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新月照舊故 火山出冰湖
第十八回新月照舊故火山出冰湖
一
高澤斯通過傳送門,順利出了金字塔,出口處正是一個環形沙丘的底部,傳送門光環散去,沒留下半點痕迹。高澤斯暗自思量,這塔努竟能在金字塔內施展能力,算不算魔法呢?抬頭看夜空月色甚明,耳畔傳來叮叮噹噹的兵器撞擊聲。
高澤斯走上沙丘頂部,不遠處火把明亮,一隊沙漠騎兵將瑪維士一行百餘人團團圍住,洛斯卻在場中與一位沙漠青年格鬥,兩人刀來劍往,不分上下。
高澤斯甫一出現,眾人立刻看見,圍繞在瑪維士身邊的吸血鬼頓時將他認出,撲楞著翅膀振奮起來。瑪維士和洛斯也認出高澤斯,卻不知是禍是福,不過目前已很難逃出沙漠英雄手中,高的出現多少帶來一些機會,便一起停下,朝高澤斯望去。沙漠眾英雄雖沒怎麼見過高澤斯,此時高澤斯形體改變,反而容易猜出他身份。
高澤斯暗暗叫苦,心道這篝火晚會不是免費看的,現在卻如何是好?見塔努身邊一個持斧英雄,必是沃扎克無疑,傳說此人乃格鬥之王,眼前這等形勢,無論單打獨鬥或是群毆,總無勝算。此時做個縮頭烏龜不知能跑出多遠,難道要當回俘虜、在沙漠牧馬嗎?高澤斯深恨自己不該大大咧咧地走上沙丘,差點討飯的叫花子裝什麼王者?剛才應該悄悄爬上來,只探出半個頭,見勢不妙、拔腳就逃方為上策,雖仍不免為塔努察覺,但此翁德厚,必不會張揚,壞人名聲。
不管心裡怎麼想,仍不得不向戰場走去,看能不能再向塔努討個情面。
騎兵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通道,高澤斯在塔努馬前站定,抱拳道:「塔努先生,這位是沃扎克兄弟吧,我等冒犯了!」心道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盜墓算不上大罪吧,再說也沒盜著什麼寶貝。
沃扎克在馬上一抱拳,道:「高澤斯陛下嗎?請恕在下鎧甲在身,不能全禮了。金字塔乃我族聖地,你等侵入,這怎麼說?」
高澤斯靈機一動,道:「我已被奪了王位,閑雲野鶴,四處觀摩一番。他們原是我部下,受了伽里巴的亂命,身不由己,卻無大害。你看怎麼辦呢?」心道只要不給你戰爭借口,你頂多落個以眾暴寡,勝之不武。
瑪維士暗自佩服,忙道:「是啊,我等知道上了伽里巴的當,不過敷衍而已,以後就算跟隨高澤斯陛下一起做個閑雲野鶴,也不會再幫伽里巴做什麼壞事了。諸位英雄請多多包涵。」前來金字塔原是他自己的主意,此時為求脫身,便一股腦兒推到伽里巴身上,至於跟隨高陛下做個閑雲野鶴云云,不過是希望高澤斯別擱下自己、一個人脫身而去。
沃扎克本不如高澤斯詭計多端,此刻一愣,照他們這麼說,怎麼自己倒成了打劫的了?注目義父,塔努微笑不語。剛才洛斯擠兌他們恃眾欺人,他們便讓達瑞克與洛斯單挑,此時沃扎克知道說不過高澤斯,便道:「這樣吧,剛才你們說我們以多欺少,那麼我便和陛下單獨比試,若陛下贏了,便請自便,若輸了,須由我們來處理。怎麼樣?」
高澤斯道:「實不及閣下神勇。這樣吧,就算我們是你的俘虜,照理我們可以自贖,我們便籌些銀兩,當作贖金如何?」高澤斯自思不是沃扎克對手,何況受了塔努恩惠,也摸清了沃扎克欺強不凌弱的性格,便不停示弱,看他如何處置。
沃扎克果然泄氣,難道我們千辛萬苦地趕來,就為了一點贖金嗎?再次注目義父,道:「如此說倒是我們以強欺弱了,義父看怎麼辦呢?」
塔努微笑道:「高澤斯陛下既無進犯之心,瑪維士侯爵又願與伽里巴決裂,那便請高澤斯陛下約束手下,速離沙漠,以後大家互不侵犯,都是朋友。你們看怎麼樣呢?」
沃扎克忙道:「不錯,陛下你看怎麼樣?」沙漠民族最忌諱的就是奈克羅斯的侵略,雖然目前伽里巴受內戰困擾,難以採取大規模行動,總是一塊心病,若能落下高澤斯口實,以後也少些顧慮。而且高澤斯在位時與沙漠東西部關係都不錯,也沒理由為了一點小事留難,對方又正處落難之時。
高澤斯道:「就依塔努先生意思,我等這就告辭!冒犯之處,尚乞海涵。」與眾人略一行禮,便領著大夥退出。
高澤斯一夥遠離了沙漠大軍,瑪維士忙道:「陛下隱居此地快一年了,難道就一直讓伽里巴橫行下去嗎?不知陛下何時回國平叛,我願為陛下先鋒。」他思量高澤斯形體已改,必已獲得了金字塔內的能力,梵谷澤斯到過的地方必不會給他留下什麼好東西。高澤斯必不是甘居人下之人,不如追隨他做個復國功臣,也好過侍奉伽里巴那個窮凶極惡的傢伙。
高澤斯點點頭,道:「你先回去,幫我聯絡舊部,我還有一兩件事情要辦,回國時立刻聯絡你們,尚盼援手,再度合作!」
瑪維士唯唯諾諾,領著眾吸血鬼消失在夜幕下。他來時雄心勃勃,折騰了大半年,差點在此超度,此時不由心灰意冷。
瑪維士走後,洛斯一夥有些惴惴不安,洛斯曾見過一次高澤斯的真面目,那次也是在月光下,看得並不真切,但在此之前高澤斯偽裝成的巴諦摩他卻看得很真,這形體上的巨大變化令人驚奇,不知他利用完自己一夥卻如何處置。
高澤斯知道他的鬼心事,道:「我雖不是什麼巴諦摩,但之所以能裝得這麼像,卻是他的弟子約瑟夫的作為。你說他長得與你很像,可我卻看不出你們有什麼相似之處。他目前在艾丁堡城南經營一家小鐵匠鋪,一問便知。」高澤斯對洛斯雖仍有些疑慮,但對他與約瑟夫的兄弟之情卻無懷疑。
洛斯喜出望外,知高澤斯並無敵意,急忙道謝。高澤斯又道:「這樣吧,此行我得你們幫助不少,便一同回去吧,免得在沙漠中走許多冤枉路。」
洛斯急忙答應,雖然被他利用一回,但終於知道了兄弟下落,歪打正著,效果合意之極,由衷高興。
二
回到拉拇拉斯城堡已經是二月底。根據洛斯的建議,此去亞蘭諾恩最好的辦法是乘船沿近海航線而行,省時省力。高澤斯不擅航海,而且喜歡獨來獨往,本不打算從海上走,但自從得知馬得已出海尋訪黑龍墓穴,知道大海乃是無法迴避的,此時有洛斯這個大航海家相隨,正好熟悉一下海上情況。
洛斯是蘭月亮中地位僅次於四大忍者的核心人物,主要負責在大陸的綁架暗殺行動,在大陸的名聲反比四大忍者大些。蘭月亮一直希望能在大陸尋找一個有力同盟,以便拓展勢力,奈克羅斯本來是他們的重要發展目標,由於奈克羅斯陷入內戰,無法展開合作,此時洛斯自然十分積極主動,希望能一舉建立起與奈克羅斯的友好關係。洛斯尚不知道,馬得已經與龍忍者波洛斯取得了聯繫,合作其實已經開始。
