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以後別叫大叔,要叫哥
寧容皓沒有堅持送楚欣怡回家,不,準確地說,他甚至沒想過開口。
神情恍惚地回到家,他滿腦子就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幸好今天是坐計程車來的,以自己現在的精神狀態實在不適合開車。
回到家,一進門聽到客廳傳來周之慧和寧在宇的笑聲,寧容皓就知道寧國恩一定還沒有回來,否則一向懼怕父親的弟弟是不會留在客廳的。
「媽,我回來了。」寧容皓與周之慧打了個招呼,正想回房間,卻被寧在宇叫住了。
寧在宇一邊往周之慧臉上沾著黃瓜片,一邊好奇地問道:「哥,聽說你去相親了?怎麼樣?那個女的漂亮嗎?」
「嗯……應該算得上漂亮吧。」寧容皓覺得用「可愛」兩個字來形容楚欣怡應該更貼切。
「媽,你聽我哥這勉強的語氣,我說得沒錯吧,我哥的眼光就是高,一般女人他肯定看不上,這次相親的結果和我猜測的一樣,沒戲。」寧在宇聽說寧容皓去相親,就斷定這次相親一定會以失敗而告終。在他心目中,這個哥哥可是完美之神啊,憑她什麼女人也配不上。
周之慧贊同的點了點頭,也不看是誰生的兒子。
「不過,哥,這可是爸中意的兒媳,你趁爸還沒回來,好好想想怎麼說吧。」寧在宇一臉的擔憂,那個臭老頭固執的要命,他真怕自己親愛的哥哥被綁著入洞房。
「我知道了。」寧容皓今天沒有心情填補父親和弟弟之間的代溝,他現在只想好好地沖個澡。上了幾階樓梯,他又停下腳步,轉身對周之慧說道:「媽,我今天有點累了,等爸回來你幫我說一聲,我明天再和他講相親的事。」
進了房間,寧容皓就看到自己的書桌上有一個快遞包裹,應該是保姆收下後放在這裡的。
拆開包裝,裡面是一本,還附帶著一張卡片,上面只有一個凌亂得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字的簽名。
寧容皓強打著精神,拿出手機,給好友慕正宇發了一個信息表示感謝。除了家人,就只有慕正宇知道自己的愛好。
而今,又多了一個人。
只是稍稍放鬆了精神,楚欣怡的笑臉又浮現在寧容皓腦中,他心煩意亂地把書丟到床上,拿著換洗的衣服走向浴室。
冰冷的洗澡水拍打在背上,讓寧容皓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昨天晚上寧國恩表現出來的自信不是沒有道理,楚欣怡確實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子,換作是誰都會非常願意和她交往吧。只可惜,在寧容皓心裡早已經有了另一個女孩子的存在。
寧容皓找不到一個準確的詞語來形容那個女孩子對自己的意義,僅僅四天的相處,她卻在心裡紮根了十四年。對她的感情不能稱為愛情,但她卻又是最重要的女人。
當年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恐怕他的生命在高中時就結束了。
十四年前的綁架,他是如何度過的那幾天,寧容皓從未向任何人提起。所以,他沒辦法讓別人理解,對於掙扎在生死線的一個高中生來說,那個女孩子的出現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絲曙光,給了絕望的他最後一絲希望。
傷痕纍纍的她看上去是那麼弱不經風,但是,從她那雙大眼睛中卻透著無比的堅強,如果不是她,他寧容皓說不定在逃跑之前就精神崩潰瘋掉了。
而更讓他自責的是,二人逃跑時被綁匪發現,那個女孩子為了保護虛弱無力的他,一個人跑去引開綁匪,雖然他們約好再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但她卻沒有出現。寧國恩也曾派人四處打聽,卻完全沒有她的消息。
隔了很多年之後,寧容皓委託好友慕正宇重新開展調查,偶然間聽到一個目擊者說當年那附近發生過車禍,他帶著最後一絲希望跑遍市內各大醫院,卻沒有找到相符的就診記錄,調查又走進了死胡同。
