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李玉翎和衣趟在床上,眼前是鐵奎帶回來的那封信,那封信滿紙都是情意,滿紙都是千叮嚀萬囑咐。
李玉翎心裡的感受,可以從他臉上的神色看得出來,很清晰。
這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那封信始終在他手裡,在他胸前。
第二天一早,便衣營便出事了,領班寧世春一夜沒回營,這還得了,胖統帶哈善好發了一頓脾氣。
這頓脾氣很快地就過去了。
當然並不是沒事了,而是等寧世春回來領罰。
天知道寧世春會不會再回來了?
當天下午,「九門提督」衙門送過來消息,「東便門」「一閘」水裡發現了一具屍體,百姓報的案,經過驗屍背心有傷,似是什麼利器砍的,致命就這一下。屍體的臉讓血腋嚙啃了,難以分辨出面目,可是屍體的腰裡有張腰牌,是「親軍營」有的。
胖統帶哈善又發了脾氣,這一回不同於上一回,上一回沖的是寧世春,這一回是沖著兇手,大大的震怒。
本來是,京畿重地,鬧出這種人命,而且被害的是「親軍營』的領班,這還得了。
按說,這種案子應該由「九門提督」轄下的「五城巡捕營」偵辦,可是李玉翎一手把案子要了過來。
只因為寧世春是「親軍營」的人,也是李玉翎的同僚。
這,於情於理都說得過。
於是,這件案子就落在李玉翎身上了。
李玉翎上午接下這件案子,下午「怡親王府」就來了人,說「怡親王」要見李玉翎。
李玉翎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怎麼對付,他心裡早有了譜兒。
「怡親王」長得挺體面,也很年輕,看樣子不過卅剛出頭。
對李玉翎也很客氣,直把李玉翎叫到了他的書房裡,還賞了李玉翎個座兒,只見他眉鋒輕鎖,面帶輕愁。
李玉翎坐定,怡親王望著他道:「你就是李玉翎?」
李玉翎道:「回王爺,是的,卑職就是李玉翎。」
跟大舅子見面得這樣,這是從何說起。
怡親王道:「我常聽多倫提你,可是我一直公忙,沒工夫見你。」
李玉翎道:「卑職不敢當,王爺跟格格看重。」
抬親王沉默了一下道:「今兒個我找你來,是想問你一件……」
李玉翎道:「王爺只管垂詢,卑職知無不言。」
怡親王皺著眉頭道:「格格昨兒晚上帶著德玉出去,到現在還沒見回來,你知道她上那兒去了么?」
李玉翎一怔道:「怎麼?王爺,格格昨兒晚上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怡親王點點頭道:「你不知道么?」
李玉翎道:「卑職昨天一早離別格格到『親軍營』報到去了,卑職走的時候沒聽格格說要出去。」
怡親王道:「這就怪了!」
「王爺!」李玉翎道:「是那位跟格格出去的?」
怡親王道:「德玉。」
李玉翎道:「卑職的意思是說護衛……」
怡親王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只有德玉一個,別的沒帶人,她就是這個脾氣,從來不帶人。」
李玉翎道:「王爺,京畿一帶,格格可有什麼去處?」
怡親王搖頭說道:「據我所知是沒有,她經常往『熱河』去,不過每回她都是告訴過我才去的,這回沒聽她說。」
李玉翎道:「以卑職看,格格不會到『熱河』去,她剛從『熱河』回來。」
怡親王道:「是啊!我也這麼想……」
頓了頓道:「其實她就是出去玩兩天也不要緊,我就是怕她出了什麼差錯,聽說這兩天京里不太安寧。」
「是的。」李玉翎道:「『親軍營』一個便衣領班剛被人害了,浮屍在『東便門,外『一閘』水裡。」
