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悲慘的俏男人
第37章:悲慘的俏男人
不是吧,他這麼悲慘啊?
也不知道是誰,居然將他的經脈全部弄斷!
那個人,未免也太狠毒了一點!
可是,要是他以後都接不了經脈。
又幹不了重活……
難道,要我一直養著他啊?
不行,我現在可是絕對會成為朝廷第一通緝犯的。
所以,我不能連累他。
但是,要是我不管他,難道要任由他被人打死嗎?
我心裡真是猶疑不決,沉吟了好一會,才對程大夫說:「那麼,要接起他的經脈,到底要用些什麼藥材?」
聽著我這個問題,程大夫一臉的苦惱:「姑娘,你別這樣看著我!
這些葯,都是極為罕見的材料。
老夫也是只有耳聞,卻從未見過。
其中的一味主葯,是叫朱顏血。
據說是一種玉石的名字。
但老夫也不知道那種玉石長成什麼模樣。
另外還有一味配藥,名字叫美人松。
這是一種松樹的名字。
老夫雖然沒有見過,卻也聽說,在相國府,有著這種松樹。」
「相國府?」
我心裡一驚。
忽的,又想起來剛才這少年被打時,那些大漢說過的話來。
他們說,前幾天,這個少年,曾經在相國府門前轉悠。
那麼,他是不是就在找接起他經脈的藥材?
可是,找到了美人松。
沒有朱顏血,又有什麼辦法替他接起經脈?
我的雙眉,也不由皺了起來。
看來,要替他接起經脈,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大夫說完這些話之後,便也是嘆了口氣,說:「姑娘,這件事情你也不要多想了。
朱顏血只是一種傳聞中的藥材,常人根本不可能看到。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治好他身上的傷。
至於他的經脈,也只能以後再想辦法了。」
「嗯,那就請程大夫你開藥吧!」
我點了點頭,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看著程大夫前去開藥。
我又不由低下頭來,看著昏迷中的少年。
他的臉上,仍是有著許多污垢,根本看不出他的模樣。
可是我的心裡,卻是不由自主,想起他的那雙眼睛。
彷彿從未沾染上任何的塵埃一般。
那雙澄澈之極的雙眼,讓我真的無法輕易將他就這樣仍在這裡不管。
有著這樣雙眼的人,他的心靈,也應該,是澄澈如斯的吧?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卻被別人廢掉武功,斷掉經脈!
又有誰這樣殘忍,居然對他做出這種事情來!
這樣想著,我心裡對他的疼惜,不由又多了幾分。
若是有辦法將他的經脈接起。
那麼,就盡我的一份力量吧。
不出一會兒,程大夫便已經將葯給配好,讓那個夥計煮去了。
這就是有錢的好處。
可以讓這個少年安心躺在這裡養病。
還可以有專人來伺候。
但問題是。
這個少年,照程大夫所說,起碼要躺上好幾天。
難道這幾天,我都在這裡陪他?
要是慕容燁羽醒了,要來通緝我,那我怎麼辦?
但若是將這個少年就這樣扔在這裡,未免又太不人道。
我坐在床邊,想了好久,卻終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只好走到程大夫面前,問道:「對了程大夫,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這幾天,我有一些事情要去辦,就不能來這裡看他了。
可不可以請你在這裡好好將他的傷養好?
銀子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
等他傷好了之後,你讓他走就行。」
說著,我便將一錠銀子拿了出來。
看到我的銀子,程大夫也不啰嗦,當即便點頭說道:「好,一切交給老夫便可,姑娘你不用擔心。」
「謝謝啦!」
我朝他一笑,便又走回到那個少年的床邊。
我坐在他的床邊,又拿出一錠銀子來,塞進他的衣服里。
若是他醒了,沒有銀子,必定又會去要飯。
若是要飯的話,又會碰見那些打他的人。
那麼,我這次救他,就真的是白救了。
既然他不能幹重活,那我就拿點銀子給他當盤纏好了。
將銀子塞進他衣服之後,我又看了他一眼,不由輕嘆了一口氣。
這一別之後,估計日後,我都再不能看到他了。
有著這樣一雙澄澈雙眼的少年,若以後不能再見。
料想我的心裡,也是會有著一絲小小的遺憾。
我轉過頭,正待要走。
卻只聽,身後傳來一個輕微的響聲。
剛聽到這個響聲,我便慌忙回過頭去。
難道他醒了?
假如真是這樣。
那我和他,就真的太有意思了。
每次我要走時,他都會醒來。
從而,讓我只能停住步子。
這一次,是不是又是如此?
