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安東
景福五年初春(公元898年),一行人終於到達了安東都護府。
安東遠離中原,少了戰火紛爭,百姓們自然安居樂業,除了城門處有些官兵外安東城內很難見到守軍巡城。王建家在安東城裡也有宅子,我們都住了進去還顯得空蕩蕩的。
下午,一切安頓之後,我讓李彝超,李政陪著尹玉姬,留在府中。其他人和我一起去大都督府。赫連易和王建都很奇怪,去大都督府做什麼,我只告訴他們去見個朋友。
安東都護府大都督統松漠、饒樂、室韋、黑水、渤海、新城州、哥勿州、遼城州、建安州等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縣。自從都護府置所(大都督府)從平壤遷到這裡已歷一百餘年,經過歷任大都督修建與完善,大都督府氣勢非凡,很有威嚴。
府門兩邊各有四名衛兵站崗,不過一個個顯得無精打采,愁眉苦臉,還不時的長吁短嘆,怎麼都督府出什麼事了嗎?
如果我現在上去和衛兵說我是大都督的外甥,當今的穎王殿下,不被他們打出來才怪呢,可不能觸這個霉頭。只能用想好的第二套方案。我從懷裡取出手帕,用父皇給我的金印在上面蓋了一個印記,又取出玉佩,吩咐大哥拿著這手帕和玉佩上去交給衛兵,讓他進去通稟,就說這兩樣東西的主人在門外呢。那衛兵接過東西,口稱稍等後轉身入了府內。
不一會兒的工夫,就聽都督府里傳來一片嘈雜的聲音,中門大開,從裡面跑出來十幾個人,帶頭的兩個我認識,乃是我兩個表兄,何重智,何重文,當初在長安時我們見過。
兩人快步走上前來一看,真的是穎王,就要躬身施禮的當,我搶先開口到:「二位哥哥,好久不見了,舅父大人一向可好?」同時走到他倆跟前,小聲又說:「不必行禮,進去再說。」
「殿……啊,是啊,多謝表弟掛**,家父正在府里等候,還是先進府吧。」說完側過身,等我先行。除了二崔,其他人都很驚訝,怎麼大都督府的二位公子要給一個小孩讓路?
進了都督府,轉向內堂。到了後進,重智表兄就屏退了左右。眼下再無外人,他倆搶到前面,躬身納頭就拜:「恭迎穎王殿下,不知殿下架到,有失遠迎,請殿下贖罪。」同時重智把手帕和玉佩遞了上來。
「二位哥哥,不必如此,快快請起。」我收了手帕,玉佩,又叫他們站起來了。「舅父他老人家呢?」
「父親突得惡疾,不能出迎,現在正在內堂恭候殿下呢。」
「舅父病了?找郎中了么?現在怎麼樣了?快快帶我去內堂。」一聽到舅舅病了,我的心咯噔的一跳,我不能再失去親人,無法再承受那種鑽心的痛苦感覺。我內心焦慮,連珠炮似的提了好幾個問題。
離內堂近了,看見舅舅他老人家癱坐在椅子上,再不似當年的孔武有力,現在正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眼巴巴的望著外面。看舅父的樣子,已是病入膏肓。
看到我們進來,舅父掙扎著似乎要站起來,我急忙跑了上去,扶著他的手臂說道:「舅父,快快坐下。」說完忙把舅父按下。
舅父眼中淚光閃爍,上下細細地打量我半天,顫巍巍地道:「殿下,老臣偶得小疾,未有出迎,還請殿下贖罪。」說完一陣的咳嗽。
「舅父,你得了這麼重的病,應該靜養,還牢煩你出來,請求贖罪的應該是侄兒啊。」眼淚在我眼眶裡打著轉。
「舅父大人在上,侄兒李禔給您見禮了。」說完我就要跪下。
聽了我的話,舅父又要站起,口中慌忙說道:「殿下,萬不可如此,折殺老臣了。」二位哥哥連忙阻止我。二崔也勸我不要這樣,禮數不對,對大都督不好。真是迂腐,難道侄子給舅舅行禮都不行么?最後這個禮竟真沒拜下去。
分賓主落座后,我把其他人介紹給了舅父。大家寒暄幾句,我就吩咐二位哥哥陪著二崔他們,我陪著舅父回卧室。
舅父安穩的躺在床上后,吩咐僕人們退下,室內只有我留下,陪在床邊。
舅父拉著我的手,憐惜的望著我,這個情形使我想起了五歲時我得的那場大病,剛蘇醒的時候,母后也是這樣拉著我的手,這樣的看著我。不同的是,現在母后不在了,得病的人也變成了舅父。俗話說娘親舅大,我看著舅父,想起母后,心裡更是難受。
舅父哽咽地說道:「殿下,老臣總算把殿下盼來了,老天保佑,佛祖顯靈啊。」說完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淚水奪眶而出。
「舅父,我好想母后,侄兒好苦啊。」我撲到舅父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我們爺倆抱頭痛哭了好一會兒。哭罷,舅父和我說,他自從聽說長安大亂,皇后歸天,我又失蹤,就每日里禱告上蒼,祈求老天保佑我平安。天見可憐,終於在自己合眼前把我盼來了。詫異於我能平安無事來到安東。舅父又詢問起我是如何來的。
我把一路上的經過遭遇粗略地和舅父講了一遍,卻也引得慨嘆連連,想我一個從小長在帝王家的孩子,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裡,非有超乎常人的意志不可成其事。
談到近日中原的情況,舅父更是愁眉不展憂心重重地表示,現在皇上還在鳳翔,李克用自從兵敗幽州后,就開始轉為防禦,朱溫勢力越來越大,江南已無人能擋其鋒芒。
「舅舅,侄兒要告訴你一個大秘密。」我話音轉低,這等大事切不能讓外面的僕人聽到。「現在的皇上是假的。」
「什麼!?」舅父驚的坐了起來。
我緊接著把那天我看到的事和舅父仔細的說了,舅父聽得咬牙切齒,怒目已能噴出烈火,雙拳緊攥,全然忘了還握著我的手。
「李茂貞,韓建這幫逆賊,竟敢謀害皇上,天必誅之。」舅父恨的直咬牙,手指向天咒到。一陣咳嗽,接著又是憤恨:「想我大唐曾經何等的強盛,疆域之大已經遠超強汗,萬國臣服。可現如今,又是何等的嬴弱,朝廷勢小,藩鎮勢大,現在連皇上都被人換了,以後將君不君,臣不臣,大唐還真的是大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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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歷史上安東都護府遷移過很多次,小說里不想麻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