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結局
第十六章大結局
「少爺,吉時快到了。」擰眉看看桌上的大紅喜服,喜帽,再回視斜倚床頭一臉淡漠的上官文熙,侍兒頗為無奈的搖搖頭,只得再次提醒道。
片刻無聲,緩緩揚起頭的上官文熙星目微動,瞄了下窗外漸漸明艷的天色,澀然的閉下眼睛,深深一嘆。
是了,今兒是他大婚。一會兒,他需要入宮,拜見皇上,接了公主回府,拜堂成婚,洞房花燭……本是人生喜事一樁,可,他心中的苦,誰又會知。他好想菱歌,想見菱歌,更想若是這新娘是菱歌……可是造化弄人,他就要娶別人為妻,菱歌就要為他人生子。他與她,從此殊途。
他愛菱歌,可菱歌不愛他,也不曾給過他機會,或者說是他錯過了機會。且不論這機會,現在,過了今兒,他是再沒有資格站到她的身邊了。或者說他與菱歌都沒有資格站到對方身邊了,他為人夫,菱歌為人妻,為人母。
遺憾的是成婚前他還未能見上菱歌一面。因為菱歌一直未進京城。聽說她去了住了多年的竹屋留在那裡暫時不回來了。聽說那裡是個極美的地方山清水秀。聽說她未到產期,卻一直胎象不穩,急得老將軍府的親眷們差不多集體出發去了竹屋。聽說……
聽說,只是聽說。即便是邱延寧在說,他在聽。即便他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內幕,可一切仍不能改變,他只是聽,而無法看到,無法參與的境地。一女二夫,多麼驚世駭俗的行為,可即便二夫,仍沒有他的位置,可笑可憐他的痴情。
邱延寧匆匆的回京,幾個不眠之夜后,他又匆匆的走了。接走了宋老將軍一家,帶上了晚霞,接走了當初他與菱歌一起救下的小丫頭洛兒和初見菱歌時在小山村裡救下的那個命不當絕的莽漢趙大虎,還有京里最好的產婆……與他們送行時,看著邱延寧一行盪起的淡淡的塵煙,上官文熙心頭是種說不出的凄苦。
一聲嘆,床畔邊上官文熙再次睜開眼睛,眸中悵然閃爍,細長的眉線勾起淡淡的惘然,在小廝的侍候下,上官文熙漠然無神的換上大紅的喜服,帶上喜帽,登上喜靴,在一片賀喜聲中,騎上披紅的駿馬,帶著喜轎,伴著吹吹打打的喜樂,喜氣隆隆的直奔皇宮……
那一天,上官文熙痛心的拜了堂,成了親,那晚在有心人的安排下,他喝多了,入了洞房。
那一天,福星公主得償所願,嫁夫,成為人婦。
只那一晚,十個月後,福星公主生下一子,卻產後大出血,救治無效的死在上官文熙不冷不熱的懷裡……
而同一時間。竹山,竹屋裡。
「啊……」一聲又一聲壓抑的悶哼,如利爪般,狠狠的攫住了站到門外的夏逸飛和邱延寧等人。
「夫人,再用力,使勁啊……」一個略有粗啞的聲音透著幾分的急切的喊道。
「夫人……」另一個聲音一下子尖銳起來。勾得外面的男人女人的心一下子吊到嗓子眼。
又半晌過去……
「不好夫人昏過去了……」一個產婆失聲的呼喝道。
那個粗啞的聲音也有些失了調。「快,快弄醒她……」
菱歌?門外的人們因為屋裡的失聲而立時的驚起。
是了,屋子裡的夫人正是宋菱歌,菱歌早產,而且已經進去了十個時辰。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一聲聲的悶哼早已敲打得門外的夏逸飛和邱延寧坐立難安。若不過被眾人攔著,他們早就闖進去了。因而這一聲夫人昏過了,二人對視一眼,再也顧不得別人的阻攔,急遽的推門而入並回手關上門。
