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寶劍贈俠客 英雄須少年
第九回寶劍贈俠客英雄須少年
一
雖然只是第三次光顧銹杯子酒吧,凱恩儼然成了熟客,不僅店小二格外客氣,客人們也對他刮目相看。
凱恩走進酒吧時見斯爾維亞正和索薩同坐在一張桌子旁,凱恩知道他們都曾服務於埃拉西亞,自然彼此相熟,大概自己的身份索薩也已告訴了斯爾維亞。
索薩待凱恩坐定,道:「閣下考慮得怎麼樣了?」
凱恩道:「借劍不妨,但願能幫上你忙。」
索薩笑道:「如此深謝足下!你無須擔心,我縱然敗北,寶劍也一定能完璧歸趙。」
凱恩其實正擔心這一點,不過人家性命尚沒放在心上,這樣的擔憂當然說不出口。索薩老於江湖,先行說出來以消除他的疑慮。
凱恩解劍遞過,索薩也不客套,伸手接過,並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紙,道:「後天我就上場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我看閣下聰明過人,這套劍法自然一看便懂,雕蟲小技,還望不要見笑。」
凱恩正對劍法痴迷,急忙說聲謝謝,將羊皮紙納入懷中。
索薩又道:「後天希望閣下也能抽空去看看,這兩天我實在也沒有心情和你切磋,要是僥倖獲勝,自當與閣下一聚。」
不用說凱恩也不會錯過現場觀摩的機會,紙上得來終覺淺,哪如觀摩實戰體會深,他不會說什麼恭維的話,只能點點頭。
斯爾維亞笑道:「索薩是王國數一數二的劍手,對王國劍法理會最深,少爺這單買賣有賺無賠啊。」
凱恩連連稱是,心道懷璧其罪,帶著這柄劍在身邊禍福難料,昨晚差點寶劍易主,那樣的話索薩定以為自己借故推脫。
索薩心懸格鬥之事,稍坐一會便告辭而去。斯爾維亞問起傅爾情況。
凱恩道:「這幾天傅爾大嬸和我們在一起心情還不錯,每天忙著畫海圖,要是拿到市場上賣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斯爾維亞笑道:「她可不是沒飯吃才投靠少爺的,少爺要儘力幫幫她。」
凱恩道:「我是說笑的,傅爾大嬸不愧是了不起的航海家,她的海圖畫得非常漂亮,霍高會館的人個個稱讚,不過我也不知道這次出海能不能幫她找到族人,要是找不到我該怎麼辦?」
斯爾維亞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傅爾遲早會明白的,只要少爺與她相處得好,她會盡心儘力幫助你的,對她來說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凱恩點點頭,他有心勸斯爾維亞加入,但想起霍利斯說過精靈庭數次相請無果,便吶吶地說不出口。
斯爾維亞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便岔開話題:「騎士劍法注重均衡,是攻守兼備的劍法。騎士劍一般配合騎士盾牌,以彌補格擋能力不足的弱點,索薩的劍法如果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地方,那就可能是攙合了盾牌的招數,而且騎士都精通生命魔法,劍術往往以此為基礎,不知道你是否學過生命魔法,否則騎士劍法難以很好發揮。」
凱恩曾聽爺爺說過騎士劍法,後來爺爺教了幾手入門劍法,也不知是否是騎士劍法,正想回去好好看看索薩的劍譜,既然斯爾維亞願意指點,便問道:「我有一位大哥,是位聖騎士,我一直跟他學劍術,不過他的劍法力大招沉,似乎忽略防禦,我有些學不了,不知道索薩的劍法是不是也是這樣。」
斯爾維亞道:「忽略防禦是古劍法,或者叫戰場劍法,騎士們通常身穿重裝鎧甲,而且騎在馬上,勝負只一合之間,因此以格擋閃避為主要防禦手段。隨著遊俠的出現騎士們逐漸離開戰馬,脫下鎧甲,因此防禦顯得很重要,而且現在的騎士劍比以前鋒利許多,無須大力擊中也可致人斃命。遊俠劍法則進入另一個極端,完全以防禦閃避為主,示敵以弱,尋覓一擊必殺的機會,他們往往使用劍身狹長鋒利的細劍,劍法中組合招數更多,匪夷所思。」
凱恩若有所悟,又道:「現在的騎士劍法中夾雜很多魔法嘛?」
斯爾維亞道:「那是兩回事,我說的以生命魔法為基礎,是說騎士在決鬥前就施展了一些輔助魔法,不僅體力信心大增,而且注意力和敏捷性也大幅提高,並不是一邊施展劍術一邊施展魔法,這樣一心二用,反而增加危險。」
凱恩有些茫然,覺得她說的和爺爺所教有些出入,爺爺教的幾勢劍法每一招都包含數種魔法,凱恩覺得很受用,心想待看過索薩的劍譜和競技場的決鬥再說,那時幾相印證,或者能弄個明白。
霍爾曼在一旁插不上話,他擅使彎刀和匕首,走的是行險的路子,當然不適合凱恩,他知道派拉達的騎士劍法堪稱劍術正宗,自然希望凱恩能學會這路劍法,見凱恩面帶疑惑,便道:「少爺,劍術重在實戰,我看何不請斯爾維亞和我們一起去斗獸場看看,這樣容易明白。」
凱恩連忙稱是,用期待的眼光看著斯爾維亞,斯爾維亞笑道:「今天我沒空去,大後天索薩的決鬥我和你們一起去給他助陣。」
凱恩急忙答應,但自己仍想去看看今年頭一場競技賽。
辭別斯爾維亞,凱恩便和霍爾曼一道直奔斗獸場。
二
