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設伏遇埋伏

第三章 設伏遇埋伏

西門公子犯了個無可救藥的大錯誤。

他可以制住冷血的劍,但不該折斷了冷血的劍。

折斷了冷血的劍就等於鎖不住他的斷劍。

冷血的劍毒蛇般噬向西門公子咽喉!

西門公子臉色變了,雙鉤一推,劈向冷血!

冷血殺他,他就殺冷血!

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如果冷血不想死,一定得收招自保。

可惜,他又犯上一個更無可饒恕的大錯。

他是逼於無奈才拚命,冷血卻是拚命招式的行家。

他已算準時間、力道、機變,一分一毫都不會有差池!

鉤劈至冷血額頂,便己乏力。

因為冷血的斷劍一尺七寸長,已插入西門公子咽喉,自後頸穿了出來。

劍入咽喉,西門公子立時脫力。

鉤雖已舉起,但已不能傷冷血。

冷血冷笑,一抽斷劍,劍出血濺,西門公子雙鉤「嗆」然落地,用手掩住喉嚨,「咯咯」地道:「你……你……」

冷血冷冷地道:「你斷我劍,我殺你人!」

西門公子終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砰地倒於地上。

無情的暗器狠,冷血的劍更辣!

追命的腿本也狠辣,用腿的人本就比用手的人來得狠辣。

腿的力道本就比手威猛。

可是,如今追命受傷后,再加上要生擒對方,功力一再打折扣,只能夠困住張虛傲。

張虛傲左衝右突,不能闖出如山腿影,卻忽見莫三給給死了!

這一下他嚇得魂飛魄散,硬挨追命一腿於左肩上,借勢而起,飛向大門。

他人才飛起,兩蓬銀針己向他中門射至。

無情出的手!

張虛傲此驚非同小可,強吸一口氣,猛再拔起三尺。

第一蓬銀針落空,但張虛傲左腿卻因劇痛而一沉,身子落下半尺,第二蓬六枚銀針,全打在他右腳脛骨上。

張虛傲痛入心脾,怒吼一聲,摔倒下來,痛得金星直冒,再睜眼時只見一柄斷劍指著自己的咽喉。

劍上還有血。

不消說自是西門公子的血。

只見冷血冷冷的望著他,冷冷地道:「你再逃,我殺你。」

張虛傲只覺得寒意由腳趾冒到頭髮里去。

張虛傲只覺左腿的膝傷,右腿的六道針傷,右目的刀傷,左肩的踢傷一道發作,幾乎要大聲呻吟起來。

這一下「鐵傘秀才」張虛傲的傷,可比追命的傷嚴重多了。

冷血朝著他,像看進他的內心裡去,道:「你再痛,也得要回答我的問題。」

張虛傲呻吟了一聲,說道:「你說吧。」

冷血道:「頭兒是誰?還有六名兇手是誰?」

張虛傲閉上眼睛,沒有吭聲。冷血冷冷地道:「你要我用刑?」

張虛傲依然緊合雙目,但全身發起抖來,激烈的在顫抖著。

追命倚在牆上,忽然笑道:「誰主使你來的,同伴有誰?下一個目標是什麼?你到此地步仍不說,看來很夠意思。」說到這裡,淡淡一笑,道:「可是你的同伴待你又是怎樣?你們追殺於我,是受了武勝東利用,他連關老爺子也殺了,要不是關海明也要了他的命,他恐怕也要殺你滅口哩!」

這番話說得張虛傲呆了一陣,睜開眼睛,怔怔不語。

追命繼續道:「再看後來我與莫三給給交手,是你以鐵傘架了我給他致命的兩腳,而他反而勾瞎你的右眼,把你置之不理,送你回來的還是我兩個師兄弟,西門公子又何嘗有為你報仇之意?」

張虛傲欲言又止,追命又道:「你現在身受數創,傷得最重的恐怕是右目吧?那還不是自己人下的手!你若受傷沒那麼重,恐怕我早就困不住你;現在你已受那末重的傷,你以為你能在我們三人聯手之下再逃得出去嗎?」

張虛傲沉默良久,終於長嘆道:「我若說出來,可有好處?」

追命望向無情。無情端坐於地,點點頭道:「你說出來,我立刻放你。只要你不再為惡,我們便不抓你。你今天所受的傷也夠一世難忘了。」

張虛傲知道「四大名捕」說一是一,忙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無情道:「當然。」

冷血道:「你說吧。要是我用刑,你也得說。」

張虛傲只覺全身傷口又一陣刺痛,當下不再遲疑,道:「我說……」

忽然窗外「喀嚓」一聲,像有什麼東西被捏碎了似的。

無情臉色陡變,叫道:「小心!」兩片飛蝗石反手打出。

話未說完,一道尖銳的急風,疾取向冷血的咽喉。

冷血閃避無及,突然腳下關節一麻,人伏了一伏,急風自頭上險險擦過!