此時洛斯更有一層「棄暗投明」的心思,蘭月亮雖然在海上尚有一定勢力,自迅捷船長死後實質上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目前組織上的事務雖操縱在龜忍者安渣爾手中,但其他三位忍者並不買帳,龍忍者波洛斯一直隱居在寒石港,只想著修鍊更高深的忍術,而另兩位忍者人稱水火二聖,是焦不離孟的一對老朋友,沒人知道他們忍到哪裡去修鍊什麼了不起的忍術去了,如果出現,只怕也不會甘心情願屈居安渣爾之下。洛斯作為組織中頗有地位的人物,對組織的發展狀況很不滿意,一直以來也只好唯財是舉,並沒有多少興趣在海上發展。若能攀上高澤斯,顯然更有發展前途。
高澤斯採納洛斯建議,先乘船去艾丁港再說,在那裡再設法打聽自然密塔所在。洛斯雖在亞蘭諾恩作案多次,卻也沒有聽說過自然密塔這回事。高澤斯上次去獵人福地時還沒有打自然密塔的主意,而且來去匆匆,也沒有獲得什麼有用的情報。
洛斯命令手下準備好船隻,選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出海,一路上順風滿帆,十分順利。
船行至多芬雪群島附近,高澤斯正如期待的那樣發現了馬得的船隊,馬得返航途中正在多芬雪島的海豚跳港靠港補給。
多芬雪群島僻處大陸的西南端,面積很大,沙漠地區沒有象樣的港口城市,這裡的海上貿易很不發達。這裡也是當年精靈庭沿海訪問的終點站,精靈庭在島上的蒲公英地建立了一個小城堡,獵人福地原領主哈拉斯爵士討伐高澤斯失敗以後,被精靈庭貶為多芬雪島的總督。
哈拉斯並沒有能力完全控制多芬雪群島,由於這座島特殊的地理位置,歷來是各國內戰中失敗者的流放地,因此各族在島上都有一定勢力。阿坎內戰中瑪格納斯的追隨者據說也逃亡到了這一地區。
海豚跳是混亂族的居住地,最初只有海盜和漁民混居在這裡,最近海上戰火不斷,很多海上的逃亡者也避居此地,海豚跳成了航海者的俱樂部,也是重要的補給港,發展得比蒲公英地還要好些。
馬得的海上之行總體上很失敗,雖然在波洛斯的幫助下知道了黑龍墓穴所在,卻無法在龍爪島登陸,本打算與水族聯盟取得聯繫,卻發現凱恩已率領金海同盟開始進攻龍爪島。馬得豈敢在凱恩眼前有所作為,急忙打道回府,正不知如何向伽里巴交代,意外發現了高澤斯一行。
馬得對高澤斯感情很複雜,一方面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另一方面由於魔法契約的束縛又不得不聽命於他。不過馬得現在卻寧願看到高澤斯而不想去見伽里巴,不僅在伽里巴手下難有作為,眼下無功而返就不容易過關。高澤斯要比聲嘶力竭的伽里巴理智得多,也人道得多。既然跟隨高澤斯更有前途一些,馬得急忙逢迎過來,將出海情況詳細報告給高澤斯。
高澤斯雖搞不清楚伽里巴究竟動用了國庫里多少銀兩才弄到這點情報,但他清楚老師雖然什麼毛病都有,就是沒有貪污受賄的風格,就算亂花錢,那也是為了國家。高澤斯有時會產生一個很有趣想法,他覺得伽里巴這次出現除了在驅逐自己這一點上與上次出山不同以外,其它方面可說是一脈相承,方針明確,完全不是一個計較個人得失的小氣鬼。至於發動對阿坎的戰爭,這也是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高澤斯也曾在立國之初就遞給依梅利婭一份侵略阿坎計劃書,雖說是一種策略,多少有點討好賣乖之嫌,但他決不是只做過這一份計劃,不過其它計劃連自己都唬不住,自然不好意思拿出來騷擾依梅利婭。伽里巴的侵略行動由於蘇拉斯叛亂而徹底失敗,如果換了自己在台上,蘇拉斯也不會忠心耿耿,一旦戰事受挫,他一樣會毫不猶豫地背後出刀。
所以高澤斯覺得伽里巴很像自己的一個影子,盡做自己想做而不敢放手去做的事情,卻承擔著本該自己承擔的各種風險和責任,連去海上尋找龍之墓穴這種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他竟說做就做,竟然派出馬得這個沒有召喚鬼龍能力的傢伙擔此重任,換了高澤斯決不會做這種沒把握的事情。伽里巴為了鬼族興旺,可說是大膽開拓,與時俱進,也許只有伽里巴才真正算得上熱愛鬼民,全心全意為鬼族服務。
高澤斯對海上情況缺乏必要的了解,馬得也知之有限,洛斯便乘機表現一下,將海上情況原原本本地分析給高澤斯聽。洛斯雖也有幾個月沒去海上,但通過馬得所說的一些零零星星的情報,加以推祥印證,竟弄得**不離十。尤其是金海同盟全力攻打龍爪島,拜火教必乘機奪取寒石港,金海同盟必然腹背受敵等事,也料得清清楚楚。
高澤斯連連點頭,沒想到凱恩這孩子隻身一人出海,竟搞得有聲有色,的確難得。秩序族講究的是領袖魅力,大約凱恩在海上左右逢源,所以得心應手,而自己卻沒學過魅力,只怕沒那麼賣座。單憑實力,淌不得這趟混水。照洛斯所說,拜火教已開始行動,凱恩的海上之行就到分際,要麼兩邊得手,控制大局,要麼兩邊失手,溜之大吉。凱恩是不會長期在海上糾纏的,依梅利婭一定放心不下。
高澤斯心道凱恩這般賣力,目的仍是去黑龍島,倒和自己目的一致,便讓他先去一步,他若成功自己有跡可尋,他若失敗自己接受教訓,贏面始終比凱恩大些,又不用承擔太多風險。總之必須等海上戰爭戰到分際,不能攪合進去。和洛斯等人一商量,大家想出主意,便由洛斯先往艾丁堡一行,一方面去找他兄弟約瑟夫,一方面打探自然密塔所在。馬得仍返回寒石港,聯絡波洛斯,一面通報消息,一面等待時機成熟、準備再次前往龍爪島。高澤斯便在多芬雪島上等待兩邊消息,哪邊先有眉目就先去哪邊,免得走冤枉路。
兩路人馬出發,高澤斯終於可以安心享受一下運籌帷幄的樂趣。他不是一個懶惰的人,但一直比較注重個人修行,如果不是內心有著比較強烈的復仇**,其實更喜歡過隱居生活。不過不能讓敵人忽略你的存在,就像不能讓敵人重視你的存在一樣重要,敵人決不會因為你隱居起來就消失了,敵人只會被武力消滅,否則會父子相傳,延續不斷,永遠是你的敵人,就像那些只會使木叉的農民,一呼百應,瞬間成為可怕的敵人。因此王權是重要的,至少可以使你免受農民的木叉和燒火棍的襲擊。伽里巴也必須消滅,以前由於魔法契約的緣故不能消滅他,現在沒有這個束縛,還有那個不知何方神聖的法克斯。
不過高澤斯始終不敢想象如何與異星鰥夫正面為敵,祖師爺就是祖師爺,自己的能力剛剛可以和師傅較一日之短長,當然還不是祖師爺的對手,這正是努力的方向。高澤斯相信,只要不再暈倒在水銀湖邊,只要在祖師爺身邊不感到異常寒冷,只要獲得對抗死木杖的力量,應該就可以會會祖師爺了,不管是不是魔法力量,反自然力量一定是對抗這些力量的重要能力,可到哪裡去修鍊反自然能力呢?唉,塔努這個人真是匪夷所思,能不能問問他關於異星鰥夫的事?不能,高澤斯甚至沒有將祖師爺的事情告訴尼姆巴,怎麼能告訴外人?
