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7)

寫作(7)

在當時,我對計劃生育這個後來連農民都十分明了的詞語,還不是十分了解,只是隱隱覺得,這個詞語與生孩子有些關係。而那個年代,我們鄉村也同樣沒有實行計劃生育,只是中國的某些城市,開始有了這樣的號召。所以,對計劃不計劃生育,我並不十分感興趣。而只是覺得,撿了這張卡片,明證了我對那兩個氣球是來自台灣反動派的一種判斷;只是覺得,台灣人雖然反動,可他們大街上的麗亮和人的神情,卻是越出了我的所見和想象;還有對照片上母子們生活的幸福,有了暗自而沉重的羨慕。

山谷中空曠無人。我拿著那張卡片,默默地朝工地走去。到了工地,又把那張卡片藏在雨淋不到、別人也不能發現的一條石縫裡。雖然之後我沒敢再去石縫裡看那張卡片,卻已經在心底里藏下了一個不能告人的秘密,那就是:台灣人可能比我們生活要好。這個對於社會、革命和世界朦朧的懷疑,讓我想起了我那沒有寫完的長篇小說,因為在那個虛構的故事裡,充滿著階級鬥爭,也有著一個來自台灣特務的醜惡形象。

我又開始寫起了我的那部長篇。

因為我的叔伯哥哥,回家結婚去了,給我留下了獨佔一屋的空間。可在某天動筆的時候,方才猛地發現,因為每天在山上搬石頭掄錘,往車上鏟裝石渣,鐵鎬的把兒和我縫了幾層補丁的褲腿,時時擠壓著我握鐵鍬把兒的右手手指,使我的右手指頭,已經完全扭曲變形,如同樹枝一樣乾枯彎彎,讓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握住那細滑的鋼筆。發現手指無法握筆的時候,望著干硬的指頭,我惘然^H小說不知所措,有些想哭,又覺得坦然。試著用左手握筆,卻又依然不能寫字,就再用右手生硬地握著,生硬地在紙上寫著,直到可以把字寫得有些像字了為止。

就這樣,在每天不幹十六個小時,而只上一班八個小時的時候,我都會關起門來,寫上幾頁、幾個小時的所謂小說。這個時候的寫作,已經不太寄希望於以它的出版,來改變我的命運,讓我逃離土地,走入城市,而是覺得,現實讓人感到生存的絕望,在寫作中,能讓人覺出有個新的世界的存在。

也就如此,上班、寫作,寫作、上班。上白班了晚上寫,上夜班了白天寫。以為一切都將過去時,因為工地上忽然走了幾個來自他省的工人,我又有機會在那山上,每天幹上十六個小時,一干半月時,世界轟然而悄然地,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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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父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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