身段說話,冷浩天有些愕然。他冷哼一聲:「誰知道你不是故意這麼說,好打消我的戒心,留在我們冷家!」

風林雪臉上無悲無喜,平靜的看了他一眼,語氣里沒有嘲諷,也沒有憤怒,只是淡漠的說:「冷先生,或許你確實很優秀,也有不少女孩子喜歡你。但是請你記住,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你這樣的人。」

「你什麼意思!」冷浩天聽出了她語氣里那一絲絲不屑,立即跳了起來。

「我沒什麼意思。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風林雪,不喜歡你,也不想賴在你們冷家。請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風林雪淡淡的看著他,眼睛平和至極,冷浩天被她看得心裡很是毛躁。最後只留下一句話:「希望你說到做到!」

「我一定可以!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請你出去吧。」

「好!」冷浩天說完,傲然的走了出去。門就在他身後轟然關上。

等門關上,他才有些回過神來。

這就完了?

剛剛風林雪說,絕對不會喜歡他,也不會賴在冷家。所以他之前所懷疑的,都不作數?他以後,可以安安心心和菀茹在一起?

怎麼會,這麼容易?當原本以為想要克服的珠穆朗瑪,只是你家屋後頭一堆小土坡。登頂以後,自然不會有什麼喜悅,卻有那麼一絲淡淡的失落。

想著想著,冷浩天忽然有些微怒。

憑什麼,你風林雪看不起我?你就這麼肯定,你絕對不會喜歡我?

太過分了!一貫都是我拒絕女人,一貫都是我不要女人纏著我!你風林雪何德何能,居然看不起我?居然敢不喜歡我?

憑什麼憑什麼?

剛想沖回去和她理論,看著緊閉的房門,冷浩天還是忍住了。

好你個該死的風林雪!

捏著拳頭,心裡一肚子火沒出發,正難受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掏出來一看,又是林菀茹打來的,每天晚上例行公事的電話。

「菀茹。」跟她通話,冷浩天心裡的火氣立即消散,聲音也變得柔柔的。

「浩天,我明天晚上的飛機,後天早上到——哦,不對,算上時差,是後天下午到,你來接我吧!」

「嗯,一路上小心,東西帶齊了嗎?」

「當然,我早就收拾好了。」聽筒那邊,傳來林菀茹銀鈴般的笑聲,「我還給浩然和冷爺爺帶了東西回來,有些擔心他們喜不喜歡呢!」

「你送的,他們一定喜歡!」冷浩天心裡軟軟的,柔柔的。這樣的女人,才是他心裡完美的女人。溫柔賢惠,而且善解人意。比這塊又冷又硬的臭石頭好多了!

心裡小小的鄙視了風林雪一下,那邊林菀茹還在說:「現在你那邊是晚上了吧?好好休息,我可不想看到你憔悴的樣子。」

「知道,你也是。」冷浩天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很想你。」

林菀茹有些吃驚,冷浩天一貫是冷酷高傲的,就算愛到了骨子裡,平常溫柔的話也難得說上一兩句。只怕這是真的將要相見,才會說這樣的話,她微微一笑,也柔聲說:「我愛你,再見。」

冷浩天聽得心口一跳,腦海里全被柔情蜜意所包圍,連剛剛風林雪冒犯他的事情也記不住了。

真希望,能快一點見到菀茹!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冷浩天一如既往的早起,梳洗完畢,穿著運動裝,肩膀上搭著毛巾,去山道上晨跑。

沿著山道跑一圈,上來正好一個小時。擦了擦汗,回到院子里做放鬆運動,正好看到在一邊也在晨練的風林雪。

微曦的晨光下,風林雪在打著太極。不過顯然和一般的老年人在公園裡慢悠悠打著的太極不一樣,風林雪的這一套動作,雖然還是太極,但是速度卻非比尋常。

時而和緩,彷彿天上飄渺輕盈的白雲,微風拂過,讓人心境平和。時而急促,有如萬千鐵騎,衝鋒陷陣,張開凌厲的獠牙,將面前的一切斬入虛空。

而風林雪穿著寬寬大大的衣衫,也隨著她的動作時而翩飛,時而輕緩。她的身體有著極其良好的柔韌度,有些動作幅度非常大,她也能輕輕鬆鬆的完成。即使是寬大的衣服,也能展現出她優美的曲線。

高高的踢腿,下腰,翩飛的衣襟下,柔軟的腰肢折成不可思議的弧度。小腹上那一抹凝白如玉的肌膚,暴露在晨光里,帶著幾分力量和柔美,分外迷人。

真是奇怪了,明明就是一副天生的妖嬈,偏偏卻穿得跟古代的節婦一樣保守。即使是在這樣的夏末,她也穿著寬大的衣衫,就連手腕和小腿都不露出來。如果穿得稍微清涼一點,她周圍應該會圍繞很多男人。

那樣迷人的曲線,那麼白皙光滑的肌膚……

風林雪一抬頭,就看見前面眼睛都不眨盯著她看的冷浩天。他的眼神很奇怪,有一絲的迷惑,有一絲的探尋,還有一絲的……那種熾熱的樣子,是什麼?

