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螳螂

第十章 螳螂

對現在的石平來說已經很難有事情會讓他吃驚了,但眼前發生的奇景還是不由得讓他目瞪口呆,成千上萬的毒物向這個噴水池蜂擁而至,但這個淺淺的水池周圍竟似有著一種奇特的魔力,幾乎所有潮水般涌動的毒蟲均衝到了離池邊4米左右的地方,便作魚躍狀跳起全身僵直而死。個別體形大些的能稍微沖得進來一點,但也絕不會越過過3米線。不一會,池邊死去的毒蟲就高高堆成了一個深褐色圓圈。那深綠植物枝頭上黑紅熟透的三枚果實也掉落在它的葉片上——兩隻懶洋洋的跑猴頓時精神煥發,躍了過去,一口一個——毛毛吃掉一枚后,拿了餘下的一個跳上主人的肩頭,遞到石平的嘴邊。石平心中一陣感動和溫暖,叢林中的生物無一不是將食物看得極重,這兩隻跑猴竟然肯把食物與自己分享,那分明是將自己當作親人了。他接過果子,微笑著要毛毛和醜醜分食了,兩隻跑猴卻堅決不肯。石平推辭不過,吃了下去,也不覺得有什麼特殊,只感口裡餘味甜甜里蘊著些須腥氣。那腥氣略有幾分起初這果實成熟時空氣中瀰漫的味道,更有些類似那蠍狀怪物所分泌的毒液的氣息!是了!石平心中靈光一閃,莫非讓這些毒蟲瘋狂至死的,就是這腥氣!自己還吃了下去,這還了得!當下欲自行催吐——那果子甘美香甜,入口即化,那裡還吐得出來什麼東西。轉**一想,這位參兄之前才救過自己性命,當不至危害於己,心中便已釋然。

想到這位參兄,石平轉頭向池中看去,它已經沉入黛藍的水池底部,葉片互相緊密包裹,為一些藻類包圍著,不仔細辨認還以為是一塊發青的石頭。他心中感**參兄的救命之恩,率領兩猴搬動石塊,將水池附近該加固處加固,漏水處填塞。忙得渾身發熱,習慣地用右手抹了一把汗。驀然一個**頭電光石火般的自他心底閃過,自己的右手不是受了重傷嗎?小心觸碰尚且疼痛難當,怎麼現在能舉起來抹汗了!他試著略微活動了一下右手,發現竟業已行動自如,僅僅做大動作時候有些輕微的疼痛。他頓時明白,全賴開始服食的那枚參果之力啊。這等神奇的功效,真是聞所未聞,只是在教授自己植物知識的那位獨身老中醫家中的一本很古老需要豎著閱讀的陳舊書籍里隱約提到過一點點。石平將水池修繕完畢后,對著那株不知道是動物或者還是植物的生物低聲道別後,轉身回到了昨天晚上的住處中。

逃避問題一向都不是石平的作風,自從逃離基地以來,先是為了親子的安危東奔西藏,再後來是因為喪子之痛遭受重傷不得不遠遁——在這被追捕途中他仍然成功反擊。現今傷勢痊癒(可憐的狼蛛們奔走相慶,歡天喜地,不用被這兩猴一人剿殺了)——一夜休息后,他的手臂恢復如初,而仇敵正苦苦跋涉在這窮山惡水中,這正是全力反撲,為子復仇的大好時機!石平眼中露出堅定的光芒,瘦削修長的身型挺得筆直,放眼望向陰雲四合的東方,喃喃道:「傑克,等著我,你的命是我的!」

下雨了,本來僅僅只有些些水霧彌散於陰沉的山野丘陵中,之後其勢漸盛。仰首望天,見無數根晶亮細長的雨絲由天上傾瀉下來,落在臉頰上竟有些隱隱生痛。水點有些濺入了眼中,雙目不由得眨了一眨。

石平等待的就是這一眨眼的工夫!他藏身在這棵巨大的野芭蕉寬大粉藍的葉片下已然近六小時。此前他跟隨傑克的隊伍業已四天,接連換了十三個地點埋伏於他前進的路途上,不是沒有機會下手就是他們前行的路線偏離藏身處。現在,苦苦守侯的機會來到了,這頭擅長「蛇之發」遠程攻擊的實驗體終於露出了破綻!石平鼓腮輕輕一吹,他的口中含有一根細長的畫有花紋的褐色管子——看上去和一條枯樹枝沒什麼兩樣——那實驗體頓時覺得頸上微微一痛,下意識的伸手撫摸。傑克見狀頓時趕了過來——他體型雖然魁梧龐大,行動間卻甚是敏捷——仔細端詳下發現他後頸上有一枚小小的灰色的變異野松的松針。抬頭望上去,離它頭頂三米處,一團如陰雲般的變異松枝正輕輕晃動。當下諸人均不以為意,但在傑克的堅持下還是服下了一粒最新研製的解毒藥物,在原地等待了約半小時,確定那實驗體並未出現任何異狀後方才繼續前進。