怡親王道:「竟敢向官家人下手,這些人也真是太膽大了。」
李玉翎道:「江湖萎民個個亡命徒,他們是從不把官家放在眼裡的。」
怡親王道:「有線索么?」
李玉翎道:「卑職剛把案子接了過來,還沒著手偵察。」
怡親王遲疑了一下道:「你看格格會不會出什麼差錯?」
李玉翎道:「這個卑職不敢說。」
怡親王愁聚眉鋒道:「可千萬別讓這些人擄了去。」
李玉翎道:「卑職不敢說沒有可能,不過卑職得查查,您放心,卑職一定盡心儘力,把找格格的事放在前頭。」
怡親王道:「也只有這樣了,希望她已在回來的路上了。」
頓了頓道:「我只有這件事目前還不能讓『宗人府』知道,麻煩你了,但願她不是出了什麼差錯,要不然麻煩可就大了,你回去吧!有什麼難辦的事儘管來找我。」
李玉翎答應了一聲,心裡可是很不安,可是他絕不能把真相告訴怡親王,那樣事情也許會比現在更糟。
他起身告辭回去了。
回到「親軍營」,李玉翎立即著手這件命案,他把多倫格格失蹤的事放在了後頭,因為那那件事用不著偵查。
所謂著手偵查命案,李玉翎也是虛應故事,接二連三地把人派了出去,他就在「親軍營」等回報。
一連三天,命案接二連三的發生,繼寧世春之後又有五個傢伙倒了霉,這些全是官家的要人兒。
其中有「五城巡捕營」的領班,也有「火槍營」的槍手,京里人心惶惶,鬧翻了天,上頭說話了,限期破案,要不然就摘腦袋。
這一天,胖統帶哈善把李玉翎叫進了「辦公房」,見面便鐵青著臉拍桌子。
「你是怎麼搞的,不是你的事兒你偏要搶……」哈善不滿的怒聲喝道:「如今可好,不但沒見一點賊影兒,反而接二連三又鬧了人命,上頭說話了,再破不了案要摘我的頂子,你知道么?」
李玉翎一點也沒在意,容得哈善把脾氣發完,他才緩緩談道:「稟統帶,卑職已掌握了一條極有力的線索,只待行動了!」
哈善兩眼一睜忙道:「什麼線索快說?」
李玉翎道:「根據卑職幾天來的驗屍,發現被害人的致命傷完全是一種利器所傷,也就是說行兇的是同一個人,而這種傷口卑職看得出,是斧頭劈的……」
「斧頭?」哈善怔了一怔。
「是的。」李玉翎道:「卑職知道在東城有一個『斧頭會』的組織,他們的人唯一武器就是一柄利斧……」
哈善一聽,猛拍桌子說道:「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不緝兇,難道要等砍掉了脖子再拿人不成?」
李玉翎忙道:「卑職怎麼敢,統帶待卑職厚恩,卑職又怎麼會,只是……只是卑職有所顧慮……」
哈善急急道:「你有顧慮?有什麼顧慮?」
李玉翎上前一步,低低說道:「統帶可知道,多倫格格也失蹤了?」
哈善一怔道:「怎麼?多倫格格也失蹤了?」
李玉翎道:「是這樣的,四天前多倫格格帶著丫環晚上出了城,到現在沒見回來,統帶還記得前兩天怡親王召見卑職的事,就是為了這件事。」
哈善大大地吃了一驚,坐在那兒兩眼發直,道:「這……這……這怎麼會,格格怎麼會……以你看是……」
李玉翎低低說道:「卑職懷疑格格是讓他們擄了去。」
哈善「啊!」地一聲驚叫,差點沒閉過氣去,擦了擦頭上的汗,道:「這……這非同小可,你可別胡說八道!」
李玉翎忙急聲道:「卑職不敢,卑職也只是當著統帶,卑職所以敢這麼說,是有所根據的。」
哈善道:「你有什麼把握?」
李玉翎道:「一連幾天,六件命案,被害的可以說全是官家要員,您說是不?」
哈善一點頭道:「不錯!」
李玉翎道:「這不就夠么!多倫格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失了蹤,要是您,您會怎麼想呢?」
哈善臉色如土,汗直流,道:「這麼說,格格也讓他們……」