沒有表達出口的感謝、無法預計結果的擔憂,以及無法保護她的自責,這些複雜的情感交錯在一起,或許就是這麼多年寧容皓一直放不下那個女孩子的原因。
遲遲不肯戀愛結婚,是因為他心裡有她的存在,他對自己許下承諾,一定要找到她,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
可是,這份執著卻在今天動搖了,而事先完全沒有徵兆。
「你讓我怎麼辦?」寧容皓用手撐著牆,低著頭,像是在懇求,又像是在懺悔。
除了水流聲,沒有聲音回應他的問題。
當身體因為冷水快要凍得失去知覺的時候,寧容皓終於找到了答案,他不會允許自己心裡同時放著兩個女人。
「對不起……」寧容皓抬起頭,大力地按下水龍頭,將浴巾隨意圍在腰上,走出了浴室。
貪睡的楚欣怡憋著一肚子起床氣,氣乎乎地站在路口四下張望。
被人一大早叫出來本來就已經是夠生氣的,最可恨的是那個人遲遲不肯出現。真後悔昨天一時聊得興起就互相留了手機號碼,這恐怕是她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了。
身後飄過一陣酒氣,幾個宿醉未醒的青少年圍住了楚欣怡。
「好可愛的小兔子啊。」青少年之一出言調戲,說話間還扯了一把楚欣怡頭上的兔子耳朵。
早知道就不穿這件帶兔子耳朵的連帽衫了,都怪那個大叔催得那麼急,她才隨便抓來一件套在身上就出來了。
「別這麼野蠻嘛,看把小妹妹嚇的……」另一個青少年猥瑣地打量著楚欣怡的身材,雖然寬鬆的連帽衫看不出她的曲線,但她一雙修長的美腿卻露在外面:「嘖嘖,這雙腿好晃眼啊。」
楚欣怡淡定地看著對自己出言不遜的青少年,幾個小破孩兒還敢一口一個小妹妹,招惹誰不好偏偏來招惹她,真是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
又一青少年吹了一個口哨,緊盯著楚欣怡的腿,點頭讚歎:「是漂亮,好白啊……」說話間,他的一隻手就向她的腿伸了過去。
楚欣怡不屑的冷笑一聲,今天她要好好教育教育這幾個小流氓,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敢隨便欺負女孩子。
她這邊才剛要出手,突然有人搶先一步抓住了伸過來的那隻咸豬手。
「大叔。」楚欣怡一見是寧容皓,高興地叫了一聲,隨即又收起了笑容,差點忘了,她還在生他的氣呢。
一聲「大叔」引來一陣鬨笑,寧容皓皺著眉頭向楚欣怡投來意義不明的一眼,才出言警告那幾個青少年:「在我報警之前你們最好識趣離開……」
青少年之一怪聲怪氣地笑道:「大叔,別以為誰都能英雄救美,我們現在是五個人,你只有一個人,別耍威風沒耍明白,反倒害自己住進醫院……」
「大叔也是你們叫的嗎?」楚欣怡好像是被人搶走玩具的憤怒表情,聽到別人叫寧容皓「大叔」,她心裡怎麼這麼不舒服呢。
寧容皓鬆開青少年的手,攔住楚欣怡,像是怕她受傷一樣把她保護在自己的身後。
楚欣怡一愣,看著眼前高大的背影,怦然心動。雖然她自己可以輕鬆解決這幾個小流氓,但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讓她的心裡暖暖的。
「既然他想逞英雄,咱們就成全他……你們放心出手,只要不打死,我老爸就有本事擺平。」青少年之一猖狂地叫囂著。
「我來幫你……」楚欣怡摘下帽子,為了不被兔子耳朵妨礙自己打架,隨手打了個結。
「有我在呢,你就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受傷的。」寧容皓眼中閃過一抹溫柔的笑意。
不到五分鐘,幾個小流氓光著膀子老老實實地蹲在了地上,寧容皓利用他們的上衣把幾個人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雖然休息日早晨的路人很少,但還是有人報了警。
看著幾個小流氓被警察叔叔帶走,楚欣怡超級不滿地問道:「就這麼便宜他們了?」
「交給警察處理吧。」寧容皓淡淡地笑著,他知道楚欣怡為什麼不高興。
「但你剛剛也太手下留情了,這要是我啊,非得打他們個鼻青臉腫不可!」楚欣怡覺得實在不解氣,居然敢對她輕薄無禮,真是活膩了!