望著傑克的隊伍在淅瀝的雨聲里隱沒於煙靄瀰漫的原始森林中,石平仍然屏息隱躡了約二十分鐘方才緩緩滑下那株野芭蕉。他心中暗自慶幸自己的運氣,若不是那實驗體恰好站在一棵變異松下,那麼他頸上的那枚吹箭——塗上了龍血樹液汁的松針肯定會讓傑克起疑心。龍血樹汁本身並無毒性,但若接觸過它的人在四十八小時中嗅到牛糞燃燒時的煙,那麼它就會轉化成另外一種高濃度的物質,書上稱作砷,據說在自己的故鄉,人們把它叫作砒霜,這東西也許不會讓那傢伙致命,但只要能讓它失去戰鬥力就可以了。當然石平是絕對不會去做直接在吹箭上塗上毒藥的傻事的,這固然能夠快速,方便的幹掉一個敵人。順著中箭的部位卻很容易就能夠找到暗算者的位置——他絕對不想在能見度很高的情況下同傑克和一名變異實驗體比賽奔跑的速度——那絕對不是他擅長的。上一次的成功從他們手中逃脫是基於傑克的刻意放水和對他的輕視。石平不相信自己再一次有那種運氣——與此同時他費力地穿上了一雙奇特的「鞋子」。這雙鞋子的原主人昨天晚上用它的身體提供給了石平和兩隻跑猴一頓美味的晚餐,現在它的兩隻蹄子被蘢在了石平的腳上,在雨中的泥地里留下了明顯的腳印消失在了叢林里,自然任何人都不會想到,留下這腳印的是一個人類。

火光在它銀灰色的皮膚上鋪開一層熱,這頭名為卡羅的實驗體憂心忡忡的望著自己同伴卡爾臉色發青,慌忙地鑽入叢林——這已經是今天晚上它第五次這樣做。自從昨天中午抓到那隻重傷的突牙羊吃掉后,卡爾就一直腹瀉。它不禁搖了搖頭,沒想到在卡爾那堅韌得連子彈都打不透的皮膚下面,消化系統卻如此脆弱。它自然不會想到,那頭重傷的突牙羊是石平特地放在那裡的,它更不會想到,就在離他僅十餘米地方的卡爾,竟已經徘徊於生死邊緣!

那是因為——

一捧水。

一捧清澈透明的水。

一捧清澈透明被捧在卡爾淡紅色寬大手掌中的水!

卡爾「方便」完后,來到這條靠近宿營地的大河邊洗手,望著清澈的河流,突然很正常的感到極度口渴。事實上沒有人能夠劇烈腹瀉十餘次后,仍不想大量補充身體中水分的,就算它是聯盟斥巨資製造的實驗體獵食者也不會例外!它們畢竟還是以人類為原型改造的。

它一仰頭,將手裡捧起的清水一飲而盡,水味甘冽冰涼,其中還蘊有淡淡的薄荷味道,浸潤著因劇烈蠕動而疲憊不堪的胃和十二指腸,令得它精神為之一振。

一口,又是一口,卡爾愜意的暢飲著。它卻沒有發現,就在河流上遊方向離他僅半米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鮮綠草把被栓在岸邊的水草上,順著水流的衝擊而輕輕晃動。若是傑克在此,定能認出,那草名為甘荷,喜歡生長在乾燥的地方。在以前,經常出沒森林的人都喜歡採集一把甘荷草泡在水壺中,取其鮮甜清涼之口感。但後來人們漸漸發現,喝過甘荷草水的人有很少一部分會出現頭暈,嘔吐的癥狀,嚴重者的更會劇烈腹瀉,甚至死亡!很快地就沒有人在敢於喝甘荷草水了。那時候石平還是一名獵食隊員,在每次執行完任務的假期中,他都在那名林姓老中醫開的診所中幫忙。其時他就見到過不少因為飲下了甘荷水患病,前來求醫的人,林老中醫便和他共同研究了一番,結果發現甘荷水本身並無毒性,但是它卻是很多疾病和毒物的催化劑,能夠加劇疾病或者毒性——而這種口感極佳的液體催化效果最好的,就是腹瀉!

在那個時候,林老中醫就很是鼓勵他多研究些這些方面的問題,這個無兒無女的老人對石平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他常常告誡石平:「人類最強的武器是智慧,絕對不是力量。一把刀無論怎麼鋒利,它的命運是捏在握住它的那隻手上。」石平對此也深以為然,他的空餘時間和精力幾乎完全投入到了研究野外的生物和思考那老人每天予他的苦心教誨上面——與此同時,他的同事們正拚命的鍛煉著肌肉和搏鬥的技巧。

石平帶著一種復仇的快感看著那名實驗體獵食者「卡爾」在草叢中蹲了下去——它永遠也不會再站起來了,大概八分鐘后這頭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之一就會驚恐的發現它的排泄物中出現鮮血,而後是黃綠色的體液,最後是破碎得不成樣子的粥狀鐵青色內臟——情況和7年前那名如一灘爛泥般死在老師診所門口的發臭的流浪漢一模一樣。在那頭突牙羊的傷口中,石平撒上了僵昨藤的粉末。這種植物的味道聞起來象是胡椒,事實上它和胡椒一點關係也沒有。相反的,若按照人類的習慣來劃分的話,這種聽起來很陌生的植物的近親弟弟卻很是讓大家熟悉,那是一個很響亮的名字,以至於人類把這個名字作為一個成語來運用——

見血封喉!