李玉翎道:「這個恐怕還沒有,因為到現在為止,還沒發現女屍。」
哈善機伶一顫,道:「這……這……這可不得了,萬一格格有什麼差錯,這……這要腦袋的事,玉翎,不管怎麼說,你先得把格格找回來。」
李玉翎道:「這就是卑職所以已經掌握線索,而遲遲未動的道理,卑職投鼠忌器,怕萬一逼急他們,他們會對格格下毒手。」
哈善道:「那…。那你說該怎麼辦?總得先把格格找回來啊!」
李玉翎道:「這個統帶放心,卑職已有腹案,不過這做法可行不可行,還得統帶下個令,因為卑職還有一層顧慮。」
哈善急道:「你有什麼腹案,又有什麼顧慮,快說!快說!」
李玉翎道:「統帶,那個「斧頭會』組織的瓢把子是個女的,她是官家一個人的未婚妻。」
哈善一怔道:「怎麼說,那女賊頭是官家一個人的未婚妻,誰?」
李玉翎道:「『九門提督』的護衛領班萬子儀。」
哈善大吃一驚道:「『九門提督』的護衛領班?」
李玉翎道:「是的,統帶。」
哈善道:「你怎麼知道的?」
李玉翎道:「卑職親耳聽他說的,當然,那是以前,現在恐怕他不會承認了。」
哈善道:「現在他為什麼不承認了?」
李玉翎道:「統帶請想,他是『斧頭會』那瓢把子的未婚夫,『斧頭會』的所作所為,他焉有不知之理,既然知道,您想,他敢承認么?」
哈善一拍桌子道:「這…這……這還得了,『九門提督』護衛領班,竟然敢跟匪類為伍……」
李玉翎道:「只要先扣住萬子儀,『斧頭會』即斷不敢加害多倫格格,只能先保住格格,卑職就敢放心大膽下手了。」
哈善忙搖頭說道:「不行,不行,這件事要從長計議,這不是鬧著玩兒的,那姓萬的是『九門提督』的護衛領班。」
李玉翎道:「即使他是『九門提督』,卑職也認為可行。」
哈善道:「怎麼?」
李玉翎道:「卑職要請教統帶,是『九門提督』大,那是和碩格格大,再說統帶有怡親王跟恭王爺這兩個靠山,又何懼一個『九門提督』?」
哈善道:「恭王爺是怎麼回事?」
李玉翎道:「統帶不知道么?恭王爺是多倫格格的乾爹。」
哈善道:「真的么?」
李玉翎道:「卑職有幾個膽子,敢欺矇統帶!」
哈善沉吟說道:「要真有怡親王跟恭王爺這兩個靠山……」
李玉翎馬上截口道:「對統帶來說,卑職認為這是一件大功,只要能把這件事辦成了,別的不敢說,一件黃馬褂是跑不了的。」
哈善道:「可是到時候他來個矢口否認……」
李玉翎道:「這個統帶放心,卑職自有一步高棋,不怕他狡賴。」
哈善道:「你有什麼高棋?」
李玉翎道:「第一、卑職就是一個人證,卑職先扣住他,然後再去抓個『斧頭會』的人來,兩張嘴還抵不過一張么?」
哈善兩眼一睜,旋又搖頭說道:「不行,那姓萬的既是女賊頭兒的未婚夫,那『斧頭會』的人,焉有當面指證他的道理?」
李玉翎笑笑道:「理應如此,然而,統帶運用之妙,還在咱們方寸之中。」
哈善細眉一揚道:「你真有把握?」
李玉翎道:「卑職有十分把握。」
哈善猛一點頭道:「好,你去辦,只要給我把這件事辦成了,這『便衣營』的大領班就是你的。」
李玉翎忙恭聲說道:「多謝統帶恩典,請統帶下個手令,卑職馬上就前去拿那個姓萬的。」
哈善一句話也沒多說,馬上提筆濡墨,一張手令一揮而就,再加上官印,順手遞給了李玉翎。
李玉翎雙手接過,道:「統帶,多倫格格失蹤的事,怡親王囑暫勿聲張。」
哈善點頭道:「當然,這我知道。」
李玉翎告退,出了「辦公房」,把那張手令往懷裡一揣,徑自往外行去。
片刻之後,他到了「八大胡同」,找鐵奎沒找著,卻找到了老七,一問老七,老七說鐵奎到東城去了。
李玉翎笑了,馬上又折向了東城。
到東城敲開了門兒,那開門的壯漢一怔:「李爺,是您?」
李玉翎含笑點頭道:「鐵爺在這兒么?」
那壯漢忙道:「在,在,我給您通報去!」
轉身往裡奔去。