我回過頭去,正好撞見他的那雙明澈之極的眸子。
只是此刻,剛剛才清醒過來的他。
眸子里,明澈中,卻帶著一絲疑惑和迷離。
似是不明白自己身處何處。
看到他這樣,我不由朝他微微笑了笑,對他說道:「你醒了?」
聽著我的聲音,他的雙眸定了定。
接著,便是朝我看來,眼裡閃過一抹奇異的流光。
這抹流光,在他的眼裡一轉而逝。
卻,如同明空中掠過的一道最璀璨的星光一般。
一剎那,便能將人的眼,都耀得一片目眩神迷。
便連我,此刻也是看著他的眼,獃獃的挪不開視線。
真不知道,他的眼這般漂亮。
將他的臉洗乾淨之後,他的面容,又會如何出彩。
他就這樣看著我,眼神很靜。
但其中,卻似乎閃爍著千言萬語,欲要對我說出。
情不自禁的,我便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床邊。
看到了他望著我的模樣,便又是一笑,說:「你不用擔心了。
這裡是醫館里,我將你從那些人手裡救了出來。
現在就把你弄到這裡來了。
你放心,大夫說了,已經給你開了葯。
你休息幾天,就能完全養好傷!
雖然你的武功,我不能幫你恢復。
但是,我給了你一些銀子。
就算以後,你確實幹不了重活了。
可是有著這些銀子,你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了。」
聽著我這句話,他的眼裡,浮現出了一種很複雜的情緒。
彷彿,有著些微的疑慮,又有著些微的探究……
似乎很是不解,為什麼我會對他這麼好一般。
又彷彿,是想將我這個人好好研究一番一般。
看到他這樣的神色,我禁不住又是一笑。
伸手在他的肩頭上輕輕一拍,說:「別這麼看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你不要想得這麼複雜了。
我只是看不慣你被別人欺負,所以就救了你的。
你就在這裡好好養傷吧,我走了,但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著,我又朝他笑了下,便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可是,我剛剛才站了起來。
就只聽身後,彷彿傳來一聲低微的喃喃:「你……你不要走……」
這個聲音裡面,充滿著捂無盡的渴求之意。
並且,配合著他無力虛弱,又讓人感覺到無比清爽的嗓音。
讓我,登時便只覺得心中一軟。
回過頭去,又看到他如同迷途小獸一般滿含渴求的雙眼。
只覺得,若是將他丟在這裡,真是一件太過殘忍的事情。
這個少年真是奇怪!
為什麼一遇到他,我就禁不住同情心濫發?
明明不喜歡管閑事的,卻將他給救了。
不但救了,還幫人幫到底,送他去醫院。
不但送他去醫院了,還甘願回頭在這裡陪他!
不不不,看來奇怪的,不是他,而是我!
都怪他那種無辜清澈又虛弱無力的眼神。
讓任何人在他的眼前,都會禁不住心軟起來。
我心裡默默嘆氣,回過身,坐在他的床邊。
便只見他的唇邊,露出一抹滿足的笑意來。
這一笑,雖然他的臉上,仍是有著無盡的污垢。
卻彷彿,令得那些污垢,都瞬間消失不見。
我的眼裡心裡,只充斥著他的這一抹笑。
這一笑,明澈如剛解凍的寒泉上面折射的第一縷陽光一般。
又清爽可愛似清晨見到的第一顆露珠。
讓人一見,便忍不住心生喜愛之情。
我更是心中不忍起來,禁不住對他說道:「你放心,我不走……」
剛剛說到這裡,我就不由一愣!
天啊,我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他蠱惑?
僅僅的一個笑!
還是看不清他容顏的笑!
就將我蠱惑成這樣!
明明我心裡是想要走的啊!
我趕緊晃了晃頭,將這種荒誕的感覺搖晃出腦外。
正待要說話,卻只見他正靜靜看著我。
唇邊,仍然帶著一抹輕笑。
他的眼,再沒有剛才那種複雜的情緒。
而是,真正如同一泓秋水一般,清亮見底。
其中閃耀著一抹笑意。
更是令得他的眼,明亮璀璨得,如同夜空最亮的那顆星。
他唇邊的笑意,彷彿有種奇異的魔力。
襯托得他被污垢籠著的臉,似乎也有了種分外迷人的風姿。
我禁不住看得愣了愣。
然後才伸出手去,在他肩上拍拍,對他說道:「但是,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啊!
所以,我才不得不離開!
再說了,我已經跟他們交代了好好照顧你。
所以,你就在這裡安心養病吧,沒必要要我陪你啊!」
可是,剛剛說出這句話,我便不由愣住!