圓環形的斗獸場可容納數千觀眾,雖然入場券價格不菲,仍已爆滿,凱恩不得不高價購買貴賓席入場券進入。
凱恩對如此規模宏大的建築感到驚奇,更感受到場內氣氛的熱烈。
隨著發令官宣布比賽開始,鼎沸的糟雜聲頓時安靜下來。
首先出場的是觀眾熟悉的牛頭人達克斯多。乍見此人,凱恩已知盛名之下必無虛士。
達克斯多高約兩米多,牛樣體型極其雄壯,身穿輕甲,頭上一對環形犄角等肩寬,有如戰盔,左手一面直徑一米的圓形巨盾,右手一柄五尺長柄的雙刃戰斧。
凱恩還沒來得及替索薩擔心,場內觀眾暴發出如狂的歡呼聲,凱恩實想不出怎樣的英雄才有足夠的勇氣挑戰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在觀眾期待的目光中另一個龐然大物閃亮登場,觀眾暴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
凱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興奮地眼睛睜得大大的,他的確感受到一種不是戰場、勝似戰場的強烈戰鬥氣氛。
這位龐然大物比達克斯多還要高出半個頭,虎背熊腰,手中一柄丈八長戟,狀如天神,令人不寒而慄。
觀眾中有些識得此人,先是竊竊私語,隨後齊聲歡呼:「祖賓!」
來的正是舊世界克魯羅德名聞遐邇的射鵰英雄祖賓。
祖賓出生巨人族,在新世界已是「稀有動物」,相傳他年僅七歲便能力開巨弓,逐虎射鵰,是克魯羅德傳奇人物,他年輕時追隨奇高,為奇高統一大漠立下汗馬功勞。
正在他躊躇滿志、得意忘形時,發生了一件改變他一生命運的事,雖然這在當時並不是一件好事,卻使他得以逃過「終結日」那場末日之戰。
當歐弗之王塞倫遠赴域外鑄造末日之刃時,埃里著名英雄格魯的森林游擊隊攻入魔鬼王國歐弗。歐弗無人能夠抵禦格魯狂風掃落葉般的攻勢,因為格魯的部隊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游擊隊。格魯當時研發出一種叫魔幻弓的神弓,將森林箭手改建成幻影箭隊,這在當時是無敵於天下的一支部隊。連凱瑟琳也沒能認識到格魯的不同尋常之處,格魯只好在凱瑟琳苦苦抵禦尼貢與歐弗聯軍時在後方小試牛刀,格魯沒少抱怨,他實在想不明白凱瑟琳將他置於後方,卻用克里斯蒂安這些賣香水的小商小販做將軍濟得甚事。
這可苦了歐弗的老爺們,國王遠遊,主力東征,強敵壓境,國將不國。
在這危急時刻祖賓受命支援盟友,他也憋足了勁要會會格魯這個以箭術橫行無忌的小小游擊隊隊長。
生性傲慢的格魯本來只想像拂去衣服上的灰塵一樣將祖賓打發,乍見祖賓,還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意,為了讓祖賓輸得心服口服,他決定與祖賓比箭。
德薩摩爾城的比箭祖賓的確輸得心服口服,但心裡的這塊疙瘩再也解不開,他從此隱居森林苦練箭術,卻因禍得福,逃過「終結日」之難。
對祖賓來說,這一生倘若還有什麼事情值得去做,那就是再與格魯比試一回,對格魯之死他暗中流下無數淚水。格魯只怕做夢也想不到,就在全世界都對他發動的末日之戰恨得咬牙切齒的時候,還有一個人為他流淚。
雖然近身格鬥未必是祖賓所長,但此次前來不知是想重溫當年豪情、還是囊中羞澀的無奈之舉。
達克斯多當然熟悉這位當年的盟友,雖然從未謀面,但命運之手還是將他們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祖賓憨厚地笑了笑,目光中有些歉意。
達克斯多的眼神無法解讀,他每年都只想屠殺那些以屠殺他的子孫為樂的傢伙,可那些沒卵子的東西是決沒膽量來的,他必須面對像祖賓這樣的對手,作為格鬥士他別無選擇,他朝祖賓點頭示意,隨即大吼幾聲,雖然每次格鬥都可能是最後一次,但作為職業格鬥士不能示敵以弱。
如狂的觀眾熱情凱恩已能深深體會,這裡有戰場中沒有的氣氛,它使人熱血沸騰。
凱恩已從霍爾曼那裡得知祖賓擅長箭術,也知道格鬥不禁止任何方式,但對祖賓舍長用短還是有些擔憂。霍爾曼提醒他注意祖賓身後,凱恩發現祖賓上身披一件獸皮軟甲,寬闊的後背有一層機弩樣裝置,已知祖賓並沒有放棄自己的殺手鐧,眼前的這場格鬥可說是生死決於一線。
發令官宣布格鬥開始,場內落針可聞。
達克斯多高舉雙臂,發出陣陣怒吼,一對碩大的牛眼血絲密布,顯然已施展出嗜血和屠戮魔法。祖賓拄戟端立,任他繞身遊走,巋然不動。
祖賓長戟可以及遠,達克斯多的戰斧本也甚長,但相比之下卻不得不尋找近身機會。
祖賓待達克斯多漸近,雙臂掄戟,橫劈過去。達克斯多斧盾齊出,堪堪擋住。
祖賓一戟緊過一戟,並不挪步,達克斯多矮身格擋,也無反擊。祖賓雖力大招沉,但達克斯多的巨盾不僅很牢靠,而且緩衝性能頗佳。達克斯多漸漸站穩腳跟,躍躍欲試。
凱恩總算明白了達克斯多這樣的力戰型英雄為什麼盾不離手,若沒有盾牌,不知他如何才能抵擋祖賓的攻擊。不過祖賓雖佔有進攻優勢,但體力消耗上卻不免吃虧。達克斯多得盾牌之助抵擋進攻,但對這擂鼓般的重擊是何感受別人就不得而知了。總之觀眾對祖賓的每一記重擊都報以一陣驚呼,彷彿達克斯多隨時都會被擊碎一般。
忽然,祖賓一戟掄下,達克斯多並不躲閃,瞅准了以巨斧直劈戟頭,劈個正著。祖賓身形略晃,達克斯多暴喝一聲,斧盾齊舞,朝祖賓衝去。