「啊……少,少候爺,你們怎麼進來,快出去。」產婆可不願意這時進個男人打擾她,本來宋菱歌難產就夠讓她憂心如焚了。
「是啊,二位爺快出去,這裡產房,男人進來不吉利。」另一個膽子稍小的產婆擠笑道。
冷著臉,夏逸飛凝眉冷若冰霜的一瞪眼,「別費話,菱歌要是出事,要你們陪葬。」邊說邊飛快的竄到宋菱歌的身邊。疼惜的伸手理了理宋菱歌早已濕透的秀髮,另一手抓緊她為她灌輸著真氣。
邱延寧也沒閑著,吩咐人取來千年人蔘片,塞在宋菱歌的嘴裡,不斷拍打著她的俏臉,呼喊著她。
迷茫間,宋菱歌看到自己置身於一處秀逸的山谷。明朗的山有竹在搖曳,潺潺的水有魚有游弋。慢慢走在山間。這裡莫名的她很熟悉,很親切。不知不覺,抬眸映入一片花海里,各式的花兒開在眼前,招搖在陽光下,如雲似錦美得極致!朗然的笑起,不由自主展開雙臂向花海奔去,似乎有風在耳邊嬉戲掠過,飛揚起髮絲,也飛揚起她的心緒。
倏然地,花海里現出一抹身影淡淡,那背影?認定是師傅,不禁略有興奮,宋菱歌高聲的叫道,「師傅。」
慢慢旋身,黑髮並著白裙,在花海里旋起一個優美的弧線,一張美得讓人不敢褻瀆的容顏對上她的笑眼。
「師傅,我來了。」宋菱歌站在花海邊,笑靨如花。
哎……師傅薄抿朱唇,柔笑的微一搖頭,「你怎麼來了?」
眨眨眼,宋菱歌下意識的蹙下眉,嗯,她為什麼來?難道她不應該來?
「你不該來的,時候未到,去吧,回去吧。」師傅愛憐的說道。
「回去?」疑惑的重複一遍,垂下眼帘的宋菱歌覺得似乎心頭一緊,微有茫然。
「回去吧。」師傅溫柔的說著並沖著她揚了揚手……
「菱……」
「菱歌,快醒醒,不要睡,不要……」
猛然間,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至邱延寧和夏逸飛的口中溢出,帶著悲鳴在屋子流竄,然後從緊閉的門,緊閉窗子間傳了出去,聽著讓人揪心。
出事了!一定是菱歌出事!院子里,因為此時已然夜深,外公宋老將軍和外婆及三個舅媽剛被勸回了屋子休息,只剩下三舅舅,季翊君及傍晚才到的陸書源,洛兒和趙大虎等為數不多的幾人。聽著這聲聲的悲呼,誰還能坐得住,皆是一臉慌亂的望著那緊閉的門。難道是……不,他們誰也不想,也不敢這樣猜下去。
「菱歌,不要走,不要啊……」邱延寧抱著沒了氣息的宋菱歌,再也不可自抑的哭了出來。
「不,菱歌,你說過要與我們一起到老的,你怎麼能拋下我們。」夏逸飛也是淚流滿面的搖動著宋菱歌一動不動的身子。
驀地,那扇緊閉的房門,在二個男人帶著哭聲中,「轟」的一下子被人撞開了。
「菱歌,菱歌怎麼了?」再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三舅舅和幾個男人一股腦的沖了進來。
「啊……」產婆嚇壞了,這產婦難產本是常有的事,她們也是無能為力啊。但也不想為這產婦陪葬。眼見著宋菱歌漸漸沒了氣息,二個產婆也是心裡突突。而這會兒,這門突然大開,突然闖進這麼多人,其中一個產婆下意識的用被子掩在宋菱歌的身上,另一個領口被三舅舅拎著,看著眼前凶神惡煞的臉龐,產婆一臉抽搐的唯唯諾諾道,「產……產婦,難產。」
