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1)
《紅樓夢》
終於地,進入了20世紀70年代。
我和許多同學一道,以通背規定的《語錄》、《詩詞》和老的「三篇」之優異成績,順順利利地升了中學。很快,在我的中學時代,革命形勢在沸騰的安靜中有了慷慨的變化。並不知道,這一年初中的升級考試,不再是以背誦的文章、詩詞為考試的評判模式,終於,學校又有了考試製度。就像遇了春天必會有雨樣,升級,又有了必須的考試。可必須考試時,不知為何,我已經不再有那種超越一分之差的奮鬥之力,只是痴迷於閱讀那時能夠找到的革命小說,如《金光大道》、《艷陽天》、《野火春風斗古城》、《青春之歌》,還有《烈火金剛》和《林海雪原》等。我不知道這些小說屬於「紅色經典」,以為那時的世界和中國,原本就只有這些小說,小說也原本就只是這樣。如同牛馬不知道料比草好、奶比水好,以為世界上最好吃的,原本也就是草和麥秸了。不知道,在這些作品之外,還有所謂的魯、郭、茅和巴、老、曹,還有什麼外國文學和世界名著,還有更為經典的曹雪芹和他的《紅樓夢》。
不知道,曹雪芹是個男的,還是女的。
在我看來,鄉村和城市,永遠是一種剝離。城市是鄉村的嚮往,鄉村是城市的雞肋和營養。在那個年代,我的家鄉很幸運是方圓幾十里的一個集市中心。鄉下人嚮往我家的那個集市;我們村人,嚮往著三十裡外的一個縣城;城裡的人,嚮往著百里之外的古都洛陽。所以,在那年代,我知足於一種幸運:父母把我出生在了那個叫田湖的村莊,比出生在更為偏遠的山區要好許多。我能看到的小說,在那更為偏遠山區,將會更為稀少和罕見。那個我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的家庭,雖然充滿著無邊的貧窮,卻又充滿著無邊富裕的恩受。父親的勤勞和忍耐,給他的子女們樹立著人生的榜樣;母親的節儉、賢能和終日不停歇的忙碌,讓我們兄弟姐妹過早地感受到了一種人生的艱辛和生命的世俗而美好。這成了我一生的巨大財富,也是我寫作時用之不竭的情感的庫房。
那個時候,大姐身體不好,以今天的醫診,可能是所謂的無菌性腰椎股骨頭^H小說壞死,不青不紅,卻又不斷地發作一種無緣由的疼痛。她由此而輟學,多數時間都躺在屋裡床上,為了挨日度月,消磨時光,就總是看些那時在鄉村可以找到的小說,看那種在那個年代的鄉村能夠找到的所有的印刷品。這樣,大姐的床頭,就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圖書館。她看什麼,我看什麼。她有什麼書籍,我自然就有了什麼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