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臭味相投

第1章臭味相投

公元前248年，時值盛夏。

天上的太陽蹦得老高，將它熾熱得光芒，灑向了這個世界。

趙國邯鄲城內，也是燥熱非常。

滿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也是不時的，停下身來，撩起自己寬大的衣袖，來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時近正午，邯鄲城中最繁華的回車巷中，突地響起一聲怒罵：「小王八蛋，這裡也是你進來的地方么？」

隨著喝罵聲，一個衣裝襤褸的小丐突地踉踉蹌蹌的倒退著衝到了街道正中。接著，兩個身上穿著緊袖青衫，看上去明顯就是店小二的青年衝到了小丐的面前。

「你奶奶的，小乞丐，你看好了！」一個店小二一臉的怒氣，回身指了指身後的二層樓，接著回身向拿小丐罵道：「看清楚沒？這可是邯鄲城裡最大的酒樓——清新齋！你他媽一個乞丐，往裡面鑽什麼鑽？」

小丐也不吭聲，看著面前兩個凶神惡煞一般的店小二，只是背著雙手，緊了緊左手上抓著的半拉饅頭，悄悄的在身後將左手送入了右袖中，左手抽回時，已經時空空如也。

「小王八蛋，你手上拿了什麼！放在身後幹嗎，把你偷的東西，給我拿出來！」

旁邊的店小二發現小丐的異狀，兩步竄到小丐的身邊，也不顧那小丐身上的骯髒，伸手便去拉扯那小丐的胳膊。

小丐一張寫滿了乞憐的臉上，充滿了乞求的眼睛定定的看著那店小二，也不反抗，只是任由那店小二將他的左手拉了出來。

發現沒有什麼東西之後，店小二這才罵罵咧咧的連推帶搡的將小丐趕開了：「小王八蛋，以後別讓我在清新齋的門口看到你，否則見你一次打一次，滾吧！」

說著，店小二抬腿踢了小丐一腳。

小丐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然後連忙爬了起來，連滾帶爬的跑掉了，對於身後兩名青衫店小二那充滿鄙視的笑聲，他可根本沒有心情去顧及，現在，他終於有了今天的飯食了，而且，還是大半個雪白的饅頭哩！

一口氣跑出老遠，直到了照眉池畔，這才放緩了腳步，呼哧帶喘的回頭看了看遠處，見沒有人追來，小丐這才將右袖中的那大半拉饅頭拿了出來，雙手捧了放在眼前，如視珍寶般看著。

小丐緩緩行到照眉池旁邊，坐在水池邊上，平息著自己急促的呼吸。

伸左手手捧了池中的水，「咕嘟、咕嘟」喝了兩口，小丐這才拿了饅頭放在口中咬了一口。

「嘿，那小子，過來！」

突地一個聲音從小丐的左側傳來。

扭頭望去，小丐這才發現左邊不遠處，一個年輕的半大小子正坐在池畔。一身的綾羅綢緞，看起來便是一貴公子般的人物，臉上卻顯得有些落寞，而且臉色蒼白，似乎飽受酒色的荼毒，可是雙眼中，卻在開合間偶爾會閃現一縷精光。赤著的雙足，悠閑的放在那清澈的照眉池水中。

遠遠的，兩個家丁打扮的人物站在少年的後邊。

看到小乞丐望了過來，那少年笑道：「小子，說你呢！過來吧！」說著話，還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處。