無情的飛蝗石,正打在他左右腿軟骨上。

冷血這一矮身,卻聽見張虛傲的喉骨「喀嚓」一聲,忽然張虛傲一臉都是驚惶之色,用手捂住喉嚨叫道:「司馬……」

便口溢鮮血,竟連喉骨一齊吐出來,立時氣絕。

冷血竄起,破窗而出。

追命驚道:「三丈凌空鎖喉指?」

「不錯。」無情道。

追命長長吁出一口氣,道:「我聽諸葛先生說,十三元兇中曾有人以『三丈凌空鎖喉指』鉗斷更夫的喉核,我那時就想,武林中有此功力的只有三個人,但那三人都不至於做這等事……沒料到十二連環塢的司馬荒墳還沒死。」

無情臉無表情道:「要不是張虛傲臨死叫出了一聲『司馬』,只怕到現在還猜不著是誰。」

追命道:「還有六名兇手是不是?」

無情道:「是。」

追命道:「其中一人會不會是司馬荒墳?」

無情道:「不錯!」

追命道:「司馬荒墳的武功比莫三給給如何?」

無情道:「只高不低。」

追命長嘆道:「那你還不幫四師弟追殺,還管我做什麼!何況還有五個不知名的殺手,這線索又絕不能斷!」

無情道:「我知道在哪兒找他們的老巢!」

追命目光閃動道:「南西門庄……」

無情接道:「北歐陽谷。」

追命道:「不錯。剛才西門公子狂妄自大時,也曾透露過歐陽谷,並道明自己是南面的聯絡站。」

無情道:「所以我先趕去歐陽谷看個究竟!」

追命苦笑道:「連飲譽江湖的歐陽大也成了兇手,實是聳人聽聞,你卻為何還不去?」

無情道:「就是因為歐陽大這等高手也出動了,所以我才不能先離開你。你已身受重傷,他們若伺機出手,只怕就難有僥倖了。」

追命澀聲道:「那你等到幾時?」

無情道:「等我四劍童一到,先護送你回諸葛神侯府。有他們四人再加上你,就算歐陽大親自出馬也勉強可以一戰了。」

追命苦笑道:「你真的要我回去?」

無情扳起臉孔道:「你已受傷不輕,若不回去,又叫我們怎放心得下呢!」隨而又柔聲道:「要是你對我這做大師兄的有點信心的話,你就給我面子回去吧。」

追命嘆了口氣道:「好吧。「

無情欣慰地道:「四劍童馬上便到,你若在道上遇見二師弟,叫他先到歐陽谷探看。」

追命輕嘆口氣而應道:「是!大師兄保重。」

冷血飛撞出窗外,窗外人影一閃!

窗外的人返身就逃,冷血拚命急追!

一追一逃,跑了數里,冷血與那人的輕功在伯仲之間,冷血越跑越狠,大風迎臉激烈地吹來,頭巾吹掉了,衣襟袒開了,草鞋也磨破了,但冷血越跑越奮亢。

那人卻開始累了,有點氣喘吁吁了。

冷血大叫道:「司馬荒墳,你跑不了的!」

其時明月如勾,已經偏西,大霧迷漫,正是一處荒墳。

只見野冢零亂遍布處,司馬荒墳人影一閃,閃進一座碑石後面去。

冷血停步,冷冷地看著那塊石碑,道:「司馬荒墳,你適才出手暗算,眾人前殺人的勇氣去了哪裡?」

只聽墓中有人桀桀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這時濃霧升起,黎明之前最是荒涼黑暗。

冷血道:「司馬荒墳。」

司馬荒墳道:「不錯。荒墳,荒墳,哈哈哈……一入荒墳,死無所葬。」猛地自墓后冒了出來。

饒是冷血膽大包天,也嚇得一呆,朦朧的月色下,這司馬荒墳披頭散髮,滿臉刀疤,五官都奇異的扭曲著簡直比鬼還要可怕。

只聽司馬荒墳嘶聲笑道:「霧來了……霧來了……霧泣鬼神號,雨落天地悲……」這時大霧漸濃,只見一丈外都被濃霧所罩,看不清事物,司馬荒墳的黑影在霧中似真似幻,厲笑狂嘯好不恐怖。

冷血喝道:「看劍!」

斷劍直刺入濃霧,切斷了濃霧,刺入了濃霧的中心!

就在這剎那間,大霧中黃光二閃,司馬荒墳左右手各自多了一張銅鈸,閃電般左右一闔,「鏘」地夾住冷血的閃電劍。

天下能一舉而夾住冷血的快劍的,江湖上也沒幾個人,縱然是西門公子這樣的高手,也要等到二百四十二劍后才能以雙鉤扣住冷血的劍。

冷血抽動劍身,斷劍在銅鈸磨擦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尖銳聲響。

冷血暗驚,但並不失措。因為他冠絕武林的那一擊,尚未施出。

他那一擊曾把一個武功在他三倍之上的強徒領袖擊殺。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腳下的土地忽然裂開,一雙沒有血色,蒼白的手伸了出來,閃電般抓住了冷血的雙踝。

遠處濃霧中又一聲叱喝,一柄金柄紅穗纓槍,劈面刺到,力勁擊破濃霧!

這幾件事情同時發生,冷血雙足被制,無法閃避,唯一的方法只有棄劍用手接槍。

冷血一鬆手,不料司馬荒墳雙鈸也一張,閃電般左右夾住冷血雙肩。

冷血只覺左右壓力排山倒海而來,雙手已無法動彈,忙運功相抗,這才變了臉色!

而這時長槍已迎臉刺到。

這一根槍不但長,而且大,這一下如刺中臉部,不被搗得個稀爛才怪!