這種植物與它的弟弟相比較起來還是算溫和的了,石平針對它的特性也給它安上了一個名字——「見血封腸」,顧名思義,僵昨藤如果接觸到血液后被人吃下,那麼那個人將體會到平生最一場可怕的一場腹瀉。但腹瀉者若再飲下甘荷草水——這甘甜清涼的液體會把僵昨藤的作用放大百倍以上!那個時候這個人的消化系統中的液體的成分,將會被僵昨藤轉化成高濃度的強鹼!

卡羅突然一陣心悸和煩躁,他對面的傑克的龐大身軀已經蜷伏在睡袋中發出鼾聲。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從基地出發快三周了,為了追捕那個逃掉的叛徒,一同出發的另外兩名實驗體獵食者一死一傷——這都是那個該死的象魔鬼一樣狡詐的叛徒一手造成的——還有面前這個打鼾的傢伙,當日若不是他一意要將那叛徒慢慢折磨至死,事情何至於惡化到今天這個地步!現在自己所在的隊伍像一隻沒頭蒼蠅般在原地打轉。帶路的傑克倒是信誓旦旦地保證緊緊咬在了叛徒的背後——天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它忽然好想看到血,殷紅的還冒著熱氣的鮮血,它需要發泄,這個彷彿隨時都在腐爛的可惡陰森潮濕的叢林幾乎快將它逼瘋了。卡羅的耳朵中忽然傳來幾聲微不可聞的呻吟——是屬於那種瀕死前費盡全身最後力量震動聲帶發出的呼救聲——這頭實驗體獵食者一下子彈了起來,因為它分辨出來那正是同伴卡爾的聲音!與此同時它的鼻中嗅到了一股很奇特的味道——那是一種完全不存在於記憶中的怪味——此時的它已無暇顧及於此,徑直向著呻吟聲傳來的地方急奔過去。

墨黑的夜空上,浮蕩著的是鉛灰的彤雲,無星,更無月亮——二十五年前那顆衛星便毀滅在了那場慘烈的撞擊中。取代它夜間照明任務的是襯於空中那幾縷猩紅色的煙霞以及——

時時劃過並佔據大半個天空的血紅的巨大極光!

此時的夜空中,就正耀出一道這樣莊嚴更驚心動魄的光帶。奔跑中的卡羅沒有抬頭,它的視網膜告訴他,前面那個倒伏在地下的黑影正是卡爾。它現在關心的是同伴的安危,不是天空中忽然出現的自然現象。但是很快它就發現,隨極光一起突兀而至的,還有疼痛!

那種尖銳的疼痛,

那種尖銳的可怕的劇烈疼痛。

剎那之間,疼痛便已經如身體中澎湃怒涌著的血液般存在於它的四肢百骸,那是宛如一種緩緩將肌肉纖維一絲絲強行鈍性分離的無處不在的莫大痛苦。卡羅的聲帶發出嘶啞的苦痛聲音,身體蜷縮成一團,竭力地在地上翻滾,拚命的用頭撞擊摩擦樹木,地面以及一切它所夠得著的任何堅硬東西。他旁邊的草地已是一片狼籍。若不是實驗體獵食者的神經經過強化,只怕早暈厥了過去——那也是無用的——強烈的疼痛會迅速的刺激神經喚醒他。它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傑克,那個龐大的身型現在在它的記憶中顯得是那樣的可愛——卡羅並不是希望傑克來援救它——現在它的口鼻業已往外不停滲出血液,口中也有著鐵鏽的腥味——表皮下的毛細血管開始破裂。它很清楚毒素開始破壞身體了。它只是希望傑克能夠於下一秒出現,在它遭受到更猛烈的痛苦前——

殺死它!

死亡對於此時的卡羅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接近,

卻更是一種幸福的奢侈!

石平修長的身型緩緩地從黑暗裡浮現出來,彷彿他一早就立在那裡,只是掀開了籠罩在身上的黑暗而已。他毫無憐憫的冷冷看著在地上翻滾的卡羅。用一種冷漠且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說道:

「你一定還在等待傑克那頭笨熊來救你把,這頭笨熊現在正在他的窩中睡得正香,就算你在他的耳朵邊大喊大叫也毫無用處——這個嗜酒如命的蠢貨下輩子一定會滴酒不沾的——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他一定不會想到,今天晚上喝起來感覺特別香醇的白蘭地,就是讓他提前下地獄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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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腦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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