剛進了院子,鐵奎與查韞玉已然雙雙從堂屋裡迎了出來,李玉翎便道:「查姑娘,大門口門檻斷了。」
查韞玉愕然說道:「門檻斷了,怎麼回事兒?」
李玉翎道:「讓鐵大哥踢斷的。」
查韞玉明白了,嬌靨一紅道:「李爺真是……」
鐵奎搖頭失笑道:「兄弟,你真行!」
李玉翎道:「看來我這個大媒等不了多久了。」
鐵奎上前一把拉住了他,道:「兄弟,別開玩笑了,裡頭坐吧!」
堂屋裡坐定。
鐵奎問道:「兄弟上西城去過了?」
李玉翎道:「是啊!早知道我就直奔這兒來了。」
鐵奎笑了,道:「行了,兄弟,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找我有什麼事兒么?」
李玉翎道:「本來是想讓你來告訴查姑娘一聲的,現在你在這兒,我就當面跟查姑娘說了。」
查韞玉道:「什麼事兒?李爺。」
李玉翎遲疑了一下道:「讓我先問問,姑娘跟萬子儀,關係究竟怎麼樣?」
查韞玉道:「你突然問這……」
李玉翎道:「我有我的道理。」
查韞玉道:「你是知道的,像我這麼個人,在京城裡不找個依靠不行。」
李玉翎道:「只止於依靠么?」
查韞玉道:「是的,李爺,我跟他沒別的關係。」
李玉翎道:「那麼未婚夫妻之說是怎麼回事?」
查韞玉道:「我可以告訴李爺,萬子儀不是個正經人,一來他就纏我,可是為著依靠,我不能不稍假辭色,卻始終沒答應他的要求,我告訴他我雖然是個江湖女子,可也出身大家,他要是打算要我,一定得明媒正娶,我這麼一句話,他就自命是我未婚夫,李爺,我到現在仍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
李玉翎忙說道:「查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姑娘跟鐵大哥的感情我已經看出來了,都是自己人,也不應有什麼隱瞞避諱,鐵大哥是個怎麼樣的人,姑娘清楚,即使姑娘真跟萬子儀有什麼,他也不會計較的,我所以這麼問,只是想知道姑娘跟鐵大哥有什麼打算?」
查韞玉低下了頭,旋即又抬頭道:「誠如李兄所說,都是自己人,不必隱瞞避諱,我可以告訴李爺,我要嫁給鐵大哥,誰也改變不了我。」
鐵奎一陣激動,道:「韞玉,謝謝你。」
李玉翎道:「有姑娘這麼一句話就夠了,我也好下手。」
鐵奎兩眼一睜道:「怎麼,兄弟,難道……」
李玉翎探懷取出那張手令遞了過去。
鐵奎接過一看,兩眼暴睜道:「什麼時候?兄弟。」
李玉翎道:「出不了今天。」
鐵奎道:「用得著么?」
李玉翎道:「不用,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查韞玉望著鐵奎道:「大哥,是……」
鐵奎道:「兄弟要除萬子儀。」
查韞玉馬上轉望李玉翎,道:「李爺,我感激。」
李玉翎搖頭說道:「姑娘誤會了,我不是為姑娘,我為的是自己。」
查韞玉道:「不管怎麼說,李爺總是幫了我的忙。」
李玉翎道:「真要說起來,我還得求姑娘幫個忙。」
查韞玉道:「怎麼回事兒?李爺,你儘管吩咐,赴湯蹈火我在所不辭。」
李玉翎道:「姑娘言重了,要除萬子儀,我必須要有個人證才行,證明萬子儀是『斧頭會』瓢把子的未婚夫,要不然我恐怕動不了他,姑娘知道的,萬子儀是『九門提督,護衛領班。」
查韞玉道:「李爺是要我……」
「不必姑娘。」李玉翎道:「只要是『斧頭會』的人,那一個都行。」
查韞玉道:「那麼請李爺隨便找一個,『斧頭會』的弟兄人人都忠於我……」
李玉翎搖頭說道:「姑娘派誰,那得姑娘自己決定,不過我可以告訴姑娘,無論是誰,我現在把他帶走,過兩天我還會把他送回來。」