如果是冷浩然這樣看她,那她估計在第一時間就能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可關鍵是,看她的人是冷浩天,是一直討厭她並且嫌棄她的冷浩天。活了二十五年,每天都是跟爺爺學習醫術的宅女風林雪顯然還不能明白冷浩天眼睛里的意思,於是她迷惑了。

在冷浩天看來,歪著腦袋,皺著眉頭,眨著眼睛忽閃忽閃看著自己的風林雪。只覺得她眼睛似乎會說話一樣,紅唇欲張而未張,白瓷一般精細的皮膚沒有一絲的缺陷,甚至連一個毛孔都看不到。風林雪是學中醫的,自然很注重自身的調養。她習慣每天十點睡,六點起,跟隨著日升日落、大地的規則調整自己的作息。

而且平素也注重心境平和,二十五歲,正是成熟與青春的交相輝映的年紀。從風林雪身上,能看出她不諳世事的高傲和青澀。

兩人相顧無言,正當風林雪被他越來越奇怪的眼神盯得背後發寒,猶豫了一瞬,還是張嘴問:「冷先生……」

冷浩天沒有回答,只是一直看著說話的風林雪。風林雪有些詫異,眉頭皺了皺,還是繼續詢問:「冷先生,有事嗎?」

還沒等冷浩天說話,身後一聲爽朗的笑聲響起:「浩天,林雪,早啊。」

是冷仁霆,老人家早上也有晨練的習慣。打打太極,走上兩圈,對身體大有好處。

「爺爺。」見到冷仁霆,冷浩天不敢擺出什麼不恭敬的態度,立即站到一邊。

「冷爺爺。」同樣,風林雪也不敢對他不恭敬,很是規矩的問好。

「好好,」冷仁霆笑了笑,看看兩個小輩。雖然兩人之間還是隔著老遠,也沒有什麼親近之意,但是,浩天也沒有藉機給她臉色看不是?

冷仁霆心裡有了計較,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是笑著問風林雪:「林雪,你這套太極,可跟往常人練得不一樣啊!」

風林雪規規矩矩的回答:「冷爺爺平常練習的,只是修身養性的舒緩功夫罷了。但是正經的太極拳,可以一門可以傷人致死的拳法。林雪所練習的,就是這樣一套武術。」

「哼。」是冷浩天。剛剛心裡奇怪的思緒,已經被冷仁霆的忽然出現所打斷。他只是有些不屑於風林雪看上去像是行家裡手的姿態。論其功夫,她一個女人,怎麼在王牌特種兵部隊出身的自己面前說三道四?這不是班門弄斧嗎?

冷仁霆沒有理會孫子的哼聲,而風林雪也覺得舒服了不少。說實話,她倒是習慣冷浩天一貫的冷傲態度。他那種時而迷惑時而木楞的眼神,讓她本能的覺得很不愉快。

忽然冷淡下來的場面,讓三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冷仁霆看著兩個不開口的冷麵小輩,心裡也有些彆扭。兩個個性冷淡的人湊到一起,只怕他們十天半個月的,也說不上一句話,真是讓人頭疼。

自從那天撞見冷浩天對風林雪的「不軌」之事以後,這幾天雖然兩人還是不說話,但是冷浩天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諷刺人了。說不定,自家孫兒早已經對這位未婚妻有所想法,只是礙於面子,不敢開口。

看來,這兩個小傢伙還需要幫襯一把啊!