達克斯多身量與祖賓相差不多,面對達克斯多和身撲來,祖賓不得不連連後退,以避其鋒。叮叮鐺鐺的撞擊聲不絕於耳。觀眾屏息矯舌,目不轉睛。
一陣短兵相接,兩人各自分開。達克斯多依舊繞場遊走,吼聲不斷,祖賓拄戟立定,微微喘息。
你來我往,激戰多時,忽見祖賓雙臂翼張,數支弩箭從肩頭探出,祖賓大喝一聲,離弦之箭激射而出。
達克斯多大驚,忙以盾遮護,弩箭如中敗革,沒入盾中,達克斯多如受巨創,身形向後跌倒,祖賓掄戟劈落。
募見一輪寒光從達克斯多手中脫手而出,雙刃戰斧呼嘯而去。
觀眾情不自禁地一起起立,凱恩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祖賓巨戟沉重落地,巨斧正中胸前。他雖努力站穩身體,鮮血洫洫而出。他臉上還是帶著憨厚的笑容,眼中歉意依然。沒人知道他此際心中所想,卻知道他的靈魂去得很安祥。
達克斯多死裡逃生,心中殊無歡娛,撒手鐧不止一次救他性命,但武器脫手對戰士來說不啻已交出生命。
三
離開競技場凱恩對索薩的擔憂又多了幾分。達克斯多是攻守兼備的格鬥士,特別防守能力,連祖賓這般勢若迅雷、急如風暴的狂轟亂炸也擊不倒他,不知索薩有何取勝良策。
回到會館,凱恩急不可耐地取出索薩的羊皮紙,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對索薩增強信心的東西。
如果沒有斯爾維亞的提醒凱恩的確不易理解索薩的劍譜。索薩的劍法的確留下許多以盾格擋撞擊的痕迹,只是盾的作用已被劍身劍柄代替,因此更加註重手腕上的變化,如此一來劍身的牢靠和劍刃的鋒利就顯得異常重要。這種注重技巧的格鬥劍術與爺爺所教大不相同,也與雷德的劍法相差很遠。凱恩已隱約覺得爺爺所教其實以體能訓練和增進功力為主,並不是什麼進功的招數。凱恩不知道伊凡爺爺的能力早已達致通神境界,生平少見一合之將,當然對讓人眼花繚亂的進功招數無甚興趣。
凱恩叫來霍爾曼一同演示劍法,霍爾曼對索薩這套奇正相合、攻守兼備的劍法讚不絕口。凱恩感到收穫頗大,若能輔以魔法,倒的確能收以巧破千斤之功效,如此看來索薩與達克斯多的這場較量一定很有看頭。
兩人正比劃,霍利斯領著一個十**歲的少年走了進來,原來是索薩派來助凱恩練習劍法的。凱恩大喜,暗贊索薩為人厚道,並不因自己抽不開身敷衍了事。忙請教他姓名,少年名叫畢羅特,乃是索薩的大弟子。
凱恩正有許多疑惑,此時便逐一詢問。畢羅特似有些沉默寡言,不喜多話,凱恩問及何處,他便耐心演示,直到凱恩看明白為止。畢羅特已得索薩真傳,這路劍法練得極熟,凱恩看了領會又深了許多。
所謂劍不離手,劍法的精義正在於熟能生巧,達致身心與劍的默契,如此劍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如同第二生命。但若無千錘百鍊的功法招數,便毫無頭緒。凱恩直至今日方學得一路完整劍法,漸漸心領神會,心中竊喜不已。
連日來凱恩沉醉於練劍,會館的出海準備工作也進展順利。霍利斯知道凱恩此次海上之行身負特殊使命,便不能向精靈庭和艾定公爵雇船,但他頗有些神通,通過關係僱到了金海聯盟一隻船隊。根據傅爾的要求,船隊共有三隻海船組成,一艘三桅大帆船作為補給船,另有兩隻混合式快船用於探險偵察。這樣的船隊雖然戰鬥力稍差,但對付小股海盜已綽綽有餘。金海聯盟稱霸海洋多年,幾股海上主要勢力都不敢與之正面為敵,而且凱恩一行並未攜帶貴重貨物,相信不會引起海盜們的興趣。
凱恩與畢羅特很投緣,兩人漸漸熟絡,畢羅特也開朗許多。他本來一直擔心師傅的決鬥,但看凱恩練習本門劍法進步很快,竟已超過自己,心想自己大約資質稍差,故不能領略許多,對本門劍法的信心增強許多,對師傅的擔心也隨之稍減。凱恩與他的感受一致,對索薩獲勝的信心也增強許多。
索薩決鬥之日凱恩便依約邀請斯爾維亞一同去觀看。斯爾維亞從畢羅特那裡得知凱恩對生命魔法甚是精通,練習索薩的劍法進步很快,不由對凱恩這個公子哥刮目相看。本來她以為世人對他的讚譽之辭多半出於恭維,此時便多了幾分讚許。
凱恩早從霍利斯那裡得知派拉達和亞蘭諾恩都有使團在此,因此看到貴賓席上坐著許多官場要員也就不以為奇。就算沒有霍爾曼的介紹,凱恩也能一眼認出坐在主席台正中間虎視鷹揚、器宇不凡的艾丁公爵,不知為何,他竟也有雅興前來觀看。
達克斯多恍似已將兩天前的驚悸拋到九霄雲外,依舊精神抖擻地走上賽場。可能早已知道今天的對手乃是夙敵,甫一出場眼中已血絲密布,殺氣騰騰。
溫文爾雅的索薩緩步走上賽場時,觀眾席中的情緒有些複雜。艾丁港夾在亞蘭諾恩和派拉達之間,騎士族人口眾多,大多數人對索薩這位名聞遐邇的聖騎士都有好感,甚至心存崇敬者不乏其人,但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各族貴族就未必有多少好感了,甚至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的也大有人在。
索薩的涵養功夫顯然已至佳境,已能完全不為場內氣氛所動。他頭上的英雄巾微微飄起,一席潔白的戰袍無風而動。他目光清澈有神,默默注視著達克斯多,此刻在他心中泛起的不僅是王國昔日的光榮,還有此時此刻的人生理想。當他輕輕抽出諸神之劍,場內觀眾發出一陣騷動,連貴賓席上也有很多人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而艾丁公爵竟顯得有些忘形,將身體前傾,雙手扶住欄杆。