只因,我伸出去的手,被他的手緊緊攥住!
明明他受傷了。
可是他的手,卻將我的手攥得那樣緊!
任憑我臉紅想要掙脫,卻根本無濟於事。
我無可奈何,只好皺眉說道:「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話音剛落,卻只見他的臉上,露出一抹無賴似的笑容:「我不讓你走,我要你在這裡陪我!」
他的聲音,也似乎,因為話里的內容,而有了幾分力道。
「你要我怎麼陪你啊!我說了我有事情要做嘛!」
我真是越發的無可奈何起來。
我發現,面對他的請求,我真的無法拒絕。
也許,是因著他第一次給我的印象。
那雙清澈無塵的雙眼。
還有,那雙如同迷途小獸一般惹人憐愛的眼神吧。
便連此刻,見著他那般無賴卻無害的笑意。
我的心,也會瞬間軟了下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拒絕他。
只好嘆了口氣,說:「可是,我真的有事要干啊!
並且這件事情,我必須要一個人去干!
不然一直在這裡,會連累到別人的!」
他的臉上,又露出那種無賴的笑意來:「不要緊,我跟你走。」
「不行!若我帶你走,會將你連累的!
你又受傷了,怎麼能跟我走!」
他的臉上,仍是那種無賴的笑意。
可是他的眼神,卻無比認真地看著我,一字一字地說:「我不怕連累,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這句話,徹底將我震得愣住。
這是什麼?
怎麼說得這麼鄭重,就跟表白一樣?
可是,眼前的這個少年。
我們才認識多長時間!
他怎麼可能就對我表白?
在我看來,他的這句話。
更像是一隻剛剛出生的飛禽類動物。
對睜眼后看到的第一個生物產生的認親本能。
不是說,飛禽類動物。
在出生睜眼的一剎那。
都會將第一個看到的生物,當成是自己的母親么?
莫非眼前的這個少年,也是如此。
因為受傷醒來后,看到的第一個是我。
所以,便對我,也產生了這樣的親密感?
可是,對於這種結果,我實在是接受無能啊!
我愣愣地看著他,卻只見他的眼裡。
因為我的這種獃滯的動作,而產生了一絲笑意。
因為這一笑,他給我的那種鄭重感覺,全數消失不見。
一笑之後,他的聲音響起:「你這樣子,真的……真的好可愛……」
聽著他突然說出來的又一句讓我震驚之極的話語。
我徹底變成了一尊雕像。
正不知該做何反應時。
卻只見,躺在床上的少年,忽的,又是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似乎因為那一笑,令得他又牽動了受的內傷。
看到他咳嗽得這般痛苦的模樣。
我心裡一緊,也顧不得與他計較他說的那些話。
便慌忙俯身去將他扶住。
一邊輕拍著他的後背,一邊關切問道:「你怎麼樣?要不要我叫大夫來看看?」
看到我這般焦急,他卻忽的停住了咳嗽。
接著,便是唇邊又浮現出那抹無賴的笑意來,對我一眨眼,說:「我騙你的,我沒事!」
「你,你給我去死吧!」
我徹底怒了!
原來他裝出咳嗽來,只是因為在消遣我!
當本姑娘是個傻子啊!
我心裡一火,便將他往床上一推,沒好氣叫了出來。
他被我這麼一推,又跌落在了床上。
頭也摔在了枕頭上。
他躺回在了床上。
再度咳嗽了起來。
可是他的臉上,卻忽的浮現出一抹笑意來。
那抹笑意,在他的臉上漸漸放大。
直至,終於成為了一個幸福的大笑。
他一邊笑著,一邊咳嗽著,神情奇異無比。
也不知道是他到底是在痛,還是在幸福著。
看到他這樣子,我不由微微皺眉,說道:「不要笑了!再笑的話,牽動傷口就不好了!」
可是對我的話,他卻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模樣。
依然在徑自笑個不停。
甚至,連眼裡,已經笑出了星星淚花,也是沒有停止。
看他這樣不珍惜自己的身體,我禁不住有點火氣。
我一把站了起來,瞪眼看他,惡狠狠說道:「你就笑吧!儘管笑吧!
待會將傷口笑出來,可別怪我不幫你叫大夫!」
沒想到,聽了我的這句話,卻讓他笑得更加的厲害了。
我依然瞪眼看他。
不知道我這句話有什麼好笑的。
心裡的火氣,卻在漸漸冒了起來。
可是,突然間,我卻只覺得,他的那些笑,很不對勁!