冷血雙手受制,雙足被抓,猛一張口,竟咬住了槍尖,長槍竟刺不下去。

可是這樣一來,冷血連半分動彈的機會也沒有了。

這根槍十分之長,槍的另一端在濃霧之中,提槍的人也在濃霧之中,鐵板銅琶一般的聲音自濃霧中傳來:「好!居然這般接下我這一槍!」

只聽黃土中的那人桀桀笑道:「可是你現在等於是一個沒有了手、沒有了腳、沒有了嘴巴的人。」一面說著,雙手疾封了冷血腿上的穴道,突地跳了出來,陰惻惻地笑道:「現在,我們要你怎麼樣,你便得怎麼樣。」

「不知道冷血現在怎樣了?」追命心中惦念著,轎子平穩但如飛了般的速度疾行著,青衣四劍童的功力顯然又激進了不少。

烈日如炙,夏天的氣候是最令人受不了的。追命覺得渾身都是汗,汗水浸濕了胛骨的傷口處,陣陣隱痛傳來。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見一聲尖嘯!

這一聲尖嘯甫起,轎子忽然停了。

停得那麼自然,故此轎子絲毫沒有震動。

轎子一旦停下,第二聲尖嘯,又告響起!

這第二聲尖嘯又近了許多。

追命掀開轎簾,只見大道上閃出了五六個人,追命心中一凜,但見這五六個人神色張惶,其中一人道:「不行了,咱們被追得走頭無路了,好歹也要回頭拼拼!」

另一人愁眉苦臉的道:「咱們『鬼符』七義圍攻他一個,老五還是讓他給幹了,剩下我們六個人,再拼也不是他的對手啊。」

一人又說道:「可是咱們逃了二百餘里他還是追得上來,不拼如同等死。」

有一人站在土崗上眺望,突地跳下來,噓聲道:「來了,來了,那兔崽子又來了!」

為首的一個比較沉著冷靜的人疾聲道:「不管了,咱們躲起來,再給他一下暗的。」

話一說完,六人立散,各自躲了起來,行動迅速,身法詭異。

轎外的青衣童子金劍童子悄聲道:「看來他們並不是沖著咱們來的。」

銀劍童子道:「他們好像要在這兒伏擊某個追殺他們的人。」

銅劍童子道:「他們自稱『鬼符』,不知是什麼組織?」

鐵劍童子道:「這要問三師叔了。」

追命道:「『鬼符』就是『鬼符門』,這『鬼符門』,共有七鬼,一個貪財、一個好色、一個嗜殺、一個行騙、一個惡盜、一個通敵、一個人販,七人合起來,偷搶奸騙,無所不為。老大叫胡飛,擅使大刀,一刀斷魂,很少用第二刀。老二叫丘獨,擅使緬刀,殺人之前要對方鮮血流盡。老三叫郭彬,外表君子,內心狠毒,專以毒鏢傷人。老四叫金化,用的判官筆是淬毒的,沾著了也得爛腐七日而死。老五叫丁亥,殺人時嗜斬殘對方四肢。老六叫魏尖,殺人絕招是咽喉一擊。老七叫彭喜,逼供手法殘酷,據說他有次把一個人逼拷了七七四十九次,那個人簡直不復人形。」

四劍童握劍柄的手立即緊了一緊。追命笑道:「不必激動。他們今日碰上我們,算他們倒霉,先看來者是誰再說。況且對方以一敵七,居然能放倒丁亥,還追逼六鬼,武功自是不弱。我們先瞧瞧再說。」

這時六鬼已隱藏得形跡全無。只見一人自官道大步行來,已走近六鬼隱藏處。追命一見大喜,叫道:「二師兄!」

那人一震,抬目一望,神光暴長,也喜極叫道:「三師弟!」

四劍童紛紛叫道:「二師叔!」

追命揭開轎簾,長身飛出。鐵手踏步如飛,前奔過來。就在這時,「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向鐵手身後打到。

跟著前面精光一閃,直奪咽喉。

鐵手一震道:「三師弟,你怎麼受了傷?」眼睛望著追命,左手向後東抓西抓,所有的暗器已抓在手裡。右手一拳,打在精光上,魏尖的長劍立時碎成劍片,劍片釘入魏尖自己的腳上!

魏尖慘呼,倒下。

追命笑道:「不礙事的。倒是大師兄和四師弟那兒事急。」

他一番話未說完,一柄緬刀已砍向他雙足。

另外一雙判官筆,疾點向鐵手左右太陽穴,一條鐵鏈,猛抽鐵手全身。

追命一腳已踏住了緬刀,再想出腳,傷口又一陣痛楚,緬刀趁機抽出,疾砍追命!

追命一連七招四十九個變化,迫住了丘獨。那邊鐵手已震斷了彭喜的鐵鏈,拿住了金化的判官筆。

只聽一聲呼嘯,剩下的四鬼急遁,發出呼嘯的人是胡飛。

鐵手一面道:「大師兄、四師弟是不是遇上了十三元兇了?」一面已困住了金化。金化左衝右突,始終無法沖得破鐵手的兩隻手掌。

彭喜轉身就走,追命猛地一個「飛踢」,連人帶腿,踢在彭喜的額前,彭喜倒飛出去,頭顱就像一隻破爛的瓷碗。

追命冷笑道:「要不是用刑太過殘毒,今天我也不一定要吃定你。」可是這一下「飛踢」,也帶動了真氣,使追命傷口疼痛不已。

丘獨一見追命分心,猛攻兩招,轉身就跑,不料青影閃動,四個童子已亮出短劍,包圍了他。

丘獨殺人不眨眼,一柄緬刀喜把對方砍得遍體鱗傷而死,哪把四劍童放在眼裡。不料三十招一過,愈覺四柄劍攻勢甚厲,而且天衣無縫,辛詭急異,丘獨驚道:「是無情手下四劍童?」