諸神之劍是當今世界不二的神劍,一直傳說為依梅利婭所有,甚少有人見過它的真面目,人們實難相信今生有幸能夠得見光明武士用來屠殺犧牲之神的上古神兵。
索薩原以為諸神之劍與現今流行的騎士劍有些不同,需要花些時間才能適應,誰知習練之下竟然得心應手,較之普通的騎士劍更符合騎士風格。
索薩是個見識不凡的劍士,知道在上古的時候只有最傑出的劍士才能被神聖大教堂封為武士,而光明武士是傳說中最偉大的武士,他向天界展示了人類的信心和勇氣,則在諸神祝福下鍛造的諸神之劍當是騎士劍的典範。
達克斯多不願意去看索薩的眼睛,他受不了索薩眼中冠冕堂皇的正義感,這些被洗過腦的騎士滿腦子充斥似是而非的所謂道德與使命感,既然是決鬥,那就一切憑武力來解決。達克斯多絲毫不懼與索薩對敵,實質上他滿心期待著這一刻,不論誰結果誰,都強似苟活於末世,只是受不了你的眼神。
達克斯多怒吼一聲,首先出擊,本來他斧盾在手,以採取反擊戰術為宜,此刻已顧不了許多,先打破這冷戰局面再說。
索薩不敢怠慢,扶劍削出。
劍斧相交,聲音激越。兩人一觸即分,各退半步。索薩冷哼一聲,挽朵劍花,向達克斯多持斧右手刺去。
達克斯多識得諸神之劍的厲害,想要砍斷它似無可能,只怕剛才交換一招、斧刃已被削出缺口,無暇細看,忙以盾格擋。
索薩劍尖抵盾,一掠而過,依舊削向他持斧一臂。
達克斯多十分懊惱,以盾撞擊,巨斧朝他劍身劈落。
劍來斧往,兩人各有顧忌。
場內觀眾呼聲響起,達克斯多頓感振奮。
凱恩看得目不轉睛,不住思量索薩劍法若不輔以魔法難以佔到偏宜。斯爾維亞在一旁指點,此時達克斯多的嗜血和屠戮魔法與索薩施展的祝福與精神甲胄魔**能相似,彼此都占不到對手的偏宜,達克斯多勝在盾牌防護嚴密,但兵器沉重,費力較多,而索薩為閃避攻擊體力消耗上也相差無幾,如此看來兩人的格鬥是一場耐力競賽,索薩掌握一定的進攻主動,若以劍術行險一擊,也可使生死決於瞬間。
凱恩急忙提醒說達克斯多的撒手鐧十分恐怖,斯爾維亞道:「索薩不停變換身法,目的就是尋找達克斯多的防守死角,而且還要能避開他的垂死一擊,因此機會難找。但只要達克斯多稍一疏忽,索薩必會施展殺著。達克斯多出戰多次,他的招數索薩已瞭然於胸,因此索薩機會大些。」
兩人正交談間,索薩已凌空出擊,乘達克斯多以盾遮護時,閃擊他腦後要害。達克斯多斧盾齊舉,護住腦後,堪堪避開。觀眾發出如潮喝彩。
斯爾維亞道:「達克斯多的要害是眾所周知的,最要害的地方就是他腦後玉枕穴,此處只須微力觸碰便能致他短暫昏迷,勝負由此而決。達克斯多自己也深明此節,因此防護嚴密,他身量高大,對手輕易難以越過,索薩也必須借力騰空才有機會。索薩一定為此戰準備不少組合招數,達克斯多隻要稍一分神,戰鬥便會結束。」
索薩一招逼得達克斯多招架不迭,雖未得手,心中已踏實幾分,剛才這一招只是半虛半實,意在試探他有無防守絕招,此刻已暗暗拿定主意。達克斯多也暗生警覺,小心防守。
激戰多時,觀眾如狂吶喊,索薩賣個破綻,達克斯多巨斧直拓,豈料索薩並不以招架,卻略一閃身,險險避開,以劍急挑巨盾,達克斯多急忙收盾護住。索薩招數突變,以劍柄猛砸盾面,卻使出了盾擊招數,達克斯多揮盾相撞,索薩以持劍手肘相抵,側身壓上,借力翻轉,騰空而起,雙手舉劍過頂,朝達克斯多牛頭力劈。
此時達克斯多斧在身側,盾被壓低,無以相抵,驚慌抬頭,劍已劈落。
達克斯多瞑目受死。豈料索薩寶劍如中敗革,已被彈出。
原來達克斯多無可招架,卻本能地側頭避讓,以為索薩蓄勢一擊,斷無幸理,卻仍劈在了牛角之上。
牛頭人之所以在新舊世界稱霸格鬥場,牛角功不可滅。這牛角非金非鐵,卻能抵消一切進攻,實乃異數。
此時達克斯多死裡逃生,腦袋兀自有些昏昏然;索薩一記必殺落空,心中嘻噓不已。
觀眾雖然都醉心於觀看格鬥,但都幻想著終有一天能看到達克斯多牛頭落地,看索薩凌空斬落,都屏住呼吸,以為這一刻就在眼前。此刻都忘了喝彩,齊都嘻噓。
達克斯多痛定思痛,心知索薩有備而來,若任他施展,這顆牛頭終究難保,雖然早已厭倦吃草生涯,但那些可憐的牛子牛孫從此無人教誨,將心一橫,豁出去拼個牛死網破,也不能讓索薩太偏宜了。
達克斯多大吼幾聲,左盾右斧,狂擊幾下,氣勢洶洶地沖向索薩。索薩收攝心神,提劍敵住。
索薩此刻心中喜憂參半,喜者達克斯多似被擊怒,破綻必多,憂者他若採取拚命打法,雙方都變得異常兇險。索薩凝神接招,見達克斯多招數雖猛,有些零亂,若能穩打穩紮,待他體力消耗一些,奇襲較易得手,便沉住氣,劍走偏鋒,削他斧刃,擾他心神。
達克斯多狂攻不下,漸已牛喘,鼻吸越來越沉重。
索薩漸漸感覺到達克斯多的斧力已不如先前沉重,劍法一變,展開攻擊。達克斯多連連後退,五招中始能反擊一招。索薩瞅准機會,對他頸項腦後頻頻展開進攻,達克斯多體力似有些不支,頻以牛角相格,險象環生。
牛角雖然牢靠,但牛頭終究轉動不速,漸被寶劍削出數道血痕,頓時牛毛紛飛,牛血四濺。
索薩心中暗喜,乘他斧盾齊舞之機,故伎重施,凌空飛斬。
達克斯多心知無幸,更不閃避,巨頭晃動,雙臂翼張,身體飛速旋轉,朝索薩衝去,施展出垂死一擊之殉死旋風舞!