「姑娘,我去。」隨著這話聲,堂屋門外轉進個虯須大漢,濃眉大眼,甚是威猛,進屋一躬身道:「姑娘,我去,能不能回來都不要緊。」
查韞玉淡然道:「你去把二爺叫來。」
那虯髯大漢道:「不行,姑娘,你不能讓二爺去。」
查韞玉道:「沒什麼不行的,他也是人。」
那虯髯大漢道:「姑娘,二爺去不得,要是萬子儀說一聲二爺是您的兄弟,李爺要送他回來可就難了。」
李玉翎一點頭道:「不錯,這位說的有理。」
查韞玉沉默了一下,忽然站了起來道:「趙龍,我謝謝你了!』淺淺施了一禮。
虯髯大漢忙單膝點地道:「姑娘,您這是折我,您待弟兄們恩厚,弟兄們就是赴湯蹈火也不足報。」
站起來望著李玉翎道:「李爺,咱們什麼時候走?」
李玉翎道:「這就走,不過,趙大哥這樣走是不行的。」
趙龍把雙手往前一伸,道:「李爺,請!」
李玉翎站了起來道:「趙大哥,委屈你一會兒了。」
他解下趙龍腰上的寬頻子,綁上了趙龍的雙手,是背著綁的,綁得相當緊。
綁好后,他摸摸趙龍腰間,道:「趙大哥沒帶傢伙么?」
趙龍道:「在家裡沒帶,怎麼,要麼?」
李玉翎道:「最好帶上一柄。」
查韞玉道:「我這兒有。」
她進屋拿出了一柄利斧交給李玉翎。
李玉翎把那利斧往腰裡一插,道:「趙大哥,咱們走吧!」
趙龍當先行了出去。
李玉翎望著查韞玉道:「姑娘該換個地兒了!」
查韞玉點點頭說道:「謝謝您,我馬上走,我要到『承德』去。」
李玉翎掃了鐵奎一眼道:「鐵大哥恐怕得跟去一趟。」
鐵奎道:「我是要走,幾位老人家那兒,我已經說好了。」
「只記住,別驚了黃和。」李玉翎道。
鐵奎點頭道:「這我知道,還用你交待?」
李玉翎道:「我走了,你們坐吧!」
李玉翎帶著趙龍走了。
走在路上,為免讓人瞧見議論,他拿衣裳蓋住了趙龍的兩手,兩人一路上交談著,輕易地瞞過了路上百姓。
回到了「親軍營」,他直進了哈善的辦公房。哈善正低頭批閱公文,一見李玉翎進來,立即抬眼道:「玉翎,有什麼事么?」
李玉翎含笑說道:「統帶交待下來的事已經完成一半兒了,這個就是『斧頭會』的弟兄……」
隨即一聲沉喝道:「跪下。」
一腿掃向趙龍的膝彎,趙龍順勢就跪下了。
哈善臉色一變道:「在那兒拿到的?」
李玉翎道:「東城,卑職是手到擒來,沒費上一點兒工夫,也沒驚動他們的任何一個人。」
哈善一點頭道:「辦得好。」
轉望趙龍喝道:「大膽莠民,這幾天來這幾件人命是不是你門乾的?說!」
趙龍抗聲說道:「是爺們乾的,又怎樣?殺不盡的狗……」
李玉翎手落在趙龍肩頭上,趙龍悶哼一聲,立即住了嘴。
哈善那裡怒喝道:「好大的膽子,給我打,打死算了……」
李玉翎遞過一個眼色道:「統帶請暫息怒,卑職問問他。」
哈善一點就透,擺擺手道:「你問吧!要他實話實說,說好的。」
李玉翎一把把趙龍拉了起來,往邊上一張椅子上一按,道:「這位,你請坐,咱們好好兒談!」
趙龍瞪著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我們統帶寬大仁厚,向來對犯人和氣。」
趙龍「哦」了一聲。
李玉翎介面說道:「不過這和氣是有限度的,也就是說還得犯人跟統帶合作,光統帶一個人和氣是沒有用的,我這話你明白么?」
趙龍冷冷說道:「我不傻,有什麼話說你的吧!」
李玉翎笑了一笑,道:「閣下是個聰明人,就沖著這一點,我們統帶一定會對你很客氣的……」
頓了頓,接問道:「我打聽個人!」
趙龍道:「誰?」
李玉翎道:「有個姓萬的,『九門提督』護衛領班,你認識么?』趙龍冷冷一笑道:「不認識,我怎麼會認識這種人?」眼一橫,又說道:「我沒那麼大造化。」
哈善看了李玉翎一眼。
