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第 二 章

「事情進行得如何?」

說話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威嚴。

「一切正如閻大先生所設計的。」張張進十分恭敬的站立在一座巨大的直黑棺木前回道:「杜三劍應邀到伍達的府里去,談笑和王王石則將在今夜探訪宣家府。」

沉沉的一聲笑由黑棺木內傳出,短短的一聲卻是變化了七八種語調。

這黑棺木內便是閻千手?

張張進頓了頓,又接著道:「至於俞靈相邀房藏以及談笑,他們之間談了什麼話,屬下仍然在查探之中。黑棺木里嘿嘿笑著,哼道:「查探?」

張張進的表情一緊,恭敬回道:「屬下辦事不力……」

「不是辦事不力。」黑棺木內的人沉沉道著:「而是你用錯了方法。」

張張進雙眉一皺,旋即明白似的笑道:「是,閻大先生的意思是直接就去問談笑」黑棺木里淡淡一哼,緩緩出聲說道:「此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能忽略了!」

「屬下洗耳恭聽。」

「忘刀先生和俞傲一戰是真是假?」

張張進這廂不由得一楞,訝道:「有可能是陰謀?」

正說這話時,懸挂在這秘室頂上的風鈴突然輕輕響了,好脆耳,可是用大理國的翠玉磨雕打造的。

張張進旋即站立到右首邊,只見得一道壁面無聲無息中滑開來。

四名頭戴奇異顏色臉譜的灰袍子漢子輕飄飄的滑入。

看他們的足底,似著地似飄浮,顯然已達氣過十二重天的深修成就。

張張進知道天馬賭坊內有四個非常神身份的人。

青龍、白虎、玄武、朱雀。

看著這四人各戴著青、白、朱、黑四色的詭異面具,應當是沒錯了,以張張進在天馬賭坊三年的時間,到了今天才算是第一回見著這「天馬的四隻蹄」。

「我要你們來,是要好好記住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人。」黑棺木里出聲音道:「他叫張張進,武器是又細又長的繡花針……」

黑棺木里長長的一串笑了。

「繡花針可以綉出任何的東西,也可以補合任何的破洞。」黑棺木里的人朗笑著:「當然,對人也是一樣。」

四個鬼麵灰袍漢子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答話。

但是,張張進卻感覺到他們已經回答了「是」,而且是很恭敬的回答。

然後,八隻眼珠子朝自己掃盯一剎。

不過是短短的一剎而已,張張進卻像叫人家看透似的。

「你知道我這麼做的目的?」黑棺木內的人忽然問向張張進。

這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對張張進卻是一個很大的考驗,甚至可以說,自己的一生就在現在的回答。

「閻大先生是希望我喬裝成另外一個人?」張張進謹慎而有自信的道:「而他們四個人則跟在屬下的左右,隨時配合計劃的進行。」

「哈哈哈,我沒看錯人!」黑棺木內的笑聲顯然相當的滿意,道:「我相信你到宣家府可以很完滿的達成任務。」

宣家府?原來我要混進宣家府!

***

王王石可是好大的一個哈欠依在一座廟口前的樹榦下問道:「談小子,你算出來沒有?」

「行了,總共有四撥人!」談大公子嘻嘻一笑,道:「我的意思是跟著我們的十幾起人中只有四撥人不懷好意。」

剩下的不是為了跟著看熱鬧就是想探聽點消息,好在天馬賭坊的盤口上下賭注。

咱們王大拳頭的原則是,腦力別人花,出手一起來,道:「行了,是哪些?」

「你右手邊有兩人在買葫蘆糖的,看到沒有?」

這時是初秋夜,廟門前向來是人來人往的聚集地。

王王石瞥了一眼,便見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付著銀子,他點了點頭,嘿道:「一雙不老童?名氣不小呀!」

談笑「格格」輕笑著,回道:「他們大概是欠了賭債替閻千手這老千還債的。」

王王石也笑了起來,想要請動這兩個人還挺不容易的一件事。

「另外有一個在那兒搖竹扇四處找人打哈哈的,你看見了沒?」

「穿鵝黃色衣服的那個小子?」王大公子眼睛瞄了一眼,難得聰明道:「那襲衣袍的滾釀邊布料,大概只有宮內貢品才有了。」

「呵,看不出來你有這點見識。」談大公子吃吃笑著,道:「可能是劉瑾那賊的探子吧!」

王王石雙眉一皺,靠在樹榦上的腰可挺了挺,嘿道:「如果真是劉瑾那奸賊的手下,杜小子……」

「安啦!」談笑一揮手道:「旁的不行,那小子保命之道可是一等一的。」

王大拳頭點了點頭,又聽談笑道:「你看到廟裡面左邊第二個窗口那道身影沒有?」

「瞧見了!」王王石嘿道:「這小子的眼光打從一個時辰前就叫人家不舒服極了。」

「嘿嘿,不知道是哪一路的朋友?」談笑挑了挑眉,冷冷道:「搞不好是向十年的人。」

「啥?修羅大帝那小子?」

「誰知道?這老小子詭異得很,幾乎是不死之身。」

「行了,最後一撥人呢?」

「三個道士!」談笑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道:「你只要一回頭就可以看到三個衣服穿得很乾凈,頭髮梳得很整齊的道士。」

王王石果然回頭看了一眼,也果然有三個道士緩緩的踱到茶攤子上坐下。

「聽你的聲音好像在嘆氣?」

「是在嘆氣。」

「幹啥?這三個牛鼻子老道在江湖中似乎沒啥名氣。」王大拳頭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沒聽過這三個人。

「我本來也不知道有這三個人,但是有人知道。」談笑慎重的道:「不但知道,而且有圖有畫。」

王王石的雙眉一聚,嘿道:「買命庄的大莊主?」

鄺寒四!

