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不老神泉
阮琴塵站在船頭，在眾人期待中，睡蓮般粉嫩的唇，微微動了動。天籟彌音如琴弦上飛躍的音符，清晰而動聽的落了下來。
「生死海道的海面之上飄浮著一種危險的氣息，所以走海底反而安全！」
走海底這個決定，讓眾人微微吸了一口冷氣。
海面上蒸熏的氣息都如此恐怖，倘若是反其道而行，潛入海底，會不會遇到更可怕的事情呢？
誰也不敢保證，海底會是安全的！
甚至，誰也不敢有這樣異想天開的想法！
沉默了片刻，魔殿長老還是遵循阮琴塵的說法，將天行船潛入海底。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結果如何？
沒有人嘗試過進入海底，是生是死，亦是個未知數。
「嘩啦——」
桃汐湄驚慌地抓緊阮琴塵的衣角，害怕至極，卻始終不願意一個人躲進千蓮界之內。她說過要保護小塵，自己要是先逃了，那豈不是太不講義氣了？
天行船沉進死海之中，海水從四面八方壓了過來。幸而天行船進入海底之後，就會自行開啟隔水結界，將海水阻擋在外。
然而，還沒等他們放鬆下來，天行船驟然間不受控制，瘋狂地下墜。
「啊——」
伴隨著桃汐湄一連串的尖叫聲和阮琴塵那哭笑不得的神色，天行船猶如一顆子彈飛速朝著海底暴沖而去。
魔殿長老和十煞都緊緊揪起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感覺，嚇得他們差點魂飛魄散。
不知道飛墜了多久，這海底好似完全沒有水壓與阻力似的，下落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只是阮琴塵擔憂的心，卻是一日比一日更濃重。她已經感覺到千蓮界之中藍錦弦的情況開始惡化了，縱然是天源靈力也抵不住詛咒力量的侵襲。
他的生命氣息，不斷地飛逝，肌膚也變得越來越蒼白。
在這無窮無盡地降落過程中，時間竟然已經到了他們約定到聖王城中相匯的日子！
「弦兒！撐住！」
阮琴塵將藍錦弦抱出來，緊緊地攬入懷中。貝齒緊咬下唇，心像掉在冰水裡，一陣陣寒意席捲而來。
身上的天源靈力不要錢似的湧向藍錦弦，生怕她一旦停止輸入，他就會化作煙塵消散在空氣之中。
魔殿長老和十煞在一旁干著急，看著他們千盼萬盼的小魔王，奄奄一息的樣子，就感覺世界末日一般，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他們生怕這小祖宗撐不住，他們心中要培養出下一代魔帝繼承人的想法，就要化作泡沫了。
桃汐湄更是在心裡把孟纓絡咒罵了千萬遍，咬牙切齒的碎碎念了半天，也沒有覺得口乾舌燥。
「娘親——好冷！」
藍錦弦的封印已經被自行解開，到了時限，封印若是再繼續，會傷到他的身體。一陣陣冰寒刺骨的感覺，壓在他的心上，讓他的身體打起了哆嗦。
睫羽顫了顫，他艱難地睜開水靈的眸子，白嫩嫩的小手，無助地抓住阮琴塵的手，汲取她身上的溫暖。
「弦兒——別怕，娘親給你暖暖！」
阮琴塵鼻子一酸，將藍錦弦小小的身子攬得更緊。天源靈力將他緊緊包裹，那濃郁的靈力，叫魔殿長老都顫抖了。
天源靈力對於他們的修鍊，可是有著逆天的幫助，更何況如此純粹的靈力！
只是，此刻他們卻沒有心思去管什麼修鍊的事情，他們萬劫獄界將來的希望，此刻命懸一線，他們都已經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了。