高澤斯想到了蒲公英地,哈、哈,哈拉斯這個活寶,很像是自己的福星,上次從他那裡弄到兩本自然魔法的入門書籍,現在能不能請求深造課程?應該去悄悄拜訪一下,那裡也是島上最繁華的所在,看看有沒有什麼收穫。高澤斯交代從人等待洛斯和馬得的消息,自己出去走走。
三
除了蒲公英地和海豚跳,島的兩端還各有一個較大的城鎮,分別以騎士族和秩序族為主,主要是些居住著一些逃犯,十分忌諱生人出現,高澤斯沒有興趣去那種地方,因此也只有蒲公英地還算是個去處。
高澤斯還是習慣於夜間活動,冥想能力和鬼神術都比較適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發揮作用。此去蒲公英地一路上主要以叢林為主,少有人煙。
高澤斯信步穿行於林間,仔細偵聽周圍的環境,森林中沒有居民,鳥獸也很少。這樣茂密的森林裡動物卻很少,有些奇怪。
海風和海浪的聲音透過叢林,舒緩而有力,給樹木增添一些生氣,林中卻更加寂寞難耐。
高澤斯走出叢林,沿海岸穿行,舒暢許多。他同時修鍊死亡和自然兩種魔法,雖然就魔法性質而言兩者並無衝突,但自然力量傾向於生,與死亡力量總有些相左。本來高澤斯非常喜歡寂靜的森林,以及森林中無聲無息的死亡,可自從獲得反自然力量,這種感覺正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他還沒能積累到有關反自然力量的知識和經驗,但也很清楚,當一種新的力量悄悄萌芽的時候,如果想它能夠順利成長,你最好先順著它一些,當然,如果你想扼殺它,也正是好機會。在自然力量和反自然力量之間,高澤斯必須小心呵護一下後者,這對開啟自然密塔很重要。
海洋和森林,因為風雨而成為一體,它們都是自然,共同詮釋著生命和死亡。高澤斯第一次置身於這兩種環境之間,這是一種良好的感覺。
認識反自然力量最好從認識自然入手,高澤斯對自然有足夠的認識,現在置身於兩種完全不同而又緊密聯繫的自然之中,更能充分認識它們,也許也能藉此加深對反自然力量的認識。
自然是和諧相依,循序漸進,就像森林和海洋,本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力量,不論它們相距多遠,或是挨得多近,總是那樣和風細雨地交流。
那麼反自然力量就是破壞這種關係的力量,應該像導致海嘯和森林大火的突發的力量、異變的力量。如此看來,如果變形術是反自然力量的一個應用,不能指望它會斯斯文文地實現。異星鰥夫曾說結合反自然力量和自然力量就可以實現龍變形,可能是真的。在已知的龍變形實踐中,高澤斯聽說過龍之血,服下聖雌龍的血,可以變成龍之子,聽說舊世界有一位英雄曾經這麼做過,但這應該不是異星鰥夫所說的龍變形,因為服用龍之血的做法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還有一種獲得巨龍力量的方法是通過一種高深的自然魔法,高澤斯在哈拉斯的筆記中看到這種說法,不過未能學到,不單是魔法知識不夠,自然魔法能力也還不夠。不過這種類似「附魔」的法術也不是龍變形,因為它並不具備龍的全部特性,比如龍的魔法抗性。
怎樣才能激發出這種突變的力量呢?必須找到一種鍛煉反自然能力的方法才行。
高澤斯邊想邊走,東方漸亮,此時走在島的西麓,相信島東邊的海面上不久就會升起一輪紅日。高澤斯放眼望去,卻見不遠處山崖上一位老人向海端坐著,正望著遠處一座孤島出神。這是高澤斯一夜行軍發現的第一個動物,也是自己的同類,高澤斯暗生親近之心。島上隱士極多,但大多數都有難言之隱,因此可要小心了,莫要犯了人家忌諱。
高澤斯放慢腳步走過去,老人仍盯著海上孤島。
高澤斯停下腳步,抱拳道:「打攪了。請問老人家,這裡是何地界,離蒲公英地還有多遠?」
老人轉過身來,胲下幾縷長須隨風飄拂,他上下打量高澤斯一回,道:「老人家我擔當不起,看閣下年紀,我比你痴長几歲而已。蒲公英地由此向東,以閣下腳力,不出兩個時辰便到。」
高澤斯見此人形貌六十餘,而自己年未四十,他卻說比自己痴長几歲,有些詫異。從來隱修之人鶴髮童顏,長相年輕,沒見過越修越老邁的修士,便道:「噢,請恕眼拙,道兄臨偈石、觀滄海,可是修鍊什麼了不起的神功?不揣冒昧,請勿見怪。」高澤斯臉老皮厚,心道不問白不問,若換了凱恩,心裡縱一百二十個好奇,斷乎問不出口。
自稱年輕的老者道:「哈、哈,我練的這神功就是臉皮神功。你想啊,夜夜吹海風、曬月亮,臉皮能不老嗎?」
高澤斯哈哈大笑,他朋友甚少,能令他開懷大笑的朋友更沒有一個,沒想到和眼前這人卻一見如故,臭味相投。所謂傷心人別有懷抱,寧可老臉皮,也要吹海風,這倒很像自己喜歡做的事。道:「道兄,這臉皮神功原是混世的工夫,道兄仙居於此,練這門子工夫有什麼用呢?」