四劍童劍法一變,四劍脫手飛出,分別釘入丘獨雙臂、雙腿中。丘獨轟然倒下,緬刀脫手飛出。

這邊的鐵手已把金化判官筆拗斷,一拳打碎金化的腳骨,道:「你們兩個,跟我歸案吧。」金化拼力欲逃,鐵手揚揚拳頭,金化乖乖的蹲在丘獨、魏尖身旁,呻吟不已。

那邊的老大胡飛與老三郭彬,早已乘機逃遁,影蹤不見。

追命點了點頭,四劍童立時會意,過去把丘獨與金化像粽子一般的扎了起來。鐵手走過去,仔細觀察追命的傷口道:「山東關家『大手印』和苗疆鉤刀所傷?」

追命嘆道:「不錯,二師兄,現在只怕大師兄與四師弟那兒已遇事了,我先把詳情告訴你再說。」

距離「歐陽谷」八十七里有一處地方,叫做「三歇腳」。

這地方之所以叫做「三歇腳」,確是有三個歇腳之處。第一處叫「水豆腐」,這家的豆腐花是遠近馳名的。

何況現下正是夏天,更何況賣豆腐的又是一個容光照人的大姑娘,有誰不想吃這一家豆腐呢?

偏偏今天豆腐攤沒開。無情只想解解渴,於是促動轎輪,到了「三歇腳」的第二個歇腳處,一棵大樹蔭下,有個麻子在賣蓮子湯。

第三個歇腳處遠遠便可望見,是一家燒餅油條,配上豆漿,可以解渴,又可以充饑,那賣燒餅的看見有客人走上那麻子的門,好像很不服氣,放聲就叫:

「客官哎——您要解渴唷,來小的這家,小的細磨豆漿,包你滿意,遠比麻子不乾不淨的蓮子湯來得清涼乾淨!」

那麻子聽了勃然大怒,怕無情轉到那邊去,他就沒生意可做了,當下拉住轎子,罵道:

「賣燒餅的,你給我閉口,你那家淡出名王八的豆漿,不知從哪間毛坑裡撈出來的,還敢跟老子搶客人!」

那賣燒餅的一聽,怒火中燒,捲袖跑了過來,指著麻子的鼻子,大罵道:「你的蓮子湯又好到哪裡去?還是你老婆夜壺裡……」

麻子閃電般一伸手,抓住賣燒餅的手,叱道:「你再說!你敢說……」

賣燒餅的反手一推,喝道:「我怎麼不敢說,怕了你啊?」

麻子跌跌撞撞在轎旁,拼力扯住賣燒餅的,叫嚷道:「你這王八……」

兩人扭扭扯扯,轎子中的無情猶分毫未動。

就在這兩人爭持不下的時候,這看來普通的紛爭,驟然生變!那麻子忽然身子滴溜溜一轉,已轉到轎子之前,手中驟然精光暴射!

沒有人來得及看清楚那是什麼事物,因為實在是太快了。

精光飛入簾內,發出一聲悶響。

可是並沒有慘呼。

一條白衣無腿人影衝天而起!

精光又「颼」地自轎內飛出,閃回麻子手中,原來是一環精鋼,鋼齒上沾了木屑。

無情衝天而起,另一道人影亦衝天而起!

那人正是賣燒餅的,不知怎的,手中已多了一柄扇,半空一張,赫然竟是「逆我者亡」

四個大字。

等到看清楚這四個大字,至少有二十種微小的暗器,有的直飛、有的旋轉,打向人在半空的無情。

無情身上也立時飛出七八道黑點。

這七八道黑點打在先飛到的暗器上,撞擊在一起,並未落下,又撞中後來的暗器,糾纏於一道,於是所有的暗器都中途落下。

暗器尚未到地,無情的人又落入轎子中。

麻子手中一震,「霍」地一聲,精光又脫手飛出,「奪」地打入轎中。但轎子及時落下一道鋼板,「登」的一聲,精芒在鋼板劃了一道火星四濺的銀線,但勢已偏,斜飛出去,麻子忙飛身接住,臉色已然一沉!

那賣燒餅的半空居然能摔身、下沉、扇子一招,下戳轎中人的門頂。

不料又是「叮」的一聲,轎頂又上了一道鋼板,扇子收勢不及,「叮」地點在鋼板上,這賣燒餅的看來武功高絕,居然能借這一點之勢,化為斜飛之勁,飄然落地。

轎子左右後三面本已封實,現在前上二面又封死,變成好像一隻鐵籠子,靜立於太陽底下。

麻子冷笑道:「好!你有本事縮著不出來,我就把你砸下山崖去。」

說著雙臂一掙,就要過來抱轎子。

賣燒餅的一聲吆喝:「小心!」

轎子的鋼板上忽「騰騰」二聲,兩枚小箭射出,來勢之急,無可比擬!

