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吐納神術
伍封閑來無事,便去後院看楚姬,見列九在院中守著,問了問,原來華神醫已經來過了,
給楚姬切脈之後,又開了藥方,楚姬服過湯劑之後,沉沉睡去。
伍封道:「我去看看。」躡步走近室內。
此屋分外室內室,楚姬因是病人,住在內室,楚月兒便住在外室。
伍封剛進門,便見楚月兒盤著腿,雙手合抱,十指雙對,如同抱著一球,正閉目而坐。伍
封一見楚月兒這坐姿,大吃一驚。時人都是屈膝跪坐,從無此坐法。
他才進門,楚月兒便睜開了眼,道:「公子!」便要起身施禮。她既然跟著到了伍封府,便
隨其他人的叫法,稱呼伍封為「公子」,而不再叫「封大夫」那麼見外了。
伍封擺手道:「既是在家中,月兒無須多禮,禮太多了,便顯得生分,你仍坐著吧。」
楚月兒點頭道:「是。」又坐了下來。
伍封道:「月兒,你這坐姿甚奇,可是在調息?」
楚月兒奇道:「是啊?公子怎知道?」
伍封也盤腿在席上坐下,道:「我從小曾練過一術,名曰『吐納』,便是這般坐姿。」
楚月兒愕然,道:「月兒所練也是『吐納』。」
伍封道:「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楚月兒道:「專氣致柔,能嬰兒乎?原來公子也會。」
伍封道:「這吐納之術,若是能復歸於母腹中狀態,以臍代鼻呼吸,甚或以毛孔呼吸,這功
夫便練至大成。是否如此?」
楚月兒道:「接輿師父是這麼說過。」
伍封道:「我練了十年,始終不能練成這入門之術。月兒,這入門之術是否五呼一吸,也就
是說,呼五口氣,才吸一口氣?」
楚月兒大吃一驚,道:「咦,這就有些奇怪了,月兒所練是七呼一吸。」
伍封心頭一震,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我這吐納之術,是先舅父所有,先舅父的絕藝
大多口傳了娘親,娘親又傳給了我。其中最要緊的便是這種『五呼一吸』的吐納功夫,還說此術
是天下絕藝,因人而成,能練之者萬中無一。只是娘親得傳時年少,疑是聽錯,也練之未成,
我總覺得這五呼一吸的法兒古怪,曾不斷相試,可每試一會兒,便覺頭暈,又不知道其用,因
此不敢強練,至今每日行之,已經十年。今日聞月兒之言,才知道『因人而成』之意。」
楚月兒愕然不解。
伍封道:「這吐納之術,既有五呼一吸,又有七呼一吸,想必還有四呼一吸,八呼一吸,每
人體格有異,多半呼吸也有不同。」
楚月兒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接輿師父最初叫我練吐納時,一時讓我三呼一吸,一時讓我
四呼一吸,不斷相試,至到七呼一吸才不會頭暈目眩,如今練了七年。三月之前忽然練成,再
也不用調息,平素呼吸自然而然變成了七呼一吸。適才打坐,只是習慣而已,並非定要如此打
坐調息。」
伍封心中躍躍欲試,道:「我且試一試。」勉強以五呼一吸相試,片刻后便如他以前相試時
一樣,覺得頭暈目眩,氣息不加,然後由二呼一吸開始,不成又改三呼一吸,如此慢慢試來試
去,到八呼一吸仍然不成,心中頗有些沮喪,待改成九呼一吸,便覺口鼻堅澀,卻比其它呼吸
法有異。他性子甚是堅毅,堅持用這九呼一吸之法,也不知過了多久,正覺得呼吸不暢,極為
難受之際,霍然間耳中便如一陣雷鳴,渾身劇震了數次,頓時精神大振,忽地發覺這九呼一吸