劍來斧往,密集交鋒,索薩以劍點盾,飛身後退。
達克斯多大約已轉得頭暈目眩,雖然索薩已經退開,他仍怒氣沖沖地繞場急走,喉中吼聲不斷,狀若瘋牛。
此時觀眾個個屏息靜聲,目瞪口呆。
凱恩雖然心明眼亮,此時也糟然不解,卻見斯爾維亞以手蒙面,眼中淚珠滑落。
凱恩大驚,仔細觀察索薩,見他兀自端立場中,一襲白袍漸成血色,不由心頭冰涼。
一陣激烈對攻,達克斯多得牛角之助,雖然多處被刺,僥倖未傷要害,索薩雖也未被擊中要害,但胸前被切出數道血槽,鮮血湧出,不知能否再戰。
索薩目光依然清澈,緩緩朝向凱恩,凱恩大驚站起,卻見他倒轉劍柄,朝凱恩微笑致意,將劍迅速刺入腹中。
凱恩驚跌於座。場內觀眾噓聲一片。此時畢羅特早已淚流滿面,昏昏欲絕。
數名侍衛進入場內,將達克斯多領出競技場,並將索薩屍身抬起。
忽然,一名侍衛飛奔入場,從索薩身上拔出寶劍,跑向主席台。觀眾本欲退場,覺得有異,一起將目光轉向主席台。
凱恩與主席台相距不遠,見枝節橫生,不免詫異。
此時畢羅特回過神來,急忙奔向場內,觀眾席中多名劍士按劍而起,奔向主席台。眾衛兵似乎已得號令,一涌而上,將企圖闖入的數名劍士團團圍住,形勢一觸即發。
侍衛將劍呈上,艾丁公爵接劍在手,朗聲道:「索薩乃邪教光明之手主腦,多次襲擊本郡及亞蘭諾恩、派拉達各處。他既已命喪格鬥場,不再追究,但此劍應當充公,有不服者以同黨論,膽敢肇事,格殺勿論。」
凱恩頓時驚住,萬沒想到艾丁公爵見寶起意,竟想將諸神之劍據為已有,眼看台下劍士必是索薩戰友,只怕一場血戰難免,但眾寡懸殊,結果不問可知。
凱恩正手足無措,斯爾維亞站起身來,沖主席台道:「曼納薩特先生,此劍乃阿坎殿下凱恩所有,暫借給索薩一用,艾丁公爵想扣留此劍,以為不妥,請你幫說個理。」
曼納薩特乃精靈庭長老,精靈王艾文的老師,此次充當亞蘭諾恩使團領隊,他曾約見過斯爾維亞,故此斯爾維亞認得,斯爾維亞知他在亞蘭諾恩頗有賢名,情急之下只有冒昧一求。
此時觀眾略知原委,都覺得艾丁公爵頗有趁火打劫之嫌,紛紛吆喝,以示不平。
派拉達及亞蘭諾恩使團中多人面面相覷,交頭接耳,他們豈不知諸神之劍來歷,都不明白艾丁公爵此舉有何用意,難道想挑起與阿坎的糾紛?
曼納薩特與身後諸人耳語幾句,便出聲道:「公爵閣下,我們認為斯爾維亞所言屬實,是否可以放還此劍?」
艾丁公爵面向斯爾維亞,道:「長老,你乃忠厚長者,不識江湖伎倆。此劍原屬阿坎女王所有,此事或者不假,卻也無人確知。諸神之劍無人見過,向來真偽莫辨,我的藏館便有一柄一模一樣的劍。世人以訛傳訛,難辨真偽。但我沒收此劍,也並不是想據為己有,若阿坎女王有一紙信到,申明此劍乃阿坎所有,便當奉還,否則,此劍乃索薩之物,我知索薩並無親人,難道這等好劍就此陪葬不成?所謂寶劍贈名士,索薩雖是匪類,以劍術言,倒也配得此劍,我想他也不想此劍就此埋沒。我考慮此劍若已無主,唯有能者居之,便將此劍作為今年競技比賽的一樁獎品,勝者得之。當然,若有使劍的高人苦於沒有好劍,也可用此劍參與格鬥。長老以為在下意見如何?」
曼納薩特吟哦不語,他雖忠厚長者,如何不識艾丁公爵的這種伎倆,但他這番宏論的確四平八穩,連索薩的戰友也覺得難以爭執。阿坎女王當不會為了一柄劍向人求情,何況以常理論,劍借給誰就該向誰要,如此看來光明之手為不失信於人,不知派多少劍士前赴後繼,才能奪回此劍。雖然此計過於歹毒,但亞蘭諾恩和派拉達都對光明之手感到頭疼,倒也不方便幫著說話。
曼納薩特面向斯爾維亞,道:「此事從長計議如何?你能否知會阿坎,來函說明一下,此事應無大礙。」
斯爾維亞無言以對,想不到艾丁公爵如此老奸巨猾,只得向曼納薩特道聲謝謝。
凱恩茫然不知所措,只得惺惺然回到會館。
四
霍利斯已經知道情況,也知凱恩對諸神之劍甚為著緊,此時便道:「少爺不必煩惱,我們這就通報相爺,請他出面討回公道,艾丁公爵不會不給面子的。」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有一件事沒能直說,他一直受命調查藍月亮受何人指使企圖綁架凱恩,許多線索顯示,這個幕後人物很可能就是艾丁公爵。有情報顯示,艾丁公爵極有可能以拜火教教徒為骨幹,建立了一些海上基地組織,所謀者大。由於混亂族的最大對頭往往是秩序族,因此艾丁公爵便一直暗中採取針對阿坎的勾當,不過此事關係重大,尚無實據,自不能亂說。艾丁公爵此次沒收諸神之劍,公然藐視凱恩,雖然說得冠冕堂皇,用心可知。
凱恩苦惱道:「老師費了不少勁向姑姑說好話,姑姑才准許我出海,現在弄出這件事,要是讓姑姑知道,說不定姑姑會改變主意。我不想讓老師知道,得另想辦法。」
霍爾曼等人面面相覷,他們都知道凱恩外柔內剛的性格,否則怎能獨赴大漠,尋找救兵,便是源於內心有一種不甘被人愚弄,自己闖禍自己搞定的倔強,他一旦打定主意,只怕依梅利婭也不易勸說。霍爾曼尤其清楚他的性格,被洛斯一夥圍攻時自己尚且有些惶恐,凱恩卻傲然不懼,冷靜異常,一幅寧折不彎的堅強。