冷仁霆看也不看自家孫子一眼,只是笑眯眯的看著風林雪。跟很多嬌生慣養的女孩子不同,風林雪恬淡的氣性讓冷仁霆很是滿意。早晨氣質蓬勃,中午內含緊守動靜開闔,傍晚閑散雀躍,夜間清幽寧靜。除了略顯安靜之外,其他各項條件都很符合他心中孫媳婦的標準。

晨練以後,看到兩個小輩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吃早飯,冷仁霆心裡樂開了花。他還以為是冷浩天終於開了竅,知道要對未婚妻好一點。

不過,吃完了飯,有件事情倒真是讓人犯了難。

冷浩天要上班,風林雪也要去醫院。冷浩天顯然不想去送風林雪,至於把她交付給弟弟冷浩然?算了吧,這小子上班一貫遲到,絕對起不來,現在還在上面夢周公呢。

「浩天,你就送林雪一程吧!你反正開了車。」冷仁霆肯定不會放棄這個絕佳的機會,立即在一邊推波助瀾。

「這……還是不需要麻煩冷先生了吧。」風林雪連忙拒絕。

「這裡是別墅區,都沒車經過的。你還是讓浩天送送你吧。」冷仁霆才不會聽她解釋呢,笑眯眯的把冷浩天一推,冷浩天苦著臉,只能點頭答應。

風林雪看到這樣的情況,也只能應下。跟著冷浩天上車,兩人默不作聲。等到路過最近的公交站,風林雪說:「我就在這裡下了,謝謝。」

冷浩天自然不會跟她客氣,連忙把車停在一邊。風林雪下來,徑直走到公交車站,冷浩天就開車離去了。

風林雪在公交車站等車,這裡是起點站,公車二十分鐘一趟,還不到來車的時間,所以她一直在旁邊守候。

正在這時,一輛銀色的奧迪A8緩緩駛來,就停在風林雪前面。她等著車,左顧右盼,沒有在意。銀色奧迪停了會兒,又開始鳴笛,風林雪皺了皺眉,依然沒有管它。直到奧迪的駕駛席車窗搖了下來,季洛銘探出腦袋,微笑道:「林雪,上車。」

風林雪大吃一驚:「怎麼是你?」

「我剛好也住在這附近,看到你在等車。」季洛銘笑了笑。

「你住在附近?」風林雪有些疑惑,「我明明記得,你住在東城的啊?這裡是西城,怎麼會……」

她說著,有些訝異的看著他。季洛銘架了架眼鏡,顧左右而言他:「早上空氣不錯嘛,我早點開車出來。」

「你之前一直關著車窗,哪裡知道什麼空氣……」說到這裡,風林雪再笨也清楚了。她看了看季洛銘,季洛銘臉上似乎也有些微紅。一股從未有過的波動,悄然在兩人面前擴散。

許久,是季洛銘清咳一聲,將風林雪驚醒。他笑了笑說:「上車吧。」

事已至此,再客氣也沒用了。風林雪便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一路風馳電掣,迅速到了醫院。

醫院挂號處前,排著長龍。也苦了這些看病的人了,因為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為了能掛一個專家號,據說還有在這裡等候三天的。

風林雪在大樓的五層,季洛銘在八層。按照醫院的要求,風林雪每天只要上半天班,工作日的單號是上午去門診,雙號是下午的門診。中醫不同於西醫,基本上沒有晚班的,這也算是中醫的福利了。

——當然,像季洛銘這樣的世家弟子,也沒有晚班。醫院裡安排工作的是副院長段靜碩,他不可能讓季洛銘不痛快,當然還是給他安排的好時間。這點,其他同事也知道。只是因為季洛銘個性隨和,而且平常有事沒事總會帶些東西來犒勞大家。爭功勞的時候,也總是躲在一邊不相爭,所以大家也就忍了下來。

不過今天是她第一天過來,按規定下午也得留下來。晚上還有一個歡迎她到來的飯局,風林雪本不想留下,無奈庄啟文下令,她只好參加。

上了五樓,風林雪出去,季洛銘也跟著出去。風林雪有些意外,卻看見季洛銘手裡拎著一個袋子:「這是送給你的東西。」

風林雪接過袋子一看,裡面是一套茶具以及一盒碧螺春。她連忙還給他:「這我不能收。」

季洛銘笑著說:「拿著吧,茶是昨天我說了要給你的。至於茶具,是爺爺一定要我給你,說是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你要是不收,我拿回去,爺爺會怪我的。」

風林雪只能收了。季洛銘還笑著說:「中午,和你一起吃飯?」

「不用了,誰知道看完病人會拖到什麼時候去,我……」

「就這麼說定了,我來等你。」季洛銘說完,立即走入電梯。風林雪還沒拒絕的時候,電梯門已經合上了。

風林雪只好拿著茶葉和茶具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還是新人,雖然庄啟文想要重用她,怎麼的也得做做樣子。和她一起用辦公室的,是醫科大學博士畢業的女醫生,吳燕艷。她比風林雪略大,二十七歲,沒有出現在那一天的專家會議上,所以風林雪也沒見過她。