的法子,便如他平時的呼吸方法一樣,彷彿他自生下來便是如此呼吸一樣,比以前一呼一吸更
覺自然。若要改回以前的一呼一吸,反而無法做到了。
本來此時是午間,伍封稍有倦意,此刻卻像飽睡了整日,再泡了熱水浴一般,渾身活潑潑
精力瀰漫。
伍封嘆道:「這吐納果然妙用無窮,眼下想改回原來的呼吸也不可得了。」
楚月兒又驚又喜,道:「公子果然與眾不同,一下子便由入門到了『龜息』之境。接輿師父
說,打坐調息,只是入門,自然而吐納,便是『龜息』。入門之時,需得打坐調息,平時行走坐
卧,時時提醒自己用這吐納法子呼吸,那是刻意為之。『龜息』之後,此術變成天然而生的本事。
根本無須打坐調息,用心去行,每時每刻都在自行修鍊。月兒可是練了七年,才至『龜息』。」
伍封笑道:「或是我這十年來,不斷的打坐相試,有十年的基礎,今日才能一練而成。如此
算來,我可是練了十年呢!」
他吐納一成,伍封和楚月兒便覺得兩人之間,一種息息相連的感覺極為明顯。
伍封向楚月兒深深一揖,道:「月兒來我府不到半日,便解我十年之困惑,使我練成了先舅
父所傳絕技。如此看來,月兒必是我平生之至寶。」
楚月兒又驚又羞,道:「公子何必多禮,月兒……」,正在此時,便聽妙公主的聲音從院中
傳來,伍封道:「公主晝寢向來要一個時辰,怎麼此就睡醒了?」
楚月兒格格笑道:「公子適才調息,可有近兩個時辰了。」
伍封帶著眾侍衛要將妙公主送回宮中,妙公主意猶未盡,忽想起一事,道:「你還未帶我去
看陶器!」
伍封皺眉道:「下次再說吧,你再不回去,國君定以為我將你拐走了!」
妙公主格格嬌笑,帶著楚月兒上了車,在眾人簇擁下回宮。
回宮后妙公主先向齊平公說了楚月兒的來歷,並說要她當陪嫁滕妾。齊平公正為此事煩惱,
聞言大喜,先按足禮儀,收了楚月兒為女。下午召眾齊臣入宮,議了些國事,然後告訴負責公
主婚嫁的閭邱明,說新收了楚莊王後人、楚國王族之女楚月兒為女,並將楚月兒作為妙公主的
陪嫁滕妾。
田恆事先毫不知情,自然是目瞪口呆。
妙公主在宮中安排之際,伍封從宮中出來,鮑興與鮑寧早駕著車等著,他們一早與伍封來
到公宮,伍封與妙公主步行出去,他們便一直在此等著。
伍封上了馬車,去館驛見魯國使者柳下惠。
由於有魯國的貴人入住,館驛中的其他人都被遷走了,整個館驛便如柳下惠的府第一樣,
里裡外外除了齊國行人官所派的仆佣之外,多是柳下惠帶來的魯人。
通報姓名后,一個柳下府的家人帶著伍封去見柳下惠,一路上道:「柳下大夫正在後院撫琴,
聽說封大夫來訪時,十分高興。」
伍封誠心道:「久聞柳下大夫風雅,在下一向仰慕不已。」
說著話,便到了一間廂房前,未進門便聞道一縷清香撲鼻,也不知是什麼香,格外地與眾
不同。
家人還未及通報,柳下惠已從房中迎了出來,笑道:「難得封大夫辱足,實令在下大有榮感。」
他身高近九尺,修長挺拔,頦下美須飄動,飄然有神仙之概,站在伍封面前,僅比伍封矮
了半個頭,風采懾人,令伍封大為嘆服。最與眾不同的是,這人在言語之間,充滿誠意,從不
會令人對他的話有疑慮的念頭。
伍封笑道:「在下不過是後生小輩,柳下大夫不嫌棄在下粗鄙,在下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柳下惠朗聲大笑,上前攜住伍封的手臂,往裡便走,道:「來來來,先飲一些果酒,再聽在
下撫琴一曲,正好請封大夫指點一二。」
伍封奇道:「什麼是果酒?」
柳下惠笑道:「這是在下的一大發現,封大夫一陣飲過後,便知其妙。」
兩人分賓主對坐,各憑一案,伍封見西牆窗下的一張書案上堆著十幾束竹簡,其中一筒簡