麻子大驚,雙臂已張,後退無及,手中精光一閃,「嗖」地截下一支箭,但另一支眼看就要插在胸前,忽然人影一閃,那賣燒餅的已以拇食二指挾住此枚小箭。

麻子此驚非同小可,後退十餘丈;賣燒餅的雙指夾箭,冷冷在盯著像一間銅屋的轎子。

只聽無情的聲音淡定的從轎中傳來:「歐陽谷主好快的身手。」

那賣燒餅的一怔,冷笑一聲,道:「不敢!」

無情冷冷地道:「只可惜憑閣下的『陰陽神扇』絕技,尚要扮成賣燒餅的,未免太生硬造作了。」

歐陽大聳了聳肩,忽然笑道:「大神捕好眼力。只不知如何識破我們的身份的呢?」

無情冷哼了一聲,道:「『三歇腳』享譽十餘年,若幾十年的老友記天天還如此吵架,這樣的拉客人法,只怕是把客人趕走而已。」

歐陽大「哦」了一聲,道:「這點倒是失算了。」

無情道:「還有你們一搭一推兩式,雖已節制,但仍見真章。名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讓我看出你們隱藏武功,還如此厲害,真正放起來必是絕頂高手。」

歐陽大搖搖頭,又「唰」地張開了扇,搖了搖扇面道:「縱是絕頂高手,也破不了你這一頂轎子。」

無情的聲音自轎子傳了出來:「那位可是飲譽苗疆第一迴旋快刀,『無刀叟』冷柳平?」

那麻子本來暴戾之氣焰,忽變成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峻,雙目緊盯住轎子,道:「我是冷柳平。你躲過我兩刀,我卻幾乎躲不開你兩箭,佩服!」

無情在轎中似乎一震。這是行家遇著行家的尊敬,無情道:「我能擋你第二擊是依靠這轎子的機巧,否則未必能接得住。再說你那『無刀一擊』尚未出手,這樣對你並不公平。」

冷柳平原來是苗疆四大使刀高手武功最強者。有次「一刀千里」莫三給給與冷柳平約戰黑龍江。莫三給給的鉤刀與冷柳平的飛圈互碰而落,而莫三給給的刀沿竹笠卻敗在冷柳平「無刀一擊」之下,從此「無刀叟」的聲名漸在「一刀千里」之上。

冷柳平聽了無情的話,臉上也有一片傲然之色,「陰陽神扇」歐陽大道:「我們既突襲你不成,你為何不反擊我們?」

轎子里沉默了半晌,無情終於道:「你們一擊不成,我借勢反擊,但亦給你們破了去,現在正面攻擊你們,以一敵二,我連兩成把握也沒有。」

歐陽大笑道:「正是。我也想再度猛攻,但你坐鎮在此轎內,又有所戒備,我們也沒有超過四成的勝算。沒有六成以上把握的事,我決不為之。」

無情冷笑一聲,道:「好,那你們為何不走?」

歐陽大道:「好,我們走。不過我們一路還是會引你離開轎子,再突襲你的,要小心啰。」

無情冷哼一聲,道:「謝了。我當心便是!」

歐陽大笑道:」我這便走。不過在臨走前,我還有個嘗試。」

無情冷冷地道:「什麼嘗試?」

歐陽大道:「這嘗試倒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招扇一點「錚錚」兩點寒光,射入轎前幅下擺的一個不易令人察覺的小孔里。

無情的聲音,就是從這小孔里傳出來的。

這一下變化之快,令人始料不及;甚至連冷柳平驚覺時,毒針己射入孔內,不偏不倚。

針是見血封喉的毒針。

轎內一聲悶哼。

歐陽大喜動於色,大笑道:「倒也,倒也!」

猝然轎前的鋼板完全抽起,無情就在轎里瞪著他,雙手一震,至少二三十件暗器飛出。

有的暗器打前面,有的側打左右翼,有的打上部,有的打下部,更有的借迴旋之力反打歐陽大背後。

歐陽大一見無情,心中已然一凜,衝天而起,招扇一展而翻,變成黑底白字「順我者昌」在前面,東打西點,把全身擺得個風雨不透!

冷柳平怒喝,手一揚,精芒掠出。

「咔」地轎門又閘下,精芒半途轉回冷柳平手中。

只聽一陣「叮叮」之聲,二三十件暗器落地,跟著歐陽大也飄然落地,肩頭已染紅了一片。

冷柳平趨前一步,問道:「你不礙事吧?」

歐陽大搖了搖頭,強自笑道:「沒料我還是著了你的道兒。我忘了你是廢了腿的,那兩根『見血絕命搜魂針』自小孔穿入,只打在你衣襟下擺吧?」

轎里的人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歐陽大嘿聲道:「幸好你的暗器全無淬毒,否則只怕這次是我遭了殃啦。」

無情冷冷地道:「我的暗器,從來不必淬毒。」

歐陽大怔了一怔,旋又大笑道:「好,有志氣!果然不愧為暗器名家!只是今天你放不倒我,他日只怕沒那末便宜你了。好!告辭了。」雙手執摺扇一拱,大步而去。

冷柳平深深的望了轎子一眼,道:「但願日後你能走出轎子來,咱們再在暗器上決一勝負。」說完一竄而去。

烈日下,轎子依然動也未動。

又過了好久,烈日己在中頂,轎子的影子縮小至無,這時才聽到緩慢的「軋軋」之聲,轎前的鋼板慢慢升了上來,露出無情沉鬱的臉容,他正暗忖:

「我何嘗不想出來與冷柳平決一勝負呢。只是以二對一,我絕非歐陽大二人之敵。看來冷血追緝司馬荒墳,有這班高手在,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凶多吉少?」金劍童子眨了眨眼睛,又搔了搔頭,笑道:「怎會呢?四師叔劍法卓絕,何況還有師父協助,絕不會有事的。」