李玉翎笑笑道:「統帶放心,這位會說實話的……」轉望趙龍:「我還沒有請教閣下真姓大名,怎麼稱呼?」
趙龍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姓趙,叫趙龍。」
李玉翎道:「原來是趙大哥。」
趙龍冷冷道:「我受不住。」
李玉翎像沒聽見,道:「趙大哥,你知道,殺害官家的人,是什麼罪么?」
趙龍道:「大不了砍頭,十八年後還是英雄一條。」
李玉翎道:「趙大哥這份豪氣令人欽佩,不錯,是砍頭,不過那還在我們統帶,說不定他會來個割,來個剮……」
趙龍臉龍一變道:「你們這麼狠么?」
李玉翎道:「這能叫狠么?趙大哥,這要能叫狠的話,那一連傷了六條人命,該又叫什麼?」
趙龍眼睛一瞪,冷冷地道:「要殺要砍任憑你們,只是你們要敢耍狠,我做鬼也要找你們。」
李玉翎笑道:「趙大哥,我們統帶殺過不少人了,他不會怕鬼的。」
趙龍濃眉一揚,大聲道:「有什麼話直說吧!別拐彎抹角兒了。」
李玉翎笑笑道:「這才是,趙大哥,你幫我個忙,我幫你個忙趙龍道:「我幫你什麼忙?你又幫我什麼忙?」
李玉翎道:「我幫你不少一根汗毛地回到江湖去,你幫我當面指證那姓萬的是你們瓢把子的未婚夫。」
趙龍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玉翎道:「一句話,開脫你,擒賊要擒王,我知道趙大哥你無辜。」
趙龍道:「我怎麼能攀扯他,這我辦不到。」
哈善細眉一揚,就要發作。
李玉翎忙遞眼色道:「統帶別急,這位趙大哥會答應的。」
哈善為著那件黃馬褂,立即又忍了下去。
李玉翎轉望趙龍,笑笑說道:「趙大哥你是個忠義漢子,有血性,只讓人佩服,但是你太傻了。」
趙龍道:「你認為我傻么?」
李玉翎道:「趙大哥,俗說話得好,『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人沒有不替自己想的,那姓萬的是人生父母養的,趙大哥,你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他主使殺,為什麼要你來背這口黑鍋呢,想想看,現在你落網了,眼看著就要喪命了,他卻仍在逍遙,這太不公平了,是不是?」
趙龍道:「世界上的事本來就是這麼不公平,就拿你們來說吧!你們在這兒流血流汗,你們那主子卻在京里享福……」
李玉翎笑道:「趙大哥會說話,只是,你還有老婆孩子,是不?」
趙龍臉色一變,低下了頭。
李玉翎道:「趙大哥,人沒有不為自己打算的,或許忠義過人,不為自己打算還罷了,可是你不能不為你那老婆孩子著想。」
趙龍猛抬頭道:「你能開脫我?」
李玉翎道:「我不能,我們統帶能。」
趙龍抬眼望向哈善。
李玉翎一旁忙遞眼色。
哈善咳嗽一聲,官味十足地道:「只要你到時候實話實說,我開脫你就是。」
李玉翎道:「趙大哥聽見了么?」
趙龍道:「一句話。」
李玉翎點點頭道:「一句話。我們統帶身為『親軍營』的統帶,豈會對你一個江湖人失信。」
趙龍一咬牙,道:「好吧!我答應。」
李玉翎笑了,轉望哈善道:「統帶,打鐵趁熱,事不宜遲,卑職這就到『九門提督』衙門走一趟去。」
哈善道:「營里的人任你帶。」
李玉翎搖頭說道:「不用,人多了反而不好辦事,有卑職一個就夠了!」
站起身來,拍拍趙龍肩頭,含笑說道:「趙大哥,先委屈委屈,我就去帶那姓萬的去,走吧!」
李玉翎帶著趙龍辭出了「辦公房」,把趙龍往別人手裡一交,吩咐一聲:「善待。」徑自走了——
icy兄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