斯爾維亞心知目前只有自己能夠直言相勸,別人是他屬下,說話有許多顧忌,便道:「殿下,這件事索薩的人一定會有所交代,他們勢力不弱,艾丁此舉明顯針對他們,他們豈會示弱?索薩的劍法在他們中間並非最強,讓索薩出馬是因為索薩與達克斯多有些宿願,而且以常理,索薩勝過達克斯多綽綽有餘,你也看到了,索薩失手只是達克斯多命不該絕,運氣太好而已。他們一定會另派強手出馬,一則替索薩報仇,二則收回此劍。」
凱恩茫然點頭,忽報畢羅特領著一位年長牧師求見,霍利斯忙將兩人請入。
老牧師名叫因海姆,他先向凱恩致歉,隨後道:「殿下不必擔憂,艾丁此舉目的在於逼迫我們在斗獸場上與他正面交鋒,其實他縱無此舉,我們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只可惜索薩功虧一簣,也耽誤了如期歸還寶劍,尚請殿下原諒。只是我們幾位劍術好的兄弟正在海上辦事,已火速趕回,希望不要耽擱殿下太久。」
凱恩此時也無話可說,只得客氣幾句,暫時按下話題。
諸人談起索薩與達克斯多的格鬥,都很惋惜,畢羅特垂淚不語。
客人告辭,霍爾曼提出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強似悶在屋內,凱恩贊同,便隨霍爾曼四處走走。
兩人來到大街上,霍爾曼道:「少爺有沒有想過買下詹姆士的那把劍,或者用著趁手些。」
凱恩搖搖頭,道:「劍是姑姑給的,無論如何必須拿回來。就算光明之手無能為力,我也要自己出場。何況劍上鑲的那玫珠子是爺爺給的,可能是我母親遺物,絕不能落在別人手裡。」
霍爾曼暗暗擔心,萬一光明之手屢戰無果,只怕凱恩真會親自上場,此事非同小可,若有閃失,如何是好?便不再說甚麼。卻想起一件事,道:「少爺,現在雖然無人能夠打造魔法兵器,但艾丁港的鐵匠手藝卻是舉世聞名的,我看少爺既然練劍,也該有件護腕護肘之類的護具,何不去看看。」
凱恩心生好奇,連忙答應。兩人便朝鐵匠鋪走去。
大多數鐵匠鋪依五行方位,座落在城堡南郊。兩人來到鐵匠鋪林立的一條街上,每家鋪子里都有很多客人,年底人們手頭寬些,正是購置物品的時候。客人多數是些獵人和農民,偶爾也看到一些劍客模樣的人出沒。
每個店鋪里都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兵器,以刀劍為主。凱恩對這些尋常兵器本也沒甚興趣,只挑做工精美的看一看。一路看過去,霍爾曼忽然扯扯凱恩衣角,凱恩抬頭看去,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走過,想起正是詹姆士的家人,難道詹姆士也從這裡買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濫竽充數,魚目混珠?凱恩有些好奇,便和霍爾曼一道悄悄尾隨其後。
那人進入街道盡頭一家不起眼的小鋪子,兩人便在不遠處停下腳步,隨意看看。約有一盞茶的功夫,那人匆匆走出,消失在街道盡頭。凱恩心想這家小店或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便和霍爾曼一齊進去看看。
店裡並無客人,后場傳來頂叮鐺鐺的打鐵聲。
霍爾曼叫了幾聲「店家」,后場走出一位年輕鐵匠,相貌頗為不俗,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凱恩暗暗好奇。
年輕鐵匠態度客氣,招呼道:「兩位客官想要些什麼?就請吩咐。」
凱恩本沒打算買什麼,便道:「我想要一對護腕,方便練劍用的,不知要多少錢?」
年輕鐵匠道:「練劍的話用皮護腕好些,鋼製護腕不大合適。這樣的護腕客官可去武器店看看,有現成的買。」
凱恩點點頭,心知此話不假,這人倒挺厚道,並不為做生意而胡謅一氣。霍爾曼道:「請問店家,剛才那人來這裡有什麼事?他是我一位朋友,哦,也不瞞你,他也是我生意上的對手,都是做偏門生意的,能不能透點風給我?」
青年笑道:「也沒什麼,我剛到此地不過半年,算個新人,他是這條街的大主顧,因此來照顧我一些生意。說起來挺有意思,他這次拿來一張圖紙,叫我照樣做一副機弩,我正琢磨此事。他也沒叫我保密,你既是行家,看看無妨。還請你提些高見。」說著便從衣袋中取出一張圖紙,遞給霍爾曼。
霍爾曼雖然不是什麼走私軍火的大佬,對暗器倒很精通,略看一眼,笑道:「詹姆士這個生意精,少爺看看,他主意轉得真快!」
凱恩雖不善看什麼工程圖紙,但立刻明白所畫何物,但並無高見,笑而不語。
霍爾曼見青年十分爽快,也不能藏私,道:「店家可知此物來由?」
青年笑著搖搖頭,霍爾曼道:「數天前格鬥場的一場格鬥不知店家知道不知道,那個叫祖賓的英雄就用此弩射穿達克斯多的盾牌,威力驚人。詹姆士趕緊仿製,想要大撈一把。店家若能照樣做出,千萬狠狠敲他一筆。」
青年有些惋惜道:「可聽說祖賓還是輸了,可見暗器只能出其不意,對手若有防範,難以競功。」
霍爾曼道:「這卻不然,當時我也在場,有幸親眼目睹,依當時情形,祖賓似乎對機弩信心太足,以為萬無一失,疏忽了達克斯多的撒手鐧。」
青年「哦」了一聲,道:「如此看來,他這機弩威力很強,製作上必有些門道。我等閑視之,倒缺些見識。照理達克斯多的盾牌十分堅固,射穿它豈是易事?我倒有些沒了頭緒。」