雖然是在笑著。
可是他的眼裡,卻是突然淌下好多淚來。
便連他的笑里,也是充斥著幾分的悲傷之意。
看見他一邊笑著,卻一邊流淚的模樣。
我的心裡,不由大為吃驚。
我慌忙重新坐了下來,急急問道:「喂,你怎麼了?
為什麼突然哭了起來!」
彷彿聽到了我的聲音。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
可是眼淚,卻依然流淌個不停。
這一眼,我自他的眼中,看到了無比深沉的悲哀之意。
似是,在那個瞬間,全世界的哀傷,都欺壓上他的心。
令得他再也承受不住。
所以,才會滴落出那麼多的淚水來。
我心裡禁不住一縮。
想著他被人廢掉武功,斷掉經脈。
又淪落為乞丐被人毆打的命運。
心裡不由抽痛了一下。
他又有著怎樣的哀傷過往。
令得他在笑著的時候,也是會悲傷流淚?
我突然發現,對於眼前的這個少年。
我真的好想,將他的心好好地觸摸一遍。
只求,不要再讓他明澈如最清亮秋水的眼裡。
再次充斥著如此深沉的哀痛。
他的淚,依然在靜靜地淌。
他的笑,依然在無聲地綻放。
我沒有再去打擾他,只是靜靜看著他。
看著他眼裡流淌的淚,漸漸的乾涸。
也看著他唇邊綻放的笑,漸漸地收住。
終於,他沒有再笑,也沒有再流淚。
他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眼靜靜地看著我。
經過淚水洗滌的他的眼,此刻更是清澈至極。
在其中,有著一絲異樣的神色在閃動。
他就這樣看著我,忽的對我輕笑了一聲,輕聲說道:「謝謝你。」
我不知道他說這句謝謝,到底是為了什麼。
可是,看到他此刻平靜的神色,我的心裡,卻不由放鬆了起來。
我也對他笑了笑,說:「不用謝啦!
只是,剛才看你這樣子,我剛開始真的被嚇壞了!
不過,你心裡應該有什麼很難受的事情吧?
要真是這樣的話,不妨對我說說!
畢竟,一個人的悲傷,若是由兩個人來承擔。
那麼,這份悲傷,便會淡上許多的!」
聽著我這句話,他眼中那抹奇異的神色再度一閃。
卻終是垂下眼瞼,沒有再看我。
只是,他唇邊的那抹輕笑,卻越發的深了起來。
他就帶著那抹輕笑,又再度說出一句話來:「真的謝謝你。
這個世上,你是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
他的這句話,說得極為的清淡。
卻讓我的心,彷彿被重鎚砸了一般。
只感到瞬間,心,有了一抹沉痛。
又只感到,心裡似是被壓上了什麼東西一般。
沉甸甸的,又硬邦邦的。
一陣難受,一直自我的心底湧起。
這個世上,我是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
那麼,在遇到我之前,他的生活,又是如何?
想起他現在的處境,我似乎能夠隱約猜到。
也許,他之所以有著這樣的感慨。
是因為,造成他如此的,是他的親人吧?
只有這樣,他才會在笑著的時候,也會哭泣。
只有這樣,他才會覺得,我救了他,是對他最大的好。
也只有這樣,他才會覺得,我是世間,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
雖然他的往事,他沒有講給我聽。
但是,我卻也能從他的這句話中,推測出許多事情來。
我不怪他沒有將那些事情講給我。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言說的苦衷。
若是硬要逼著他自己講述出來。
對於他,便又是一陣如同凌遲一般的痛楚了。
只因,讓那些傷痛深埋心底不再發掘。
才,不會再度嘗到那種苦楚。
也不會再承擔,想起那些痛苦往事時的無盡壓力。
我心裡微微一酸,禁不住將他的手拉住,說:「好,我答應你!我帶你走!」
聽著我這句話,他的眼裡,登時閃耀起一種分外璀璨的光芒。
他雙目熠熠地看著我,唇邊帶著一抹輕笑。
卻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被我握住的手,忽的緊了緊。
也,將我的手,緊緊握住。
從程大夫那裡拿了些葯。
然後,被他反覆叮囑之後。
我才帶著這個少年走出了醫館。
雖然他仍然無法獨立行走。
不過,因為吃了一些葯,所以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趁著夜色籠罩,我和他,便來到了一間簡陋的客棧住下。
當然,在這之前,我已經拿了一塊絲絹,將我的臉遮住。
為了不再多生是非,我只能這般做了。
見著我這般的舉措。
那個少年的眼裡掠過一抹微微的疑惑。
卻是沒有追問,只是任由我攙扶著他向客棧里走去。
之所以找到這間很是簡陋的客棧投宿。
只是因為,這裡離京城中心比較遠。
並且,這裡人也比較少。
所以,到這裡來,也許被慕容燁羽找到的幾率,要少上許多。
剛進入客棧里,夥計便一臉殷勤地迎了上來:「兩位……要投宿么?」
他的視線剛剛接觸到我身旁的這位少年,臉色登時就變了。
顯然,是因為他身上襤褸的衣裳。
以及,各處皆可看見的污垢。
所以,便不由對他產生了一絲歧視。
看到夥計的臉色變化,我臉色微變,冷冷說道:「怎麼?有生意上門,也不歡迎?」
「沒有沒有,姑娘別誤會,兩位請進!」
這人還真是個慣為見風使舵的勢利眼。
一見我臉色難看,便立即變了口氣。
我也懶得理他,說:「先給我們準備兩間房!