鄺大公子有一間密室,裡面有上千幅的畫。

畫中都是江湖中的名人,同時有字。

這是描述畫中人的淵源、武功、年歲,以及缺點。

如何一擊必殺的缺點。

但是在密室內更有一間密室。

那裡同樣掛了畫,畫了人也寫了字。

唯一不同的是,所有的記述中沒有任何一擊必殺的方法。

「這三個道士就是在密室中的畫上的人?」

「是!」

「那由你去對付。」王王石反應可快了,道:「哥哥我先進廟擺平那雙老鼠眼,再辛苦點出來對付那一對『小孩子』以及『太監小子』。」

辛苦?談笑瞪了這個朋友一眼,咬牙切齒的站起來道:「好吧!咱們各干各的,如果是逃命的話就到宣家府會面。」

他說著這就要走,咱們王大公子忽的一咕嚕站起來,疑惑道:「我現在忽然想到一件事很奇怪。」

「你有疑問?」

「有,大大的有!」王大公子咳了兩聲,道:「我現在才想到你對宣家府的興趣好像太大了一點!」

可不是?以目前忘刀先生和俞傲大俠即將一戰,以及談笑和房藏、俞靈之間亦有一戰來看,不應該為旁的事情分心才是。

談笑偷看了幾眼這位「好朋友」,片刻后才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關心?」

「為什麼?」

「因為布楚天這個人我一直沒忘。」

「楚天會的布楚天?」王王石笑了一口口水,乾澀的道:「據說他已經取得了寶藏圖去挖寶了是不是?」

「沒錯,可惜他還差一點點。」

「差一點?」王王石的眼睛亮了,道:「就差在宣家府上?」

「對極了!」談笑好用力的一點頭,道:「挖寶的秘圖以及口訣布楚天都有了,不過最後就差了一把鑰匙。」

「如果沒那把鑰匙就不能進入秘地取寶?」

談笑點著頭回道:「據說那是一處極為隱秘的山谷,洞口不但有千斤門,而且置滿了機關、火藥,如果硬攻的話,整座山谷便崩塌埋沒。」

那豈不是啥也沒了?

「原來幾個月來姓布的老小子一點進展也沒有!」王王石噓了一口氣,又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是醉仙樓萬二爺傳出來的消息。」

醉仙樓萬二爺的消息一向沒有人懷疑。

那不只是二十年來幾乎沒錯過一回,更加上醉仙樓和冷大先生、蘇小魂、大悲和尚他們有十分密切的關係。

「不過,這回連萬二爺也不敢十分肯定。」談笑沉吟道:「無論事實如何,宣家府是非去不可了。」

的確是非去不可。

若是真情如此,他們當然要阻止布楚天。

如果不是呢?在這個謠言的背後又有什麼陰謀?

一時間,王王石的頭大了。

怎麼才到京城沒幾天便發現沒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的?

「不管了!」王大拳頭自己告訴自己道:「哥哥我的拳頭可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讓對方很吃驚的出現在身前。

廟裡的香煙在四下繞,王大公子的眼睛卻像電火似的穿過了煙霧盯住對方的臉上。

這是個四十來歲方臉的漢子,兩道好短的眉毛看起來滑稽極了,加上好大的一張臉五官卻特別小,怎麼看怎麼覺得好笑。

「兄弟如何稱呼?」,王大公子問得很直接。

「我……叫伍短。」

「伍短?好名字!」王王石笑了起來,道:「喂,你一直跟在哥哥後面幹啥?」

「我……」伍短縮了縮身子,含糊道:「沒有呀!」

「煤油?蠟燭咧,煤油!」王王石已經把一雙拳頭捏得「格格」作響,道:「姓伍的,你是哪一路上的?早說早沒事!」

「王大俠何必為難下人?」王王石的背後忽然有人說話,淡淡笑道:「這位伍兄弟是伍達大人的家丁。」

王王石一回頭就看見了一把竹扇和一襲鵝黃色衣袍。

「嘖,是宮中哪位貴人出來?」王王石的雙目一閃,全身叫一股柔勁氣機侵來。

「在下陸登鵬。」這年輕漢子神色自若的道:「和伍達伍大人是好朋友。」

王王石嘿嘿一笑,哼道:「廢話別說了,講明白話吧!」

「行!」陸登鵬哈哈大笑道:「在下此番隨在兩位後面是為了阻止兩位到宣家府去。」

「呃?為什麼?」

「你不用知道原因!」陸登鵬嘴角一絲冷笑道:「因為你現在就離不開這間廟!」

陸登鵬的竹扇忽然間「活」了起來。

一把扇子在拍出的時候變成了七種奇妙的攻勢而來。

同時,那個叫伍短的人忽然間也變得不一樣。

不一樣的氣勢,不一樣的出手。

兩人一前一後的夾擊,王王石想也沒想到有這麼大的威力,幾乎在來不及想像中已經中了兩扇一拳。

這兩個人是誰?為什麼他們的出手如此的可怕?

第二波攻擊又開始,陸登鵬彈身而起,那個伍短則迅速移身從右邊潛進而來。

好似一圓急打轉的陀螺。

陸登鵬一扇子拍下,忽然間感覺到對方的周身五寸處有一股急速打轉的氣機,帶動自己的扇勢偏失了方向。

另一方的伍短也覺得不妙,怎麼一雙拳打上對方旋動的身勢卻像是被引入一股激流中不斷的由體內抽走?

他們雙雙一驚,冷不防的是王大公子忽的停下了身子,身子一停那雙拳頭可瞄得準確的「彈」了出來。

「砰砰!」好有力的兩聲響。

陸登鵬和伍短飛了出去,一個跌在西方三聖的佛像前,一個摔落在香火爐上,「嘩啦啦」的撞滿了一地的灰。

一時間廟裡廟外的人全呼喝了起來,有驚叫的,也有叫好鼓掌的,倒像是變成了夜市似的熱鬧非凡。

「唉呀!這位英雄不是忘刀先生的師侄嗎?」人群中那個曹老頭可真「適時」的叫出了聲,道:「好俊的功夫!」

「原來是忘刀先生的師侄,難怪武功如此了得!」

「就是,連京師八大公子的陸公子和伍公子聯手尚且不敵,若是忘刀先生來那豈不是更驚人了!」

耶?原來這兩個小子是八頭「風流義狼」中的一對,咱們王王石可一肚子火了,好個談笑誆了哥哥我。

王王石一個大箭步衝出了廟外,眼角兒四下飄著。

哪裡有談笑這小子的身影?

