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長街
第二十章
白起的怒意並沒有平息,只是他的手變得很穩,握著斷槍,心頭的火彷彿都注入斷槍之中,讓他保持著無比的冷靜。
憤怒和冷靜這兩種狀體,在白起的身上並存,這種白起自己都沒察覺。
王方手握大旗,將三角形的旗幟卷在旗杆上,當做長槍擎在手中。蘇沐和郭艾更加緊張,他們手中的兵器已經斷掉,兩截斷劍毫無用處,只能抽出匕首來防身。這匕首對鍊氣士有無傷害作用,他們心中很清楚。
短小的匕首,甚至不能拿來壯膽,只算是安慰。
雨越來越大,小巷中的積水轉眼到了腳踝,白起腳下跨出一步,就濺起一片水花。
長街上人影憧憧,白起絲毫沒有什麼安全感。衝上長街,也是一場廝殺。誰見過這麼大的雨,還有人在街上走動的?只是,已經無法回頭了。
白起的速度再度加快,他的身體穿過雨幕,帶齊一條長長的白線。前方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的武士,身上披著三重鐵甲,手中握著一把閃爍著青光的戰斧,兜頭劈下。這武士身高丈二,白起身高還不足八尺。
戰斧上閃爍的青光,讓白起嗅到了危險的味道。他腳下錯開半步,斷槍向上斜著挑起,直奔武士的咽喉。
那武士對白起的斷槍視而不見,戰斧依舊劈下來,似乎要和白起換命。
白起的斷槍槍尖一顫,橫著砸在戰斧的側面,那戰斧一歪,砍在地上,沒入整個斧頭。斷槍向回彈的時候,白起腳下也已經旋轉了半圈,借著慣性,七尺斷槍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圓弧,鋒銳的槍尖橫著砸在武士的脖子上。
咔嚓一聲,武士頸骨就碎了。高大武士的脖子斷掉,腦袋歪向一邊,卻奮力將戰斧從地面拔出,橫著掃向白起的腰。斧刃上的青光愈發強盛,白起的皮膚都戰慄起來,彷彿有電流通過,細微的刺痛伴隨著肌肉的僵硬。
白起不理會這一斧,要是纏鬥下去,自己就要死在小巷的盡頭了。
他腳下加力,衝上了長街。身後方,王方的旗槍狠狠的灌入到了武士的咽喉處,將武士的頭顱徹底的切斷。
一陣青煙冒起,鐵甲武士化作一個紙人,飄飄蕩蕩,落在了積水之中。紙人上的紅色硃砂被雨水浸泡,散開,像是鮮血一樣的紅,觸目驚心。
一個紙人,戰鬥力超過了大晉最精銳的士兵。這鍊氣士難道要在京師展開大戰么!
白起看到雨中數百行人,戰意盎然,卻不能沒有擔心。
鐵甲武士化作紙人,那巨大的戰斧卻沒有變化,只是青光消散。郭艾衝上來,將戰斧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感覺有七八十斤的樣子。
長街之上,雨中的行人紛紛回頭,望向白起四人。這些行人,或腰間挎劍,或手上持刀。有十餘人撐著雨傘,油布的雨傘上,繪製著密密麻麻的符文。
這些行人相同的地方是――眼中都沒有生機。望向白起的時候,顯得有些茫然。
白起腳下頓了頓,開口道:「王兄,郭兄,蘇兄,當年我爹斬殺西北天狼王的時候,率八百鐵騎,追擊五千三百里,殺天狼王座下七十二員大將,當時的敵人是多少?」
「是八萬!」王方回答。
「嗯,以八百對八萬,我白家人戰鬥,從來不需要人多勢眾。三位兄長,今天,就隨我殺出去,咱們要是能活下來,管教這算計我的鍊氣士不得好死。」白起是笑著說這話的,也不見什麼殺氣,王方等人卻對這年紀最小的朋友凜然生懼。
白起今天前來,顯然是沒有準備好的,但是見到甄真之後,乾脆利落的將那女鍊氣士擊殺,然後一路殺出來,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這是對危機有感知,並且臨場決斷極強的將軍之流才有的本事。
虎父無犬子,煜國公的兒子……
「喝!」白起不用再鼓舞士氣,他大喝一聲,回手一槍,將對面撲來的布衣少年刺碎頭顱。這少年手中的長刀幾乎快有白起的斷槍長了,速度上慢了一分,就被白起當場刺殺,化作紙人,落於水中。
連續殺了兩個紙人,白起信心大漲。這斷槍對鍊氣士的傷害巨大,恐怕是今天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白起一掠就是數丈遠,身後的蘇沐抄起紙人的長刀,也追了上去。
他們算是和白起捆綁在一起,無法自顧了。白起死,他們也活不成。