「早就聽說你了,沒想到這麼年輕!你才大學畢業是不是?」吳燕艷睜著大眼睛,上上下下看了看她,有些好奇。

「風林雪,二十五歲,請多指教。」風林雪想了想,還伸出手來,想要和她握手。

吳燕艷對風林雪落後的問好方式感到有趣不已,大笑說:「這都什麼年代了,親愛的!以後咱們可就是同事了,有什麼話儘管對我說,別客氣!」

病人陸陸續續到來,兩人再不多說,坐下來給病人看病。

沒想到一上午,吳燕艷那邊手忙腳亂的,風林雪倒是輕鬆無比。她是專家號,但是卻和吳燕艷待在普通診室。而且年紀又輕,也沒有什麼過硬的資歷,來投報她的人並不多。反而是剛剛畢業的吳燕艷,因為是普通號,所以看病的人反而很多。

閑暇之時,風林雪打開了茶具,也打開了茶。看到茶具和茶的一瞬間,她才嚇了一跳。這真是上等的青瓷茶具,出自龍泉窯,瓷質細膩,線條明快流暢、造型端莊渾樸、色澤純潔而斑斕,還帶著冰裂紋。(又稱開片,為瓷器釉面的一種自然開裂現象)冰裂紋呈現金絲鐵線的狀態,相當耀眼。(又叫「鱔血」。宋代哥窯開片釉器,裂紋奇特,紫黑色裂紋包圍著金潢色細絲狀裂紋,故名。)至於茶,則是上等的碧螺春,看品質,應該是出自洞庭西山,每年只產數百斤的極品。

季家,這麼有錢?竟然能拿出如此大的手筆?

屋子裡的水,是飲水器里的礦泉水,拿來泡茶倒是合適。不看病的時候,她有閑心坐下來烹茶。動作優雅而舒展,整座辦公室里茶香撲鼻,平添三分古意。

中午,吳燕艷還在奮力的看病,風林雪已經翹著小指倒茶了。往來的病患也有口福,人人都能分得一杯香茶。不過,給這些病患,可就不能用茶杯了,只能用一次性的紙杯盛著。

又燒開了水,正在用茶漏過濾,季洛銘悄然進來。看到正在將沸水倒入蓋碗里的風林雪,他也站住了。只見她側著頭,表情很認真,像是完成一件重大的事情一樣。揚手,一道亮麗的水線從壺嘴落入蓋碗中,杯子里團成一團的碧螺春,像是嬰兒握著的小手,立即舒展開,翠綠翠綠的。

溫潤的茶香從杯盞之間瀰漫出來。清澈的茶湯經過茶斗的過濾,從功德杯中被均勻的分到各個小杯里,辦公室內頓時籠罩了一股淡淡的氤氳。而她的臉,就藏在這裊裊的霧氣之後,若隱若現。看著看著,他的眼眸也變得有些朦朧了起來。

一雙白皙纖長的手捧著一碗香茶,沖開微薄的霧氣。猛然間驚覺,他看見風林雪已經將茶送到自己的面前,白皙的肌膚,小巧的面孔,尖尖的下巴,黑瞳里被霧蒙著,看不真切。

「看了那麼久,不是想來喝茶的么?請!」風林雪雙手捧著一小杯茶,遞到季洛銘面前。

「哦哦,好的。」接過茶,輕輕一呡,茶香伴著溫熱的水流滑入口腔,飄到心頭。多天的煩悶,瞬間一掃而空。初嘗,只覺得淡淡的,還有還有些微苦。滑入喉頭,驀地升起一絲甘甜的氣息。待得入腹,千般滋味湧上心頭,很是宜人。

季洛銘笑了笑:「我喝了這麼多年的茶,竟然白喝了!從來沒有嘗過這樣的味道!」

「過獎了。往常爺爺還常說,我不會泡茶,經常糟蹋東西。」風林雪接過他的茶杯,又倒了一小杯給他,季洛銘一飲而盡。

「這都是糟蹋東西?那我往常的算是什麼?你要求太高了!」季洛銘笑了笑。正巧這時最後一個病患也看完,風林雪也遞給他一杯。吳燕艷看到季洛銘過來,也打趣道:「喲,季醫生!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哦,我下班了沒事,過來看看。」季洛銘也笑,眼睛卻一直盯著風林雪看。