他正皺眉找著,廟內忽然又傳出了驚叫聲。

「殺人了,陸公子死了!」

「我的媽呀,伍公子也死了!」

「兇手!」有人大叫道:「快報官里去!」

王大公子在外頭這一聽可楞了楞,方才那兩拳他清楚得很,或許會叫那兩個小子躺上十天半月,卻絕對是不可能要他們的命。

這其間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王王石一回頭,便見得廟裡湧出大批的人來,每個人又驚又懼的看著他。

眼光就像是看著市場上那一條條懸挂著的豬肉。

「兄弟,你似乎惹上了大麻煩!」在王王石的背後,有一個三十年歲左右的漢子踱了出來。

這小子長相不差,身旁還有四位補快隨著。

「閣下又是哪位?」王王石盯著人家,隱隱約約覺得對方是個難得的英雄人物。

雖然這傢伙外表看起來嘻皮笑臉,神色之間卻是篤定得很。

篤定而有自信。

「我?」那漢子指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李,李嚇天!」

李嚇天?

天下三大名捕排名第一的「天下捕頭」李嚇天?

王王石的舌頭打了個結,忽地好大手掌往人家肩頭一拍,呵呵一笑道:「真是久仰了,閣下和董斷紅、魏塵絕斗羽紅袖和天下八路英雄的事令人欽佩不已!」

註:有關李嚇天、董斷紅、魏塵絕的事迹請見作者前著「砍向達摩的一刀」。

「你也會佩服人?」李嚇天輕輕笑了,道:「咱們先去看看體再作結論吧!」

王大公子滿意極了,哈哈大笑道:「大合哥哥之意!」

他們兩個雙雙跨步,忽兒間已到了陸登鵬和伍短的體之前。

靜靜躺著的體,扭曲的臉部,暴睜的眸子。

「他們死前似乎很痛苦!」李嚇天低身下去伸手在體這裡摸摸那裡捏捏,又皺眉又搖頭。

「幹啥?」王王石挑眉說道:「你這表情跟談小子好像。」

李大捕頭直起了身子,輕輕一嘆,道:「他們的確是死在你的拳頭下。」

「啥?喂,你講這話可要負責任的……」

「是要負責任。」李嚇天好小聲而溫吞吞的道:「所以,哥哥我身為捕頭不得不逮捕你。」

李嚇天說得很客氣,雖然他沒有動手,但是卻已經讓王王石有股強大的壓力。

對方的眸子已經告訴他:「別想逃,這裡是我的地盤。」

「不逃的是獃子!」王王石肚子自己叫了一聲,嘴巴上可是一喝,彈身便往外頭去了。

李嚇天輕輕一笑,輕喝道:「哪裡走!」

這三個字就等於一個字「追」。

***

跟三個道士走一道兒的感覺是挺奇怪的。

走著走著都好像自己也變成他們一夥兒似的。

這條路越往城外去,終於四個人的步伐停在一片秋豐時的稻田中。

泥土的氣息正濃,及腰的稻穗正隨風輕拂著。

透過衣裳,有一股親切的感覺。

只是在這時的夜空下,殺氣卻是比任何東西都要濃烈了幾分。

「三位道長可是來自迷離天外天的登仙洞?」

「嘖,連這點你也曉得?」其中一個淡淡的點頭,回道:「貧道等三人的確是來自登仙洞。」

談笑的肚子里一嘆氣,聳了聳肩道:「登仙洞里的乘龍呼風喚雨?」

「這個年輕人不簡單!」方才那名道人朝左右兩名道士道:「看來布大先生這回是替我們找對了人!」

布大先生?

談笑那張苦笑的表情越來越濃了。

「原來三位是布楚天派來的!」

「嘿嘿,布大先生要我們三位來見識見識曾經逼退他的人。」右首的一名道士沉沉道:

「貧道是呼風。」

「貧道喚雨!」在左首邊的那個緩緩而尖聲道:「久仰小兄弟你袖裡的那把卧刀驚世駭俗。」

談大公子苦笑的聳了聳肩,道:「喂,你們一路跟著哥哥我的目的就是想比試一番?」

當中交手而立的乘龍道人沉沉笑道:「這倒不一定。」

「不一定?」談笑皺眉道:「好像有點回答得文不對題。」

因為正常的回答「是」或「不是」,怎的冒出「不一定」這種語句來?

「如果你不去宣家府的話,我們倒是可以成為方外之交。」乘龍道人緩緩道:「這個意思你明白嗎?」

「真是再明白不過了。」談笑一聳肩,袖中兩圈精鋼片套已落在掌中,一甩一抖間忽然就變成了一把刀。

一把名震天下的「卧刀」。

呼風道人的雙目一閃,嘿嘿道:「小兄弟,看來今晚你是打定主意非去宣家府不可了?」

「就好像你們非阻步哥哥我一樣是不是?」談笑輕輕一笑,道:「乘龍舞天掌,呼風喚雨劍,領教了!」

乘龍道人和另外兩人互視了一眼,不過是個眼色交換,三個人忽然做了個小小的移動。

小小的移動,不過是三寸距離和方位之差而已,但是,一股莫大的壓力已經罩向了談笑身上。

這剎那,談笑總算明白了鄺寒四為什麼把他們的畫像掛在密室中的秘室。

乘龍守中,雙臂拂動有如天地虛藏。

呼風、喚雨劍在左右,更如山雨欲來之勢。

莫說出擊,單是氣勢已可想見眼前這三人一經動手便是狂猛無儔,壓迫之力,越凝越強了。

談笑的刀在變,變得粗短而厚。

他永遠忘不了曾經在洞庭湖畔受蘇小魂大俠指點的往事。

一年前,蘇小魂告訴他每次出手便只一刀。

一刀已足,已足挫敵。

談笑決定試試看這三個人到底真正可怕在哪裡?