霍爾曼道:「這種隨身機弩在舊世界相當普遍,大多數騎士喜歡攜帶,只是威力大大不如。據說祖賓敗在格魯手下之後,潛心研究,加以改造,才有如此威力。店家年紀輕些,大約沒見過騎士們慣用的那種機弩。」
青年拱手道:「願聞其詳,請先生不吝賜教。
霍爾曼笑道:「你應該知道目前派拉達軍隊中普遍使用的弩車?我猜就是從騎士機弩脫胎而來,但弩車太大,威力雖大終究不便攜帶。過去騎士們用的機弩也是放在肩上,以竹木製作而成,用皮套固定,威力一般,也沒有隱蔽性,我看祖賓這機弩倒象用鐵製成,不知鐵的彈性怎會這麼強?」
凱恩忽道:「我見過一種蜘蛛絲,彈性很強,好多纏在一齊,劍都難以削斷。」
青年若有所悟,道:「這倒有些道理,好比弓弦,一道不行就用多道,但要做到小巧,這鐵絲繞法就要推敲推敲。深謝兩位,我已有些主意,這就開工。請兩位過些天再來,若有所成,理當奉送一件樣品,供兩位觀摩。我就不陪二位了。」
霍爾曼大笑,他知手藝人若有所悟,便心癢難撓,再顧不上別的事情,便與凱恩一齊告辭。
五
次日一早,凱恩心懸寶劍之事,便同霍爾曼一道前往銹杯子酒吧找斯爾維亞,看她是否知道一些光明之手的情況。
酒吧比往常熱鬧很多,幾乎已座無虛席,斯爾維亞卻還沒來。凱恩尋空座坐下,見許多客人都以驚異的目光投向自己,想來身份已經暴露。
店小二也殷勤許多,招呼得很勤快。
正閑聊著,外面跑入一個漢子,凱恩知他是個專靠通風報信討賞錢的混混,上次就是他報告大家格鬥賞金的,不知他匆匆而來又有什麼消息。
果然,那漢子道:「大家靜靜,格鬥場又加賞格,勝者不僅能拿到一萬金幣,還有一柄稀世寶劍、據說是阿坎女王的珍藏諸神之劍!」
眾人一陣訕笑,有人道:「你這消息太遲了,大家早知道了。」
「再出去轉轉,別放馬後炮。」
漢子道:「稍安勿燥!我說的賞金增加不是說這,而是有人將獲勝賞金加到了兩萬金幣!」
「胡說八道,哪有這事,從來沒有中途改變賞格的道理。」
「快說說究竟怎麼回事。」
漢子故作神秘,有客人扔過一錠碎銀,道:「別賣關子,快說!」
漢子作揖謝過,道:「我說有人另出賞金一萬,加上原來的賞金,不就是兩萬了。不過這人有個要求,就是上場的必須是用劍的,獲勝后寶劍歸他。」
眾人交頭接耳,有人道:「這有什麼意思,不就等於寶劍賣了一萬金幣嗎?這人倒聰明,做的是沒本錢的買賣。」
眾人一想,齊都發出噓聲。
漢子道:「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艾丁公爵貼出榜文,稱諸神之劍無甚特異,只是劍身堅固而已,值不了多少錢。不然索薩還能送命?」
眾人七嘴八舌,價值一萬金幣的寶劍的確未曾有過,如果並無特異更值不了許多,有人道:「那這位是個傻子嗎?出這麼多錢買把尋常寶劍?」
漢子道:「這其中又有蹊蹺,這劍在諸位手裡那也值不了許多,但買劍的乃是派拉達首富德馬斯侯爺,劍在他手裡價值就不同了。」
「有什麼不同?那頭肥豬懂個狗屁劍術,真是糟蹋了。」
漢子道:「這個內幕大家一定更想知道,是吧?嘿嘿,小的斗膽請賞!要是大爺們覺得不值,我給你們磕頭!我可是花了銀子才從德馬斯侯爺的家人口中套出來的。」
果然又有人扔過一錠碎銀,漢子作謝,咽下口水,道:「大家知道阿坎女王閨名叫作依梅利婭,是個天仙般的大美人!」
眾人訕笑,誰也沒見過阿坎女王,誰知道美不美?不過貴為女王,美不美又有多少分別?不知這和賞金有什麼聯繫。凱恩聽他提及姑姑,不由皺眉,心知沒什麼好話。
漢子道:「這德馬斯侯爺一心想巴結女王,據說多次托媒求婚,這次眼巴巴地要弄到寶劍,便是用作娉禮。要是能因此一親芳澤,那不就賺大了?哈、哈、哈!」
「這死肥豬打得如意算盤!原來痴心妄想,還是想要依梅利婭的私人珍藏!哈、哈、哈!」
凱恩怒不可遏,霍地站起,怒目而視。眾人低頭竊笑。霍爾曼也很憤怒,但想和這些莽漢一般見識甚為無趣,急忙扯扯凱恩衣袖,兩人憤然退出。
凱恩越想越覺得氣憤,沒想到此事節外生枝,竟辱及姑姑名聲,不由眼中含淚。
霍爾曼不知如何寬解,心中焦急。
兩人回到會館,凱恩怒沖沖地奔入內室,自顧生悶氣去了。霍爾曼急忙找霍利斯、高德商量,看有什麼辦法能解決此事。
三人交頭接耳商議許久,都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設法取得寶劍。但若因此催促光明之手,則對方強手未能及時趕回,未免有些強人所難,其它辦法都有些遠水不解近渴,若被德馬斯取得寶劍,女王一怒之下,諸神之劍只怕再也不能出現在阿坎。
三人正躊躇無措,畢羅特求見,三人慌忙請入。
畢羅特告訴他們,為不讓別人有可乘之機,在強手趕到之前,他們會派人輪番挑戰,再多犧牲也在所不惜!他就是第一個出戰的。三人面面相覷,雖知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隱約想到德馬斯半路殺出,很可能是艾丁公爵的連環毒計,竟不給光明之手喘息之機!可他們立刻發現,情況會變得更糟!
凱恩走出卧室,向大家宣布一個決定,他要立刻參加格鬥,趕在所有人之前!