吳燕艷人精一般,自然懂行,看到他的神情,也瞭然的笑了笑。

「我請兩位大小姐吃飯,不知道你們賞不賞臉?」季洛銘笑笑說。

「有人請吃飯?當然有空!」吳燕艷立即兩眼放光,立即答應下來。

「好。」季洛銘笑了笑,轉身離開。

「誒……」風林雪還沒來得及拒絕,季洛銘就離開了。

「吳醫生,你和他認識?」

「當然!我和他是今年六月,一起進醫院的。」吳燕艷點點頭,「他是德國留學回來的,學的是胸外科。據說家世良好,我們那個勢力的副院長啊,對他可是笑容可掬的!長得帥,對人態度溫和,而且也沒有女朋友。好多年輕的小護士,都迷死他了。」

風林雪點點頭,吳燕艷看到她,忽然八卦之心暴漲:「你是怎麼認識他的?看他跟你很熟的樣子。」

「我?就是上星期,跟我合作的時候認識的。」風林雪沒有說她救了季洛銘爺爺的事情,她覺得這不過是順手而為,小事一樁罷了。

「哦?」吳燕艷眼裡有些不信,她笑了笑說:「我看這個季醫生,對你可不一般吶!」

「胡說些什麼?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風林雪連忙拒絕。

「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吳燕艷也笑,「肚子好餓,我們下去吧?」

風林雪答應下來,收拾了一下茶具,跟著她下樓。季洛銘沒有帶著她們去食堂,而是去了附近一家餐館。席間,風林雪不怎麼愛說話,何況她一直秉承祖訓,「食不言寢不語」。就算要在吃飯的時候說話,都是將食物咽下去以後才張口的。反倒是季洛銘和吳燕艷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天南海北,聊得很投機。

吳燕艷人本就爽朗,而季洛銘也是見多識廣,風林雪在一邊,聽到了不少好玩的東西。她從來沒有過過正常人的生活軌跡,聽到他們說些成長趣事,或者世界大事,不覺也感到很有趣。

吃完飯,吳燕艷步子很快,一下子就走在前面。季洛銘則是故意放慢步子,跟風林雪一起走。兩人並肩前行,默然了一陣,季洛銘覺得自己應該開口說話,隨即看了看她。

「林雪……」

「季醫生。」

兩人同時看著對方,同時開口。微愣之後,又同時笑了笑。季洛銘連忙說:「有什麼事嗎?」

「沒有。」風林雪搖搖頭,「只是覺得,你們剛剛說的都很有趣。」

「有趣嗎?那不過是大家的成長啊,每個人都有那麼些糗事的。」季洛銘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我是說真的……我很羨慕你們。」風林雪說著,忽然嘆了口氣,「從小到大,我身邊只有爺爺。一門心思想的,也就是怎麼學好醫術,以後為風家爭氣。童年在我腦海里,已經很模糊了。」

季洛銘有些訝異,隨即也說:「我小的時候,也是這樣啊。我出生在一個大家族,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我還有很多的堂兄弟姐妹們。爸爸媽媽爺爺要求很嚴格,大家都在努力的學習,努力的當乖孩子,這樣才能贏得長輩的歡心。有時候,我真羨慕你這樣的獨生子女,可以完全讓人寵著。」

「是嗎?」風林雪自嘲的笑了笑,「我反而羨慕你呢!我根本就不知道,父愛和母愛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有哥哥姐姐在一邊的滋味,是怎樣的。」

季洛銘有些吃驚,慢慢放緩腳步。他只看到,風林雪的側臉,有些遐思,但更多的是迷惘。

「我家裡只有爺爺,要給人治病,要看醫書,沒有什麼時間管我。家長知道我家的情況,都不讓小朋友跟我玩。我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家裡的小葯圃,給剛抽芽的藥材們澆水施肥。看著它們長大,我才覺得是有東西陪著我一起長大的。」

「林雪……」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風林雪的話,季洛銘忽然覺得心裡柔柔的。

風林雪還抬著頭,看著陽光慢慢的灑落,她的眉間也慢慢的蹙了起來。「長大了,知道家裡的事。一心想的就是努力學習,將來給我們風家爭光。除了讀書,每天都是學習醫術。看看周圍,除了我,就是書,成堆成堆的醫書。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季洛銘或許想象不到那些日子。他出生豪門,從小身邊就有很多孩子努力的競爭,只為家長們的一句表揚。刀光劍影,或許有時候只是為了將來一點點的股份。他一直拚命的努力,最後還是因為不是長房長子,不能繼承最大的產業,被迫學習醫術,只想求得一席之地。

而風林雪經歷的則是冷漠,猜忌和疏離。旁邊的人視他們風家為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唯一的親人爺爺,平常也因為工作而忽略了孫女。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默默的成長。

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麼忍受這種難言的寂寞?又有多少白眼和鄙夷,才使得她完全收斂起自己的情感,變得不再相信周圍人?