書還打開著,一端卷落地上,一端放在几上。另一窗下的方案上放著一過古香古色的琴,整個
房中鋪著一整張綠筵,邀上是一張淡潢色席子,使這間廂房更具古色。表面看來,房中諸物並
未刻意修飾鋪設,卻絲毫不覺凌亂,其實處處透著一種不經意的雅量高致。
柳下惠親手遞來一個竹筒,笑道:「這就是果酒,封大夫不妨一飲,看看與尋常飲酒有何不
同之處。」
伍封見那筒中黃澄澄的酒水中飄著三五個小果子,也辨不出是什麼果品,酒帶果香,令人
心怡,細細品了一口,只覺入口微有苦味,但苦而不澀,閉目回味,便覺口中生津,滿口餘味
中透出一縷極淡的甜香,清香不絕,令人有步入花叢之感,睜目贊道:「好酒!這酒雖非極好,
但有果品之味在內,苦中有甜,雖無花草相加,卻隱有花香。」
柳下惠走到那古琴邊,笑道:「果是果,酒是酒,味難相融,但在下發現將果品放在酒中煮
過,多種果味相融於酒中,苦中自有甘甜,常飲則清神寧心。飲此果酒,不可不聽琴曲,封大
夫少年英雄,在下便為你撫一曲。」
他坐在几旁,微微調合了七弦,便奏了起來。
琴聲先是悠揚閑散,便如閑步林間,細細微風撲面而來,令人心動;琴聲漸響處,便如風
拂花木,百花爭妍,聽到此處,彷彿鼻端之間能聞百花之香,只不知是香爐的青煙使然,還是
真的隨曲步入了花間,令人心為之醉;忽地琴聲變處,便如天空突變,狂風大作,一時間,風
聲、雨聲、雷聲紛致,洶湧迭盪,只覺天地亦為之色變;忽然聲音止住,片刻之後,柔柔的風
聲入耳,彷彿雨寂雲收,天地重現生機,聲音漸漸遠去,給人感覺便如隨一葉扁舟,渺然入水,
漸入那水天一色處。
一曲奏完,柳下惠看著伍封,伍封睜開眼,道:「奇怪!」
柳下惠問道:「有什麼奇怪?」
伍封嘆道:「聞柳下大夫的琴聲,當真是心潮隨聲,收斂勃發處,半點也由不得人。尤其是
最後,彷彿已飄然逝於天際,偏又歷歷在目,就好象自己看著自己遠去一樣,如此感覺,在下
平生從未有過。」
柳下惠大笑道:「好,好!若非性情中人,絕聽不出其中真味,封大夫是在下的第二個知音
人。」
伍封心道:「那第一個知音人又是誰?」果聽柳下惠道:「第一個知音人是當世大賢孔子。」
伍封見柳下惠竟將自己與聞名天下的孔子扯在一起,忙道:「在下何德何能,怎敢名附孔子
之後?」
柳下惠笑道:「封大夫也不必過謙,你是少年英雄,智勇足備,天下間能人不少,但如封大
夫者恐怕再無第二個了。在下雖不懂相人之術,單憑一曲,便可知封大夫天賦異秉,非常人可
比。」
伍封心道:「原來你叫我品酒聽琴,其實是為了考較我。」
柳下惠又道:「憑封大夫的情性,理應是精通音律之人,不知封大夫可會撫琴?」
伍封面露慚色,道:「在下不會撫琴,不過,幼時曾學過吹簫,先父故世后,雖偶有吹奏,
卻未曾受過明師指點,是以從不敢在人前吹奏。」
柳下惠大喜,道:「封大夫可否為在下吹奏一曲呢?」
伍封苦笑道:「在下未曾帶簫來,就算帶了簫,只怕會有辱清聽,被柳下大夫轟出門去。」
柳下惠道:「不妨,不妨,在下有一支簫,名叫『龍吟』,這便命人取來。」走到門口,低聲吩
咐侍立門外的家人。
伍封見柳下惠興趣昂然,心道:「原來這柳下惠是個樂迷。我到了這麼久,連一句『有何貴
干』之類的話也未曾問過,這人雅量高致,不是俗人,理應隱居山林,寄情於天地之間。」
柳下惠見伍封若有所思,問道:「封大夫在想什麼?」
伍封老老實實將剛才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柳下惠嘆道:「封大夫果然知我心思!其實在下早
