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往事柳如煙
隨著唐廷逐漸從安祿山叛變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加上始終堅定不移效忠於大唐的能臣巧將，外族義士們也開始頻繁的活躍與覺醒，天下大勢已經逐步明了！終於，在這種情況之下，賭上大唐國運，決定其生死存亡，最後一次超大規模的天下戰役布局，也慢慢拉開帷幕——現在唐廷倚重的三名大將也已經開始放手一搏：東路，由朔方名將_郭子儀東出井徑口，揮師二十五萬，軍鋒遙指國都，長安，欲收復東都洛陽、河南府、孟州、陝州、虢州、汝州、許州諸地，進阻安祿山主力；南面，則由契丹虎將李光弼領軍二十萬，趁勢南下，以太原為基石，取蔚州、忻州、衛州、相州、魏州各府，救援鄴城，抵禦史思明叛部；北路，更有著「唐廷第一智將」之稱的木臨風親自日夜整頓軍馬，擁兵十三萬，虎視雲中，侍機兵出大同，攻打鄰郡諸城數州，欲連靜邊，大同，雲中，晉、潞、遼、澤等州地數城，西圍安史老巢三鎮！
天下大勢，繼靜邊一役后，終於再次顯露出一觸即發的危機氣氛！
而現在，天下人都為之遙望的唐廷三大將領之一的木臨風，此時卻正靜靜的坐在大同城府內的後花園里，而他的身旁就正依偎著彩婷。——不過他們兩人都明顯著沒有欣賞眼前那金色秋景的心情與雅興。
「想不到，自己最終還是……還是下達了這樣的命令？」臨風自從昨天回來之後，就沒有再多說什麼，一直很安靜。——安靜的讓人不知道他心裡正想些什麼，甚至平日里最貼心的彩婷都不知道自己未來的丈夫此時的心中是難過，是內疚，是自責或是傷心？
臨風並沒有心情去看金澤是怎麼去對待那些大同的富戶的。既然軍費的確是自己所缺少的，強令徵收也是不可避免，而自己又不想露面，那麼就讓金澤一人去處理這一切好了！——畢竟，所有的惡名不能總讓自己一個人來承當，臨風苦澀的笑著想。看著今日不斷的由外邊抬進大同府內的裝滿金銀首飾的箱子，雖然感嘆著大同豪商們的富有，但一想起繁榮的城南現在猶如洗劫一般的場景，耳邊就開始似乎響徹著一片妻離子散的哭聲，——這些都不得不讓臨風再次感嘆亂世的人命賤入草芥！
「不要這麼想。」彩婷難過自臨風的懷裡抬起頭，伸出白玉般的手捧起臨風的臉龐，心疼的看著臨風眼中的那一抹複雜的神色，「雖然我也很不贊同木大哥你這麼去做，甚至當時不敢相信這樣的命令居然是平日里平易近人，溫文爾雅的木大哥向金澤下達的。但此時，細細想來，對於所有這次受到傷害的人，恐怕也只能在感到抱歉之後說，——這是亂世，人命隨時可能受到屠戮的亂世。而做為亂世中的一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這或許就是每個人的悲哀：有人被迫殺人，有人則被殺；有人被迫活下去，有人就一定要死。亂世就是亂世，亂世的法則就是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如果木大哥真正感到自責的話，還是想辦法立即結束這個兵荒馬亂的歲月，還天下一個太平。」
彩婷說完，看著臨風吃驚疑惑的樣子，她自然也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是多麼冷漠和殘酷，而平日里的自己絕對不會說出這麼一些話來，但現在……不禁露出和臨風一樣苦澀的笑容，對於自己未來的丈夫，彩婷惟有脫下任曾經何外人所看到，當初那仙子一般的外衣，「或許，我只是個自私的平凡小女人。平凡的只願意在乎自己的丈夫卻不願意去過多的考慮其他人。——因為我知道，在未來戰場上，一個不忍心屠殺敵人的將軍最終的結果也就只能是馬革裹屍，如果那時木大哥你要是……的話，彩婷也只好陪伴著你了……天涯海角，也只希望你為了彩婷，為了所有的在乎木大哥你的人。好好的振作一點，千萬不要讓人再擔心了。」