老者指了指旁邊一塊巨石,道:「一路勞頓,坐下歇歇吧。說起來不怕閣下恥笑,我雖閑居於此,每有入世之心,奈何臉皮薄些,羞見故人,因此彷徨。」
高澤斯確也覺得累了,便坐下歇息,道:「道兄,似你我這等年紀,新世界何來許多故人故事?羞見之說,多慮了吧。」
老者笑道:「新世界芸芸種種,皆後生晚輩,非我所謂故人。故人者,故時明月故江山,故時江山故人還,所羞見者也!」
高澤斯暗自吃驚,心道照你這番言語,竟能扭轉乾坤嗎?恢復舊江山,又見故人還?果如是,這可是最最了不起的反自然力量。笑道:「乾坤日月,運作自然,故時江山,一去不返。道兄何必作杞人之憂呢?」
老者微笑不語,目光轉向遠處那座孤島,半晌道:「閣下可知面前這座島為什麼叫晨曦島?」
高澤斯注目望去,本不知那島的名字,不過那島在多芬雪島的西邊,望西看晨曦,倒的確有些奇,便道:「噢,或者晨曦島的西邊別有天地呢。」若有人從更西邊的地方看過來,那晨曦島之名也不稀奇。
老者道:「不錯,更西邊是無盡的天,無盡的海。不過晨曦島之名卻是本地土著起的。」
高澤斯道:「那有什麼玄虛呢?」
老者道:「晨曦島是一座頻繁暴發的火山島,衝天火光映紅了天際,比晨曦更奪目耀眼,因此土著稱之為晨曦島。」
高澤斯「噢」了一聲,心道你夜夜於茲,該不是等晨曦吧,這火山暴發縱然頻繁,卻也不是這麼等來的,而且,這和舊江山有什麼關係呢?道:「土著果然雅趣,這個名字取得好。」
老者道:「土著不會弄巧,看到什麼就說什麼,所以貼切。」
高澤斯暗暗點頭,道:「如此說,這晨曦島可與道兄所說的舊江山有什麼關聯?」
老者笑道:「我猜閣下一定是高澤斯陛下吧,哈哈,我是從你隨身攜帶的天使之刃猜到的,我的名字叫布瑞克斯,有道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哈哈。」
高澤斯被他點破身份毫不吃驚,可對布瑞克斯之名一無所知,不由納悶。他分明感受得到布瑞克斯身上有一種至大至剛的王者之氣,可從年齡上來講,自己總該略有耳聞吧!除非老者年紀其實很大了,故意跟自己瞎扯,便道:「道兄法眼無差。」
布瑞克斯道:「你既已佩帶此劍多年,應該知道天使之刃乃是一位上古惡魔所鑄,你可知此魔是誰?」
高澤斯連連搖頭,道:「我雖然聽說此劍是惡魔鑄造,卻沒聽說過這惡魔之名,請道兄指點。」
布瑞克斯道:「據說天使之刃是塞倫的先祖、魔王史萊爾鑄造的,他為了能很好控制自己的魔族手下,幹了這件蠢事,結果寶劍落到了騎士之王艾倫費陛下的手中,魔族失去了一統天下的最好時機。這一天還會再來嗎?」
高澤斯對魔族雖不陌生,但也未能充分掌握魔族力量,在和新的魔族領袖蘇拉斯公爵的合作過程中也沒有獲得召喚惡魔的技能。不過高澤斯看得出,布瑞克斯與魔族不會有多少聯繫,他為什麼會對魔族曾經的失敗這麼耿耿於懷呢?那些千年往事早已灰飛煙滅,還有什麼可感懷的?布瑞克斯的故事絕不會那麼遙遠。道:「魔族的潰滅是遲早的事,據說它們不能通過眾神開啟的傳送門,因此在終結日後逃到異度空間,我們稱之為魔域。我曾經以天使之刃打開過魔界之門,救出了我的老師,後來我也曾嘗試過再度開啟它,卻沒有成功過。」
布瑞克斯道:「你之所以能夠打開它,那是因為有伽里巴的靈力引導的結果,現在你之所以不能順利往返於魔界,只因為你的冥想能力還不夠好。只有結合冥想和鬼神術,你才有可能進入魔界。」
高澤斯連連點頭,不錯,進入魔界是靠冥想而不是鬼神術,自己一向都是想錯了。其實上次發現魔界之門、以天使之刃的能力進入魔界,仍是探索自然的結果,自己本該想到這一點,但總是想當然地以為魔、鬼是一家,因此總是在鬼神術方面下工夫,可說是越走越遠。忙道:「多些道兄指點,不過以冥想能力進入魔界,只是精神進入,而不是身體進入。」
布瑞克斯道:「在所有種族中,生命體系靠的是生育,亡靈族靠招魂術,那麼魔從哪裡來?」
高澤斯道:「據說魔由心生,也有人說魔來自宇宙某處,卻不知究竟。」
布瑞克斯道:「從哪裡來並不重要,但魔的傳播途徑卻很多,所以才能像蝗蟲一樣密佈於宇宙之中。所謂生物皆可入魔,故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哈哈,魔站在了道的肩膀上,當然站得高,看得遠。魔由心生,魔界是幻,因此魔也不必通過什麼傳送門。」
高澤斯對入魔、附魔總算略知一二,對魔道互長的道理也信之不疑,幸好鬼族無心,故不會入魔,不然在和魔族打交道時還真得小心。高澤斯道:「多謝道兄指點。那麼道兄擔心的是附魔而來還是附魔而去呢?」他想既然布瑞克斯擔心什麼故人相見,無非是故人附魔而來,或者自己附魔而去,現實中哪裡還有相見的可能?