有隱世的念頭,只是世間之事,便如剛才那一曲,半點也由不得人!在下縱想退隱,也
不可得。」說完長嘆了一聲。
伍封知道魯國的軍政,多年來由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三家把持,魯君只是個擺設,事
事要看三家的臉色,比起齊君還糟糕。這三家都是魯桓公之後,故稱三桓。這三桓之間的關係
時好時壞,政事全靠柳下惠和孔子的弟子端木賜、冉有等人,端木賜等人威望暫還不足,若是
無柳下惠居中把持,後果難料。
這時,家人取了簫來,柳下惠伸手接過,命家將退了出去,將簫遞給伍封。
伍封見這簫乃赤玉所制,堅硬無比,入手甚輕,通體玉色溫潤,赤紅耀目,尾處用黃金鑲
著篆文「龍吟」二字,一看便知是希世之寶。
柳下惠道:「封大夫既會吹簫,可知簫之來歷?」
伍封苦笑道:「在下只不過幼時學過一點點,至於簫之來歷,卻是一點也不知道,望柳下大
夫教我。」
柳下惠道:「簫是伏羲氏所造,編竹為簫,其狀參差,大者叫『雅簫』,編二十四管,底下有
四寸之長尺;小者叫『頌簫』,編一十六管,底下有二寸長尺;還有一種無底的,叫『洞簫』。這三
種簫都是形如鳳尾,聲如鳳鳴,總稱簫管,這是古時之簫。後來黃帝嫌簫管之煩,加以改造,
改為只用一管,橫吹者曰『笛』,豎吹的長者為『簫』,短者為『管』,如今短管已無人吹了,只有簫
笛二種。封大夫手上的這種簫是秦穆公的愛婿簫史所制,昔日簫史用它吹一曲,引
來百鳥和鳴,可見此簫之妙。」
伍封聽他侃侃而談,如數指掌,心中嘆服不已,苦笑道:「百鳥和鳴,那固然是簫好,恐怕
主要是簫史技藝通天的緣故。如今此簫於在下手中,萬一吹出來,百鳥和鳴當然是沒有的,犬
豕哀嚎恐怕還有些可能。」
柳下惠大笑道:「封大夫過謙了。」
伍封道:「既然柳下大夫對在下的簫聲毫無懼意,在下只好勉力一使。記得先父最愛吹奏一
曲,在下便獻醜了。」當下便吹了起來。
笛聲清越、簫聲沉盪,這一曲吹出來,便如萬馬齊喑,風雷交鳴,簫聲如長河巨
浪,蕩滌天下萬物,唯此一聲慨然,卓然於天地之間。
一曲吹完,柳下惠擊了一下掌,滿臉喜色,道:「妙極!妙極!封大夫雖然技藝未臻化境,
大有改善之處,但天生的胸襟坦蕩、氣勢恢弘,在曲中盡數顯出,在下耳中所現,儘是傲然於
天地之間的英雄本色。」
伍封年少時隨伍子胥學過吹簫,到齊國后極少吹過,也不甚在意,聽柳下惠大聲稱讚,頗
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於簫上從未投入多少心思,竟得柳下大夫如此美譽,莫非在下的簫聲
真有可聽之處?」
柳下惠道:「音樂一道,不在乎費時多少,全在乎天賦。若是費時日久,將他人妙曲唯妙唯
肖地再演出來,那只是樂匠而已。封大夫雖技藝未善,但有天生的感觸,能別出心裁,自有一
番意向,這便是最難得的天賦了。若是封大夫精研技藝,假以時日,未必不能至百鳥和鳴之境
界。」
這一下伍封大感興趣起來,虛心求教,柳下惠便以為例,詳細指點他的技法不足,
又同他細談音律,直到家人送來了晚飯方止。
兩人一起用過了飯,柳下惠嘆道:「封大夫天資聰穎,若是能得明師指點,簫技劍術,必成
大器。」
伍封笑道:「柳下大夫人稱琴劍雙絕,正是明師。」
柳下惠嘆了口氣,道:「在下算得了什麼,鄙邑的大賢孔子,精擅六藝,學問十倍於我。封
大夫若能得他的指點,必能遠勝在下這一點微末技藝。」