還有,快去給他準備熱水,他要沐浴!
對了,你們這裡,哪裡有服裝店?」
聽我說出這些話來,夥計一臉驚愕地問道:「姑娘,你們何不同住一間房?」
見我的眼神又冷冷瞟向他,他趕緊住了嘴,對我說道:「兩位請稍後,小的馬上就準備好!」
說著,他便趕緊轉身要去里室。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又開口叫道:「慢著!在做這些之前,你先端些飯菜上來!」
「好嘞,兩位請稍等!」
說完這句話,夥計便消失在了後堂門口。
我扶著那少年坐到一旁的桌子旁,對他一笑:「我聽程大夫說,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
所以被他們一打,就昏迷了過去。
現在,還是先吃完飯,再來洗澡吧!」
聽著我這句話,他望著我的眼裡,有著一抹星芒般的璀璨光芒閃過。
卻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點了點頭。
對於他的這種反應,我也沒有什麼不滿。
畢竟,我幫他,又不是專門為了得到他的感激。
並且,雖然他現在滿臉滿身都是污垢。
卻也能從他的舉手投足,隱隱看出。
他的出身,應當極為尊貴。
所以,他這種人言謝的方式,自然不會是口頭上說幾句「謝謝」。
只是,對於他的回報,我也不放在心上。
只因,剛才在醫館里,經過與他的那些接觸之後。
我的心裡,是真的想幫助他,而不需要任何的回報。
不一會兒,夥計便將飯菜都端了上來。
剛一看到那些熱騰騰的飯菜。
那個少年的眼裡,便又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他看了我一眼,似是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
我對他一笑說:「別看我了,快點吃飯吧!」
他也朝我笑了笑,便端起飯碗,開始吃起飯來。
看他的樣子,明顯肚子已經餓極了。
可是,他吃起飯來的模樣,卻絲毫不見狼狽。
倘若是我,只是餓上一頓。
吃飯的時候,必定會是狼吞虎咽。
但他,卻只是慢條斯理吃著。
便連我看著,也是覺得很是賞心悅目起來。
他似是覺察到我的注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笑道:「既是你也想吃,就一起來吃吧!」
這是什麼話!
明明是我請他吃的!
到了現在,卻變成了他來請我的口氣!
這傢伙,還真是懂得反客為主啊!
我沒好氣瞪他一眼,說:「吃你的吧,我已經吃完晚飯了!」
他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依然是以他特有的慢條斯理的貴族氣十足的范兒吃著飯。
我托著腮坐在一旁,看著他吃飯,一邊說著:「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麼叫你,真麻煩!」
聽得我這句話,他拿著筷子的手,不由頓了頓。
旋即,便是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我,說:「我在家裡排行第七,你叫我小七吧。」
「小七?這個名字,是你的化名吧?」
我扯了扯嘴角,無語地問出這句話來。
他卻是極為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這的確是我的化名。
我的真名,不能告訴你。
可是,我又不願欺騙你。
所以,我就將我的小名告訴了你。
還將這個是我化名的秘密告訴你。
只希望,以後你知道我的真名之後,不要怪我。」
這句話,雖然說得分外的混賬。
卻不知為何。
一看到他認真的眼神,我便只覺得對他根本怪不起來。
只不過,我心裡還是有點小怒氣。
什麼叫這個是他化名的秘密?
小七這種名字,根本就是一聽,就能知道是化名的好不好?
我更加無語地撇了撇嘴,沒好氣說道:「行啦,我知道你身份不允許你說出真名來。
所以,我也不會怪你的了!