追命淡淡地笑了笑,猛灌了幾口酒。客店打尖的人看見一個骯骯髒髒的傷者和四個青衣童子在一起,都不禁投以奇怪的注目。

這時客店外有一個清婉的聲音在叫賣:「水豆腐啊水豆腐,」

一面叫著一面挑了進來,客店的夥計立時圍上來,要轟她出去,一面罵道:「騷娘兒,怎麼賣到咱家來了!」

「是活得不耐煩了么?」

「要不是看你細皮白肉的,早把你攆出去了!」

這一句倒是點醒了一些顧客,幾個流氓翹著腳評頭論足。

「嗨,這妞兒還不錯嘛!」

「對,咱們就試試她的豆腐。」

「她倒是比豆腐還嫩哩。」

有幾個大膽的江湖浪子還圍了上去,大力分開夥計,向那賣水豆腐的姑娘調笑道:

「哈,還不錯嘛,何必賣豆腐呢,嫁給本少爺,包你有吃有穿的,決不委屈了你的唷。」

「哎唷,真是禾秸蓋珍珠,這麼出色的大姑娘,怎麼要拋頭露臉的叫賣啊?好叫大爺我心疼哦!」

那幾個夥計倒是慌了手腳,既不願姑娘在此受辱,又不敢招惹這批登徒子,急得團團亂轉,不知如何是好。

那俏美的大姑娘,在客店裡轉來轉去總轉不出去,又怕碰在那班流氓身上,急得大眼睛都紅了。

這邊的四劍童早已豎眉瞪目,蠢蠢欲動,追命酒杯仍在唇間,隔了一會終於點了點頭。

他一點頭,四劍童登時喜溢於色。

青衣四劍童各一閃身,已站在六個流氓的身後。銀劍童喝道:「叱!你們這班狗徒,沒有王法了?」

幾名流氓倒是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一看,原來是幾個小孩子,不禁啼笑皆非,一人張牙舞爪的道:「他媽的,老子還道是誰,原來是幾個小雜種!」

另一個賊眉賊眼的人道:「操那!索性拐來賣掉。」

又一臉肉橫生的人道:「乳牙還未長大,居然敢罵起爺們來了,不想要小命了!」說著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下來。客店的人都暗呼不好,以為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小童就要遭殃了。

只聽鐵劍童忽然揚聲叫道:「三師叔,好色之徒,凌弱欺小,如何懲罰?」

追命一口酒吞下肚去,笑道:「小施懲戒罷!」

一語甫出,四道劍光掠起,六個登徒子立時倒了下去,有些痛得在地上打滾,有的蹲在地上哀號,有的已經痛暈過去了。六個人,有的兩隻手指,有的一隻腳趾,不是給挑斷,便是被削去。

客店中的人幾時見過如此快的劍招,登時都嚇呆了。

那大姑娘也怔住了,好一會兒才哭得出聲音來,一面哭一面向青衣四劍童揖拜道:「四位小爺救了小女子,小女子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青衣四劍童被人稱作「小爺」,登時笑逐顏開。

鐵劍童子笑道:「大姊怎麼這般客氣,不過姑娘又長得這般漂亮,還是小心點好,免受人氣。」

那姑娘不禁展顏笑道:「沒料到你們年紀輕、功夫好,居然還會看中人家容色漂亮不漂亮。」

金劍童子笑道:「姑娘這般美,小子也會看啦。」

銀劍童子作大人狀,大咧咧地道:「我們嘛,本來就極有眼光的啦!」

那姑娘笑道:「瞧你們,自以為觀人透澈了嗎?還差得遠哩。」這句話一說完,姑娘手裡就多了一柄可柔可硬的「鐵蓮花」,蓮花梗閃電一般點倒金劍童子。

其餘三名劍童一驚,蓮花瓣忽然分頭射出,銀劍童子又被打倒。銅劍童子方待拔出劍來,胸前已中了一指;鐵劍童子才一劍刺出,蓮花心中忽然噴出一團紅霧,鐵劍童子砰然倒地。

這一下劇變,把全客店的人都嚇呆了,包括那幾名登徒子在內。

追命的臉色也變了。當他看出端倪時,尚未來得及出聲警告,對方便已出手。

這一下攻其無備,竟連得無情親手調教、諸葛先生偶亦指點的青衣劍童,也悉數栽倒。

姑娘冷笑一聲,雙腳連環踢出,地上的兩桶豆腐猛然溢出,濺得地上六名登徒子一身都是。

幾乎是在同時間,這六名登徒子的臉色由藍變紫,拚命用手在自己沾有豆腐的地方扒搔,哀號打滾,那姑娘鐵青著臉色道:「你們想吃我的豆腐?現在吃吧!」

那六名登徒子慘呼打滾,終於全身發抖,不住抽搐,用手抓住自己的咽喉,終於氣絕。

這姑娘臉色不變,而全店裡的人臉色都變了。

姑娘冷冷的環視這些縮成一團的店伙與客人,冷笑道:「你們也別想活了。」

突聽一人冷冷地道:「毒蓮花,你還要濫殺無辜么?」

毒蓮花回眸向追命,笑道:「本姑娘行事,素不留活口,怪只怪是你害了他們的命。」

追命泰然笑道:「那你果然是沖著我來的了。」

毒蓮花嫵媚一笑道:「你別假裝了。你要是沒受傷,姑娘也怕你五分。現在你已受傷了,四個黃口小兒又給姑娘放倒了,你強笑反而震裂創口而已。」

追命怒道:「你把四劍童怎麼了?」

毒蓮花笑道:「這四個鬼靈精總算機警,還會說本姑娘貌美,他們又還沒長大,否則,姑娘也得挖其雙目……這次姑娘就網開一面,饒他們不殺。至於這干旁人嘛——」

追命怒瞪雙目,叱道:「你敢!」

毒蓮花展顏笑道:「姑娘我還有什麼不敢的?」

追命閃電般已到了毒蓮花身前,一連踢出十八腳!