伍封雖然久聞孔子大名,卻並未見過這名滿天下的大賢,聽柳下惠這麼一說,心中神往,
嘆道:「閑時定要到貴國去向孔子求教。」
柳下惠道:「在下與孔子相交四十年……」
伍封吃了一驚,心道:「看你不過三十餘歲,怎能與孔子相交四十年?」
柳下惠看了他一眼,笑道:「實不相瞞,在下今年六十有三,二十三歲上便識得了孔子。」
伍封駭然道:「不會吧?無論怎麼看,柳下大夫也只是三四十歲的模樣。」
柳下惠笑道:「在下只不過會一點養顏的功夫,是以瞞過了封大夫。」
伍封奇道:「有什麼養顏的功夫,竟如此神奇?」
柳下惠道:「在下二十九歲便習此功夫,二十多年來習之不掇,衰老極慢。」
伍封嘆道:「天下間竟有這樣的功夫,倒真是意想不到。」
柳下惠笑道:「在下這功夫,是二十九歲游衛國艾城,偶爾遇見了吳王僚之子王子慶忌。早
一年公子光弒吳王僚即為,為吳王闔閭,王子慶忌便逃到了艾城練兵。蒙王子慶忌不棄,教了
在下這套功夫。」
伍封心中一驚,想不到這養顏之術竟是舅父所傳,心忖舅父遺下的秘傳功夫母親大多知曉,
為何不知道有這套養顏奇術?
柳下惠道:「此術也非王子慶忌所創,而是他少年時偶遇老子,得老子所授。其實這功夫能
否練成,全在天賦,若非胸襟博大、坦然無私之人,練一百年也是無用。」他看著伍封,奇道:
「在下看封大夫氣色,也是此道中人,應是練過此術。封大夫難道自己不知?」
伍封愕然,尋思:「莫非柳下大夫所說的養顏奇術,竟是吐納?」笑道:「柳下大夫所說的
可是吐納之術?早知如此,不如不練。人之生老病死,乃是造化必然,在下並不怕老,練不練
也罷。何況日後在下到了七八十歲,容貌如同中年,子孫卻不少,到時候有鬚髮斑白的兒子走
上前叫我一聲『爹』,豈不將周圍的人都嚇殺?」
柳下惠聽他說得有趣,笑道:「單是這『造化必然』四字,便知封大夫心境之高。封大夫休要
小看了這套功夫,練這功夫並非只能養顏,還能修身養神、大增氣力,用之與劍術,可使威力
倍增。眼下齊國正是多事之秋,封大夫身懷此奇術,必有大用。」
伍封一聽能使劍術威力倍增,大喜道:「原來還有這般妙用!」
柳下惠笑道:「日後如有機緣,封大夫能見到老子,拜他為師才是道理。在下曾往成周向老
求教,幸好老子不棄,教了在下許多學問。」又道:「你我雖然是今日才交往,但以音知人,
大是投緣,何必大夫來大夫去這麼見外?不如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伍封心中極是願意,但相對而言,柳下惠是與孔子一輩的前輩人物,結為兄弟,似乎不甚
合適。
柳下惠笑道:「怎麼?莫非你嫌我老么?」
伍封是個豁達之人,笑道:「小弟只怕別人說我高攀!」
柳下惠吩咐家人備好三牲禮器,挽著伍封到了院中,兩人並肩跪下,對月盟誓,結為了兄
弟。
兩人回到房子,柳下惠道:「兄弟,老子傳下來的吐納之術,師法自然,唯有洞悉天運才能
依天道而行,是以天下間能練之者寥寥無幾。老子傳藝,視其人之天賦,天下間只有王子慶忌
得到傳授,王子慶忌又只傳了大哥一人。你這吐納之術,從何處學來?」
伍封心忖與柳下惠結成了兄弟,這人是有名的正直,當不會泄人之秘,道:「不瞞大哥說,
王子慶忌是兄弟的嫡親舅父,家母是吳國慶公主,先父卻是吳相國伍子胥。不過這事隱密之極,
兄弟不敢輕泄於人。」
柳下惠雖然是高明之士,也不禁張口結舌,愕然半晌,道:「原來如此。」心中卻想:「慶公
主是王子慶忌的嫡妹,其父當然是吳王僚。伍子胥助闔閭殺了吳王僚,慶公主怎會嫁給仇人?
