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他們

他們

--評《仨警察》

文/雷米

曾有電影學者說，如果要列舉電影史中的經典形象的話，那麼，有一個角色肯定是警察。這個遊走於光明與黑暗邊緣的特殊職業，極大地滿足了我們對於罪惡的想象以及人性的追問。然而，無論是《訓練日》里正邪莫辯的阿隆佐，還是《無間道》里忍辱負重的陳永仁，對我們而言，都是舶來品。在國內的所有藝術形式中，警察是什麼？是眉頭緊鎖的國字臉，是一心為公的工作狂，是家庭瀕於破裂的倒霉蛋。總之，在我們的文化中，警察被物化成一些模糊的符號，他們是閃亮的警徽，是筆挺的制服，是手銬，是警棍，他們具備國家機器應有的全部硬冷特徵，唯獨不像人。這也是為什麼當我們想起警察時，總是對各種sir津津樂道，卻把我們的張支隊李局長忘到九霄雲外。道理很簡單，對於一部毫無個性的機器而言，我們是不可能產生興趣的。

因此，我對國內文學作品中的所謂警察形象從來不抱任何期待，儘管我在自己的作品中也創造過警察的角色，但筆墨多重於對其職業行為的描寫，對其作為人的基本屬性卻鮮有關注。所以，當我看到呂錚的《仨警察》時，對字裡行間流露出的熟悉感和親切感，難以言表。

客觀地說，這並非是一部以神秘及獵奇吸引讀者的作品，也沒有警探小說中常見的血案及推理等諸多元素。它很平和，輔以調侃甚至有些痞氣的筆調，講述了三個平凡警察的生活。然而，這樣一部作品，卻呈現出作者沉甸甸的誠意。呂錚不想，也無心將警察描述成上天入地的超級英雄，甚至連最能博取讀者同情的警察婚戀及家庭關係都輕描淡寫。他只是在講述，用自己最熟悉的生活講述平凡，也講述不朽。

在呂錚的筆下，警察是什麼？

他們是羊，是狼；他們是利劍，是盾牌；他們是百鍊鋼，是繞指柔。

他們是衝動卻迷茫的年輕人，他們是穩重卻焦慮的中年人，他們是睿智卻固執的老年人。

他們是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恐懼、憤怒、貪婪、患得患失、自鳴得意。

正因為這些看似尋常的屬性，他們會選擇忠誠，選擇勇敢，選擇在黑暗中遊走時，不忘面朝光明。

此處，人性即神性。

曾有一名學生因違反槍支管理規定挨了處分。當時，他用槍指著一個男子的頭，因為後者在路邊毆打自己已經懷孕四個月的老婆。

這個拿著八百元月薪的警察對我說：老師，我不後悔，因為我是警察。

這，才是我熟悉的那些傢伙。

所以我對呂錚及其筆下的人物充滿敬意。一個用真誠寫作的人，才會把日常生活中的瑣碎與煩惱，凝練成讓人過目難忘的故事。才會讓平凡至極的人生，在瞬間閃耀出奪目的光輝。也許我們會嘲笑他們的(色色小說魯莽，憎惡他們的暴戾，在太平盛世中炫耀自己的優雅，然而--

當我們面對罪惡，變得不再是我們的時候，他們，卻依舊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