好快的瞬間,四個人齊往中央擠壓的時候,那三股風暴突然結成了一氣。

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氣機。

談笑的刀沒有揮出,身子卻飄了起來。

呼風、喚雨的兩把劍到,劍在風雨中狂飆。

乘龍舞天掌則橫豎推出,似在撼天震地。

輕微而快,快到毫米之差,讓兩把劍不斷貼衣而過。

這需要極大的膽識,更需要極好的武學造詣。

幾個呼吸后,談笑已經在雙方的距離拉近了三寸。

近到伸手可及之處。

這剎那裡乘龍道人明白了一件事。

風雨舞天陣絕對是完美的陣法,但是,這陣法卻需要敵人的引動來發揮反彈時強大無比的威力。

談笑一直沒有出刀,他誘惑了呼風、喚雨出劍。

事迫到如今,乘龍道人變得不能不出手。

一切全變了樣,變成他們主動談笑被動。

更可怕的一件事是,談笑的目標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乘龍道人自己。

掌出,結結實實好大威力的拍出。

刀呢?卧刀將會怎麼樣的出手?

乘龍道人這雙掌已經是舞得滴水不漏,他有相當的把握,談笑的刀絕對攻不到自己的防衛。

只要談笑這一刀出手,真正的戰鬥就可以開始。

刀出,卧刀划空而來。

談笑卻是長笑中暴退,一退再退。

倏忽的時間,笑聲已遠遠的往城中宣家府的方向而去,風,輕拂如常。

摩娑的稻浪發出一種天籟般的聲響來。

一切都沒變,不,有人的劍少了半截。

呼風道人看看自己的劍,喚雨道人也在看著。

少了半截有什麼好看?

「我們敗了!」乘龍道人苦笑而重嘆道:「敗在自己的手上。」

因為他的信心不夠。

方才的出手如果不是「守」而是「攻」,很可能躺下去的就是談笑,但是,乘龍道人猶豫,猶豫中的出手是為了保護自己。

這正是談笑的計。

乘龍舞天掌既然沒有配合呼風喚雨劍,那麼風雨再大如何能驚天動地?

「我們是敗在他的氣勢下。」喚雨道人淡淡一嘆,道:「因為,他自信自己一定會贏。」

一陣沉默后,乘龍道人忽然笑了起來。

「我們是敗了,可是布大先生並沒有敗,是不是?」

說著,三個人齊齊朗笑了起來。

原本今夜的一戰,他們就不想贏。

現在不正是符合計劃?

***

杜三劍都有點懷疑自己這麼能喝。

前後足足有兩個時辰,少說喝下了六酒。

「好兄弟,真有你的酒量!」伍達哈哈大笑,挾了一塊牛肉送進口邊道:「我說杜兄弟啊,以你的一表人材可想在仕途上發展?」

杜三劍一楞,嘻嘻笑道:「伍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領了。」他一聳肩,嘿道:「在下江湖浪子一個,過慣了閑雲野鶴的日子舒服。」

伍達嘿嘿一笑,那雙眼可一點也沒醉。

「杜兄弟何不到哪個地方當做太守的大官?」伍達的話可有別意,道:「這總好過在武林中刀尖舔血的日子。」

耶!這姓伍的不是老粗一個。

旁轉側回的結果,就是收買哥哥我。

「杜兄弟是來自西境一帶?」伍達眯起了眼,輕輕笑道:「西境鎮關大將軍鄺百流在那兒鎮守,那是武官之職,如果杜兄弟去那兒當橫山城的太守,正是一文一武,兩相配合下,對國家社稷豈非大有助益?」

杜三劍也眯起了眼,笑著回道:「伍大人真是太抬舉在下了。」

他話聲一頓,可不想再打哈哈直接問道:「這是伍大人的意思,或是背後另外有人指示?」

這話說得好快,伍達一口酒在喉頭裡差點噴了出來,他的臉色一變,旋即哈哈笑了兩聲恢復平靜道:「杜兄弟說這話未免太傷感情了。」

玩劍杜耳里這一聽,索性站了起來,笑道:「既然在下說了伍大人不喜歡聽的話,那快快離開就是了。」

他邊說已是調轉身往廳口處走去,同時,廳外有人急急慌慌的闖進,大叫道:「老爺,不好了……」

「什麼事大呼小叫?」伍達的臉色本來已夠難看,現在更是沉了下來。

「公子他……」這名家丁大口的喘氣,吃力的說道:「公子他被人打死在一座廟裡。」

「什麼?」

伍達的臉色一下子翻白,拍桌而起,叫道:「哪個逆賊這般大膽?」

「據說是一個叫王……王石的人!」那名家丁緩了緩氣道:「京城捕頭李嚇天已經在追緝他了。」

「王王石,王王石!」伍達咬牙切齒盯著杜三劍道:「好一個王王石,好一個你的朋友!」

伍達的雙目通紅,青筋暴突在兩鼓太陽穴上。

這時杜三劍的四周忽然出現了六個人。

六個錦衣袍滿臉肅殺的漢子,他們的手中都有明晃晃的匕首在閃動。

氣勢在凝重中,已是一動即發的情景,這時,門外又有一道火紅的身影竄入,是個美的姑娘。

只不過,她那張絕的容貌變得慘白。

她一竄入,即對著伍達叫道:「爹,哥哥他……」

原來這位美姑娘是伍達的女兒!

