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期而遇

第八章不期而遇

溫親親淡淡一笑，雙手輕輕落在雙腿之上，右腿已經逐漸恢復了知覺。也許，來到英國治療，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即使，方式類似被迷昏被綁架。

也許自己，不得不感謝那個男人吧。雖然，自己心中是萬分不願意，說出這個感謝的字眼。

溫親親扶著床邊的桌檐，慢慢撐起身子，隨即……邁出第一步，第二步……

她永遠都不會服輸，所以，她不會安於現狀。

雙手緊緊握住大床的邊緣，一開始，自己要克服的，便是身體的重心，如何維持。緊咬牙關，即使自己什麼都沒有，也一定要早日擺脫這種什麼都做不了的窘況。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別墅之中的僕人，也應該入睡了。

所以，自然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她在練習的這個事實。畢竟，是自己太過心急，不想總是坐在輪椅上，完全沒有行動的自由，像……一個廢人。

倫敦醫院。

尹子煜下了飛機，趕去醫院的時候，卻沒有找到溫親親的蹤影。自己得到的消息不可能出錯，難道是……她故意躲著自己？

說分手也是她，還是她已經料到自己一定會來找她，所以根本就不想見他？

性子易怒的尹子煜，越想越氣，偏偏這個醫院的院長是父親的朋友，即使自己去問，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在英國倫敦，但凡聽過尹氏建築這個名字的，但凡認識尹衛華的人，都和自己劃了一條再清楚不過的界線。因為在他們眼裡，自己就是一個忤逆父親的不孝子吧。

即使現在擁有了自己的廣告公司，也在廣告界打出了一片天地，三年前的衝突，也再沒有化解。

不過，即使醫院距離自己家不過才三十分鐘的路程，自己還是不想回家。不過，住酒店的話，自己也完全提不起興趣來。尹氏的力量，早已滲透到倫敦的各大酒店，不少五星級大酒店的高層，都與父親有著深交。與自己父親不和的尹氏大少爺出現在有著尹氏股份的酒店，才是一種絕妙諷刺吧。

尹子煜站在醫院外，驀地想起了一個住處，那也是尹家的產業。不過，只是在度假的時候偶爾會去而已，不如自己去那裡住一晚再說。

四十分鐘后。

尹子煜打開車門，走下車，雖然自己已經三年沒有回家了，但是尹氏房產所有的鑰匙，依舊保留著。

尹子煜停留在門口，此刻已經不早了，而且，這個地方應該沒有任何人來才對。為什麼屋內的一個角落，卻依舊亮著燈？

不過，應該沒有這麼不長眼的小偷吧。這家別墅裡面並沒有太多貴重物品，又怎麼會招來盜賊？

掏出鑰匙，插入鑰匙孔之中，輕輕轉動，幸好父親還沒有做出更換鑰匙的絕招，不至於讓自己無處安身。

溫親親沒有想過，這麼晚的時間，怎麼耳邊還會傳來有開門的聲音？

難道，是自己站了太長久的時間，疲勞過度，才產生的幻覺嗎？

也許是固定來別墅打掃的僕人沒有關燈吧，尹子煜這麼想著，打開房門，卻驀地看到不遠處閃過一個人影，分外眼熟……

尹子煜緊緊皺起眉頭，一步步走向前，還未走到對方面前，對方卻在下一刻，重重跌倒在地上。

溫親親想要站起身來，但是，卻在那一刻，看到客廳所有的燈，都亮了。

尹子煜不敢置信地望著這個背影，怎麼會是她？

溫親親轉過臉，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從未想過，在這麼快的時間內，就會見到他。只是看到他的時候，心，居然無法做到平靜如水。

只可惜，自己在他面前，依舊如此狼狽。

尹子煜眉頭深鎖，望著跌倒在地上的她，卻依舊沒有辦法，做到視若無睹。站到她的身前，俯下身子，把她攙扶起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該不會……是從醫院逃出來的吧，尹子煜的時間緊緊鎖在她的臉上，半個月的時間，她似乎瘦了不少。

該死，只要看到她，自己就忍不住想要疼惜她，是不是真的中邪了？

尹子煜，你難道忘記了，是這個女人主動說要和自己分手的嗎？

而且，一聽到她淡然的聲音，說著「謝謝」，更令自己覺得，無形之中，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那麼你呢？」溫親親迎上他的雙眼，輕輕鬆開了手，扶住桌檐，淡淡問道。

