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九)他寫了什麼
(四六九)他寫了什麼
春梅揮刀刺向晏博齋的原意,只是想逼他退讓開來,拼個活路。
卻不料晏博齋尚有些功夫底子,閃身避開之後,揪著她的頭髮使勁往自己面前一拽,心中恨極春梅居然敢對自己不利,抓著春梅的手,反手就往她自己的心窩子上捅去。那匕首可是田福生精心打制,鋒利無比,當下便是一刀斃命
直到倒下前,春梅一直都睜大了眼睛瞪著他,似是不可置信,此人居然如此冷血?就這麼輕易的便結束了一個人的性命。不止,還有她腹中的孩子,那可是晏博齋的親生骨肉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然殺了你自己親生的孩子你會有報應的你一定會有報應的可這些話,春梅統統都來不及說出口,便已然失去了生機。
朱氏呆在那兒,就見鮮紅的血、不斷湧出的血將春梅胸前濕透,如即將枯萎的花,盡情釋放出所有的光和熱,然後歸於沉寂。
晏博齋滿不在乎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隨即揉成一團扔進火盆,冷冷的警告著朱氏,「你最好忘記你看到這一切否則你的下場,就跟她一樣」
朱氏動也動不了,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春梅的眼睛,盯著那雙原本清亮的眸子漸漸變得黯淡無光,如死魚一般,盯著那雙眼睛里說不出的千言百語,全是——不甘心
晏博齋也不理朱氏,命人喚了自己的心腹進來,拿麻袋將春梅的屍首裝了,「扔到亂葬崗上去」
又將秋菊等一干人等叫了進來,「你們今晚可見到什麼?」
一眾丫鬟僕婦沒瞧見裡面發生的事情,但見春梅進來,又只有一個麻袋出去,各自心知不妙,不敢吭聲,只把頭搖得如撥浪鼓般。
晏博齋冷笑,「一個兩個都啞巴了么?你們全給我記好了春梅不守家規,私逃了出去,可在外頭又混不下去,今晚回來想求夫人重新收留,卻給夫人一番訓斥,羞愧自盡了。此事便是如此,你們可得好好記清楚了,知道么?」
「知道」
晏博齋頗為滿意,大踏步回去了,對他來說,死了一個春梅不過如同碾死一隻螞蟻似的,有什麼好值得上心的?
她能活著回來,無非是那伙死了的強盜們辦事不利,放過一條漏網之魚而已。反正那些人都死了,難道還能找出來對證?所以也就沒有上心。更沒有細問,春梅可是一個人回來的?
那小廝心裡倒是記掛著此事,可眼見鬧出了人命,嚇得躲都來不及,可哪敢再去多嘴多舌?真是去說起來,他也不知保柱是個什麼來歷,說是秋菊的表哥,打死秋菊也不會承認,幹嘛多此一舉,給自己惹麻煩?
故此,當晏博齋命人抬了春梅的屍首從後門出來時,也沒想著外頭居然還蹲守著趙成材主僕。
不多時,就見兩個家丁抬了個麻袋出來,趙成材當下心中一凜,吩咐保柱小心駕了車,遠遠的綴了上去。
就見他們走到亂葬崗,眼見野狗環伺,綠眼瑩瑩,那二人也不敢深入,便將麻袋拋在路邊,撒腿跑了。
趙成材又等了一時,見無人再來,這才和保柱上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麻袋。裡面赫然便是春梅,之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現在卻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首
「大……大爺這,這可怎麼辦?」保柱也慌了,嚇得六神無主。
趙成材也嚇了一跳,定了定神后卻親自過來檢查春梅的屍首,當見到她胸口上插的那把刀時,臉上一下就變了顏色
他在衙門裡干過師爺,多少也學了點驗屍的本事,當下將手繞到春梅身後,比著她捅自己的姿勢,很快就得出結論。春梅不是自殺,是給人攥著手腕子的他殺
那人是不是晏博齋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春梅她肯定是死在晏博齋的授意之下。他的雙拳不覺握緊了,晏博齋,你到底還要害多少人命
保柱見趙成材半天不走,還蹲在那兒一臉冷峻的沉思,他可急了,「大爺,咱們快走吧,回頭別賴上咱們」
趙成材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吵鬧。又思忖了好一會兒,才道,「把春梅的屍首依舊裝殮起來,帶走」
什麼?保柱愣了,把這死人的屍首帶回去幹什麼?「大爺,您糊塗了吧?您若是想給春梅姑娘置個棺材,把她好生收殮起來,那咱們就地刨個坑先埋著,等明兒小的帶棺材來安葬便是。咱們現在可住在太醫院裡,那麼多的人瞧闃,怎麼把這屍骨帶回去?要不,您的意思是讓我送回夫人那兒去?」
趙成材又確認了一遍,「就是帶回太醫院,擱在我的屋裡。」
保柱難以置信自己的耳朵,大爺這是瘋了么?「您……您……」
「你什麼都別問了快點幫忙,小心一會兒有人來瞧見」趙成材已經開始動起手來,保柱只@****得幫忙,只是那臉上的表情都快哭了。別人遇到這樣事情躲都來不及,大爺這到底是要幹什麼呀?
