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對峙（下）
陳琛決定冒險提出那個關鍵問題：「你認為你失去了什麼樣的記憶？」
馬源就是在問到這個問題時，遭到了李冰紅的反催眠，陳琛猜到這個問題恐怕是李冰紅內心中最深的秘密，因此遭到了極其嚴密的保護，只要觸及到這個問題，就有可能超越了李冰紅所能承受的極限，而產生保護自身的反催眠作用。
即使是藍一方也並不知道上次李冰紅在接受催眠時最後發生了什麼，他沒有預料到陳琛提出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問題。
李冰紅沉默著，沉默著，突然睜開了眼，陳琛大吃一驚。由於只聽過錄音，他無法料到李冰紅在當場有什麼反應，李冰紅居然在催眠師沒有要她睜眼時就睜開了眼睛。他突然想到李冰紅在反催眠時的話：「你看著我的眼睛……看……裡面有一個寧靜的世界……」陳琛悚然，錄音中其實已經提示過，而他當時沒有注意過罷了。
藍一方突地站了起來，即使對催眠是門外漢，他也知道催眠中李冰紅應該聽從催眠師的指令。
李冰紅表情獃滯，彷彿在睡夢中開口，聲音也平板緩慢：「忘掉這些話吧……忘掉……忘掉……你看著我的眼睛……看……裡面有一個寧靜的世界……那裡是天堂……瞧……你在天堂里飛了起來……飛吧……飛吧……」
雖然並沒有正視李冰紅的眼睛，但藍一方仍然在這種單調的聲音中產生了昏睡感，眼皮越來越沉重，彷彿只想展開雙臂飄起來，像鳥一樣真正地飛。不妙，藍一方有著良好的自控力，猛地一掐手心，刺痛讓他清醒過來，這似乎與剛才陳琛在催眠李冰紅時的感覺一樣，難道李冰紅這也是在催眠？他瞥了一眼陳琛，卻發現本來精神飽滿的陳琛竟然也是眼皮下垂，身體搖晃起來，彷彿想陷入夢鄉中。他一個箭步竄了過去，重重掐向陳琛的人中。
陳琛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看到了藍一方焦急的表情和對面李冰紅睜大的那雙沒有焦點的詭異的眼睛，突然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急忙坐正了身體。
李冰紅的話說完了，就緩緩閉上了眼睛，又沉默了下去。陳琛生怕她再說出什麼，急忙吩咐道：「今天就到這裡。我從一數到十，你緩緩睜開眼睛，你可以醒過來了。」
李冰紅緩緩睜開了眼睛，轉了轉發澀的眼球，詫異地看到對面的陳琛一臉大汗，彷彿進行過殊死搏鬥似的，以看著怪物的表情看著自己，而一邊的藍一方也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自己。
「怎麼了？我還是回憶出那些陳芝麻爛穀子嗎？」李冰紅想開個玩笑，但發現室中的氣氛卻凝重起來。藍一方終於明白了馬源為什麼會跳樓，陳琛這樣高明的醫生都會受到李冰紅的控制，馬源受到李冰紅的暗示后，從窗口跳出去，以為飛進了理想中的天堂自然就不奇怪了。但是讓藍一方奇怪的是，李冰紅那種詭異的狀態似乎並不受自己意識的控制。清醒時的李冰紅偶爾透著傻氣，怎麼看都是很普通的女孩，而在受催眠時(色色小說卻能產生如此可怕的力量，李冰紅的體內到底隱藏著什麼？他不寒而戰。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們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李冰紅忍受不了陳琛和藍一方的眼神，猛地站了起來。
「統統不許動！」一聲厲喝，治療室一側的門被打開，一個年輕帥氣的警官握著槍沖了出來，槍口對準了李冰紅。
「啊！」李冰紅一聲尖叫，藍一方一把攬過發獃的陳琛，一手抓起桌上的鋼筆，鋒利的筆尖對準了陳琛的喉嚨，一邊叫道：「冰紅，站到我身邊來。」
李冰紅受驚地牽住了藍一方的衣服，「他就是抓我的那個警察。」
「沒錯，我就是負責你這個案子的警察瀋陽，讓你的同黨放開陳醫生，不要亂來。」瀋陽平握著槍，槍口遙遙對準了藍一方的眉心，手指按在了板機上。
「哼！」藍一方拖著陳琛向通往走廊的門走去，「冰紅，開門，你先出去，這走廊通向後門，車鑰匙在我褲兜里，你拿著去發動車子。」李冰紅掏出了車鑰匙，仍然顫抖著望向對峙的瀋陽和藍一方。
「不許動，否則我要開槍了。」瀋陽怒吼，槍口又轉向李冰紅。
藍一方冷笑，筆尖又向陳琛的喉嚨探進了一寸。陳琛受到了驚嚇，不自覺地用力吞了一口唾液，感覺到了筆尖的尖銳和一點點刺痛，但總算明智地沒有亂動。
「我們有兩個人，你一槍不能同時打死，而我手中的筆卻有可能致陳醫生於死地，瀋陽，你要冒這個險嗎？」此時藍一方臉上的笑容讓瀋陽產生了一種很想掐死他的念頭。這個男人居然在以人命來威脅別人時也能笑得這麼燦爛，讓人一點也感覺不到明明存在的危險，瀋陽直覺這個男人是個極可怕的對手。他的手一顫，第一次在面對敵人時產生了無力感。李冰紅打了門，如小鹿般跑了出去。
藍一方對陳琛耳語道：「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們逃出去了就放開你。」陳琛不敢點頭，只得用喉音嗯了一聲，被藍一方拖著，向門口走去。
瀋陽暗罵不湊巧，陳琛這裡如果位於市區中心的高樓也好，從這裡到電梯到地下停車場自己都有足夠的機會取得對自己有利的條件。而陳琛卻把中心建在這新興商業區的一棟二層小樓上。這不過一分鐘的時間，他就已經聽到樓下李冰紅髮動汽車的聲音了。「該死！」
「你剛才為什麼會在我衝出來時有那麼快的反應？」瀋陽想用話拖住藍一方為自己找到機會。
藍一方一笑：「是這位陳醫生露餡了。來時我們可沒有說冰紅是失去了多久前的記憶。唯有有人對陳醫生提前說過冰紅是2004年進入僑業公司工作並失去了這之前所有的記憶，他才可能從冰紅說2003年畢業就推斷出她在2003年畢業至2004年工作間有一年的空白時間。」
儘管作為對手，瀋陽深深忌憚藍一方，但仍然不得不佩服他觀察的敏銳和頭腦的靈活。
「好了，不陪你玩時間遊戲了，我也不會給你機會讓你反撲的，瀋陽警官，很佩服你的聰明，居然能搶在我們之前先埋伏在這裡。希望我們不會再見面。」藍一方拖著半自動配合的陳琛，砰一聲關上了門。
拉著陳琛上車后，藍一方一踩油門，車子猛地竄了出去，同時他也對追過來的瀋陽扔下一句話：「沈警官放心，我到下一個路口就會放下陳醫生。」
望著絕塵而去的吉普車，瀋陽額上青筋暴起，俊朗的臉龐竟顯得極為猙獰，空中彷彿有女子放肆尖銳的笑聲，他握緊了拳，一字一頓地宣告：「你……是我……的！李冰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