杜三劍一伸手已將美人右臂扣在了手上,那伍達心頭一陣狂跳,喝道:「杜小賊,你做什麼?」

這廂火紅衣裳的姑娘亦為之驚怒,左臂猶能變化出三記重手擊向杜三劍而來。

玩劍杜淡淡一笑閃身避過了,順手點住大美人的穴道,道:「姑娘委屈點,杜某隻不過不想弄大了事。」

「不想弄大事?」伍達怒叫道:「杜賊,今天這檔子事已經是沒完沒了了!」

杜三劍輕輕一笑,朝那名通報的家丁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那名家丁看了看伍達,這才吃力的回道:「人人稱我做阿丁。」

「阿丁,好,我問你,剛才你說王王石打死你家少爺的事可是你親眼目賭的?」

「這……不是!」阿丁急急又道:「不過我看見了少爺的體,而且有上百名旁觀的人都指證是那個叫王王石的拳頭,而且……」

「而且怎樣?」

「而且還另外打死了陸登鵬陸公子。」

好個王小子,分明是替哥哥找了個大麻煩嘛!

杜三劍苦笑的朝伍達道:「伍大人,看來這事真的鬧得很大了。」

伍達的一張臉早已是鐵青,怒哼瞪目道:「你還不快放了音音?」

音音?原來這位美人兒叫伍音音。

杜三劍抱歉似的朝伍大小姐道:「剛剛委曲你了!」說完,還真的放了伍音音。

他這一鬆手可把所有的人全楞住。

特別是伍音音,幾乎不敢置信。

「你……當真放了我?」

「耶!你不是自由了?」杜三劍好笑的道:「而且你身上的穴道我也解了。」

事實的確是如此,伍音音仍然覺得不敢置信。

眼前這人似乎君子得有點過份。

「喂,姓杜的,你有沒有在我女兒身上動手腳?」伍達也是不敢置信,他可不要落一個大把柄在人家手上。

「嘻嘻,杜某人別的長處沒有,倒是一向光明正大。」杜三劍哈哈大笑道:「方才扣住伍大小姐只不過是想問一些話而已!」

的確,方才的情勢根本不可能好好交談。

伍達的臉色一沉,嘿嘿道:「現在你問完了?」

「問完了。」杜三劍哈哈一笑,道:「所以也可以走了。」

走?咱們杜大公子忽然拔身而起。

又疾又猛的身勢一倏忽撞破屋頂而去。

伍達根本連叫手下動手的機會也沒有,只有呆楞楞的看著屋頂那個破洞。

洞外,滿穹的星斗正閃咧!

伍音音嘆氣了,難怪這個男人不需要人質。

因為,這裡根本就沒有人以留住他。

***

王王石邁開一雙腿一邊跑一邊罵,一邊罵一邊跑,天底下哪有這回事,自己平白無故的背上了大黑鍋。

他更一肚子火的是,談笑那小子溜到哪兒去了?

夜。早已將京師城沉沒有在深邃中,靜!

李嚇天可不一個簡單的角色。

一個能被皇帝老子和天下武林同稱為「天下捕頭」的人當然不會簡單。

就以這兩個時辰來說吧,咱們王大公子最少用了八種身法,遁了十三處路程。

到現在,子時時分總算沒有一回頭就看見姓李的那小子在背後大步追著,是不是擺脫了。

王王石不知道,不過,他知道是該往宣家府見見談笑那小子。

「只要找到談小子就沒有哥哥我的事了。」王王石目前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傷腦筋的事一向沒哥哥的份。」

宣家府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甚至連這座府閣前頭的路也被人慣叫成宣家路。

王大拳頭這廂摸到了宣家府外四丈處,不由得苦起臉來,眼前只見府里宅外高懸著彩繪宮燈,直徹亮天際。

掃瞄眼過去,哪怕沒有六、七十盞之多。

他奶奶的,大財主的排場就是不同,王王石用力嗅了嗅,聞出人家用來點燈的可是耐燒而有淡香清雅的檀花桐油。

這種桐油在中原極是珍貴,一夜下來這些宮燈恐怕要燒掉三四千兩銀子。

「這些宮燈可讓王兄頭疼了!」王王石背後,張張進忽的冒出頭來,輕笑道:「以檀花桐油燃火,不但亮度極高,而且狂風中亦不易熄滅。」

王王石瞅了這個張張進一眼,哼道:「你來這兒幹啥?」

這時應該是賭坊生意最好的時候。

「嘿嘿,王兄又是來做什麼?」張張進輕輕笑道:「難不成是想博宣大小姐的芳心?」

王王石雙眼一瞪,臉頰稍紅的大起聲哼道:「王某是看宣家府可疑想來看看,而且……」

「而且怎樣?」

「嘿嘿,而且宣大小姐請哥哥我喝酒!」王大拳頭吃吃一笑,道:「美人相邀,又豈有回絕之理!」

「好一個美人相邀!」張張進輕輕笑道:「既然是如此,王兄為何在此猶豫?」

「嘿!你管的事可不少咧!」

王王石一瞪大了眼,嘿道:「姓張的,你三更半夜摸來不會是想當梁上君子吧?」

張張進倒是臉色不變,淡淡道:「在下和王兄一樣,心中覺得宣家府在這陣子頗為可疑。」

「呃!想不到你會關心宣家府的事!」

「當然!」張張進嘿聲道:「因為如今在宣家府里掌權的廖天路是劉瑾的人。」

張張進嘴角一動,緩緩道:「我想你明白,在京城裡朝廷內外有不少的勢力在交互纏鬥。」

這種官場上的事自古已然。

王王石挑了挑眉,點頭嘿道:「原來那位姓廖的是劉老賊的人!」

張張進笑了起來,神情也變得真切。

「原來王兄不屑劉瑾這奸宦的為人!」他挑了挑眉,興奮道:「或許我們彼此可以合作。」

王王石嘿嘿兩聲,道:「怎麼個合作法?」

「在下並不明白為什麼這陣子宣老爺子沒有露面。」張張進道:「也不明白姓廖的怎能在宣家府內跋扈囂張,我看咱們就合作追查這件事。」

王王石嘻嘻一笑,點頭道:「行,你有興趣哥哥我倒是不反對,不過,你對宣家府內的了解可要先提供出來。」

張張進雙眸一閃,低聲道:「宣家府內倒沒有什麼特異之處,不過……」

「不過怎樣?」

「不過有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該讓你知道?」

「屁話!你這種口氣分明是想告訴我,只不過想賣個關子,少費這種神吧!」

張張進聽了王大拳頭一句下來,心中不得不警惕兩分,別看王王石平常大而化之老粗一個,心頭底下可不是這般一回事。

他是肚子想,嘴上輕淡的回道:「行,那個人是個女人,一個叫簡一梅的女人。」

簡一梅?

