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黑拳（五）
待我與花豹子同時簽了生死狀后，我第一次正面注視了一下這個等會就會與我捨命相搏的豹子。
他長相不算英俊，但眉宇間透漏出一種極端的自信，也難怪，連續打了十八場黑拳賽，其中八場致人於死地，另外十場都是擊倒性勝利，果然有點自信的資本。
可惜，他今天遇到了我，註定他將失敗，除了師傅和老陸，我堅信現場沒有誰能給我構成任何威脅，就是花豹子加上一群母豹子也不能。
我從不去關心花豹子的任何身世，因為我怕了解得太多的話，會影響我的下手程度。
我們兩人終於站在了拳台中，我有一種被關入囚籠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不好受。
四周的熒光燈突然全部熄滅，人群都發出一陣陣尖銳而刺激的叫聲來。
我只感覺身前花豹子人影一動，他已經向我狠撲了過來，其勢之快，果然有如獵豹撲食般兇悍無比。
我不退縮，向來是敵狠我也狠，敵強我更強。
只那一瞬間，我也俯身向花豹子急躥而去，猶如被一張滿弓射出的利箭，我知道，我絕對比花豹子快！
我出拳的速度更快，帶著呼呼風嘯的鐵拳準確而兇狠地在花豹子的脖子上狠狠地來了一記，我於瞬間的黑暗中感覺自己直接而準確地打在了花豹子的脖子處，沒有一絲拖泥帶水，我靈敏的耳朵告訴我，花豹子脖子處的頸骨折斷聲在一片人聲鼎沸的聲音里異常清晰地傳入了我的耳中，我知道花豹子完了。
同一時間，我聽到了兩聲惋惜的聲音一併響起，那是師傅劉邊和老陸的惋惜聲……
待關掉四周雪亮無比的特製熒光燈管的瞬間，而又射出兩道刺人眼睛的探照燈的強光直射在正站在拳台一角彷彿沒動過的我和已經躺在拳台另一角花豹子那垂死的身軀時，人們都一時間忘記了呼吸……
過了良久，人們方意識到他們的偶像花豹子已經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豪哥手裡后，一陣陣絕望、掙扎、哭泣、嚎叫的聲音更是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以至於金毛獅王手中拿著的話筒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都沒人知道！
今晚，最大的贏家就是我的後台老板張森，其次是我。
他贏得了一大筆可觀的賭金，而我則贏得了『黑豹子』的威名。
我一戰成名，可是我卻沒有太大的興奮感，原來師傅的說法是對的，你一旦涉身黑拳道，只怕很難再全身而退……
一時間，金錢、榮譽、鮮花、辣女、賭約紛紛向我鋪天蓋地般襲來，是躲也躲不過，推也推不脫！
我一連十八個晚上都是閃電般打跨了十八個對手后，一時間南城無人再敢出來約戰！
當我得知花豹子第二天死在醫院后，我發誓我不想再殺人，於是我只好改將每一個對手打垮，只將他們打得腿骨斷裂，這樣的話，他們就只有認輸了，而且想必他們不會再因為癱瘓而自殺。聽說花豹子是頸骨斷裂，造成幾乎全癱，自絕人生無望，突然自殺身亡的。
我雖無殺伯仁之心，可伯仁終為我而死！
老陸本也想涉足黑拳道，在我跟他幾乎翻臉后，他認了我這個大哥的話，他從小就沒有跟我鬧翻過，他終究還是沒有打過一場黑拳！但是他卻高傲地拒絕了我所給他的任何金錢！老陸只說過段時間后想到另一個城市發展。
我知道，我這個從小同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兄弟絕不想就這麼過下去，他其實跟我一樣，身上血管里到處流動著某種迫切想揚威拳台的澎湃鮮血！我們都是天生為武痴狂的人！
我只是心裡暗打主意，怎麼才能讓他死了這條心！涉身黑拳道，怕是很難再退出！我僅十八天的黑拳道生涯已經讓我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