不過你家有七個小孩,你老媽還真能生的!」
聽著我這句話,小七的唇邊,卻輕輕地抽搐了一下。
一抹似是嘲諷冷笑一般的神情。
閃電般,自他的唇邊一閃而過。
但瞬間,便已經消失。
看到他這抹神色,我忽的想起。
他出身大家,他老爹,自然不會只有他老媽一個老婆。
那麼,他這抹嘲諷的笑意,不會是在笑我吧?
我狐疑地朝他看了一眼,卻只見他的神態自如。
根本看不出來一絲曾經露出過那種表情的模樣。
見我盯著他看,他抬起頭來,沒好氣地說了句:「放心,我不是在嘲笑你!」
說完,又低頭去吃他的飯了。
我卻被他這句話說得不由怔住。
他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能夠跟葉錦年一樣,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難道我的心思,就表露得這樣明顯嗎?
我的額角,不由滑下一滴冷汗。
然後,便是想起什麼一般,對他說道:「你告訴了我你的名字,我自然也要告訴你我的名字啦!
我叫趙璇璇,以後……你就叫我趙璇璇吧……」
說完最後一句廢話,卻只見小七抬起頭來。
無比認真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又是無比認真地對我說道:「你的這個,該不會也是化名吧?」
我不由大笑起來,在他的肩上輕拍一下:「小七子,你真聰明,這樣都能猜得出來!」
被我這樣一拍,小七的眉頭又不由一皺。
嘴角,也是輕輕抽搐了一下。
搖了搖頭,繼續吃起他的飯來。
被他接腔,我也只好停住了大笑。
又開始了跟剛才那樣盯著他吃飯的動作了。
說實話,現在我怎麼有點發現。
這個小七,不如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給我的那種純凈感覺了?
並且,我隱隱地覺得,眼前的這個他,有點向毒舌轉變的潛質?
還是,那本來就是他的特性,只是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不過這樣也好。
從皇宮裡出來,我還愁沒人跟我吵架。
現在,有了他,還怕什麼。
他見我露出一臉算計的神色,卻根本不看我一眼。
依然在那裡神色自若地吃著飯。
忽的,他凝眉想了一下,對我說道:「你剛才問那個夥計服裝店在哪裡,你想出去?」
我點了點頭,說:「是啊!
我看你身上衣服這麼破了,所以,就想給你買件衣服嘛!」
聽著我這句話,他不由愣了下。
然後,便是垂下頭去,說:「可是,看你到這裡來,都是用面紗蒙住臉。
我就知道,你若就是這樣出去,必定會有著麻煩。
所以我想,還是要用點什麼手段來遮住臉比較好。」
我聳了聳肩,無奈說道:「我也想啊!
但是我想學易容術,又沒有地方學,我有什麼辦法?」
「我會,我來教你!」
我話音剛落,便只聽小七說出這句話來。
我不由驚愕地看著他。
我還真沒想到,在我心目中,需要我來保護的小七。
居然,還會這麼強悍,連易容也會。
他看到我這副模樣,不由一笑。
伸出手來,用筷子在我頭上輕輕一敲,說:「別這麼看著我,我會害羞的!」
靠啊,他居然將我剛才說的話,又重新回敬給我了!
我被他這麼一敲一說,只感到臉色似乎有些紅了。
禁不住有幾分的惱羞成怒,將他筷子往旁邊一挪,沒好氣說道:「我這麼聰明的大腦,要是被你敲壞了那怎麼辦?」
「放心,我可是很好地掌握力度的!
不但不會敲壞你的大腦。
並且,還會將裡面的那些讓你變笨的東西全部都敲醒啊!」
他一副很是認真的模樣說出這句話來。
可是那句話,卻是讓我氣得幾乎要七竅生煙!
我一把將他的筷子奪下來。
在他的頭上狠狠敲了幾下,沒好氣叫道:「小七子,你居然敢敲我的頭。
還敢這樣說我,你找死啊!」
「喂,趙璇璇你這樣對一個重傷病人,是不是太殘忍!」
此刻,小七在我面前,徹底暴露了他的毒舌本質!
我就知道,我看錯了他。
他根本不是一個單純的小正太。
也不是一隻迷途小獸!
他根本就是一個毒舌王!
我瞪了他一眼:「怎麼?你敲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他一副很是無辜的模樣看著我,慢慢說道:「那時候,我的確是沒有想到。
只因為,我一看到某些不是很開竅的腦袋。
就真的很不受控制的想去敲敲。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我情不自禁的,我也沒辦法啊!」
「夠了,你不要給我裝了!」
我實在受不了了。
我怎麼就救了這麼個人!
居然不但毒舌,還這麼喜歡裝模作樣!