王王石吞了一口口水,訝道:「這女人竟然也到京城裡來,而且和劉瑾那奸宦搭上了一線。」

「他們本來就是一線的,不是嗎?」張張進苦笑道:「只不過後來趙古風和簡一梅弄擰了鬧翻,好在去年讓你和談笑、杜三劍有機可乘,打敗了簡一梅的六府道綠林四十萬兵馬。」

王王石不得不承認那時幸好簡一梅這女人對談笑的用情甚深,否則結局還難料得很。

問題是,女人的心是在想什麼?

簡一梅如今是在宣家府內,談小子遇上會怎樣?

王王石的肚子開始在發笑,眼睛可瞧見另外一端有人長笑大步跨入宣家府的庭園之內。

那人不是談笑是誰?

張張進淡淡一笑,道:「可有好戲可看了。」

王王石同意,而且建議道:「看戲當然是要挑位子好,而且越前面越好是不是?」

張張進顯然並不反對這個論調。

「我想,張某某,你應該有這點辦法弄個好位置來是吧!」王王石突然發覺自己有一個最大的優點。

那就是讓一個不管是朋友、敵人或是不相干的人替自己傷腦筋。

他可覺得自己這個優點太棒了。

***

談笑是以一個自認為非常瀟洒的姿勢飄落在宣家府的後花園內。

數十盞的宮燈下忽的冒出一個舞著彩帶的女人。

彩帶繽紛,在這數十名女人手中變化成各種形狀,俄而,「錚琮」的琴聲響起,隨之的是一層輕霧披來,只及膝蓋部位。

剎那所見,若是半醉半醒真會以為自己是在仙境之中。

談笑可沒醉,尤其一雙眸子更是透亮。

他數了數,前後在跳舞的女人總數是四十七。

四十七條彩帶在九十四隻手掌四百七十根指頭下已經變成一種兵不刃血的殺陣。

彩帶在飛躍、在變化、在組合,間題是,每一種閃過去的顏色映入眼瞼後會刺激到體內的氣機。

不消多久,一旦引發起氣動的內力無法控制,登時便是氣回七輪走火入魔而斃。

「姓廖的,這一套可是脫胎于波斯的秘殺舞?」談大公子哈哈大笑道:「別人或許搞不明白,不過哥哥我可是這一行的高手。」

另一端的亭子中,有人壓著嗓子變了口音道:「嘿嘿,你既然知道就看如何破法?」

「行!」談笑一眯起了雙眼,笑道:「一點也不困難。」

談大公子納吞一口氣在丹田處,猛然仰喉便高唱一段宋詞來,這聲音可是直貫入耳穿心。

「有情風萬里卷潮來,無情送潮歸。問錢塘江上,西興浦口,幾度斜暉?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誰似東坡老,白首忘機?記取西湖西畔,正春山好處,空翠煙靠。算詩人相得,如我與君稀。約他年東還海道,願謝公雅志莫相違。西州路,不應回首,為我沾衣。」

這首蘇東坡的「八聲甘州」名詞在我們談大公子口中唱吟來,便見得氣魄驚人非常。

登時那四十七個女人的步伐顯然有些混亂起來。

這可是大大的有關係到整個陣式氣機的問題,眼前這座陣阻是利用太極、兩儀、雙五行、七星、八卦、九宮走相互搭配而成。

正是以陣帶陣,陣套陣動,綿綿密密的無機可乘。

「問題是,天下事一向優點和缺點並存。」張張進不知怎的一條路就帶了王王石摸進了宣家府內。

此刻,他們兩人正躲在一間屋房內將眼睛湊到窗縫朝庭園內瞧著。

「這陣組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一陣接著一陣發動攻擊。」張張進嘆了口氣,道:「可是它的缺點也在此。」

王王石嘿嘿一笑,道:「為什麼?」

「如果在沒發動攻擊以前就有人亂了陣腳……」張張進輕笑道:「這陣組就等於不戰自敗。」

眼前庭院中,談笑這小子豈不正造成這效果?

陣勢在一亂的剎那,談笑已長笑拔身而起。

驚鴻似的一道身影已投向那座亭子而去。

身後十數道叱喝之聲由諸女口中喝出,便是十幾條彩帶自背後捲來。

一時間上下交錯,恍若一張天網封鎖綿密。

談大公子哈哈一笑,甩手間那把「卧刀」已掌在指中,破空中驚鴻一閃,在來不及眨眼間便叫紛紛碎飛的彩布如彩蝶般的在風中湯落。

「好一刀!」亭子內那人輕脆的笑了起來,纖纖雙掌輕鼓,緩緩的起身到了亭口。

正是,談笑落身下來時。

這剎那,談大公子楞住,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是昔日名動天下的簡一梅是誰?