風林雪說著,收斂起眼裡的一絲迷茫和惶惑,彷彿冷冰冰的女戰士一樣。

「我是風家人,這是我的宿命。只有變強,不斷變強,我才能繼續走下去。無論多困難,我都必須走下去。」

只是,她不知道,越是要努力要奮進,背影也就愈發的寂寞。至少,季洛銘看出來她內心的荒蕪,也越發的有些心疼。

季洛銘走到她身邊,輕聲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陪著你走下去。」

風林雪有些吃驚,微張著嘴看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季洛銘臉上帶著燦爛的笑意,溫柔的看著她:「我們是朋友啊,不是嗎?」

「嗯。朋友。」風林雪點點頭,心裡有些微暖。

「快來快來!電梯快要到了!」就在這時,走在前面的吳燕艷忽然喊了一句。季洛銘笑了笑說:「我們快跑幾步吧!」

風林雪點頭,兩人迅速朝著電梯跑去。

下午的工作,純屬在辦公室里無聊的。因為中醫組新來了風林雪,所以整個中醫組的人都留了下來。兩人也沒什麼事,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喝茶。風林雪話不多,說不到幾句就安靜的待在一邊。吳燕艷一個人說話甚是無趣,。

安靜下來,風林雪也有空看看醫書。當務之急,除了振興風家之外,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就是研製好解毒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到了下午下班的時分,吳燕艷伸了個懶腰,看到面前的風林雪還在看書。正準備說話,一個電話打過來,風林雪拿起一看,是季洛銘打來的:「喂,有事嗎?」

「下班了么?一起回去吧!」那邊,季洛銘的聲音很溫柔。

「呃,今晚據說有個歡迎我的飯局,我本不想去的,但是好像推不掉……」

「哦,是啊,你第一天來。」季洛銘笑了笑,聲音里有一絲的失落:「那明天見!」

「我是下午的班,早上不用去,所以……」

「沒關係,我也是下午的班。」季洛銘好像知道她的顧慮,連忙說:「一點,我在公交車站等你,再見。」

還沒等風林雪答應,他就掛了電話。

風林雪有些懊惱的也合上手機,一抬頭,就撞見吳燕艷那張八卦的臉。吳燕艷眉毛一挑,笑得意味深長:「——季醫生打來的?」

「是啊,他說晚上一起回去,但是我們這裡有飯局。」風林雪獃獃的回答,似乎沒有察覺出她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他對你,很關心啊!」吳燕艷曖昧的笑了笑,一手搭著她的肩頭。

風林雪裝傻裝不下去了,只能說:「我和他只是朋友。」

「是,朋友,好朋友!」吳燕艷故意順著她的話說,倒說得風林雪啞口無言。

屋子裡靜默一陣,被敲門聲打斷。開門,外面都是中醫組的同僚。看到風林雪和吳燕艷,不少人進來立即問好:「這位就是風醫生?這麼年輕?沒想到中醫組也有大美人了!」

「喂,你什麼意思啊?我很醜嗎?」吳燕艷不耐煩的瞪了那人一樣,大家一團鬨笑。不過學中醫的,現場倒是中老年人居多。一群中老年男性中,風林雪本來就年紀小,而且還顯得臉嫩,越發的突出。

「都到齊了?都到齊了就去吧!」就在這時,一聲笑傳來,是庄大院長到了。一群醫生見到院長親臨,莫不是有些驚異。看起來,這個風醫生的面子還挺大的!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去了,一路上,庄啟文一直在和顏悅色的問詢著。「今天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和同事相處都還好嗎?」之類的話。

風林雪倒是一一應承,她還以為是庄啟文要賺得自己爺爺重新出山呢,沒想到一到包廂,庄啟文坐在她身邊,把她身邊另一個空位,卻要讓給他外孫。

「我那個小外孫吶,對中醫也挺感興趣的,聽說我們這裡出了一個年紀輕輕的中醫天才,一直想見見。」庄啟文故作和煦的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在風林雪看起來,怎麼都有一絲陰險的味道……