「難產?然後呢?」三舅舅再沒了素日的溫潤,一臉的急怒的問道。其實不用了,有夏逸飛和邱延寧哭成那樣,這還用問嗎?可是,他就是不相信,昨日還與他說笑的丫頭,笑他當舅姥爺了要他準備紅包的丫頭這會兒會沒了。他不要看,也不想相信這個事實。所以,他要問,問個清楚,或者,是夏逸飛和邱延寧看錯了。
「死……死了。」產婆被勒得滿臉通紅,艱難的說道。
「什麼,不,不可能的,菱丫頭醫術高著呢,怎麼可能會死。」三舅舅眼圈發紅的狠狠地甩開產婆,眼中的淚光越蓄越多的轉頭看向床上被邱延寧和夏逸飛抱著的宋菱歌。
「菱丫頭,這個玩笑不好玩,快醒醒,舅舅還等著當姥爺呢,還有你外公,外婆他們都等著當曾祖呢,你不是知道他們都笑得合不攏嘴,都在等著好消息呢,你怎麼能這樣?快醒醒……」
自小,三舅舅就疼妹子,妹子進宮,他無力挽回什麼,妹子被打入冷宮,他也只能看著。假公主,因為有太后疼惜,也了他的一樁心事,可誰知,還有那種的瞞天大事。宋菱歌,從知道她的那一刻起,三舅舅就深深的心疼著這個悲苦的小丫頭。沒有娘親的陪伴,沒有親人的呵護。一路孤寂走到今日,她的苦,說起來雲淡風輕,可這十七年,每一日,每一年的過下來,時日不短,凄涼又是誰能道得明其中滋味。因而不止是他,就是父親,母親和二個哥哥,無不心疼這丫頭。總盼著在日後里能多疼疼她,讓這丫頭過得幸福。
就如那日聽聞她與夏逸飛和邱延寧的一女二夫驚人之舉,且已有身孕臨近產期,聽過不過是驚詫后又轉為欣喜,他們要的只是菱丫頭幸福。只要菱丫頭幸福,有這等好男人疼她,愛她,他們除了祝福還能說什麼?可這幸福,是不是太過短暫了……饒是他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也不禁淚掩俊顏。
此時,季翊君站到邱延寧的身旁,俊雅的臉上微有蒼白,緊咬著下唇,未哭,未驚,只是伸手緊緊的抓著胸口的衣襟,深深的看著被邱延寧摟在懷裡只露出來的半張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倏地,一陣眩暈,眼前的黑境里,昨日之事如畫幅,一張一幕的滑過。那裡是他,是菱歌。
他乃一國之君,她乃異姓王爺之女。他與她,一個有心的算計,一個被爹爹當作籌碼,他迎娶,她入宮。那些日子裡他深情如水,她溫柔如花,只是鏡中月,水中花,何為真?何為假?到頭來,真相大白,她爹爹欲奪江山,他出奇謀反勝。一場宮宴,她爹爹亂箭穿身死在她的面前,驚愕之餘腹中的寶寶當場流產,他殘忍的讓她明白所有,逼得她無臉無路當殿撞柱而死,死在他的面前。那一刻,季翊君知道,他是真的心痛,痛如刀絞。因為他不知不覺愛上了她,可是,他不得不這樣做……往事如煙,他終於知道,為何,與菱歌,他會莫名的熟悉,莫名的心痛,以至愛的深,卻毫無理由。
多諷刺的一幕,那一幕幕,與他這一世的母妃的遭遇何其的相似。是報應吧?這一世,他來,只是為了贖回上一世他所有的罪孽?所以,要讓他有個與菱歌同樣遭遇的母妃,讓他從小與菱歌一樣孤寂長大,讓他遇到菱歌,莫名愛上她,陪著她走到今日,再一次的看著心愛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撕裂般的痛,一波波的在心底的漫延開來,襲遍全身,痛到麻木。
她又走了。上一世,他對不起她,逼得她死得凄慘。這一世,他仍愛她,可她為何還是走得這樣的決絕?淚,不知何時滾落,,季翊君痛楚的揪緊了衣襟,閉上了眼睛。他與她,還是無緣!