「是你?」談笑一張臉不知道做什麼表情好。

「是我!」簡一梅輕輕一嘆,朱唇輕啟道:「你吃驚了?」說著,自己又「格格」的笑起來。

笑得風情萬種,卻又像有一絲無奈和傷悲。

談笑可是有些尷尬,摸了摸腦袋瓜子,傻楞楞中回過神來道:「喂,你怎麼會在宣家府內?」

「不行嗎?」簡一梅瞪了一眼,雙眸輕閃。

「怎麼,是佳人有約?」

「約的是姓王的那小子。」談笑乾笑兩聲,聳肩道:「哥哥我只是個陪客!」

簡一梅淡淡笑了,緩緩落坐回位道:「談大公子請上坐吧!」

事到如今,看來只有靜觀其變了,談笑活了一下筋骨,便是一放屁股到椅子上大剌剌坐下。

前頭的簡大美人已然是沏好了茶盅放了過來。

我們談大公子可不客氣,伸手便一口啜入喉中,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老半天這才噓出一口氣來,笑道:「好!非貢品莫屬!」

「公子果然是識貨之人!」簡一梅輕輕啜了一口,緩緩道:「這大半年來別來可好?」

談笑可沒人家那般自若,輕咳了兩聲,點頭道:「哥哥我嘻皮笑臉慣了,就這般東跑西的混的過來了。」

「的確是東跑西跑!」簡一梅語氣奇特的道:「特別是每個月都會到鍾家絕地一趟。」

談笑這廂可嚇了一跳,那張臉苦瓜的發臭。

「原來我的行縱都在你的掌握中!」

「這倒不是!」簡一梅輕輕笑道,笑而復嘆道:「我只不過是知道你的愛妻尹小月在廣靈鍾家絕地內待產而已。」

所以,只要派個人守在那裡,自然可以輕易的知道。

談笑點了點頭,忽的壓低嗓子道:「喂,這間宣家府內發生了什麼事?好像很神秘咧!」

「呃!是嗎?」簡一梅雙眸一閃,道:「你認為是?」

「你不認為是?」談笑「格格」笑了起來,反問道:「現今天下可是誰也曉得布楚天少了支開藏寶秘洞的鑰匙咧!」

簡一梅神色不動,那雙絕妙的眸子一眯一閃,風情自有萬種的瞄向談笑,道:「你相信這點傳言?」

談笑仍舊是那付表情,笑道:「我遇到楚天會的人!」

簡一梅一楞,挑眉道:「何時?」

「來的時候!」談大公子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當然可以想得到他們的目的是要阻止我來這裡……」

正說話間,進院處忽的傳來叱喝及朗笑之聲。

「李大爺,宣家府可不是你說來就可以來的地方。」這聲音是發自仇伯公的口中。

「哈哈哈,李某是來抓人的。」人影閃動,這庭園內已多了幡然迎風的身影。

李嚇天!

「哥哥我是來抓王王石這個殺人兇嫌。」李嚇天看了一眼談笑,輕輕笑道:「對面可是名震天下人人俱知的談笑?」

「正是我?」談笑哈哈大笑而起,聳肩問道:「王王石那小子犯了啥門子罪來的?」

「殺人!」

「殺人?殺了誰?」

「陸登鵬和伍短」李嚇天的眸子一閃,盯著談笑露齒一笑,道:「這事在三個時辰前已轟動京城內外,談大公子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談笑在這個時候竟然問了一個很絕的問題道:「王小子知道自己殺了人嗎?」

有這種問題?李嚇天大笑了起來,道:「知道,當然知道。」

談笑竟然還有話問:「你怎麼知道他知道?」

「因為我們一起查看體。」李嚇天輕笑著回答道:「然後那位大公子拔了腿就溜!」

這樣子看來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你相信是王王石殺了人?」談笑對自己的朋友可真有信心,道:「要是我絕對不會相信。」

這話的每個字可傳得不短,字字到了王王石的耳里。

姓談的果然還算是個朋友。

「你這個朋友還不錯嘛!」張張進看著庭園裡的變化,笑道:「最少會想盡辦法幫你洗罪。」

「什麼洗罪?哥哥我根本沒犯!」王王石吹鬍子瞪眼睛,哼道:「談小子只不過喜歡搞翻案的事,以表示他聰明罷了!」

「原來你那位朋友是這種個性!」

在他們背後忽的有人輕輕笑了,張張進和王王石雙雙嚇了一跳,回頭便見得宣洛神不知何時到了背後。

呵!這時的宣大小姐可是一襲淺紫荷裙,小蠻靴輕點地面半飄半移而來。

香氣小播直沁鼻心裡,端的是絕世風華。

嘖,和酒樓所見是大大的不同風韻。

王王石吞了六七口口水這才回過了神來,傻傻咧嘴一笑,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宣洛神笑道:「這裡是我家呀,怎麼不在這兒?」是啊,這兒是不折不扣的宣家府。

王王石好像恍然大悟似的點了好幾下頭道:「是啊!這裡是宣家府沒錯,不過……我是說你怎麼會到這裡來找到我們?」

宣洛神笑得更清脆了,道:「我並沒有找你們……」宣大小姐搖著頭邊笑道:「是你們跑到我的書房裡碰上了!」

咱們王大公子這廂只有目瞪口呆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在旁兒的張張進倒是挺識趣的,一臉堆笑打了個哈哈道:「兩位慢聊,張某到別的房裡看戲去了!」