「擔心？」臨風的臉色突然變的奇怪起來，吃驚的樣子倒一點沒有改變，只是更加疑惑，「我經常讓你們感到擔心嗎？」
「是的！」彩婷微微一笑，用手摩挲著臨風開始慢慢變的粗糙的臉龐，眼中充滿了溫情，「不按照常例出牌的木大哥，似乎才華橫溢的和幼稚的心志很是不成正比。」
看著眼前那張摘下面紗后美倫美渙的秀氣臉龐，感到眼前女子的一往情深，美人恩重，那一刻，臨風沒有心思再去計較什麼，那一刻，臨風也只是好想吻下去……
其實，臨風只是難過，卻沒有什麼死腦筋想不通的！但，大凡在自己心愛女人的身旁，男人反而卻顯得特別脆弱吧！也只有在心愛的彩婷面前，臨風也才會卸下平日里的冷漠與驕傲的外表，露出自己的最脆弱的一面！
很好！既然已經開始了動手改革了，那麼就一不做，二不休。——接下來不僅僅是大同裡面的豪商們，對於軍營里的現狀當然也絕對不可以手軟！沒有時間在拖下去了，如果按照正常的時間算，郭帥和李大哥估計都應該已經快要和叛軍刀戎相見了，可是就是自己這半個月來卻還是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成績和進展！反正對軍營裡面不安分的傢伙們開刀已經是事在必行了，既然如此，乾脆一次過！對於這些害群之馬，絕對的，絕對的要毫不留情的給予整頓和剪除。——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止我北路大軍前進的步伐以及我木臨風的決心！
——從這一刻起，臨風也終於才有了在這亂世生存下去的信心和霸者最基本的雛形！
時代的步伐是隨著時代偉大人物的步伐前進而前進的！現在慢慢的將自己的意志容入到這個亂世，這個朝代，這個時期的臨風，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會將大唐帶上什麼樣的奇異道路了！臨風只記得從前聽到過一個有趣的名詞，叫做「蝴蝶效應」：據說在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一隻蝴蝶漫不經心地扇動了幾下翅膀，可能在兩周后引起美國德克薩斯一場災難性的風暴。可以肯定的是，事物是息息相關的，一件表面上看來毫無關係、非常微小的事情，可能帶來巨大的改變。
那麼，一下子落入這個混亂時代的自己呢？又會給這個百年滄桑的大唐朝帶來什麼樣的改變呢？天下混混沌沌，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是蒼茫混沌的重要特性之一，而在這在混沌亂世中，自己所作所為的微小的變化經過不斷放大，對其未來狀態會造成如何極其巨大的差別呢？不知道，一切，也只是個迷團……只希望自己能夠繼續在這亂世，兢兢業業的走下去，為了所有在乎自己的人，也為了保護所有自己在乎的人……
無論如何，沒有什麼人，任何東西可以阻止歷史的進程！
同日正午，一行十餘人的駿馬慢慢跑在大同城府至隨煙閣的路上！這群騎兵衣甲鮮明，動作一致，一眼望去就知道他們是經過長期嚴格訓練的兵卒，——而他們比起經常到大同喝酒鬧事的那些廢柴騎兵們強的太多了！看到這一隊人馬，大同府的百姓們很自覺的就讓開路來，倒並不是這隊騎兵有橫行霸道的吆喝著路人一定要讓路。眾人如此自覺，只是出於一份敬佩和感激。——因為他們就是木將軍的親兵，精銳中的精銳，紀律嚴明的平岡騎兵！
此時身穿著和自己子弟兵一樣衣服的臨風，就在其中，看到自己的親兵們明顯比自己這個將軍好的多的名聲，不禁感到滿意和苦惱!唉……也感嘆自己現在的暴戾名聲啊！