布瑞克斯哈哈笑道:「來既是去,去既是來,我可回答不好閣下的問題。」
高澤斯道:「難道這來來去去和晨曦島有什麼關係嗎?」他被布瑞克斯牽著鼻子團團轉,總算沒忘記晨曦島這茬。
布瑞克斯暗自點頭,道:「當年魔王史萊爾鑄造天使之刃,使魔不能為自己正名,成為異類,現在晨曦島這座熔爐,又會鍛造出什麼樣的劍呢?不會是第二柄天使之刃吧?」
高澤斯心道布瑞克斯久居於此,必有許多發現,不過自己眼下可沒時間理會這些,反正魔族對鬼族無甚大害,縱有害自己也有心無力,不如且去,便道:「眼下我也正忙於復國之事,而且我對魔族知之不深,這是敵是友也很難說,不知有什麼可以幫得上道兄的?」
布瑞克斯道:「正是,我正要借閣下天使之刃一用。」
高澤斯一愣,雖然布瑞克斯人很爽快,可初次見面就借人寶物未免爽快過頭了吧?而且聽他口吻也沒多少商量的意思,這是敵是友可真費思量。不過他一再指點迷津,倒是個不可多得的良師益友。把心一橫,道:「便如道兄所願,但不知道兄要用多少時日,我好派人來取。實不相瞞,我統領魔鬼兩族,也頗依仗這柄利器。」
布瑞克斯道:「目下三月中旬,七夕之夜一過,閣下派人來取,必不耽誤。」
高澤斯盤算大約三四個月時間,這段時間不在海上就在亞蘭諾恩,天使之刃倒也派不上多大用場,便做個順水人情吧,解下寶劍遞過。布瑞克斯接劍笑道:「我不白借你的劍。我知道你尋訪龍之墓穴,試圖召喚鬼龍,可有把握?」
高澤斯連連搖頭,心道如有把握早就行動了,忙道:「請道兄指教。」
布瑞克斯道:「好!我便教你龍塔之法。你只須如此這般,依時而作,凡有黑龍幽靈出沒,必能召喚成功。不拘何人,依法施為,都可成功。」
高澤斯用心理會,不由大喜,心道單此一術,便失去天使之刃也合算,急忙道謝,揚長而去。
四
高澤斯離了布瑞克斯,天光早已大亮。高澤斯心情振奮,與布瑞克斯一番交談,收穫很大,想來若能開啟自然密塔,增強自然魔法力量,當能進入魔界,召喚魔族以為已用。而且學得了召喚鬼龍的辦法,這海上之行其實已成功了一半。自己一向渴望能有這樣一個良師益友,但異星鰥夫冷漠得不能接近,塔努正派得讓人難受,現在總算如願以償,遇上這個非正非邪的布瑞克斯,與自己很有一種臭味相投的感覺。盤算著七夕之後必親自來訪,取劍倒在其次,重要的是攀談攀談,以開茅塞。這段時間是不是好好看書學習,要看看舊世界諸人物中是否有這個叫布瑞克斯的人物。他既說行不改名,便容易落實,知己知彼,打起交道來當不至無的放矢。
高澤斯進入蒲公英地,這座城堡雖比海豚跳規模略大些,其實破蔽不堪,這裡以精靈族漁獵人口為主,但他們打漁的本領未必比得上混亂族漁民,而打獵的本領也未必比得上島上的游牧民族,何況島上森林資源並不豐富。這裡實在不是精靈族的福地。當年精靈庭航海至此,在此設立行省,立個總督,也不過是基於戰略上的考慮,從來沒有想過好好發展這裡。哈拉斯弄巧成拙,功勞沒搶到,反使獵人福地陷入一片混亂之中,便只好到這裡來好好反省反省。哈拉斯心灰意懶,也沒多少心思整治這座荒島。
高澤斯城內略轉了轉,已知沒甚看頭,本地土著少見生人,反將他上上下下打量個夠,頗覺氣悶。
高澤斯想到精靈族弓箭製造還算不錯,現在天使之刃借人了,何不弄把弓箭背上,或者買柄細劍用用。在諸種族的劍法之中,精靈族和鬼族最多相似之處,精靈族以輕靈見長,以細劍、軟劍為主,鬼族走得也是陰險的路子,以窄刃彎刀、鬼爪等兵器為主,細劍也還趁手。
高澤斯轉遍鎮上所有作坊,實在找不到什麼看得上眼的東西,有些懊惱,心道沒有兵器總不是辦法,何不找個鐵匠鋪,多出些銀兩,著鐵匠認真打造一柄趁手一些的。總算在城角找到一家鐵匠鋪,大約生意不大好,門也半掩著。
高澤斯推門而入,兩個夥計正無精打采地打著瞌睡。
高澤斯雖有些失望,仍和他們聊上幾句。夥計們也不耐煩,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著。
高澤斯心想這樣的鋪子也只能做個菜刀、鐵鍬什麼的,劍是打不得了,轉身便走,卻聽到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高澤斯暗笑,好久沒聽到這聲音了,偶爾聽到竟如此親切!正是鐵杖點地的聲音,約瑟夫曾幫他打造過一支上好的鐵杖,現在成了法老的陪葬品,後人如果在金字塔內發現那鐵杖,便又是一個千古不解之迷。
高澤斯前腳出了鐵匠鋪,恍然想起哪能鐵匠都是瘸子呢?莫非這鋪子里當家的正是巴諦摩?嘿,自己偽裝成他在外面東遊西盪,他便在此安心納福。果真是他,何不見一面,若此人肯出手,那這柄劍就差不了。
高澤斯收步回身,兩名夥計有些詫異,高澤斯道:「能不能見一見你家老闆,我倒想多出些銀兩,只要能打一柄好劍。」
一位夥計道:「我們也打得好劍,不過這跟老闆有什麼關係?老闆也不打鐵,知道什麼?」
高澤斯暗笑,心道確沒有老闆打鐵、夥計納涼的道理,道:「你請主人見一面,總不讓你們吃虧就是。」
夥計道:「這倒不好辦,看來我們賺不了你的銀子,老闆好清靜,怕見生人,我們招呼不得。」
高澤斯心裡越加亮堂,大聲道:「巴諦摩先生,若不出來相見,我便去奈克羅斯貼張布告,自然有人來請。」
夥計們莫名其妙,屋內鐵杖點地之聲傳來,從屏風後轉出一個帶眼罩的瘸子,不是巴諦摩更是何人?高澤斯雖初次見他,心裡卻已經像老朋友一般,急忙迎上前去,抱拳道:「哈、哈,打攪先生了,在下高澤斯,久仰先生大名,與令徒也有一面之緣。」
巴諦摩怪眼亂翻,一時沒有主意,沒好氣道:「約瑟夫算不得我徒弟,你既然知道法克斯,便叫他來一趟,看他有多大膽量來這裡。」
高澤斯笑道:「老先生莫生氣,玩笑而已。你知道我與法克斯勢不兩立,如何與他通氣。哈、哈,說起來我還替老先生擋過一回駕,扮作先生模樣,將法克斯騙得團團轉,我們早已經是老朋友了。哈、哈。」
巴諦摩顏色稍緩,道:「陛下何來雅興到此一游?不會是專程來找我的吧,可有甚事?」
高澤斯道:「我不過是偶爾路過此地,想買柄劍用,誤打誤撞,遇見先生。不過我想先生既然忌諱那個法克斯,為什麼偏做這鐵匠鋪的營生呢?」
巴諦摩道:「嘿嘿,我唯恐他找不著這裡。可等了好幾月,沒半點動靜,原來被你擋駕了。嘿嘿,陰錯陽差,真是劫數。」
高澤斯本極聰明,心道巴諦摩在此設局,必有把握,卻不知何所恃,便道:「如此說倒是我壞了先生好事,十分抱歉。先生若想他來,何不用些伎倆?不過法克斯乃伽里巴親信,這仗正打得不可開交,只怕一時也顧不上來這裡。哈、哈。」心道若法克斯一直不來,你便一直縮在這裡嗎?高澤斯雖一直沒有伸量出法克斯深淺,但巴諦摩豈是等閑之輩,何必畏之如虎呢?