十煞也是擔憂的看著他們的小主人，看著他的情況很不妙。可惜他們不但幫不上忙，還要把身上的魔氣收斂起來，免得助長了詛咒的力量。
「娘親！」
藍錦弦軟糯糯的嗓音，充滿了依賴與信任，小腦袋窩在阮琴塵的懷裡，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小臉，浮起了一抹滿足的笑容。
有娘親在身邊，他什麼都不怕！
只是為什麼眼前那麼黑？那麼暗？
他什麼都看不到了！
小手緊緊地抓緊阮琴塵的手，心中的害怕慢慢被驅散。
他已經叫娘親好擔心了，他不能再讓她更擔心了。
醫仙爺爺說過弦兒是男子漢，弦兒不怕黑！
「弦兒乖，馬上就不冷了！」
阮琴塵聲音輕顫的安慰道，自己的心中卻是揪扯的疼了起來。縱然她可以找到不老泉，可是還有三件逆天神物已經來不及取來了。怎麼辦才好？
她不能失去弦兒！
縱然的老天也不能奪走他！
她眉心之上的千蓮族紋在她的情緒波動中浮現而出，熾烈的光芒，猶如烈火在熊熊燃燒。
心靈羅盤一直在閃著光芒，直指著下方的位置，她堅信一定能夠尋到不老泉！
「轟——」
天行船猛地震動了一下，碎成了齏粉。
阮琴塵抱著藍錦弦，玉手拉起嚇得癱軟的桃汐湄，腳尖盈盈一點，翩然飛起。
魔殿長老與十煞動作同樣敏捷，各自飛了起來，沒有與天行船同歸於盡。
「咦？這裡居然可以呼吸耶！」
桃汐湄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看著眼前的景象，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阮琴塵秀眉輕蹙，墨玉靈瞳帶著一如既往的冷靜掃過這片天地，透著幾分思索之色。披肩而下的青絲，隨著微風飛舞起來。
海底的微風？
沒錯，的確是微風，但是這裡卻早已經不是海底。就像是時空輪轉，光影逆變，眼前是一片全新的天地。黑暗與光明凝聚而成的天空，中央像是一道裂痕般，隔出了一片晴天。
雲夢一線天！
這一道裂痕雖然看上去只有一點點大，但實際上卻是大得驚人，將黑暗世界與光明世界分隔在兩端。
他們的腳下是浮雲之海，踩在上面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一腳踩空，就會墮入虛空之中，難以找到回來的道路。
雲夢一線天是九界與凡界的分割線，那一片小小的晴天就代表著凡界，鋪天蓋地的黑暗則代表著九界的力量。倘若這黑暗的力量躍過一線天，蠶食了僅存的光明，那凡界將消失在天地之中。
萬千生靈也將陷入永恆的黑暗，被九界的統治者，徹底瓜分。
這時候，阮琴塵並不曉得這一片天地有多麼重要，她的目光只凝聚在了前方百米處的兩塊半月形往生石上。
晶瑩剔透的往生石，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往生石！」
她的眼底浮過一抹狂喜之色，抱著藍錦弦快步飛了過去。只希望可以喚出不老泉，縱然無法徹底解除詛咒，也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往生石的中央有一個策神令碎片的輪廓凹槽，然而卻只有策神令的氣息波動，卻根本沒有策神令的蹤跡！
難道是策神令碎片已經被取走了嗎？
現在她不管能不能找到策神令，她只求藍錦弦平平安安，策神令日後她再去尋找。她沒有注意到手上佩戴的後土戒，指引之光依舊落在那個凹槽之中，始終不曾改變。
阮琴塵將藍錦弦焰凰項鏈中的聚寶盒取了出來，放置於往生石之下。顫抖的手取出心靈羅盤與她身上的那個玲瓏玉墜，當她手中的玉墜，鑲嵌進心靈羅盤之中，發出了淡淡的碧色。