隨煙閣依舊沒有太多的變化，素雅的布置，簡單的飾物，格調清幽，其間美人如玉，文酒觥酬。誰都不知道，或許正在不知不覺中唯一改變的，或許就只是那個曾經明艷照人，卻已經似乎好久沒有現身了的隨煙閣主_柳如煙了！
「小姐，小姐！」此時的小鸞有些悲傷，但也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雖然名為主僕，但好似姐妹的小姐，一天一天的憔悴，一天一天的虛弱下去了，「那個木、將、軍、來了，帶了十幾個騎兵正在屋外等候呢！」
說到「木將軍「三個字時，小鸞顯得咬牙切齒，因為在她直覺想來，自己家的小姐會變成這個樣子跟這個姓木的傢伙一定有什麼聯繫，要不然也不會在火燒城隍廟那一天後……
「不要這麼去想！」此時的柳如煙，沒有了往日的艷麗奢華，退去濃濃的粉彩，剩下的也只是一個柔弱女子的楚楚可憐與滿懷的愁苦心事，「做為姐妹，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這並不關他的事，那只是，我自己的心結。」
「小姐！你？」吃驚的睜眼睛，小鸞當然知道自己家小姐的心結是什麼，她們好似姐妹的話並不是隨便說說的，正如柳如煙知道小鸞悲苦的身世般，小鸞自然也知道小姐的一直以來的心結所在，可當初那麼多痴心一片的公子哥也沒有能夠動搖小姐「不信人間有白頭」的信**，那麼現在小姐也真的是開始為情所困了？因為誰？難道是……是他？難道就是因為他從火里救了小姐，才讓小姐心神不寧？但這可能嗎？畢竟小姐這麼多年的信**怎麼會一下子動搖！或許一定還有著其他原因吧！
「去請他進來吧！」已經在很長時間內沒有睡過一夜安穩覺的柳如煙，虛弱的實在是沒有心情再去考慮小鸞在想些什麼。
「是！」小鸞神情疑惑的走了出去，最終也沒有把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而那個一向堅強的讓金澤也不得不為之敬佩的女子，在這個封閉的房間里，四周無人之下，眼眶中也不自覺的慢慢開始盈滿了淚水。——這是極少在這個命途多磨的堅強女子身上發生過的事！
「居然……居然連堅定，冷靜，頑強，倔強，不屈服，漠視世間的一切男人的自己，……也因為一個男子流下了淚水！」如煙心中不禁自嘲的想著。
自從城隍廟著火的那一天後，或許是因為兒時的回憶太過於深刻……以至於每晚入睡后，自己從來一直避免去想起的父親，母親的點點滴滴也都會一一浮現，他們所說的話也依然還在耳邊：「你一定要幸福。」……可是什麼是幸福？難道像母親一樣等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也**了一輩子——這個就是所謂的幸福嗎？這樣的幸福我不需要啊！
上天安排了那場大火，也令我記住了奮不顧身救了自己的他！但母親？你的這個女兒並沒有一絲心動的感覺啊！之所以現在仍記得他，那也只是因為那場大火喚起了我兒時塵封已久的往事！即便冥冥之中的安排，可是母親，你這個倔強的女兒是不會屈服的。在戰場上曾經沒有，在感情上也絕對不會！——我柳如煙還是那個遊戲人間的柳如煙，我也依然「不信人間有白頭」啊！——雖然口中不斷的這樣說著，但眼眶中的淚水終於還是無力的划落下來，其中包含了多少一滴一滴的流淚，一點一點的回味，還有一絲一絲的傷悲……
或許，平日里光彩閃爍，美艷絕倫，並在大同府呼風喚雨的柳如煙，她，也只不過是亂世中可憐女子里的一個吧！——但願天下有情人能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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