白起方才的話,可不止是給他們壯膽用的。白堅能以八百鐵騎,追殺八萬敵軍,並且斬殺天狼王,這蓋世功勛,沒有摻半點的水分。要是自己這些人對白起不利,誰也護不住他們。
白堅那八百鐵騎,可是私兵。所以那一戰之後,煜國公被陛下冷藏,回鄉養老。這等猛將放在身邊,皇帝也是心驚膽戰的。這一次,因為建銅人殿的事情,需要白堅,白堅才被請回京師。
血肉之軀,對抗道法,這可不是有勇氣就行的。
白起槍術算是入門了,對這大場面的廝殺,只是沒有經驗而已。一截斷槍在他手中如同靈蛇出洞,詭異難測。他的周圍,白色的水花和崩飛的雨點中,摻雜著紙人身上殷紅的硃砂,宛如花雨。
這斷槍犀利無比,每次刺擊,都會有一張紙人飄落。任何兵器砸在斷槍上,都會猛烈折斷。白起越戰越勇,轉眼間竟然殺出了半條街。他那破軍罡氣越來越流暢,而且在戰鬥之中,逐漸的轉化成了先天元氣。真龍七殺槍在這先天元氣的作用下,威勢愈發強盛。
十年積累,在這一戰之中,讓白起從一個武者,漸漸的變成了純粹的鍊氣士。紙人幻化的路人這個時候突然紛紛退卻,長街的盡頭處,轟然巨響。一個高大的傀儡雕像,揮舞著戰錘奔來。
這傀儡雕像木質,關節有些生硬,但是速度極快。長街上的石板被這傀儡一腳踩下去,就是粉碎。
看著五丈多高的傀儡奔來,王方驚叫一聲:「小白!」
他的聲音隨即被風聲掩蓋住了,傀儡手中的戰錘發出嗡的一聲,在空中劃出一道粗大的灰色弧線,向白起砸了過來。這一錘勢若奔雷,速度已經無法想象。至少在王方的眼中,白起無論如何都躲不開這蓄勢一擊。
白起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這一刻,天地間的雨彷彿都停了下來,他只能看到巨大的戰錘從天而降,頭腦中一片空白。
就算他已經成為了鍊氣士,被這戰錘砸中,最多也就是一塊完整的肉餅。
王方在身後,手腳發木,這是被那傀儡上的道術壓制住了心神。他看到了離奇的一幕,白起手中的斷槍,槍桿上,一塊塊的鱗片張起,白起的身影這一刻變得模糊,和雨水融為一體,天地之間,只剩下這截斷槍,宛如神龍,昂首沖向天際。
天空之中,一道紫色的雷電亮起,卻沒有聽到雷音。白起的斷槍和巨大的戰錘碰撞到一塊兒,連雷聲都被壓制下去。
王方等人耳中劇痛,這一震就是七竅流血。
白起感覺自己的整個身子都麻了,手臂上的肌肉因為膨脹的過於厲害,已經爆裂,鮮血噴洒。巨大的戰錘被他的斷槍命中,連同傀儡的手臂一起粉碎。
那傀儡一擊無果,手臂消失,隨即抬起大腳,向白起踩了下去。
白起憤然揮槍,卻發現手臂只是輕微顫抖了一下,再也無法將兵器抬起,斷槍脫手墜地。
白起沒有驚恐,只是有些遺憾,就這樣死了,真是不值。王方等人卻是驚恐,白起死了,他們怎麼脫得了干係!長街之上,那些紙人幻化的行人,再度圍攏上來,沒有打算放過剩下的三人。
「誰傷吾兒性命!」一聲怒吼,從天際傳來,同時飛來的是一桿黑色的長槍。這長槍穿透雨幕,發出轟隆的聲音,空氣劇烈地顫動,兩側房屋上的瓦片隨著長槍的接近,大片大片的粉碎。
高大的傀儡被長槍命中後背,猛烈的向前飛去,長槍帶著傀儡,飛出十餘丈才停了下來。
「爹……」
白起聽到白堅的聲音,身體頓時放鬆下來,軟倒在地。與傀儡對擊,讓他的身體超出正常情況下的負荷數十倍。他沒死,還多虧了身體中的罡氣已經轉化為先天元氣。
地面上,那截斷槍上的鱗片緩緩收起,悄悄的沒入白起的身體之中。
王方等人也沒注意到這事情,三人還能行動,看那些紙人手持兵器,再度撲上,王方先是挺著旗槍,來到白起前面,咬牙頂住。
煜國公來了,那、也就不用死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長街的盡頭飛來,手中持劍。他的身體在雨中呈直線飛掠,足不點地,背後甚至出現了一條真空的長廊。
白堅所過之處,劍風激蕩,紙人紛紛破碎,王方等人看不清白堅是如何出手的。白堅轉眼就來到白起面前,雙腳落地,渾身上下的氣勢陡然收斂起來,像是個普通的中年男子一般,神情平淡。
「起兒,沒事吧。」白堅招手,那刺死傀儡的長槍凌空飛了回來,落在手中,他隨手將長劍歸鞘,抬頭向天上望去。
雲層之中,一個神情陰冷的道士看到白堅望來,心知這次的行動算是失敗了。自己不可能在白堅手中討便宜。除非,這金陵城中的九鼎盡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