說完就走,這個張張進雙腿一邁當真就出去了。

王王石這時忽然想起談笑似的,急忙又將目光投向窗外。

此時,鼻息間香氣一繞,宣大美人已然站到了身旁。

「庭園裡是怎麼回事?」她問。

「哥哥我和談笑分明赴約來了!」

「咦!那個不是『天下捕頭』號稱『連老天爺也敢嚇』的李嚇天?」宣洛神妙眸注視夜空下涼亭的人影,訝道:「他到宣家府來做什麼?」

「抓哥哥我啦!」王王石一臉苦相,用力嘆道:「因為我『好像』殺了陸登鵬和伍短!」

「殺得好!」宣洛神俄然冒出這一句來,道:「京城的八名風流義狼就屬他們兩人最為卑鄙!」

她說著,忽然又好笑的問道:「為什麼你用『好像』這兩個字?難道不是你下的手?」

「人是王某人用拳頭打中的沒錯。」王王石嘆了一口氣道:「只不過那拳頭下去絕對不會死人的。」

正說間,窗外庭園裡又發生了變化。

仇伯公和賀維天率領了六名勁衣好手快速的圍向李嚇天和談笑,吆喝起來道:「李大捕頭,縱使你是官府中人,可是不能隨便擅闖民宅,嘿嘿……今夜之舉……」

「我是來追緝嫌犯王王石!」李嚇天篤定的輕笑道:「仇老,賀老,兩位的消息靈通,應當知道稍早王王石那小子拳斃陸登鵬和伍短的事吧?」

賀維天冷冷一笑,挑眉道:「李爺意思是王王石那小子躲到了宣家府內?」

「哈哈哈!」李嚇天朗聲長笑,輕向談笑道:「喂,你是不是約了那位王朋友到宣家府一見?」

談笑一聳肩回道:「你的耳朵倒是挺長的。」

「那便是了。」李嚇天嘻嘻一笑,朝向仇伯公和賀維天道:「不論王王石那小子來了,或者是李某在這裡守株待兔,兩位不反對吧?」

仇伯公和賀維天互視一眼,雙雙正在猶豫,只聽那李嚇天又輕笑道:「再說李某和你們宣老爺子可是忘年之交,不知宣老爺子現刻是不是休息了?」

仇伯公臉色一變,他當然知道李嚇天和宣老爺子宣飛虎有相當的交情。

就偏偏是這點最麻煩。

「原來是李爺來了!」驀地里有人緩緩自庭園入口處施然長笑而入,是廖天路。

「宣老爺子應家父之邀已經同游黃山去了!」廖天路兩個抬步便到了談笑面前,淡淡一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真巧啊!兩回都是在宣家府內見面。」談大公子吃吃笑道:「要不哥哥我知道這是宣家府而你又姓廖,還真以為這是你家咧!」

廖天路的臉色稍變,旋即恢復正常道:「難怪談兄會有此誤會,不過,家父既然邀了宣世伯遠遊,廖某自然得多關照這裡,再說……」

廖天路看了李嚇天和談笑一眼,淡淡道:「宣洛神姑娘是廖某指腹為婚的未婚妻,自是特別關心,嘿嘿,京師城內近月來三教九流者眾,難保沒有登徒子。」

登徒子就是色狼的意思。

李嚇天「格格」的笑了,聳聳肩道:「這倒是奇聞了,李某人可從來沒有聽聞廖、宣兩家有指腹為婚的事。」

廖天路臉色可是沉了一沉,嘿道:「李爺,難不成你是包打聽?京師城裡的每件事都曉得?」

「你以為人家干捕頭是干假的?」談笑這廂可和李嚇天聯上了手,道:「再說這檔子事宣老爺子和李大捕頭的交情,他怎麼會不知道?」

仇伯公這廂濃眉一挑,叱道:「小子,這裡沒有你插口的餘地!」

李嚇天可是瞪了過去,嘿哼道:「仇大哥,我看咱們還是請大小姐出來,說不定人家是你們大小姐的貴客咧!」

「沒錯!」黑暗中宣洛神含笑緩緩的走了出來。

後頭跟著那個弔兒郎當的不是王王石是誰?

李嚇天雙眼一亮,沖著王王石一笑道:「好小子,你果然在這兒!」

此時一直默然不語的簡一梅輕悅的笑道:「現在清楚了,你可以抓了人走啦!」

「抓人?」李嚇天笑了起來,盯著簡一梅道:「當今天下有誰可比綠林總把子的簡大小姐在李某心中更重要?」

簡一梅臉色一變,沉哼道:「李嚇天,本姑娘可是早就改邪歸正了,嘿嘿,如果你有意思討教的話,本姑娘可不會讓你失望。」

「好極了!」王王石小子竟然鼓起掌來叫好道:「這個提議好極了!」

這廂廖天路的一張臉可沉到了谷底。

「在下不明白三位在此有什麼目的。」他冷冷的道:「不過這裡是宣家府,你們最好就現在離開。」

「喂,你這姓廖的可怪了!」王王石大叫道:「人家主人沒說話,你嚷嚷什麼?」

主人,當然是指宣洛神了。

廖天路雙眉一沉,盯向宣洛神嘿道:「宣妹,你的意思是怎樣?」

宣洛神臉上肌肉一,緩緩噓出一口氣道:「如果廖哥哥不喜歡他們三個,小妹請他們離開就是了。」

「真的?」李嚇天笑道:「你真的要這麼做?」

「是!」

宣洛神回答得很肯定,很有力。

***

「那個小女人告訴了你什麼事?」在京城外的一處稻田裡,李大捕頭盯著王王石問道:

「我想我們可以合作。」

王王石嘿的一笑,聳肩道:「那位宣老爺子宣飛虎已經落入劉瑾的手中,所以只好聽命那個姓廖的小子。」

「果然是有問題!」談笑打了個哈欠,道:「姓劉的奸宦有什麼目的?難道是為了寶藏的!鑰匙?」

「就是這麼一回事!」王王石用力一點頭,忽的瞅向李嚇天道:「李小子,兇手到底是誰,你直說了吧!」

李嚇天「格格」的笑道:「下手的人一定是那四個其中的一個,但是……」

「但是怎樣?」

「但是現在我當然要抓你羅!」

「什麼?你明知是別人還硬要栽贓?」

「我不是說過我們可以合作的?」李大捕頭大笑道:「哥哥我相信你到牢里一定不會閑得發霉!」

王王石可真的用「力」想了兩三下,這才嘿道:「其實進去休養兩三天也是不錯,不過……三五天內就得放我出來!」

「那要看你們在裡面做得怎樣。」李嚇天大笑道:「當然,還要看我們在外面做得怎樣。」

「你們?」談笑跳了起來道:「什麼意思是『你們』?」

「你們……」李嚇天皺眉道:「難道你不知道『你們』指的是你和王王石、杜三劍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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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的刀砍向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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