巴諦摩略想了想,道:「我聽說陛下有一柄叫天使之刃的寶劍,卻還要別的什麼劍做什麼用呢?」
高澤斯道:「我那劍已借給一位故人了,因此現在兩手空空,若遇見法克斯,也只有溜之乎也了。哈、哈,你的鑄劍術如此了得,你那徒弟已十分令人佩服,能不能幫我打造一柄細劍,馬馬虎虎能用就行了,也不勞煩你打什麼魔法劍,我也不耐煩久等。」
巴諦摩道:「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情面竟能借得陛下的劍?哦,莫非是昨晚的事?」
高澤斯心中一動,巴諦摩既能料到早晨的事,必定認識布瑞克斯,便道:「你也認識布瑞克斯嗎?難道他借不得我的劍嗎?」他有心從巴諦摩口中套一些布瑞克斯的情況,可自己牛皮吹在前面了,說是什麼故人,哪有向別人打聽故人情報的理,何況早晨剛見過這位故人。
巴諦摩卻鐵杖點地,不住晃悠,似有什麼事情十分難以決斷,尷尬道:「我不十分熟這個人,但也想不出什麼人能借得動陛下的劍。若是早就借給人了,你也不會到這麼個小地方來補充軍火。瞎猜就猜中了。嘿嘿,我躲著那個法克斯不丟人,陛下若是也躲著他,這復國大計就泡湯了。這樣吧,我就幫陛下打造一件傢伙,卻有上、中、下三策,這下策自然最易,便是命人去島東邊的轉輪地、那是一個騎士城鎮,買些上好的精鋼,便幫你打造一柄上好的細劍,嘿嘿,我這裡爛鐵一堆,好鋼沒有,打菜刀就不用進材料了。你看呢?再說這中策,你既從西邊來,便知道晨曦島,那島上有好鋼,卻須你我親自跑一趟,等閑人去了也白搭。陛下若不嫌麻煩,多費些時日,卻能打一柄鋒利的劍,不敢說天下無雙,嘿嘿,也是獨一無二。怎麼樣?」
高澤斯正等他說出上策,他卻停了下來,便道:「那這上策呢?」
巴諦摩道:「上策也要好鋼,必須先往晨曦島一行。我一個人不敢去,別讓法克斯捉住了,那島上也蹊蹺。你一個人去也沒用,你不認識好鋼。你說煩不煩?我看去轉輪地買些好鋼算了。」
高澤斯笑道:「我倒也怕麻煩,不過買鋼得花錢,去晨曦島白揀,麻煩就麻煩,反正沒啥事,就跑一趟怎麼樣?」
巴諦摩道:「這晨曦島雖不甚遠,也得明天趕個大早,早去早回,怕島上耽擱,我這就叫人去雇船。不過你說怕花錢,那這上策就沒轍了。」
高澤斯道:「噢,上策要很多錢嗎?我也可以想想辦法,頂多又耽誤些時日。」
巴諦摩道:「這上策本不費錢,錢也沒用,不過費寶石,需要不少水銀、水晶、硫磺、寶石,這是占火必須的材料,若沒有就不能打造封魔劍。你看有什麼辦法?」
高澤斯道:「原來如此,可這封魔劍封什麼魔呢?功能像天使之刃嗎?」
巴諦摩道:「封什麼魔隨你便,你會什麼封什麼,想對付誰就針對性地封進相應魔法。不過沒聽說過有對魔鬼傷害加倍的魔法,所以煉不出天使之刃。也不知道它是怎麼煉出來的,也許上古的時候有那樣的魔法。」
高澤斯連連點頭,心說怎麼著都得採取上策,費勁就費把勁,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這可不是哪都有的好事。不過也奇怪,剛進來的時候巴諦摩對自己不冷不熱,一聽說把劍借人了頓時熱情百倍,哈哈,他定與布瑞克斯有莫大關係。看來這劍還真借對了!道:「好,寶石沒關係,我定能弄到,我們這便張羅去晨曦島。」
次日凌晨,高澤斯和巴諦摩這兩個曾經風馬牛、不相及,又曾有相通形貌和裝束,相同名字,甚至以蜘蛛為食的相同嗜好的兩個人,終於搭上了同一條船,去一個都不曾去過,卻都很想去的地方。巴諦摩之所以那樣熱情地要推薦這樣一個去處,除了布瑞克斯這個原因外,其實也很想借重高澤斯的力量探一探這個神秘島。
晨曦島決不是一個普通的島,說它不普通並不是因為它規整的圓錐形外形,也不是因為它亮閃閃的蚴黑顏色,而是因為這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死亡之島。島上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就像一個生鐵鑄成的大鐵錐,巋然不動地安放在那裡。島的四周圍繞著一圈圈黑色環流,就像從島上散開的黑色油污,一層層向外,所到之處,同樣沒有任何生命跡象。有人將活魚扔向環流內,魚會拚命向外游。有人將鳥扔向那片天空,鳥兒會折翅般地向海面俯衝,以最快的速度脫離那片天空。於是人們知道那裡有令生命感到不安的力量存在,久而久之,再也沒人往那裡去,何況那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
巴諦摩不是一個尋常的人,他對晨曦島有自己的認識。他知道礦藏豐富的地區都不適合生命存在,晨曦島是個較為顯著的地區而已,透過它閃耀的外殼,巴諦摩相信那裡有一種極為罕見的烏金,是已知金屬中最為堅硬的一種,巴諦摩甚至沒有把握鍛煉它。巴諦摩已經掌握了比龍之息溫度還要高一些的占火技術,還沒有見過煉不動的金屬,他很希望能在這島上找到這樣的金屬。這是手藝人的癖好,總是喜歡挑戰自身能力的極限,以此獲取極大的樂趣和喜悅,就算失敗,也因此而感到巨大的滿足。
既然巴諦摩不怕晨曦島,高澤斯更沒有理由害怕,何況他對許多導致生命傷害的力量毫不為意,像毒藥、麻醉劑等,他可以當茶喝。這是作為一個亡靈法師必不可少的能力。
小船很快接近黑色環流,船頭稍稍有些偏轉,這是環流的作用。水手將船撥正,船向內層環流駛去。水手們很快發現已用不著划船,船像隨著潮流一樣,自動飄向晨曦島的方向。不過水手們並不高興,因為去得容易意味著回來的時候就會加倍費力。
船速越來越快,甚至連方向也無須把握,環流的牽引力已不足以改變船的方向,船速太快了。
巴諦摩急忙命令水手朝反方向划,必須減速,否則就來不及了!以這樣的速度撞上島去,船隻必然支離破碎。
高澤斯暗笑,他見巴諦摩和水手們全都手忙腳亂的樣子,心道全都是白忙。離島還遠著呢,人有多大耐力,可以與這不斷增強的自然力量相抗衡?