我將筷子往他面前一擺,叫道:「趕快給我吃飯,吃完飯之後,就教我怎麼易容!」他很是害怕一般,瑟縮了一下肩膀,輕聲說道:「趙璇璇,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我一拍桌子:「怎麼了?
我就是可怕,你知道我可怕你就不要招惹我啊!
現在知道我可怕,你後悔了?」
聽著我這話,他卻沒有再如剛才那樣毒舌反擊我。
而是微微笑了笑。
然後,便抬起頭來,很是認真地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不由也上下打量起我自己來了:「怎麼了?我身上哪個地方不對勁嗎?」
這時,卻只聽他忽的嘆了口氣。
聽到他這聲嘆息聲,我全身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剛才還那樣毒舌地對我。
現在卻嘆起氣來了。
是不是他有什麼陰謀在等著我。
我無限警惕地盯著他,卻只聽他輕嘆著說道:「趙璇璇,我知道你心中,必定也是有著不開心的事情。
既然這般,就不要勉強自己這般強顏歡笑了。
套用你剛才跟我說的那句話。
一個人的悲傷,講出來,就不會感覺那麼濃了。
若是你信得過我,便對我說出來吧。」
他的這些話,讓我的警惕登時一掃而空。
便連我臉上的所有神情,都在瞬間僵住。
我真的想不到,他會說出這些話來。
其實,我最想不到的,還是,他能看穿我心中鬱積的塊壘。
難道,真的是如葉錦年所說。
我的心事,都會被我的眼睛顯露出來。
從而,輕易被人看穿?
看到小七那副似乎洞穿一切的模樣。
我禁不住有幾分的惱羞成怒。
可是,看到他眼裡的關切。
我的這種惱羞成怒,卻又消失不見。
也許,他說出這些,是真的在關心我。
想讓我不要再那般難受。
可是,他為什麼這麼殘忍!
明明,那些傷心的事情,已經被我強自給抑制了下來。
他為什麼要逼著我全部說出?
我重新在他身邊坐下,笑了笑,說:「別胡說,我哪裡有什麼傷心事了!
你快點吃你的飯吧,吃完幫我易容,我去給你買衣服!」
可是,他卻沒有將視線移離我的雙眼。
他仍是那般看著我,搖了搖頭,說:「趙璇璇,你還是不要這樣強笑了。
看起來,真的很難看。」
「喂,你不要這樣子得寸進尺!」
我又是一陣怒從心頭起,一拍桌子,正要坐起來。
卻被他突然拉住我的手,不由怔住!
我獃獃地看著他,獃獃地看著他拉住我的手。
這是怎麼回事?
這……這算什麼?
見我獃獃看著他,他不由一笑:「其實,你的傷心,我又怎麼看不出來?
只因,你跟我一樣,都是將這份傷心,埋得極為的深。
深得讓任何人,都無法看到。
甚至,深得連自己,也是不曾察覺。
唯有遇到自己的同類,才會那般犀利地看清那些隱藏的哀傷。
之前,你便是看穿了我心底藏著的哀傷。
而我此刻,也是如同你那時一般。」
他的話,讓我不由更是愣住。
說出這通話來的他,是剛才那個毒舌王嗎?
此刻的他,每一句話,都似是完全說到了我的心裡。
也許,我跟他真的是同一類人吧。
明明心裡隱藏著無盡的悲傷。
卻,在表面上,根本無法看出來。
而只有遇到同類,才會那般清晰地就看透。
在他關切的視線中,我也發現。
我的心,忽的就放鬆了所有的防線。
我嘆了口氣,說:「你說得不錯,我失戀了。」
「失戀?」
他似是不明白這個詞語,不由皺眉。
我聳聳肩:「這個詞的意思,就是說,我被一個男人給甩了!」
聽著我這句話,他的雙眉,不易察覺地微微一顫。
旋即,唇邊,卻忽的閃現出一抹輕笑來。
那抹輕笑越來越深,漸漸地發展為大笑:「哈哈哈,趙璇璇,你這樣子,也有男人喜歡你?」
「喂,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將我的心事說出來,不是讓你笑的!
你自己說要安慰我我才說出來的,你怎麼能這樣出爾反爾!
還笑!還笑的話,別怪我打你啊!」
見他笑得越發的離譜起來。
我心裡的怒意,也不由越發的深了。
我禁不住一下子站了起來,正打算去拍桌子發脾氣時。
卻發現,自己的手,早已經被他給拉著了。
不由一愣。
在這愣住的時刻,卻只聽他的聲音傳來:「這樣子,才是真正的趙璇璇呢!