眾人大驚失色,苦苦哀求,凱恩不為所動。
霍利斯想要立刻上報朝廷,高德認為遠水難救近火,凱恩若能獲勝,自無須驚動女王,若不能獲勝,報與不報不過是推脫責任而已。眼下最緊要的是想個萬全之策,務必讓凱恩安全勝出!霍爾曼早已慮及此事,此刻反而鎮定,他早抱定殉主之志,凱恩若有不測,大不了一死相謝。他認為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要影響凱恩鬥志,而應堅定他的必勝信**。
四人一齊點頭,畢羅特眼中含淚,急忙趕回。
六
阿坎王子出戰的消息迅速傳遍艾丁港,斗獸場門票價格暴漲,不管艾丁公爵用心何在,門票收入已讓他賺得杯盞滿盈。
拿定主意,凱恩倒顯得輕鬆許多,反而寬慰眾人,大家強顏歡笑,只得說些祝福的話。
霍利斯和高德在艾丁港關係眾多,此刻便悄悄辭出,分頭行動,看有無辦法化解此事,霍爾曼便只能陪在身側,聊天解悶。
不多久,畢羅特帶著因海姆再次登門,霍爾曼急忙迎入。
因海姆向凱恩躬身致意,這個在埃拉西亞時期就已名動天下的一代魔法宗師只怕數十年裡也沒向誰屈尊行禮,但對凱恩以王子之尊以身犯險,還是由衷感動。不僅此事因光明之手而起,就眼下而言,至少救下光明之手數位劍士性命。他請凱恩一旁敘話,凱恩隨他進入內室。
不一會兒,傅爾領著斯爾維亞來到,諸人一邊閑聊,一邊等待凱恩出來。
許久,凱恩和因海姆並肩而出,兩人臉含笑意,顯然談得甚為愉悅。眾人雖莫明其妙,也都歡喜。
因海姆與畢羅特告辭退出,斯爾維亞笑道:「實在想不到殿下生命魔法不同凡響,我也是聽畢羅特說起才知道。因海姆精通生命魔法,殿下是不是大有收穫?」
凱恩喜道:「是,他給我講了不少生命魔法知識,獲益匪淺。特別是『報償』魔法,這是在阿坎學不到的。」
斯爾維亞喜道:「恭喜殿下,報償魔法十分高深,據說源自舊世界暗黑系魔法,當今之世知者寥寥,殿下既能學會,就沒有多少學不了的生命魔法了。這個魔法具有否定魔法抗性的作用,對抗魔生物直接使用攻擊魔法往往無效,但報償魔法卻能反彈傷害,在持久戰中可以使人立於不敗之地,攻擊方對此不能沒有顧忌。」
凱恩點頭,他剛剛學會,理解不深,此時頗有所悟。
斯爾維亞又道:「我與殿下一見如故,不久前學得派拉達神廷剛研究出的一種魔法,叫『天堂之盾』,就借花獻佛,教給你,助你一臂之力!」
凱恩大喜過望,急忙受教。斯爾維亞便將法訣詳細講解一遍,凱恩依法施展,一道光幕隱約可見,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將身體密密遮護。斯爾維亞驚喜道:「真是可喜可賀!殿下能運用到有質有形這種程度,我也不及,只怕神廷也沒有多少人有此修為,戰勝達克斯多決非難事!天堂之盾包含騎士盾的精義,不僅具有物理防護作用,也可增強魔法抗性,以殿下目前修為,當能施展盾擊招數,配合報償魔法,已是騎士們一生追求也未必能夠達到的境界。」
傅爾喜道:「可惜我們都無緣學得。達克斯多的混亂魔法程度有限,攻擊性魔法最多學到魔法箭,對殿下無甚威脅,其它只有嗜血和屠戮這兩種魔法有些威力,但他的魔力不多,若殿下能以阿坎的『驅散術』先行驅散,再以『能量吸收』使他法力消耗加倍,他的魔力很快會枯竭。」
凱恩道:「驅散術我會,但能量吸收魔法還沒學到。不過我會奈克羅斯的『魔法水蛭』,不僅讓他魔力消耗加倍,還能吸到自己身上,比能量吸收還有用。」
眾人面面相覷,原以為凱恩秩序魔法學得更好,不料他將別國魔法學到有成,秩序魔法反而落後,甚至學得魔法水蛭這種「邪術」,不由蕪爾。
斯爾維亞笑道:「如此更好!總之要以己所長,攻敵所短,更不能急躁。須提防他的殺招,特別是撒手鐧和殉死旋風舞,殿下都已見識過。我這裡有一件精靈軟甲,就送給你,你一定要穿上,以防萬一。」說著取出一個包裹,展開來卻是一件翠綠色半身短甲,觸手柔軟,不知何物織就。
凱恩心知珍貴,不由感動。想了想道:「這麼貴重的東西,一定是您的傳家寶。我這次用過,一定歸還!」
眾人大笑,斯爾維亞點點頭,便不說話。
傅爾也取出一個包裹,道:「我可沒什麼傳家寶,這雙鱷皮靴本打算出海后再給你,遇泥濘沼澤很有用,平時穿著也透氣吸汗,彈力很好。」
凱恩知難推脫,稱謝接過。
霍爾曼見眾人都有饋贈,忽想起一件事,忙道:「少爺,我去看看那鐵匠的機弩做好沒有,要是能派上用場就太好了。」不等凱恩答話,急忙奔出。
凱恩也想跟去,但有客人在,只好由他去,便將打造祖賓機弩一事說給她們聽,兩人點頭讚許。在勢均力敵的競技中,有暗器防身極為重要,往往便能反敗為勝。
晚間,會館諸人一齊趕回,霍利斯和高德各帶回一些護具藥品,而霍爾曼竟真取回一副機弩。眾人大喜。
機弩做得十分小巧,四支纖細的扁平鐵管並成一排,內裝鋼針,以皮護腕扣在腕上,機括安置在護腕內,可以用肌腱力量控制,凱恩試用之下,威力驚人,竟能射穿鎧甲!
凱恩十分好奇,不知那鐵匠有何神通,能在數厘米長的鐵管內產生如此強勁的彈力。做成袖弩裝置,隱蔽性和準確性更好。用這種歹毒暗器參加決鬥,凱恩覺得有些勝之不武。
凱恩的神情落在眾人眼裡,斯爾維亞忙道:「有備無患。這是生死相搏,不可兒戲!大家都盼你平安歸來!」
凱恩點點頭,忙問那鐵匠的情況,他思量若多弄幾副,人手一件,豈非甚好?霍爾曼道:「這鐵匠不是等閑之輩,似乎有些來歷,我趕到時他已收拾行裝,準備離開。經不住我言語相激,他不願食言而肥,才很不情願地交出來,若遲一步,只怕人影子也看不到了。」
大家齊聲喝彩,果真是吉人天相,運氣極好。凱恩笑道:「這是你的功勞,我暫且帶著,以後就是你的了。」
霍爾曼大喜,他武功魔法都不甚好,自然對暗器情有獨鍾,他可沒有凱恩什麼勝之不武的想法,反正自己盜賊出身,投機取巧的事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