這事情有些古怪。」他是個光明正大的人,別人的私事自然不好打聽。
伍封道:「這吐納之術是先舅父口傳給家母,家母再轉授給在下。家母只知其練法,卻不知
其理,在下因無人指點,練十年而不得。今日偶能練成,乃成『龜息』。」
柳下惠猛地站起身來,又驚又喜,道:「大哥可比不上你,平時是一呼一吸,唯有打坐時有
意調整,才能夠五呼一吸。兄弟卻根本無須打坐調息,行走坐卧也在吐納。大哥自今還未入『龜
息』之境,可兄弟能一練而成,真是天賦之才,委實罕見!」
伍封道:「或只是碰巧而已。」
柳下惠搖頭道:「那日在貴國梧宮,大哥初見兄弟時,便覺與兄弟有息息相連之感,知道兄
弟是萬中無一的可習吐納之人,今日見到兄弟,這種息息相連之感尤盛!」他見伍封有些不解,
道:「此吐納之術,要是天下第一神術,看天賦之體格,不是人人皆可練之。兄弟日後若碰到能
息息相連之人,方可授之此術。大哥曾親向老子求教,老子謂此術是神術,即便在劍中聖人支
離益,因天賦不同,也不能練。」
伍封心忖:「怪不得初見月兒時,她裝得怪模怪樣,我一見她卻甚是喜歡,想是也與吐納有
關。」喜道:「如此說來,是否吐納練之數十年,可強過支離益?」
柳下惠搖頭道:「這卻未必。老子說,支離益雖未能練吐納,卻能自創絕藝,其藝未必在吐
納之下。」
兩人精神極好,又是趣味相投,相見恨晚,柳下惠索性命人備好酒菜,兩人坐在院中,對
月把酒,作徹夜之談。
柳下惠這才問起伍封來找他的目的,伍封詳細談了來意,道:「吳魯聯盟對齊,對吳魯二國
來說,弊大於利,一是助吳逞強,自取滅國之途,二是令齊魯兩個唇齒相依、世代姻親之國交
惡,後患無窮。若是齊魯重新結盟,吳國自不敢小視齊魯,若能專心於國內,令國民富足,豈
不是好?如今之勢,齊吳每每交兵,都以魯地為戰場,擾民之甚,莫過於此。」
柳下惠點頭道:「其實大哥這次來齊國,便是想看看齊國的態度,只要齊國願意,大哥便可
結盟后回國,完成出使的重任。若是齊魯兩國重訂盟約,於齊、魯、吳三國都有好處。」
伍封大喜道:「如此最好不過,兄弟今日已向國君作過此議,國君深以為然,只要相國田恆
不加反對,此事便成了。兄弟天明之後,便去找相國商議。」
柳下惠道:「大哥在貴國先君的祭禮上,曾試探過田恆。田恆城府在胸、深謀遠慮,不會不
明白其中的道理,我料他不會反對。」
兩人談了一夜,暢談天下大勢,直至雞鳴日出,伍封才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