因為，我明白，僅張森就不會輕易放過我這棵搖錢樹！還遑論那些躲在暗處參與賭拳的更大勢力團伙！
在我打敗花豹子，贏得了『黑豹子』這個綽號的晚上，一直等了十八天後，師傅果真沒有爽約，真的『告訴了』我和老陸兩個徒弟關於那幅古畫的秘密。
原來師傅早將古畫轉移到了他的別墅里，那天，在一間浩大無比的書房中，師傅將那幅有絕世美人的古圖高高懸挂起來，任憑我和老陸仔細觀摩。
那次是我第二次得以欣賞到那幅早就深藏我心的古圖。
圖中的佳人依舊含笑駐立於一處芳草青青的地上，她身前身後正有一隻只燕子飛來飛去，捉那斜風細雨下的蟲子吃呢！
她一定是個很有文採的女人，她無比恬靜的面容顯示出她高人一等的智慧，只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眼神中會有那麼一絲淡若月影的哀思！她在幹什麼？她想幹什麼？她在等什麼？
我一下子就進入了畫中的狀態，我感覺自己好象變成了她目光凝視著的那個粗獷的男人，那個腰間別著一把帶鞘長刀的男人，那個正含笑走近的男人！
我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非常的直接，沒有任何拐彎的餘地，我只是想非常明白地了解這個正站在我面前的絕世女子，她跟我是如此的熟悉！卻又如此的陌生！
我不相信，我一點都不相信，此刻我的眼睛中摻雜不下任何一粒沙子，我只相信眼前的女人，她會是我終身的伴侶！
有兄弟曾告訴我：「匪哥，她是六扇門中的人，她有刀！」
她有刀？我不相信，是我有刀，我有一把帶鞘長刀，我長刀揮出下，就是空中疾飛的細蚊子也難逃一死。
現在，我的耳中聽不得任何蜚語，我只看見她的人，卻看不見她的刀！
她？我很是眼熟，我只差一點就可以想起她的名字了！她是叫……？
正此時，我眼前一黑，古畫已經被師傅閃電般卷了起來，隨手給扔到了相隔不遠的另一張桌子上。
我一愣，心下忽然間勃然暴怒，伸手就去腰間摸我的長刀，可是，卻摸了一個空！
師傅伸手端起一杯熱茶，瞬時喝去一大半，『噗』的一口全部噴到了我的面門處，暴喝了一聲：「醒」。
我立時間便清醒了過來，只是由頭到腳處除了一些茶水外，還有渾身驚出的滴滴冷汗！
老陸也在師傅這一聲暴喝中驚醒過來，他向來堅毅的臉龐上竟不自覺地露出一絲驚異！瞬時就變成了一臉的驚異與不信！
師傅劉邊沒有說話，我沒有說話，老陸也沒有說話。
就這樣，我們三人都傻獃獃地站立了半餉后，老陸突然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話：「裡面那個男人，我認識！裡面那個女人，我也認識！」
我心裡之驚異實不亞於老陸，他四年來，今天是第一次看這幅古圖，怎會認識裡面那個男人，還有那個女人？！
而我卻是第二次目睹這幅古圖，怎麼卻仍然差一點還是喊不出那絕世佳人的名字呢？而且，那個男人究竟是誰？我竟仍然不得而知。
老陸臉上忽然青筋密布，汗如流水，兩眼卻是時而神采奕奕，時而雙目無光，沒過一會，他突然仰天狂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楊匪，好！你是老大，你狠，你夠狠！八百兄弟的命你都可以不要，竟然只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哈哈哈哈！那又如何？結果卻又如何？哈哈哈哈哈哈，我們八兄弟的結拜之義竟然抵不了一個女人的柔情？哈哈哈哈，真是一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哈哈……」
眼見得老陸如同著了魔一般瘋狂笑著，我和師傅都是一臉驚異，忙伸手去扶已然笑得眼淚直流，正搖搖欲墜的他。
老陸這是怎麼了？怎的如此失去常態？我心下雖直覺不妙，卻又彷彿是接觸到什麼未可測知的恐怖事情一般，竟自放開了扶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