溫吞吞，你居然還是這麼冷靜從容的樣子？！也許是自己太傻，尹子煜在心中苦笑，手邊沒有觸碰到她，只剩下一片虛空。

尹子煜神色散漫，環顧四周。「這是我家的別墅，我想我並沒有觸犯法律吧。」

溫親親眉頭微蹙，重複這兩個字。「你家？」

「不然，我怎麼會有別墅的鑰匙？」

「所以，你是尹叔的……兒子？」

尹子煜的視線，短暫地落在溫親親略顯蒼白的臉上，是不是，自己考慮的並不周全？為什麼一見到她，自己就滿心內疚？

「如果你口中的尹叔是尹衛華的話，我的確是。」頓了頓，原來，任國群和父親也有不淺的交情，而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父親的眼睛吧。他雖沒有控制自己，但是身邊也有個內線監視著自己，才可以確定自己的兒子不會成為讓尹氏丟臉的源頭吧。如此遠距離地操控，同樣，達到了他的目的，不是嗎？

到底自己何時，才可以擺脫這些干擾，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自己的父親，還有任國群，自己應該感激他們嗎？他尹子煜，從來都不喜歡被束縛，也不喜歡被逼著做不喜歡做得事。

尹子煜的眼神一暗，語氣變得冷淡。「是他帶你來這裡的？」

溫親親緩緩垂下了眉眼，默默點頭回應，充斥在兩個之間的，只有沉默。

半響之後，溫親親才抬起臉，微微一笑，說道：「既然你回來了，那就早點休息吧。」原來，尹衛華的兒子，就是尹子煜。不期而遇的情節，自己只能努力做到毫無情緒，不抱怨，也不難過。

也許，真的可以做到，分手亦是朋友。

溫親親彎起嘴角，朝著他淡淡微笑，丟下一句話。「那我先回屋了。」

不想繼續在他面前出醜，溫親親雙手緊緊扶著椅背，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房間移動。每一步，都步履維艱。

尹子煜的視線，緊緊鎖住她的背影，視線慢慢滑落，她的右腿……等等，她的腿的程度，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嚴重。

尹子煜停下了腳步，攔住她，久久地凝視著她，試圖從她的眼中，找出蛛絲馬跡。剛才也是，屋內開著燈，她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摔倒？

尹子煜緊緊抓住她纖細的手臂，神色冷沉，嘴角逸出一句話。「難道是因為你腿的問題，你才跟我分手？」

溫親親的雙眼，有片刻的失神，但是這一切，都轉瞬即逝。望著眼前的男人，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尹子煜，不得不說，這不是原因。原因是，你根本就沒有考慮到我的感受。」

「我的腿，不會有任何問題。」溫親親眼神一暗，她的自尊心，不容許她看到任何人的眼中，流露出同情憐憫，尤其是，尹子煜。

「而且，我們已經分手了，如果到現在，你還不清楚分手原因的話，看來你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

「溫親親，你是不是在耍我？」尹子煜冷笑一聲，不鬆手，慢慢逼近溫親親的臉，情緒再度變得激動。

「如果不在乎你的感受，之前我怎麼會花這麼多心思，把我們的緋聞壓下去，因為不想你的生活被打擾？如果不在乎你的感受，我又怎麼會裝作失憶，才可以讓消減老媽的憤怒，讓她不再咄咄逼人，讓你受傷？如果不在乎你的感受，我又怎麼會暗自慶幸，你沒有回國，因為你作為我的女友身份，早已被曝光，我不想看到你為這些事而煩惱！」

聞言，溫親親淡淡一笑，視線緩緩的移開尹子煜的臉，依舊冷靜。是啊，他的確為自己做了不少事。

「沒關係，我已經不是你的女友了，之後我的事，你也不必再操心了。」微笑著轉過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心，在隱隱作痛。

尹子煜怒火中燒，低咒一聲：「該死的！」為什麼即使是在自己解釋之後，她也依舊可以無動於衷？

「原因都懶得告訴我？」

平復了心情，尹子煜攔在溫親親的身前，倚靠在房門上，不讓她進屋。

「告訴了你，你就會讓開嗎？」溫親親緩緩揚起嘴角，聲音依舊柔和，聽不出現在的她，到底是平靜，抑或是憤怒。

她的毫無情緒，冷靜依舊，更令尹子煜為之惱火。

「是，告訴我。」第一次被女人甩了，居然連原因都不知道，尹子煜的語氣，已經變得不善。

看來，他的確還不知道，溫親親暗暗一笑，迎上他的雙眼，說道。「在我醒來，已經身在異國的時候，每一天想到尹夫人說過的那些話，便是一種無形的折磨。我的負罪感，無時不刻都在。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要相信你一定會醒來。想著，要早點養好身子，早點回國，早點去醫院看望你。在得知你失憶的時候，我也曾經怨過你，明明說過喜歡我，為什麼可以輕而易舉就忘記？」

「結果呢，我在這個陌生的國家，半個月內一直都生活在忐忑不安之中，而一切，都早已在你自認完美的計劃之中，我卻毫不知情。你也許會說，都是為了我考慮，但是，你知不知道，恐懼，負罪，自責，痛苦，這些是什麼滋味？」