她雙手合十，心中虔誠的祈禱起來。
「小葫蘆，請你幫幫我！」
心靈羅盤之上的碧色光華，越來越濃郁，玉葫蘆內的塵字消失無蹤，破開玉葫蘆的封印，化作一道衝天而起的光柱，朝著雲夢一線天攢射而去。
那輝煌的光芒，刺眼至極，叫人無法直視。
這個奇景震驚了所有人，一個個木頭一般地站在那裡不動，唯有瞪大的眸子，在刺眼的光輝中微微發疼。
「轟——」
這一刻，其餘六個七海玲瓏心的持有者，都在靈魂深處聽到了阮琴塵的聲音，齊齊將自己的力量，湧入發燙的玉葫蘆之內。
雲千夜的風之力量，尹律楓的金之力量，凌瑾瀾的木之力量，藍君笙的雷之力量，藍銘軒的火之力量，鳳冰翼的水之力量，都融入了阮琴塵源源不息的生命力量之中。
遺失大陸之上五道光華與萬劫獄界中一道光華，霎那間同樣衝天而起，朝著那道震驚世人的碧色光柱凝聚而去。
琉璃如紫，嫣紅似霞，潔白化雪，璀璨若金，瑩潤成碧，清藍凝海，寂夜染墨，七道光柱，最終齊齊聚涌到心靈羅盤之內。七海玲瓏心中的七個字，化作虛無，七個小葫蘆也融入了空氣中變成虛無。
同時，借著光柱打開的空間通道，幾道身影也在這一刻衝進了雲夢一線天。
往生石上面的黑白紋理開始流動了起來，猶如活起來似的，不斷地湧向打開的聚寶盒。
所有人都咽了兩三口唾沫，眼睛一動不動的朝著聚寶盒看去。
「滴答！」
往生石的尖端滴下了一滴乳白色的水珠，飄浮在聚寶盒之上，越變越多。
阮琴塵忐忑的心，在看到不老泉凝聚而出的時候，這才恢復了鎮定。七彩流光並未消散，而是灌入了往生石中央的凹槽之內，凝聚出了一枚策神令碎片！
「策神令碎片！」
原來策神令碎片竟是分散成了七海玲瓏心，唯有七股強大的力量，才能讓它破出七海玲瓏心的封印，重新凝聚在一起。
當初的策神令為何會四分五裂？
究竟是什麼人不希望讓策神令變得完整，而耗費了這麼大的力量，將它們分別散落各地呢？
阮琴塵剛想要伸手去取不老泉和策神令，就見到一團黑霧，朝著策神令和不老泉捲去。
「孽畜敢爾！」
魔殿長老見到這一幕，立刻睚眥欲裂，齊齊出手朝著那道詭異的黑霧打去。
阮琴塵毫不猶豫，第一時間將聚寶盒奪了過來。策神令若是丟了，她可以再尋，可是弦兒這世上只有一個，他的性命是最重要的！
「轟隆隆——」
魔殿長老和那道黑霧交起手來，然而，那黑霧中的人卻是強得可怕。縱然是他們聯手也無法將那人打敗，十煞在一旁聯手布下結界，將黑霧困在中央。縱然無法將之制伏，也不能叫它逃走了！
「弦兒，快服下不老泉！」
阮琴塵救子心切，沒有想太多，正要將不老泉給藍錦弦服下。
「小塵不要！」
桃汐湄見狀嚇得差點心跳停止，快步跑到阮琴塵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動作。
「不老泉在什麼時候服下，他就會保持什麼樣的形態，你要弦兒一輩子都長不大嗎？」
阮琴塵聽到她的話，眉頭猛地蹙起。弦兒一直想著要長大，若是真的救了他的性命，卻叫他永遠停留在這麼大，他以後定然會很痛苦。
「丫頭不必苦惱，只要配合其餘三種逆天神物的力量，不老泉的力量不會阻止弦兒長大。」
就在她左右為難的時候，一道天籟般的低醇嗓音，輕魅撩人的響徹在她的耳畔。心中所有的惶然，都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因為，他來了！
聽到這道聲音，魔殿長老和十煞也齊齊露出了喜色。被困的黑霧更是猛地一顫，似乎有著極大的情緒波動。
