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五 蝴蝶谷中蝴蝶飛
番外五蝴蝶谷中蝴蝶飛
魔王當日把顧小蝶的魂魄帶走,回了大朗王朝。
人人都說,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站起來。為了懲罰顧小蝶,也為了讓她明白自己的愚蠢,魔王為她尋了一個軀體,重新給了她一次生命。也算是投胎轉世吧。
蝴蝶谷也算是世外桃源,星兒等人居住在這裡,與世無爭,偶爾出去遊走,但多數都會聚在谷中。路陽和落塵回了大朗京師為舒雅祝壽,不過他們夫婦只是偶爾來這裡住,因為他們最主要是在震山縣,那裡也算是一個寧靜的小山縣,民風簡樸,生活淡泊,適合退休。
是啊,人不能一直幹活而不退休的,退休等於是車子充電或者加油,你總要充滿了電加足了油,才能有足夠的馬力開動。
日落西下,晚霞滿天。
魔王像是故意一般,為顧小蝶尋了個十分醜陋的軀體,這是個十歲的姑娘,雖然醜陋,但是生前卻也是個好姑娘,她是病死的,這個病自出娘胎以來便有,她活了十九年,也痛苦了十九年,她咽氣之前,是帶著平靜而幸福的神情,因為她到底還是見了光,見了景緻,見了這個世間。原來,幸福就在於知足二字。
這個病,因為自出娘胎便有,所以顧小蝶的靈魂住進了她的軀體,自然也就延續了這個軀體的缺陷,好姑娘生前所受的苦如今降臨在她身上。
她臉上長了好幾個毒瘡,鼻子上也長了一個,紅腫得讓人心驚膽戰。她現在基本不敢出門,每日呆著蝴蝶谷中黑紗蒙臉,每日脾氣暴躁,摔東西,要不就沖著魔王大吼。
蝴蝶谷中誰也不搭理她,林海海給她送飯和送葯,說是醫治她臉上的毒瘡,但是被她狠狠地摔出窗外。魔王偶爾會過來取笑她,給她送許多的銅鏡,每一塊鏡子的後面都寫著幾個大字:相由心生,這是你原本的模樣!顧小蝶把所有的銅鏡掃落在地上,狠狠地叫囂,她已經不在是那個清高的神醫顧小蝶,經過這麼兩三次的起起落落,她已經徹底把心中最真的自己暴露了出來。
她每發一次脾氣,臉上的毒瘡便要痛一次。每一次痛便向針扎一般,她越是痛越是生氣,越是生氣越是發脾氣,如此惡性循環,她的身體也開始長毒瘡。
這日,林海海給她送飯和湯藥。她照例把湯藥扔出窗外。
林海海嘆息道:「其實你何必這樣?就算你恨我們,但也不要虐待你自己。」
「我不想跟你說話,不想看見你虛偽假惺惺的臉,給我滾!」顧小蝶聲音很輕,像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憤怒般的咬牙切齒,她的表情也獃滯冷漠。
林海海轉身,卻聽到顧小蝶道:「慢著!」
林海海回頭看她,等待她說話。顧小蝶冷冷地道:「你醫治我,也不過想證明自己多麼有菩薩心腸,我偏不讓你醫治,除非.....」
林海海不語,等著她把話說下去。
「除非,除非你能讓我痛打你一個耳光!」顧小蝶嘿嘿地笑起來,一張醜陋的臉擠在一起,讓人噁心又厭惡。
林海海淡淡地道:「我不需要向你證明些什麼,況且,你現在要死也死不去,要活也難以存活,疼痛也只會疼痛你自己,難道你自己所受的苦會轉嫁在我身上嗎?」說罷,施施然離去。
顧小蝶一張臉猙獰地看著林海海,發狂地舉起一張椅子往林海海扔過去,椅子沒有飛到林海海身上,在她身邊不遠處自動跌落。
顧小蝶用黑紗蒙面,她不能留在這裡,遲早被他們折磨致死,她要離開這裡。經過幾次的輪迴,生命對她來說已經很金貴,死過兩次,才知道生命的可貴。
這一日,趁著蝴蝶谷的人都出外了,她偷走了潛進龍星兒的房間偷走了一張銀票,然後倉皇逃出谷去。
根本分不清天南地北,這裡不是大朗,而是大炎的國境,她從來沒有來過。她一步一步走,漸漸便感覺疲憊,爬到樹上摘了幾個果子吃,然後躺在坐在樹下休息著。
休息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她繼續向前走,也不知道到底哪裡是縣城,哪裡是野外,總之見路就走,見到人就問路。只是她身上的毒瘡發出奇臭的味道,一走近人家便捂著鼻子躲開,而且用十分厭惡的表情看著她。
幾日下來,她被驅趕了無數次,明明她帶著銀票,但是誰也不許她靠近。她坐在破廟門口,淚流滿面,啃著不知道什麼味道的野果,想起以前的她,她是世人尊敬的神醫,誰都想巴結她,希望能得到她賜予一顆長生丹,當然,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長生丹,她煉的丹藥能強身健體,助人武功一日千里。這些丹藥,是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
她治病只看自己的喜好,不管是有錢沒錢,有權勢或者沒權勢,只要她覺得高興,她就救,若是碰巧心情不好,就算你跪地三天三夜,她也一樣鐵石心腸。
記得有一次,一個年輕的孩子背著受傷的父親來求她,那年輕人不過是說了一句話讓她不大高興,她便打發人家回去,無論後來人家再怎麼賠罪再怎麼跪求,都無補於事。後來那父親死了,那年輕人朝她吐口水,還來不及罵她,便被下人拖了出去。
她一直覺得,若是她替人治病,便已經是救了一條人命,積下了功德。而她不治這個人,最後這個人死了,也是他的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她學醫不是為了他人而活,更不會因為想獲得一個菩薩心腸的稱號而讓自己的心不痛快。
曾經,她是這麼高高在山的一個人,神仙般的人物。如今,卻比地底泥更低賤。
她恨路陽,恨林海海,恨魔王,恨落塵恨寒歌,但是這種恨越是深,恨意發出的毒素便引發她毒瘡的疼痛,她有時候在地上打滾,痛哭失聲,她想過回去蝴蝶谷,但是不能,她的自尊不能讓她這麼做,就算死,也不能再讓人輕看了。
她忍著痛悲憤地跑了出去,縱身跳下一個深潭,冰冷的潭水一下子灌進她的鼻子,她閉上眼睛,忍受著這種痛苦。呼吸不到的感覺讓她思緒冷靜了下來,她開始害怕,她死過,如今不想死,她拚命地划水,但是她這些天一直靠吃野果為生,又經過方才的一路奔跑,她已經沒有力氣,只能任憑自己的身子慢慢下沉,思緒慢慢飄散,最後墮入不知名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