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秘辛（下）

紫丁花樹下，瑤夫人淡淡微笑：「你的猜測並不錯，我已經是活了幾千歲的老妖婆了！」頓了一頓，方才繼續說道：「那麼，星河侄兒，是否也該將你的秘密告訴與我了？」

古星河楞了一愣，心中忽生警戒：莫非瑤夫人已然開始猜測他與朱雀始祖之間的關係？只見他不動聲色的說道：「我？我哪裡又有什麼秘密。瑤姨，你既然當年隨在始祖他老人家身後，能不能告訴我始祖長得是否同傳說之中的那般英俊瀟洒、風流倜儻？」

「哼！你這小滑頭。」瑤夫人笑罵了一聲，知曉古星河依然不肯輕易將心中秘密透露出來，她心中甚是猜疑古星河與朱雀之間可能會有著某種隱隱的關聯，或許這種關聯便是自己這三千年來一直苦苦追尋的那樣……只聽她微笑著開口說道：「始祖他老人家早已經修心養性到了極致，從不曾刻意容貌，又怎會如凡俗之人所語『風流倜儻、英俊瀟洒』？只不過，在他身上有一種很溫暖和祥和的氣息，卻吸引著飛鳥走獸俱都棲息在他身畔，卻也算得上是『人見人愛』了！」

原來，自盤古天神隕滅之後，朱雀等六位神衛護守寰宇世界的六個方位，因為早已經了卻了當年的恩怨情仇，朱雀再不似年少時候的冷若冰霜，轉而聆聽當初盤古的教誨，仔細研習盤古當年遺留下來的法術神通，歷經數十萬年終有所成，不僅修為如水漲船高，便是性子也與當年大有不同，竟是變得十分之憨厚粗獷，這倒是盤古大神當年所不能夠預料得到的了！然而，這卻是早已經湮沒在歷史塵埃之中的故事，縱使瑤夫人（或者瑤兒）隨在朱雀身後五千餘年，卻又怎能知曉這等他從未言語半分的秘辛？

聽聞瑤夫人此般話語，古星河對她的來歷愈感好奇，卻還未等他開口詢問，只聽瑤夫人已然開口笑道：「想必星河侄兒你一定很好奇我曾經的身份，既然已經與你互認了姨侄關係，這些對你而言卻也不能當做什麼秘密。」頓了一頓，方才繼續說道：「你可知曉，當朱雀始祖創造了我們這個世界和凰族這個種族之後，我們凰族又曾歷經多少變故？」

古星河知曉她這是考較自己，暗自思緒片刻，開口說道：「若晚輩記得不錯，自始祖創凰族至今，一共歷經先凰曠古時代、先凰遠古時代、先凰遠古時代末期，以及隨之而來的凰宮聯盟時代，和現如今的中州帝國時代，不知晚輩所言是否正確。」

瑤夫人點了點頭，笑道：「竟想不到你對這些陳年舊事還有研究，你說的確實不錯，凰族自創立至今，一共歷經五個時代，而我就是第四個時代——凰宮聯盟時代的人，活到現在已經有八千多歲了！」她卻並不知曉，古星河對凰族五個時代並非多有研究，而是當初在右相端木府邸時候，聽聞相府謀士蕭亦可提及「先凰遠古時代末期」，心中多有疑惑，後來可以翻閱典籍方才知曉這許多。

然而，此時的古星河卻已經不及去思考其餘，當他聽聞瑤夫人所言「凰宮聯盟時代的人」、「活到現在已經有八千多歲」，素來波瀾不驚的心，此時也是驚濤駭浪不止，竟是直直站了起來，怔怔得說不出話來。

卻又聽瑤夫人繼續說道：「凰宮聯盟末期，群峰叛亂，凰宮勢弱，本已經是大廈將傾搖搖欲墜，又有三公九卿十二世家聯合逼宮，那一年我不過才九歲的小姑娘，又哪裡有許多力氣和心智，去對抗這些如狼似虎的入侵者？一場大火在凰宮後院燃起，我知曉定然是有人想將我燒死在那冷冰冰的宮闕之中。可是我縱然知道命不久矣，又怎麼能夠逃出生天？在我已經放棄絕望的時候，是一個天神般偉岸的人突然降臨到我的身畔，他對我淺語微笑，說著我聽得懂卻明白不了的話語，我只怔怔看著他的面孔卻並不言語。後來，大火燒得越來越厲害，他這才發現我的衣服都已經被烤焦在冒著濃煙，只見他歉意一笑，然後懷抱著我騰身而起，竟只在瞬間便已經離開那座有如墳墓一般冰冷沉悶的宮闕。」

此時的瑤夫人，淺語微笑，陷入回憶之中，在她臉龐之上盛開著的微笑，彷彿是世間最幸福的花兒，只聽她繼續說道：「在我九歲之前，我從不曾有如此高興過，被他圈在懷抱之中，我看著腳下那莊嚴卻陰冷的宮闕，一點一點的變小最終再也看不到丁點兒，而我的身軀卻在雲和霧中不斷升騰，便是傳說中能翱翔九天之上的巨雕，也只能在我腳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你可知曉那時我的感覺，是多麼的興奮？我早已經將國破家亡的事情忘卻，只想就這樣，永遠就這樣。」