循著七彩天光，一道俊美高貴的身影，緩緩從天而降，猶如神邸降臨，叫整片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漫天的蔓珠莎華飛舞而起，繽紛炫麗，如火如荼。
天的一端似乎有烈焰在燃燒，高貴不羈的地獄血鳳凰，柔而細長的脖頸驕傲昂首。華麗羽翼，透著驚心動魄的美感。羽毛上紫色的花紋，炫彩動人，每一根都有光芒在流動。
地獄血鳳凰的背上，站著一個妖孽至極的尊貴男子，一襲黑色傾天長袍，波浪般彎曲的領口，綉著金色的龍紋。長袍分開的下擺尖端，垂著一排曜黑色水淚寶石。肩膀上一條暗金色的披肩，金絲滾邊，華貴至極，在風中高高飄揚而起。
那顛倒眾生的臉龐上，刀削斧鑿的剛毅輪廓，完美得叫人屏息。一雙冷徹的銀紫色魔瞳，籠著一層若有似無的霧氣，撲朔迷離的光華。眉心一滴海洋之淚凝成了銀紫色的火焰紋路，無限妖魅，流轉著淡金色的暈彩。一頭幽幽垂下的銀紫色長發，長及腳踝，如同渲染著月色光輝，極致絢麗，極致艷美。
藍銘軒傾天長袍一甩，手指一捏，黑霧包裹走的策神令碎片就猶如受到召喚般長了翅膀撲進他的懷裡，消失在他的體內。
蓮魄停在他的肩上，睥睨著那團黑霧。這世上唯有它的主人和女主人，才有著讓策神令認主的能力！
其他人妄圖染指策神令，連門都沒有！
現在就差最後一片策神令碎片，齊聚之後，它就可以獲得傳承之力！
「銘軒！你來了！」
阮琴塵抱著藍錦弦，目光盈盈地望著神邸般的藍銘軒，眼底浮起了無限的溫柔。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美到了極點。
「抱歉，來晚了！」
藍銘軒大步上前，將他最愛的兩個人一起圈攬進懷裡。離開千層塔之後，他用了好幾日，才讓失血過多的身體，恢復了行動的能力。
可惜，那時候的她，已經深入了雲夢之海，他無法尋到她的蹤跡，只能等待這一刻空間之門的開啟。
上古天魔鏡開出的條件是要他體內一半的魔血，融合了葯靈神血的魔血，絕對是世間難得的奇寶。況且如今的他已經晉入神階，每一滴血都充斥著他的神力，價值更是無窮的！
以四個消息換得他全身一半的魔血，這個交易明顯不公平。
但是與魔的交易，本就沒有什麼公平與否。
他耳邊似乎還能夠聽到天魔鏡貪婪的吮吸著他身上血液，那饜足的聲音。一滴滴血液，被抽離身體的痛，他也親身經歷了一次。
他深切的感受著阮琴塵為了他血祭時候的痛，血液不斷地從他的身體中流逝，全身的力量，被一寸一寸的抽干。
然而，他的心卻是出奇的平靜。
天魔鏡化作血紅之色，猶如貪婪的吸血巨獸，不知道何謂適可而止。
獠牙撕開他的肌膚，陷入他的血管，攫取著他身上血液的甜美。他只是淡淡的笑著，彷彿這一切都是那麼微不足道。
因為他是為了他的孩子，為了他與她的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
痛也願意，死也願意，何況只是流流血！
等到天魔鏡吸足了他的血液，他終是得到了自己要的消息。拖著一路流淌的血，一步一步踏上千層塔的階梯，手腕上那猙獰的血洞，何時結痂他也沒有去留意。
因為他只想著第一時間將這消息告訴她，告訴茫然無措的她。
所有的苦，所有的痛，他都沒有說出來。再見到她的時候，他只是露出了燦爛溫暖的笑容，將她緊緊的擁入懷裡。一句雲淡風輕的話語，一筆帶過了他做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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