天涯何處無芳草,被一個男人給甩了,也沒什麼了不起!
更沒有能夠令得你臉上笑容逝去的威力!
還是這般的趙璇璇比較自然。
而我相信,這段傷心事。
以你的性格,應該很容易就會忘卻。」
聽著他這席話,我不由怔住。
低頭去看他,卻只見他的眼神里。
沒有之前的笑謔。
而只有如同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候的那種真誠。
我心裡不由一暖。
原來他對我說這些,對我做這些。
都只是,為了讓我將心裡的塊壘給消融掉啊。
我心裡湧上一層感動,坐了下來,看著他,說:「對,你說得不錯!
我的性格一向這麼樂觀,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男人就要死要活的!
我也的確,要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聽著我這句話,他似是也很開心一般。
微微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但是,看著他的笑容。
我卻似乎覺得。
他的笑里,彷彿含著几絲我看不透徹的意味。
我不由皺了皺眉,朝他問道:「那麼……
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心裡的傷心事,到底是什麼?」
聽著我這個問題,他卻只是輕笑了一下。
然後,便是用這種神情對我說道:「我的傷心事,自然很簡單了。
就是普天下所有大戶人家裡面都會發生的。
我娘在我小時便已經逝去。
我自幼在我其他兄弟姐妹和我爹其他各位夫人的折磨下成長。
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又被大夫人設計斷掉經脈廢掉武功。
從此,便淪落在這裡當乞丐了。」
雖然是用如此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這席話來。
可是,我聽著,卻似乎,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傷痛。
明明他的心裡,因為這些事情,而痛楚十分。
卻為何,他的表面,卻是這般的平靜?
似是那些事情,根本沒有給他的生活帶來一絲的干擾一般。
是不是這些痛埋得太深。
所以,令得他寧願不再去想?
見得他這樣,我只感到,心裡似乎也有些痛了起來。
我禁不住對他說道:「別擔心!我一定會找到葯幫助你恢復武功的!
只要你武功恢復了,我相信,那個大夫人,一定不會再次陰謀得逞。
到了那時候,你就可以回去報仇了!」
聽得我的話,他又是淡淡笑了聲,說:「好,希望如你所說一般!」
見得他這種淡淡的笑。
我便知道。
他的心裡,必定對找到解藥這件事情不是很有信心。
也是,美人松他知道哪裡。
可是,相國府,卻是他不能進去的地方。
另外一種主葯朱顏血,更是世人從未見過之物。
所以,他能不能恢復武功,還真是一件不可知道的事情。
我不由也為他感到哀傷。
心裡微微嘆了口氣,卻是情不自禁問道:「我問你,你那時候在相國府門口轉悠。
是不是想趁機進入相國府,然後拿到美人松?」
他似是根本就不意外我會問出這個問題來一般。
只是輕輕笑了聲,說:「只不過,相國府的守衛太森嚴,我真的進不去。」
我真的很想親口對他說出我的身份。
以我的身份,要進入相國府拿到美人松,應該很簡單吧?
可是,儘管只有著美人松,沒有朱顏血。
也沒有辦法治好他的經脈。
並且……
雖然我覺得,我和他的關係,也算比較可以的了。
卻真的沒有好到,可以為了他,犧牲我自己自由的程度。
我現在,對他的身份還一無所知。
誰知道他到底又是什麼人。
若因為救了他,而令我或者我的親人朋友遭到什麼不測。
那麼,便連我自己,也是不能原諒我自己了。
所以對他,我還是先觀察一段時間吧。
我嘴唇微動,終究還是沒有對他說出這個秘密來。
他似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的臉色變化。
依然是低著頭吃著飯,然後便對我說道:「我吃好了,我們去房裡學易容術吧。」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碗筷放下。
我點了點頭,便和他一道朝訂好的房間里走去。
走入房中之後,我便一把將面紗拿下,迫不及待說道:「你快說啊,到底易容術要學些什麼東西?」
見到我這樣,他不由失笑:「其實,你只是出去買件衣裳,也不用再怎麼大費周章。
你只要略微將眉毛、發線和肌膚改變一下就行了。」
我聳了聳肩,說:「你說這些,相當於什麼也沒說。
都沒工具的,你要我怎麼弄?」
我似是很無奈一般,也學著我聳聳肩,說:「你去跟夥計要些來,我幫你弄!」
說著,他便將一串各種各樣的物品報了出來。
然後,便要我出門去找夥計,將這些東西給送來。
好不容易弄好了。
我朝鏡子里一看,卻幾乎愣住!
天啊,這還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