高澤斯道:「巴諦摩先生,這究竟是什麼力量會對船隻產生如此強大的吸引力?」
巴諦摩一愣,不錯,問題不是船速,而是吸引力從那裡來。摹然想起一件事,道:「吸鐵石!快,大家把鐵器扔到水裡去!」
不錯,高澤斯隨手扔出船上鐵錨,那錨並不立刻沉入水底,而是向島的方向俯衝過去。
該扔的鐵器全扔了,船速大減,可水手們拚命倒划,還是很吃力。大家將目光集中到巴諦摩的鐵拐杖上。
巴諦摩嘿嘿不語,巴諦摩的鐵杖,那是繪畫師的自畫像,最傑出的繪畫師最傑出的自畫像,也是巴諦摩的第二條生命。巴諦摩並沒有瘸得離不開拐杖,但卻不願意離開自己的第二條生命。那裡面的種種機關有些連巴諦摩自己一時半會都想不明白了,就像一道極其複雜的算術題,做是做完了,回頭再做一遍未必還能做對。不過巴諦摩很清楚,扔掉的所有鐵器加起來也沒有鐵杖重。看水手們已經使出吃奶的勁,倒回去也無可能。
巴諦摩幾乎想哭,是他自己要來的,是他自己把拐杖帶來的,讓他自己扔掉,等於自己送掉半條命。巴諦摩含著淚將拐杖遞給高澤斯。
高澤斯哈哈大笑,道:「我們在島上多找些好金屬,打一支更好的不就得了?」隨手將拐杖扔出去。拐杖像一條入水黑龍,盤旋了一陣才向晨曦島俯衝過去,姿勢十分曼妙,巴諦摩心痛如鉸。
巴諦摩雖然想到高澤斯所說有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可島上縱有再好的金屬,帶不出來也是惘然。要是只能一點一點往外帶,那就活丑了,這次的條件肯定完不成這任務了。
巴諦摩心痛結束,高澤斯卻嚇出一身冷汗,若天使之刃沒借給別人,現在帶在身上,難道也扔了?晨曦島怎麼這麼邪乎,頗有一種文官摘帽,武將卸甲的王者霸氣,驀然想起布瑞克斯,心道他若帶劍上島,能留得住劍嗎?不對,莫非天使之刃不受吸鐵引力?自己沒曾試過,可也從來沒見過不受吸鐵引力的刀劍。對天使之刃的屬性只有科伯特最清楚,這鬼傢伙卻沒吱聲過,現在瞎猜也沒甚益處,便問巴諦摩道:「這兵器之中可有不受吸鐵引力的?」
巴諦摩道:「有啊,皮鞭,竹箭,木棒,多了。早知如此,我們每人帶條打狗棍,好過赤手空拳啊。」
高澤斯大笑,心道此翁心痛未愈,八成遷怒到自己頭上了,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你那鐵杖既然受吸鐵石牽引,那也好不到哪裡去,就算藏再多妙不可言的暗器,對方舞一面吸鐵巨盾,你不就沒招了,眼下之計得找不被吸的好鋼,我們此次島上之行才有收穫。」
巴諦摩暗自點頭,聽天由命吧,確聽說過有不受吸鐵的好鋼,可從來沒煉成過,八成非人力所能做到,碰碰運氣吧。便道:「是啊,我們上得島去,什麼石頭都提起來掂量掂量,若不甚重,就可能不受吸鐵。總之上去再說吧。」
小船靠岸,也用不著拋錨了,大概船上總有一些鐵釘,此刻自動靠緊島上岩石,斷不會被潮流帶走。
巴諦摩命水手們船上等著,便和高澤斯一道上島,四處觀察一番。
島並不大,若說是經常噴發的火山島,那它噴出的岩漿日積月累,島應該很大才對,莫非岩漿很重,而且高熱難凝,因此流到海底去了,那這座島上面雖小,基底卻是鐵桶江山,難怪形成那麼強有力的環島洋流。
兩人各操一隻木槳,一路敲敲打打,撥弄島上岩石,但岩石像生了根似的,不易鬆動。高澤斯好奇道:「你沒有到過這島上,卻怎麼知道這裡有稀有好鋼呢?」
巴諦摩道:「打鐵之人終日面對一爐烈火,鍛鍊鋼鐵,久而久之,這鐵的生熟,不論形、聲、色、彩,略看一眼便知端的,鋼的好壞亦然。我雖沒來過這裡,但日光照耀,這島上光彩不同尋常,估摸必有玄鐵,不過如果混在石頭裡含量不足,好比礦里煉鐵,工夫就費大了,偏偏這石頭也不好帶,八成泡湯。嘿嘿,耽誤了你的時間,也不過一兩天工夫而已,我失去那鐵杖,起碼要費上大半年工夫,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便是說我了。」
高澤斯對採礦打鐵沒甚興趣,也懶得多問,但布瑞克斯終日面對此島,難道也在謀划礦山開發嗎?便道:「唉,你也不用太灰心,想我那老友布瑞克斯,終日望島興嘆,這可不是大半年工夫,你比他好多了。他現在雖有些打算,卻也要花三四個月光景,換了我,可真賴不住這性子。」他雖然一直想從巴諦摩這裡打聽一些布瑞克斯的情況,奈何有言在先,自稱是布瑞克斯的老友,便只能旁敲側擊。若要套取別人口中消息,重要的是給他一個話茬,好讓他決堤一般,滔滔不絕。他雖知布瑞克斯三四個月內必有動作,卻哪裡知道是什麼動作。
巴諦摩對高澤斯與布瑞克斯牢不可破的戰鬥友誼信之不疑,否則怎會有借劍之誼,但巴諦摩對布瑞克斯目前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對他的往事也諱言莫深,或者以為高澤斯這個老友必已知之甚深,因此聽了高澤斯的議論也只是唯唯諾諾而已,並不附和,兩人捉迷藏似的繞來繞去,始終沒一句有用的東西。
兩人雖對火山都略有一些認識,都知道火山中間必然是個火山口,若是一個死火山,往往積滿雨水,成為一個火山湖,若是活火山,火山口中便長年累月地熱氣騰騰也不奇怪,可這裡真奇了怪了!兩人一路上山,山上時不時吹來一陣涼嗖嗖的冷風。高澤斯對這種酷似冬天的寒意倒也熟悉,巴諦摩常年在海上,壓根兒沒遭遇過這種寒冷,冷不丁地直哆嗦。高澤斯哈哈大笑,心說你何止庸人自擾,簡直是自找苦吃,受不慣寒冷,就該披件老羊皮襖,可惜自己原有一件,又扔在金字塔里了,手術過後老羊皮襖有些不大合身,早知這裡有用,該給巴諦摩備著。
巴諦摩並沒有高澤斯想得那麼沒用,他雖一瘸一拐的,木槳作拐杖不大趁手,身上也有些不得勁,但這心裡卻越來越熱乎,這島又不高,還能有終年不化的積雪?定有蹊蹺!嘿嘿,我這裡帶著保駕的,今天愣是要弄個水落石出。
高澤斯的心也越來越熱,這不是哪個山洞裡偶爾吹來的一陣寒風,這山頂上竟飄飄蕩蕩地有一層薄薄雲霧,嘿嘿,山不在高,有仙則名,這一兩百米高的火山島竟也這麼神氣活現?