毒蓮花一連閃了十八下,正待反擊,追命又踢出三十六腳,比先前的十八腳更迅速、更凌厲、更詭異!

毒蓮花臉色一沉,手一震,手中的蓮花噴出一團紅霧!

追命立時閉氣倒縱,一連七八個翻身,兩手合攏四劍童,撞牆出店定睛看時,店裡的人都倒了下去,有的嗆咳、有的抽搐。

毒蓮花盈盈躍出,追命沉聲喝道:「杜蓮,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你卻濫殺無辜,總有一天我要抓你繩之以法!」

「毒蓮花」杜蓮笑道:「你自保尚且不及,還管別人的閑事哩。姑娘干下七宗大案,手底下亡魂無數,就要看你超度不超度得了!」

追命冷笑道:「好一個龐大的組織,居然把山東關海明、西門庄、歐陽堡,甚至苗疆的莫三給給和你都吸收過來了。」

杜蓮笑道:「你也不必再拖延時間了,還有那三位鷹犬是救不了你的。冷血已為司馬荒墳等所擒,無情只怕現在也給歐陽谷主和冷無刀超度了。有『人在千里,槍在眼前』的『長臂金猿』獨孤威出馬,鐵手也沒多少好戲可瞧了。」

追命一聲怒吼,道:「那你先給我倒下。」這句話只有七個字,在七個字里他已攻了七十一招。杜蓮一口氣喘得下來但話是回不上了。

追命正欲全力追擊,但肩胛處傷口一陣痛,腰際也一陣酸,腿勢一緩,杜蓮的毒蓮花己卷了過來。

追命手一翻,已扣住毒蓮花梗。

然後他就覺得手心一麻。

毒蓮花的莖梗上,都裝嵌著細密的倒刺。

追命大怒,全身而起,拚命一擊,側飛踢出!

追命這一擊,力道萬鈞,勢若驚雷,武林中的流寇巨盜,喪在這一招之下,已不知凡幾。

追命這一招展出,杜蓮臉色就變了!

她也沒有把握接得下這一招。

可是在這剎那間,追命在半空的身子一震。在這一震之間,這完美無暇的一擊,顯然露出了一點空隙。

杜蓮的毒蓮花立時「錚」地一聲,一枚藍汪汪的東西就打入了追命的右脅,然後立即全速疾退!。

追命的身子在半空翻倒下來,只說了一句話,便仆倒在地上。

「要不是關老爺子那一掌,你逃不過我這一腿……」

離歐陽谷有三十八里的一個驛站,無情的轎子就停在那裡,一面吃著他所攜帶的乾糧,心中很多感觸。

他覺得這兒四面都是埋伏,而他的兄弟,冷血、鐵手、追命等都不知下落。

他彷彿可以感覺到他們也正在遭到不幸。

他對面是一家棺材店,裡面冷冷清清的,沒有夥計也沒有顧客。

可是無情知道,不久以後這家棺材店的生意就會很好。

因為這兒馬上就要死人了。

死的可能是突襲者,也可能是無情自己,更可能是這家棺材店的老闆。

因為棺材店的老闆易容術雖是天衣無縫,但無情十餘年來闖蕩江湖,仍使他一眼就感覺到,這人絕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棺材店老闆。

而且更令無情手心出汗的是,平常一個敵手的武功分量,他在第一眼中至少可以估量出七八分來。

但對這人,他竟無法估計對方的身份、實力和手段。完全無法估計。

無情暗暗嘆息了一聲,催動轎輪,筆直向棺材店行去。

(既然對方已經在等了,逃也沒用,乾脆接戰吧。)

就在這時,有一個高大臂長的人,從一間茅舍里把一個跛子扯出來。

那高大的長臂人,身材臃腫,行動似十分不便,但力大無窮,被他揪住的跛子一面罵道:「你……你講不講理的!我欠你的租,我就還你,你幹嗎就打人!你……你懂王法不懂?」

兩人扭扭扯扯,就纏到無情的轎前來了。

另外兩個人,一個文士打扮,一個似是江湖賣葯者,手提大關刀,走過來勸解。

這四個人看來還是同一村子里的人,彼此還是十分相熟的。

(事情當然沒那麼簡單。既然他們先找上來,那我就姑且看他們演這一齣戲,再出手吧。)

這幾個人衣襟已觸及轎沿,那個手提關刀老者喝道:「不要再打了,再打會砸壞別人的轎子。」

那文士也勸道:「阿威你不能再欺負老伯了。」

那長臂漸臃腫的身段,使他騰挪很不便利,轉過手就想推開轎子,一面喝道:「關你們屁事!」

關刀老者一提關刀,怒叱道:「你敢動人家我就砍了你的脖子!」說著一刀劈下!