寧容皓輕輕拍了拍楚欣怡的頭,幫她解開打結的兔子耳朵,再給她帶上帽子,才笑著說道:「他們還只是孩子呢。」
「是,我知道了!」楚欣怡很欣賞寧容皓的寬容大度,她學著他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你還真是成熟的大叔呢!」
「以後不許叫大叔,要叫哥!」寧容皓抬手敲了一下楚欣怡的頭,嚴肅警告,鄭重聲明。
在一分鐘之前,如果有人告訴楚欣怡被男人爆頭是疼愛的表現,那她一定會笑那個人腦殘了。
而現在,她卻覺得寧容皓的眼神、表情、動作甚至連他身上散發出的阿瑪尼香水味,都顯得十分親昵。
楚欣怡遲疑著,把掌心貼在寧容皓的額頭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嘀咕道:「你也沒發燒啊……」
寧容皓哭笑不得地拉下額頭上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上沒有鬆開。
「大……哥,你……這是……」楚欣怡臉頰通紅,卻沒有移開視線,一直看著寧容皓的眼睛。
「楚欣怡,如果你沒有男朋友,也沒有暗戀的對象,就考慮一下嫁給我吧。」寧容皓把楚欣怡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前,讓她感覺自己的心跳,以此證明自己現在所說的話,百分百都是認真的。
「這是……」楚欣怡的思維一時有點跟不上,寧容皓的話跳躍度也太大了,按理說應該先是女朋友,然後才能談婚論嫁吧。
「告白、求婚,隨你怎麼認為。不過……有些話我要先向你坦白。」頓了頓,寧容皓才繼續說道:「在遇到你之前,有個女孩子在我心裡整整十四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對她的感情不算愛情,卻是一種責任,我一直相信自己會找到她,如果她願意,我會和她結婚,會給她幸福。直到我遇到你,一個只見過兩面就令我動心的女人,我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不僅僅是責任。所以,我才會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你,告訴你這番話,讓你了解我對你的感情。」
看到楚欣怡的嘴唇動了動,寧容皓知道她想要問什麼,就解釋道:「其實,昨天是我第二次見你,第一次是前天,在你家的院子里,只不過,你當時在睡覺。」
楚欣怡點了點頭,以眼神示意寧容皓繼續講下去。
「昨天晚上我想了好久,也努力地想讓自己放棄你,可我卻說服不了自己的心,最終,我只能對她說聲抱歉。不過,她的救命之恩我是不會忘記的,如果我將來找到她,一定會盡我的全力在經濟上幫助她。至於感情,我已經什麼都給不了她了,因為從今天開始,我的心就只屬於楚欣怡一個人。」寧容皓的話一氣呵成,直到說完,他才深吸一口氣,這麼緊張地面對一個人,他還真是第一次呢。
天啊!楚欣怡低下頭,用力地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叫出聲來。聽完寧容皓的告白,她覺得原本就滾燙的臉已經在冒煙了。
寧容皓捧起楚欣怡的臉,讓她看著自己:「我們不是一見鍾情,也不是日久生情,對於你的感情為何會如此我自己也說不明白,我只能告訴你,楚欣怡,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需要時間,從現在開始,我給你二十四個小時去考慮是否接受我的感情。」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字字敲在楚欣怡的心上,她糊裡糊塗地點了點頭。
「那麼,我現在送你回家吧。下次再出門,記得不要再穿這種熱褲了。」說完,寧容皓握住楚欣怡的手,向軍區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