陸書源也是一臉悲愴的看看那二個痛哭不止的男人,又看看臉色白得嚇人卻安詳的宋菱歌心裡亂極了。她走了,就這樣安詳的走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她怎麼會就過樣走了,她不是有著最好的醫術?她能起死回生的救活邱延寧,她能搶回自己垂危的性命,可為何她救不了她自己?她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她的寶寶還出生,還有他還未告訴她,他愛她,也想留在她的身邊……自己還是來晚,甚至來不及見上她最後一面。白日里剛到時的欣喜,在這一刻化為痛徹心扉。
「姐姐,你不可以睡,快醒醒,快把寶寶生下來,我來幫你帶……」洛兒不知何故的忽然一臉淚水的沖了過來,努力的擠開夏逸飛的身子,扯著宋菱歌的胳膊哭道。「姐姐別睡了,再睡寶寶就會不乖了。你這個作娘怎麼會這樣狠心呢,快起來啊,姐姐,快睜開眼睛,別睡了。」
門邊,粗獷的趙大虎也是捂著臉,吧答吧答的掉眼淚。
一屋子的哭聲在靜夜中傳出好遠,起風了,山風撩動竹葉沙沙作響,窗縫間掠過風聲嗚嗚作聲,似乎也在為床上那個悄無聲息的人兒難過。
可就在這時,猛然間,宋菱歌脖子上的紫玉乍然的迸出一道紫霞,由一點到一片,霞光慢慢漾開,繞在宋菱歌的周身。這異景讓本來哭泣不止的幾人立時驚得沒了聲息,尤其是夏逸飛幾人,這霞光,他們見過。那是集齊無暇玉,三塊碎玉合而為一時的那片紫霞。他們知道那霞光的神奇。因而皆是驀然驚喜交集,菱歌有救了……
又一日,屋子裡。
「哇……」
「哇……」
「哇……」
隨一聲啼哭,如喊號子般,三個襁褓中的寶寶一時間齊齊的哭聲大作。
「噢,寶寶不哭。不哭啊……」
「寶寶怎麼哭了,別哭,別哭……」
「寶寶哭了,是怎麼啦?」
三道男聲在寶寶的哭泣中溫柔而出,然後是一番慌亂的場面。襁褓打開,一個寶寶尿了,一個寶寶拉了,一個寶寶沒事,看別人哭他也哭。得,換尿布,換便便布的,捧起寶寶偷著笑的,屋子裡頓里熱鬧起來。
床上,宋菱歌斜倚在邱延寧的懷裡,一臉笑靨。「寧,給寶寶想好名字了嗎?」
「還沒,想等你來取。」邱延寧看著手忙腳亂的夏逸飛,季翊君和陸書源及他們手上抱著的他與飛的二兒一女,摟著嬌妻,笑得一臉滿足。
是啊,他與飛的人生算得圓滿了,有家,有妻,有子,有女,還有二個關係密切的朋友。
對,是朋友,關係密切的好友。
他們都知曉了宋菱歌的故事,知曉了她與季翊君的前世一段姻緣。知曉季翊君與陸書源對菱歌的愛以及他們也想留下來願望。可是,許是幾世的悲涼於心吧,宋菱歌對情,對愛,不說是遲鈍,至少是她一時無法接受他們倆。
對於這二人,邱延寧和夏逸飛也說不清心頭的滋味。欣喜菱歌沒有接受他們倆,同時又有些同情他們倆。畢竟愛菱歌,讓菱歌接受他們,這一路他們也走得辛苦。
作不成夫妻,作朋友。其實這樣,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宋菱歌並未浪漫溫柔之人,夏逸飛和邱延寧與她的這份幸福得來不易。這其中的紛紛擾擾那是一句話可說得完,因而拒絕季翊君與陸書源其它早在他們意料之中。
不過,季翊君與陸書源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他們倆是孩子的乾爹,可以自由的來,自由的去。可以與愛人談天說地,與知已開懷暢飲。這般對於從未曾因別人動過成家的念頭的季翊君和陸書源,這等日子,倒也自在。
或許在某一日,他們倆也能遇到生命中緣定的另一半,就算遇不到,或許在將來某一天菱歌同意他們倆真正的留下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將來如何,誰又能說得清楚……
而宋菱歌他們並未定居京城,而是把家就安在這竹屋。京城裡,皇宮中世事的紛與合,靜與亂,冷眼的看著,聽著,唇邊一抹笑,這些早已離她遙遠。
她的眼裡,心裡裝著的只有她的家,那個有山,有水,有竹,有花。有洛兒的尖細的呼叫聲,有趙大虎憨憨的應答,有奶娘哄寶寶的輕語聲,有寶寶牙牙學語聲,有夫妻三人的歡笑聲的家。
而她的三個寶寶有二個爹爹,二個乾爹,而且個個不凡。寶寶們很幸運,當然爹爹們看著寶寶快樂,他們也幸福……
幸福,有的時候很遙遠,有的時候又近在眼前。幸福並不複雜,或者可以說它很簡單。至少宋菱歌就這樣認為。現在,她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