趙成材沒跟他解釋,當夜回了太醫院,正好把春梅的屍骨連同那把刀一起收進晏博齋之前送來的那個大瓷壇里。
然後等天一亮,就打發保柱離開,「你把這個交給夫人,再把昨晚的事情告訴她。然後一切聽夫人安排行事,知道么?」
保柱有些慌了,這怎麼搞得跟交待臨終遺言似的?「大爺,您……」
趙成材的決心已定,「你快去別再這兒磨磨蹭蹭的耽誤事了」
保柱跺一跺腳,接過東西就跑了。正好迎面撞見剛回來的杜聿寒,見他臉色不善,不覺奇道,「這又是怎麼了?」
趙成材呵呵一笑,「沒事」
不對,肯定有事杜聿寒正想細問,卻見外頭有人來請,「二位貢士,吉時已到,請準備上轎,去宮中殿試吧」
正好給趙成材解了圍,也不多言,上前笑挽了杜聿寒的手便往外走,「今兒可是金殿大比呢咱們讀書人能到這個份上就已經是頂了尖了,好好表現」
杜聿寒見他把話題岔開,也只得說笑起來,「我不過就是應個景兒,哪裡還當真有什麼表現的餘地?」
這些時,他也見多了,真想當官的,莫不要攀關係走門路拜座師,他一個兩袖清風的書獃子,哪裡去找那些花花門道?
趙成材忽然問,「若是等咱們回了家鄉,聿寒你願不願意來幫我建學堂?咱們開一所全國最好的學堂,把方老師都請來教學如何?」
這個想法還真大膽杜聿寒想想,慎重承諾,「要是連方老師都肯來,我一定幫你可你打算怎麼做呢?」
趙成材拍拍他肩,「只要你肯來就行,等咱們回去,再慢慢商議」
金鑾殿,乃是皇宮之中的第一大殿,巍峨雄偉,氣象萬千。因是會元,趙成材得心打著頭兒率三百貢士一道步入皇宮。
心知這輩子可能就這麼一次機會到這裡來了,忍不住偷眼打量。上次入宮回皇上的話,走的是偏門,循著宮女太監們走的小道直接進了御書房,啥也沒瞧見。這回可是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從皇宮大門進來的這般風光與榮耀,這輩子想來也算值了。
忽地惦記起媳婦女兒來,要是此刻能帶著她們一同前來,那才叫威風八面吧趙成材心裡想著,嘴角不覺勾起一抹會心的笑意。
「咳咳」一旁負責領隊的太監首領忽地清咳起來。
趙成材還以為說的是自己,趕緊收了笑意,綳起一本正經的臉。可是眼角左右一瞟,卻見不少人開始打起了哆嗦,還有些牙齒格格打架的聲音。
趙成材心中暗自鬆了口氣,卻又自嘲的一笑,論起今日要乾的事,真正該緊張的可是自己才對呢
入了大殿,三呼萬歲,所有的人都伏跪在地,目不斜視。再緊張的人一旦有了依託,心中都安定了不少。
趙成材盯著那光可鑒人,拼接無縫的平整地面,終於見識到了傳說中的金磚。雖然不是純金打造,卻也做得考究非常。怪道當年蓋衚衕時,他只覺得家裡用的東西已經是天下最好的了,可章清亭眼中始終的那一抹不以為然的笑意。
想著媳婦,他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也重新鼓起了勇氣。
面前擺上了小案,發放了筆墨紙硯,司禮太監說出皇上欽定的考題,趙成材再不理會任何人的眼光,筆尖醮了濃墨,在潔白的宣紙上肆意流轉,從容書寫。當那停止作答的鐘聲響起時,他早已停筆等候多時,連紙上的墨跡都已然完全凝固。
所有的卷子都收集起來,放到了皇上的面前。閱覽的順序仍是依著貢士名次,第一份就是趙成材的。
那奉命遞上的太監在略瞧清了趙成材書寫的幾個字后,便白了臉。忍不住悄悄打量了趙成材一眼,卻見他依然一臉沉靜。
硬著頭皮遞上去,文武百官就瞧見,皇上的臉色一點一點的青了。
所有的人都在猜,這位新會元,究竟作了篇怎樣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