正說著,包廂外面的門忽然有響動。一個聲音傳了進來:「外公,你大老遠叫我過來到底是啥事啊?」

很熟悉的聲音,風林雪皺了皺眉頭,回頭一看。大眼瞪小眼,那人驚呼一聲:「怎麼是你?」

進來的人是蘇澄愷……

包廂外,蘇澄愷急急忙忙撥打了一個電話:「喂,冷哥,怎麼回事啊?那個女人怎麼去附屬醫院了?」

「哪個女人?」冷浩天有些疑惑,想了想才明白:「哦,你說風林雪啊。」

「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也不告訴我?」自從上個星期他和冷浩天分開以後,就去外地出差了。今天下午剛回,什麼事都不清楚就被外公叫來吃飯。

「她?她幫你外公解決了上回嬰兒感染的事情,所以就順理成章進去了吧。」

「什麼?你說她就是那個被外界宣傳的神乎其神的中醫大師?」蘇澄愷吃了一驚,他當然知道風林雪懂醫術,只是沒想到她當真這麼厲害。

「或許……她勉強有些本事吧。」冷浩天隨口說著。

「冷哥,這不像你說的話啊!」聽到冷浩天居然稱讚風林雪的醫術,這讓蘇澄愷無比吃驚。

「沒什麼,我已經跟她說好了,她是她,我是我,三個月後她滾蛋,我們再無半點關係。」因為即將要見到林菀茹,冷浩天心裡也很快樂。再想到那些破事,心裡已經沒有那麼鬱悶了。

她都說了,不會纏著自己,那自己還湊上去自討沒趣幹什麼?

「啊?」蘇澄愷沒想到會發展到這一步,有些吃驚,「那……我們不收拾她了?」

「我爺爺嚴令,不准我對她動手,我也沒辦法啊!」冷浩天嘆了口氣,「不說這個了,明天下午菀茹回來,你跟我一起去機場接她么?」

「林小姐?算了吧,我可不當電燈泡。」蘇澄愷笑了笑,又問:「林家,知不知道你和林小姐的事情?」

冷浩天說:「除了林家老爺子不知情,基本上林家其他人都知道了。明天我去接菀茹,也會遇到菀茹的媽媽,還有欣野。」

蘇澄愷又問:「那……林家,知道你和那個女人的事情嗎?」

冷浩天沉默了一下,又說:「我想,他們應該知道了。」

「啊?這可怎麼辦?」蘇澄愷有些吃驚。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反正我又不會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怕什麼!」冷浩天說著,還補充一句:「何況紙包不住火,還是坦誠點好。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還是小心些好。」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蘇澄愷掛了電話。重新回到包間,見外公還在熱情的跟風林雪說話。蘇澄愷苦著臉,只好坐在一邊悶頭吃飯。

酒足飯飽,趁人不備,庄啟文將蘇澄愷拉到一邊:「澄愷,你看,風林雪這個人怎麼樣?」

蘇澄愷翻了個白眼:「外公!你至於嗎?」

「怎麼不至於了,你都二十八了!」庄啟文就這麼一個外孫,自然上心。可是蘇澄愷一直玩玩鬧鬧的,到現在也沒個正經女朋友。

「她我可動不得,外公,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蘇澄愷想了想,還是決定拿冷浩天出來說事。死道友不死貧道,冷哥,對不住了!

「這個風林雪,可是冷浩天的未婚妻!現在都住到他們家裡去了!」

「什麼?」庄啟文大吃一驚,「你說那個冷家?怎麼會?」

「據說是什麼二十多年前,風林雪的爺爺救了冷老爺子一命,兩家人訂的娃娃親。」蘇澄愷故作神秘的說,「冷哥好面子,還沒正式結婚前,他不想讓人知道這段親事。外公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

庄啟文沉默了下,也只能點頭。好不容易看中一個閨女,結果是許了人家的,庄啟文別提多鬱悶了。

不過鬱悶歸鬱悶,最後送風林雪回家的重任,還是落在蘇澄愷身上。畢竟他熟門熟路,而且好歹之前認識。一路上沉默,直到到了冷家門口,風林雪下車,跟他道謝,蘇澄愷才陰陽怪氣的說:「風小姐。」