刀勢中途,忽改劈入轎中。

(果然出手了!)

關刀長,刀勁大,似乎要把轎子分劈為二。

但是轎前的兩根木杠也不短,關刀觸及轎子時,杠木也離那老者的身子不遠。

不遠得只差兩尺。

而在那剎間,杠木的尖端彈出兩柄利刃。

三尺長的利刃。

利刃全刺入老者的腹中。

關刀半空停下,老者怒叱一聲:「無情——」

只聽無情冷冷地說道:「一刀斷魂胡飛,鐵手追捕你已久,我代他殺你,也是一樣。」

胡飛頹然倒下。同時間,文士、長臂人、跛足人都出了手。

文士手一揚,手中飛出十三點星光。

跛足人卻是身法比誰都快,閃電般一晃,已轉到轎后,他手中寒芒一露,直盯死後轎。

三個人出手中,卻以長臂人最快。

長臂人身材痴肥,但一伸手,已在半空接住一柄扔來的金槍,回手一撈,已刺入轎中。

這一抄一紮,竟比那十三點暗器還要先到。

連無情也只來得及看到金光一閃,槍尖已破臉而至。

(竟是常山九幽神君的二弟子:『人在千里,槍在眼前』的『長臂金猿』獨孤威!)

在這剎那間,連轎中的前閘也來不及落下。

鐵閘最多只能封住暗器,但槍已入轎中。

任何鐵閘,也封不斷這一擊。

無情沒有封,也沒有閃躲,衣袖一長,一道刀光閃電般劈出。

飛刀直取獨孤威心口。

獨孤威要殺無情,他自己就一定得死在刀下!

獨孤威怒喝,回槍一點,激開飛刀,人倒退、拖長槍、居左而立。

一擊不中,立時身退,待機而發,方是名家風範。

那文士十三點寒芒,正打入轎中,轎前的一串珠簾,忽然「籟籟」激蕩!

十三點寒芒連珠簾都打不進去。

那文士正是曾在鐵手與追命手下逃生的郭彬。

郭彬不像獨孤威,一擊不成,卻再鼓其勇,沖入轎中。

因為他知道,武林四大名捕中的無情,武功內力幾乎不如一個普通人,只有暗器輕功才是有過人之長。

轎里狹窄,只要他沖得入轎里,無情的暗器和輕功都沒了用處,他就可以有把握製得住無情。

只要製得住無情,他就可以以無情作餌,脅殺鐵手,以雪前仇了!

郭彬沖入了轎中。

在同一時間,無情要應付獨孤威的金槍,轎背的跋足人及郭彬的十三點寒芒,看來似已無及阻止郭彬趁隙沖入轎中。

這時,轎頂一掀,白衣無情,長空衝出!

郭彬沖入轎中,轎門閘立下,裡面一陣弓弩之聲,然後便是一聲悶哼。

無情冷笑,疾向轎子落下。

就在這時,後面的跛子已經發動了!

「嗖」地寒芒一閃,直劈無情背後。

無情立時警覺,人未返身,已射出三道精光,人加速向轎中落下。

三道精光並不是打在那裡,而是打在寒芒上!

「叮!叮!叮!」三聲,寒芒一震,居然還是飛了過來。

無情白衣上猛然殷紅一片,但已落入轎中。

寒芒「哧」地拐了一個彎,又飛回「跛子」手裡。

跟著「哧」地一聲,轎前鐵閘上升,「嘭」地一聲,郭彬的身子倒彈出來,全身中無數暗器,活像刺蝟一般密集。

然後是無情的一陣咳嗽,好一會兒才輕輕道:「冷柳平?」

那轎后的「跛子」冷冷哼了一聲,一直沒有走到轎前來。

無情淡淡地:「苗疆第一快刀,名不虛傳。」

冷柳平臉色陣紅陣白,沒有作聲。

無情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挨了一刀嗎?」

冷柳平咬了咬口唇,終於忍不住道:「你說!」

無情哈哈笑道:「倒不是你刀快,而是因為我不相信連冷柳平也發冷刀!」

冷柳平臉色大變,手中握著鐵環,手筋根根突露。

無情笑聲一歇道:「只怕我們已不用在轎外公平決一勝負了。」

冷柳平臉色鐵青,倒是「長臂金猿」獨孤威看了看冷柳平,不禁問道:「為什麼?」

無情笑道:「因為我不喜歡。」

跟著又接道:「我不喜歡和背後發暗器的人比武。」

獨孤威臉色一沉,道:「無情,你現在是什麼處境,可有想到?」

無情淡淡地道:「我受傷了,而且我給包圍了。」

獨孤威笑道:「你被什麼人包圍了,你可知道?」

無情道:「『人在千里,槍在眼前』的獨孤威、『無刀叟』冷柳平、以及那丟槍給你的高手——已死的胡飛和郭彬不算,以及我還沒有發現的人不計在內。」

獨孤威一哂道:「不錯。就算只有我和冷兄聯手,你今日還有生機嗎?」

無情平靜地道:「勝算甚微。」

獨孤威道:「很好。你如想死得不那末慘,還是少開罪冷兄幾句。」

無情道:「多謝奉勸。」

冷柳平一直沒有踱到轎前來,這時卻忽然大聲道:「無情,今天的事我不管了,就到此為止,今天若你能生還,我再與你作一公平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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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捕會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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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設伏遇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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