兩人上了山頂,驚訝得目瞪口呆。
山頂像一口端放著的大鐵鍋,半鍋湖水霧氣騰騰,霧氣大得看不見湖面。
高澤斯暗自苦笑,火山出冰湖,老天爺感冒加發燒,忽冷忽熱,這叫「打擺子」。這種景象若是出現在北國倒也無奇,但出現在熱帶沿海就毫無道理了!
巴諦摩哭笑不得,寒氣逼人也就罷了,要想看個究竟,辛辛苦苦爬上來,還要跌跌撞撞爬下去,山頂離湖面至少數十米,無路可走,瘸子就遭罪了。但若叫他在這等著,別下去了,那是萬萬不能!滾也要滾下去,好歹看個究竟。
兩人對望一眼,想笑也沒力氣,下去吧,山上也沒什麼好看的,且看這湖裡有什麼名堂。
兩人小心下山,逐漸接近湖面,濃密的霧氣遮住鋼藍色的湖面,湖水忽隱忽現。
高澤斯悄然止步,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湖面,這湖面的藍色很像獵人福地的水銀湖,只是霧氣形態不同。上次自己忙不跌地跑開,昏倒在叢林里,為約瑟夫所救,這次要是暈了,和約瑟夫的師傅在一起,誰也救不得誰,而且向山上跑也沒那麼容易。
巴諦摩也停下腳步,詫異地看著高澤斯。高澤斯道:「這藍色湖面有些邪,我怕有危險,常人見之則暈,如何是好?」
巴諦摩暗暗點頭,道:「依你之見,該怎麼辦?」
高澤斯尋思一陣,道:「我沒什麼好主意,想來必須緩緩靠近,我們保持距離,一前一後,若有不妥,彼此有個照應。總之歇歇停停,不要一下子陷得太深。」
巴諦摩連連點頭,道:「那我在前,你在後,我在前面投石問路,且行且止,你在後面注意觀察。」
兩人商量定,巴諦摩不斷朝湖中扔出石塊,湖面並無動靜,兩人緩緩靠近。
如此短短一段路,折騰了近一個時辰,好歹無甚危險,兩人來到湖邊。不過巴諦摩早已看出這湖水果然蹊蹺,並不是普通雨水,不僅它的藍色特異,染料一般,而且石塊落到水中,頓時泛出水泡,像燒紅的鐵放到水裡一樣,顯著地冒出熱氣,和湖面上本來繚繞的寒氣混雜在一起,霧氣頓時濃重許多。
巴諦摩將木槳擱到水裡,略一攪動,冷熱氣息一起泛出,急忙收上槳來看,槳頭木質已經焦黑。巴諦摩暗暗點頭,心道這湖水腐蝕作用明顯,怪不得木石入水既溶。
腐蝕作用對絕大多數種族都有危害,連鬼族也不例外,高澤斯看在眼裡,暗暗吃驚,見湖邊有些黑石,頗多孔隙,必是被腐蝕的結果。用腳踢踢,石塊滾入湖中,泛起水泡。
高澤斯接連踢落幾塊石頭,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一起開懷大笑起來。一路上石塊受吸鐵作用,決無自己滾動的可能,這些孔石能夠滾動,當然是不受吸鐵作用的緣故,會不會是所需要的礦石呢?
巴諦摩拿起兩塊孔石,互相敲擊,石塊發出悅耳的金屬撞擊聲,巴諦摩大喜道:「就是這種東西,它被湖水浸泡,鐵質濾出,雖不知是什麼東東,起碼比鐵耐腐蝕,而且質地較輕,更適合打造兵器,拿回去煉一煉,必有收穫。哈哈哈,工夫不負有心人!」
高澤斯也十分高興,不過他更關心的是這湖水中的寒氣。石塊落入水中,冒出的是熱氣,腐蝕作用多數產生熱氣,可這湖面經久不息的寒氣從哪裡來的呢?
巴諦摩只顧收集孔石,竟是不厭其多,解開隨身攜帶的兩隻大麻袋,也不用徵求高澤斯的意見,橫豎先弄兩大包,一人一包,各不吃虧。他那裡嘿嘿嘿地瘸來瘸去,心癢難搔,恨不得立刻回去開工,高澤斯卻也嘿嘿嘿地冷笑起來。
巴諦摩詫異地抬起頭來,看著他,高澤斯手指湖中央,道:「你仔細看看,那湖中央有什麼蹊蹺?」
巴諦摩注目半晌,道:「那湖中央的蹊蹺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湖中有魔法煙霧,你我的本領白搭。」他原指望靠高澤斯保駕,既看出這湖中蹊蹺,知道利害,他二人甚至無法到達湖中,湖中若有敵人,只需一隻彈弓,就能打得兩人上竄下跳,卻無還手之力。
高澤斯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生性倔強好奇,好容易看出些端倪,雖無計可施,也不想輕易放棄,這才提醒巴諦摩,指望他出些主意,豈料當頭一瓢冷水,頓時清醒許多。
這火山冰湖若是自然原因,頂多算個自然之迷,若是人力所為,那就奇了!冰鎮火山,意欲何為?阻止火山暴發?吃飽了撐得慌。有這等冰力,何不開個冷飲店,財源滾滾,做這勾當圖啥。驀然想起布瑞克斯,心道湖中那人莫非正是布瑞克斯想見而不敢見的「故人」?果真如此,那這個人能力自不在布瑞克斯之下,布瑞克斯要扭轉乾坤,卻未曾見,眼前這人卻令乾坤勿動,已是貨真價實。這等了不起的反自然能力,虧他們敢想敢幹。嘿嘿,布瑞克斯一心要看晨曦,這人令晨曦不出,八成是敵非友。
高澤斯在那裡嘿嘿不語,巴諦摩已背起一袋孔石,道:「嘿嘿、嘿嘿,我看嘿嘿沒啥用處,我腿腳不靈便,先走一步,你要喊人擺渡,等我上了山坡再說,莫要被人家一網打盡,沒人報信。嘿嘿。」說罷起身。
高澤斯聞言一驚,心道不錯,這奇人奇事正層出不窮,糾纏其中一生難以自拔,光復大業為重!便背起一袋孔石,尾隨其後。想不到自己一生不務正業,現在倒成了光榮的搬運工,頓時興奮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