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冊》第一章（21）

從白狐向我奔來到它中箭身亡，不過是頃刻眨眼之間。箭太快，在白狐倒地的瞬間我相信它聽見了自己血液噴涌的聲音。

隨著箭來的方向，我看見兩名少年。白衣勝雪。

不會錯了，就是它！

其中一人眼睛里綻放出驚喜的光芒，遠遠便用手指了指尚有餘溫的白狐屍體。

另一人卻伸出一支手指放到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目光從白狐身上漂移過來，望向我。

對不起，是不是嚇著你了？他問。

他的聲音很溫和，讓我不由得想到年幼時曾經看過的那一幅畫--畫上的隰城與它今天的樣子完全不一樣，漫山遍野盛開著白色馬蹄蓮。潔凈，高貴，柔韌，挺拔。我一抬頭，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那是一張太清秀的臉，眉目分明，清澈如溪。

我搖頭不語。只見剛剛跟我說話的男子眼神動了動，他身邊的另一人彷彿不自覺皺了皺眉。

還是那名清秀的男子，接著說，我叫楚澄，從南方來。他是楚胤，我的義弟。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我帶著幾分詫異反問。我在隰城生活了十七年，每天能見到的只有黃沙夕陽灌木和白+激情小說狐，除了不會說話的啞姑姑之外，這裡再沒有任何與我相似的生靈。啞姑姑去世后，我便一直是孤身一人。

人與人在一起，才需要名字來辨別彼此，而我不需要。我只知道這座黃沙遍野的荒城入口豎著一塊殘破不堪長滿蘚類石碑，碑上依稀刻著兩個大字：隰城。

你沒有名字？他的眼神如海水在陽光下流轉，忽而溫柔地笑了，伸出手托起我的臉，用一種篤定的語氣緩緩對我說，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從今天起，不如你就叫蒹葭。

四王兄，明日是霜降。我們不能再耽擱了。楚澄身邊的少年此時開口了。他的側臉輪廓流暢，外形氣質都與楚澄毫不相似，他眼神銳利陰沉，像一口深邃的井，誰也窺不見裡面的表情。

他們兩兄弟的反差太大了，一個明亮清澈，另一個深沉冷靜。

蒹葭？我不自覺地念著這兩個字。有點拗口。

蒹葭，跟我走吧。楚澄吐字緩慢而堅定。

為什麼？我一驚，抬起迷茫的眼睛。

他笑了，嘴角微微彎成優雅的曲線。他說，因為我們有重要的事情，無法在這裡停留；而我，已經不打算讓你離開我的身邊。

語氣那樣禮貌溫和，卻如此不容拒絕。他彷彿知道自己唇間藏著無法破解的魔咒，說出的每一個字，我都不能抗拒。命運在這一刻向我攤開手掌，展示那一條條繁複的掌紋。我看見了屬於自己的紋路。

於是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