「什麼事?」風林雪停下腳步,回頭問道。

「冷哥不會喜歡你的,明天他女朋友就要回來,勸你別費心思了。」

風林雪輕哼一聲,淡淡的說:「我對冷浩天沒有半點興趣,你多心了。」

「那就最好。」蘇澄愷也懶得廢話,開車既走。風林雪冷笑一聲,懶得理會他,徑直走向院內。

剛到房間,手機響動。拿起一看,是季洛銘的一條簡訊:「到家了嗎?據說明天會變天,多穿點衣服。」

風林雪心裡一陣溫暖,轉手也給他回了一條:「知道了,你也是。」

合上手機,想起季洛銘陽光的笑意,不知不覺心裡就很舒暢。真不明白冷浩天、蘇澄愷他們到底怎麼回事,一個個覺得自己似乎有多了不起,好像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應該拜倒在他們腳下一樣。

嗯,如果說是季洛銘的話……

第二天,因為是星期二,雙號下午上班。一大早冷浩天就去上班了,沒有送她。吃過午飯,風林雪於是一個人步行到下面的公交車站,果然季洛銘的銀色奧迪已經在等著。

「等很久了?」風林雪看到他開著音樂候著,也有些過意不去。

「沒有,我也是才到。」風林雪一摸到車載音響上微熱的感覺,就知道他在說謊,一定等了很久。心裡有些感動,也不點破,兩個人會心一笑,朝著醫院開了過去。

下午,看病的人依然很多。不少人是上午排隊挂號,只排到下午的號,等了一上午才過來的。風林雪依舊閑暇的很,無聊時分泡泡茶,看看書,好不愜意。

下班的時候,季洛銘敲門進來,微笑說:「下班了嗎?一起回去吧,我請你吃飯?」

吳燕艷一聽就笑了,動作飛快的收拾好東西,立即閃人:「你們慢慢聊,拜拜了」

「喂,你……」風林雪哪能不知道這傢伙想什麼,還沒來得及說話,吳燕艷就一道煙溜了。

風林雪只好回頭:「不用了吧,晚飯我自己回去吃。」

「昨天想跟你一起吃飯的,結果你有飯局,今天也不給我面子?」季洛銘微笑看著她,又加了一句,「可別說什麼『麻煩我不好意思』的話,我們是朋友嘛!」

「嗯,那就今天,以後就算了。」風林雪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他的請求。轉身給冷家打電話:「冷爺爺,是我,風林雪。晚上有事,不回來吃飯了。嗯,謝謝你,我會早點回來的。」

冷仁霆掛上電話的時候,還在嘀咕著:「怎麼回事?浩天和浩然也說有事不回來,晚飯難道我一個人吃?」

季洛銘看到風林雪答應,兩人一起下樓。這一次季洛銘沒有選擇上次那家餐館,而是去了一家做正宗燕城菜的地方。他事先問過了風林雪,她也不反對,於是兩人開車去了。

到了飯店,兩人選了一個清靜的角落。點好菜,慢慢的喝著檸檬汁,等著上菜。這個時辰人還不是很多,而且往來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會一喝酒就瞎鬧騰,顯得比較安靜。

飯店的一間雅閣內。

冷浩天和冷浩然兩兄弟赫然在座,上一回仗勢欺人的林欣野也在。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女人,一個年紀輕輕,穿著修身的長裙,栗色的捲髮垂落,脖子空閑處,帶著精緻的項鏈,配著和衣服同款的小皮包,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顯得優雅迷人。另外一個,則和這個女人長得有幾分相似,只是年紀略大,大概已經有四十歲上下,穿著得體而高檔,但是臉色卻不是很愉快。

正是法國歸來的林菀茹和她的母親。

此刻,林菀茹身邊一邊坐著她母親,另一邊坐著冷浩天,他倒是少有的局促。看著心愛的女友歸來,又是興奮又是緊張,一點也不像是平素冷酷無情的總裁,倒像是初入愛河的毛頭小夥子。

包間里很安靜,是林欣野經常跟姐姐和媽媽說話,冷浩天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緊緊的握著林菀茹的手。林菀茹也微笑,知道他心裡的擔心。畢竟,這些年自己和他的交往,是瞞著家裡人的。雖然林家隱隱約約知道她和冷浩天的事情,但是今天,應該算是他第一次正式的以自己男朋友的身份和她母親見面,難免會有些緊張。當下也只是和他牽著手,溫婉的微笑。

上菜上酒,冷浩天再裝矜持可不行。他倒滿酒杯,站起來說:「陳阿姨,我敬您一杯酒。」

林太太陳雪冷笑一聲:「你的酒我可受不起!」

冷浩天臉色微變,依然道:「陳阿姨,您是長輩。我們做晚輩的敬您一杯酒,怎麼會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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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掠愛:甜心寶貝,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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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錯上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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