「可是，這種感覺終究還是停頓，我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再度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巨大而柔軟的草地之中，那個身軀偉岸的人就站在我的身畔，正微微笑的看著我，他那樣的微笑，彷彿天空之中的太陽一般溫暖，他說讓我以後陪伴著他生活在這個地方，我很欣喜的點頭答應。直到後來，我才直到原來這片草地的所在，竟是就是傳說之中的天上宮闕，而他，就是人們世代傳頌的始祖朱雀。但是，這一切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只要與他在一起，哪怕只能看著他，便就很知足了！在後來，他教會我許多法術神通，也教會我下棋作樂，閑暇時候便陪著我周遊天下。」

瑤夫人的面容之上，儘是幸福的微笑，卻又隱藏著淡淡的哀傷，只聽她繼續說道：「我本以為，這樣的時光會一直下去，直到那一天，一個渾身魔氣的巨龍來到我和他居住的地方，他說那是來自域外的魔神青龍，也是他曾經的師兄弟神衛青龍，他將我送到天宮之外，用結界將我封鎖，將我保護在結界之中不受任何傷害。而後他和那魔神青龍便開始一場我從未見過的大戰，用時光破壞、世界崩毀來形容也不為過，他似乎早已經知曉這一天將會到來，竟是用無數大神通將那天宮修鍊得有如神器，縱是兩人這場大戰驚天動地，卻也干擾不得下界半點。我待在天宮之外的結界之中，聽不到也看不到，只能無助的等待著結果。」

「不知幾百幾千年過去，將我封鎖的結界終於崩壞，我立即飛身向天宮的所在飛去，卻發現再也無法靠近半分，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力量將我阻擋在天宮之外。而後我便看到數不清的棋子從天宮中降落下來，那是我曾經與他嬉戲玩鬧的棋子，我追逐著棋子再度降落到凡世間，之後卻再也靠近不得那天宮半步，甚至連它的蹤影也漸漸尋不得了！」瑤夫人凄凄一笑，拈起手畔十字，點頭說道：「這一顆，便是當年那許多棋子之中的一顆。」而後抬頭向古星河看來，輕聲說道：「你的身上，是否也有這樣的一顆棋子？」

當再度看到那如玉晶瑩的黑色棋子，古星河心中一震，忽然想到當年在熙嫣孤峰與兮輕眉公主一同所見、後來引起整個帝國東南風雲色變的黑色石子，形狀雖然不同，氣韻卻甚為相似。只是，當年的那一顆靈氣非凡的石子，早已經在帝都長安之時，被他融化並煉成一柄絕世神兵，此時正潛伏在自己的血脈之中。

抬首之間，看到瑤夫人依然定定的看向自己，古星河不知她使用了什麼法子。竟然知曉自己與那黑色石子定然逃脫不開關係，推脫想必是推脫不掉的了！他點頭朗聲說道：「回稟前輩，我手中確實曾有這樣一枚石子，不過早在數年之前，我便已經說過將之毀壞融化。」頓了頓，幻化出那歸墟短刃，開口說道：「鑄就了這樣兵器。」

當看到那歸墟短刃，華伯驀然睜開雙眼，顯然當年那場大戰，這件神兵給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此時再見方才知曉這樣神兵竟然有這般曲折的來歷。

只見瑤夫人輕輕招手，那歸墟短刃便已然飛到她手掌之中，玉手輕輕撫摸著刀身，許久后只聽她搖頭說道：「我能夠感覺得到，它正在這樣兵器中躍動不止，可是它為何沒有被囚禁的痛苦，反而讓我隱隱感到某種異樣的欣慰？」說罷，抬首向古星河看來，開口說道：「星河侄兒，既然我已經將我的秘密告知與你，你是否可以將你的秘密告訴與我？」

古星河聽聞此語，淡淡點了點頭，卻並不向瑤夫人說話，反而轉身向華伯拱手說道：「想必『華伯』二字，定是前輩的化名，晚輩可否知曉前輩到底是誰？」

華伯淡淡睜開雙眼，開口說道：「你手中不還是有另一樣神兵么？」

古星河怔了一怔，似乎為了印證心中猜測，連忙將驚夢長劍幻化出來，捧在雙手之上。只見華伯輕輕招手，那驚夢劍便立即雀躍而起，只瞬間便已經飛到他的手中，他撫摸著光滑如水的劍身，悠悠說道：「這長劍，便是我當年的佩劍了！」

古星河心中震撼，連連後退兩步方才止住，許久好方才驚訝說道：「前輩，難懂你就是，你就是……」他竟然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

華伯淡淡點頭說道：「我便是這易水劍的曾經主人，千奇國的開國君主。」他的話語雖然平淡，卻掩飾不住幾分隱隱霸氣，讓人也知曉，這腐朽老者曾經也是稱霸一方的絕世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