尹子煜臉色變得難看，雖然，她說得每一個字，都讓自己不好過。

溫親親感受得到他的沉默，不過，說出來也好，不必埋在心裡。「隱瞞，在某個程度上來說，也是一種欺騙。」

「我討厭太複雜的感情，也不想被欺騙，只想要彼此坦誠而已。」

「這，就是原因。」

尹子煜的心中，不無觸動，他沒有想過這些，把一切想得理所應當，的確是他的疏忽。想必，她的憔悴，也正是因為如此。不單擔心他的生死，傷勢，而且她什麼也做不了，這種無能為力的心情，自己又何時為她想過？

溫親親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緩緩彎下身子，在他的注視下轉動金色的門把，淡淡吐出四個字。

「請讓一下。」

尹子煜心情沉重複雜地望著她，看來，真的是自己的原因。身為她的男友，他甚至沒有給過一句安慰。

自己怎麼會這麼糊塗？

溫親親越過他的身子，打開了門，卻在走向床邊的時候，身子有了些許的搖晃。

尹子煜心驀地一緊，身手敏捷地扶住她的身子，怎麼回事，她似乎出了不少汗，難道真的是腿的問題？視線停留在床邊的輪椅之上，眼神一沉，自己疏忽了她的病情，早該知道，如果她的腿沒有大礙的話，任國群不會連夜就讓溫親親遠赴英國。

溫親親遲遲沒有回過臉去，心中只剩下無力，半響之後，才主動打破了沉默。倚靠在他的胸膛前，卻只想要掙脫開，不想有任何的觸碰。

尹子煜淡淡望著她，她已經不像之前，會滿足地倚靠在自己的身邊，現在的她，根本不想與自己有更多的牽連，兩個人變得比陌生人還要遙遠。

「尹子煜，放手。」

「如果放手，我會後悔。」身後，傳來尹子煜的聲音，不再像剛才那樣，語帶不善，而聽得出他的認真。

溫親親的心，依舊在痛著，為什麼，見到他才知道自己，並沒有做到毫無留戀？

「是我的錯，你……不可以原諒我嗎？」尹子煜緊緊擁住她的身子，從來不輕易道歉的自己，居然為她破例。

「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溫親親鼓起勇氣，說著最真實的謊言，她不想看到自己越來越沉溺在他給的溫柔之中，最終，越來越自私。

「而且，你習慣自由，不受限制，感情，應該也是如此。我也不想，因為我的原因，讓你越來越累。」

尹子煜直視著她的臉，如果她真的沒有任何情緒了，又如何還會為自己著想？看來，女人的通病就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不過，只要她還喜歡自己，這件事，便還可以挽回。視線不經意地掠過她的手邊，那裡的位置，有什麼在微微地發著光。

不知為何，心攸地變得柔軟。

那，才是最好的證據，不是嗎？

尹子煜在心裡暗暗一笑，她有了不小的破綻，所以，自己的心，不再忐忑不安。「你說，對我沒有感覺了，是嗎？那麼，為什麼我送給你的禮物，你還隨身帶著？」

溫親親的心驀地一緊，眼神有些許的閃爍，不過依舊冷靜從容。「現在，你送給我的禮物，自然就是我的東西。我要如何處置，是帶著還是扔掉，你何必如此在意？」

尹子煜嘴角再度勾起熟悉的笑意，既然一切都清楚了，他不想再繼續冷戰下去。更覺得沒有必要，走到分手這一步。

「溫吞吞，上次你說分手，是你單方面的意思，我沒有同意。」

尹子煜的眼神驀地一柔，語氣戲謔。「所以，不能成立，你懂不懂？」

「尹子煜，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為什麼，即使在這種時候，他還可以笑得出來？溫親親強壓下心中的不悅，撇過臉去。

尹子煜的笑意，一分分地擴大。「我也沒有開玩笑，我們真有默契，不是嗎？」

溫親親冷下臉來，心情愈發的滴落。「尹先生，我想，這樣的談話沒有必要繼續了，請你離開我的房間。」

「溫親親，我說真的。」尹子煜收斂了笑意，抓住她的手，神色凝重。「琳達也已經離開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障礙了。」

溫親親臉上浮現的笑意，輕緩而淡然。「你覺得，我們兩個，真的適合嗎？即使我不想承認，我也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你覺得我們之間，有可能嗎？」

不過，他的努力挽回，至少讓自己再度看到了，他並沒有把彼此的感情，當成是一場無聊的遊戲。也算是，給自己一個最後的安慰。

「尹子煜，我們彼此都是現實的人，沒有必要自欺欺人。」

溫親親微微仰起臉，努力微笑著面對著他，心，再度平靜安寧，默默說出這一句話。

因為現實，而放棄了做夢的權利。

現在說結束，對彼此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