小丐三兩口吞下手上的饅頭，這才站起身朝著那少年走了過去。

「您……您……你找我什麼事？」到了少年的身邊，小丐怯怯懦懦的問道。

偷偷打量了那少年一眼，方才發現這少年雖然一臉的散漫，但一張面孔卻是長得相當的出色。

端正的五官，濃眉大眼，薄薄的嘴唇，懶洋洋的神色掛在臉上，卻透著股不同凡人的氣勢來。

少年抬頭看了眼站在身邊的小丐，絲毫不在意小丐身上傳出的那股幾輩子沒洗澡的惡臭，調頭看向面前的照眉池：「坐吧，我可不喜歡抬著頭看人。」

小丐連忙坐在了距離少年大概一步遠的池邊，自然也看到了那少年泡在池子中的雙腳上，在水中竟然飄蕩出一縷縷黑色絲帶一般的東西來。

眼睛一直，小丐的心中不禁一愣。

我靠，這什麼腳啊？怎麼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偏偏卻好像髒的要命？

雖然少年的雙腳還在池子里泡著，小丐卻好像已經聞到了那雙腳上散發出的足以將人熏昏過去的臭氣。

少年悠然的坐在池邊，雙腳在吃水裡踢動了兩下，攪得水面驚起陣陣波瀾，散出一陣陣的濁黑，有點洋洋得意的說道：「照眉池水清兮，可以濯我足。」

聽著那少年的話，小丐的不由一陣迷糊，看來，自己真是碰到了個富家公子哥哩！

半晌，少年又忽然說道：「小子，看你好像連肚子都填不飽哩，你手上剛剛抓著的那塊饅頭，不會是偷來的吧？」

小丐的心中猛的一緊，警惕的看著少年，又看了眼遠遠站著的兩個家丁，一言不發。

少年卻好像看穿了小丐的心意一般，笑了笑說道：「別緊張，我又不是官家的人。看你身上也真夠髒的，來，把鞋子脫了，跟我一起洗洗腳吧！」

被人抓住了痛腳，小丐哪裡還敢不從命？

連忙脫下了腳上那雙都露了腳趾頭的靴子，小丐小心的將它放在了身邊，一股臭氣登時散發了出來。

遠遠站著的兩個家丁都似乎聞到了這股味道，兩個人同時對望了一眼，眉頭一皺，心下齊呼一聲：臭！跟小公子的那雙天生臭腳，還真是一對！

那少年卻好像沒聞到一般，伸出右手，一把抓起身邊那雙小丐脫下的臭靴子，揚手便扔進了池子。

小丐利馬就急了，臉上不禁帶起了一絲怒氣：「你……你幹嗎？」

心下雖急，卻因那少年人多勢眾，加上人家知道自己偷了半拉饅頭，根本不敢發火。

少年看了看小丐那污黑的臉，微微笑道：「這種破靴子，丟了就丟了，你何必放在心上？好好坐在這裡跟我洗腳吧！一會賠你雙靴子就是了。」

「真的？」

小丐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早已經不再記恨那少年將自己那雙靴子丟掉的事了，雖然，那靴子可是他兩年前從垃圾堆中找到的一雙八成新的好貨。

「哈哈哈哈……」少年先是發出一陣大笑，然後說道：「我還能騙你怎麼的？坐下吧，先把你自己那雙臭腳洗洗，嘿嘿……你這雙腳，倒是跟我的腳有的一拼哩！」

小丐立刻聽話的坐了下來，將自己那雙確黑的臭腳放到了照眉池裡。

原本清澈的池水，竟然突然泛起一片渾濁、污黑來！

那小丐的一雙臭腳，竟是驚人的骯髒。

「我靠！」少年見到那小丐雙腳放入水中后的異象，不禁驚呼了一聲：「你不是吧，小子，竟然比我的這雙腳還夠勁？」

小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也不禁奇怪，自己是個乞丐，這身上成年到輩都不會洗上一次，臟點、臭點，又算得什麼？何以這少年這般吃驚？

他卻不知道，這少年實生於大富貴之家。雙腳雖然髒的要命、臭的要命，平日里卻藏的好好的，自然這輩子也沒見過誰的腳丫子能跟自己的臭腳相抗。此時，見到小丐的雙腳竟然是這麼一副模樣，哪裡還能不吃驚？

小丐正琢磨呢，少年卻已經一臉驚異的指著兩人面前這片變得黑糊糊的池水，訝然說道：「小子，你這腳……真是夠厲害啊！」

小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少年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突然正容說道：「小子，我正缺個書童，你願意不願意跟著我？」

小丐哪裡有半點文化，這時不禁一愣，他實在不知這「書童」究竟是個什麼職業。

少年卻誤以為小丐的猶豫，不過是在考慮想開出什麼條件，或者在琢磨著自己的實力是否值得他跟隨，於是開口說道：「小子，你放心吧！跟著我，你保證每頓飯都有饅頭吃，甚至有酒有肉！怎麼樣？」

「真的？」

小丐的眼中閃過驚喜！

慎重的點點頭，少年正容說道：「只要你跟著我，我有的吃，你就有的吃！我保證不會虧待了你！明白么？」

小丐帶著猶疑點了點頭。

少年問道：「恩，那這事就說定了！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少年如此一說，小丐的心底不禁閃過一絲憂傷。

在這戰亂紛呈的亂世里，家破人亡都是常事，自己這個無家可歸的乞丐，又哪裡會有名字哩？

「我……我……我沒有……名字！」

少年聽了這話，也不當回事，微微一笑，說道：「恩，那我回頭給你取個名字吧，不過，首先你得記得，我叫嬴政！以後，我的話，你就得聽，我吩咐的事，你就得做，明白了么？」

小丐點點頭：「少爺您放心吧！我一定會按照您說得話去做的！」

嬴政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好！很好！」

說完，嬴政喊了那兩名家丁過來，打量了一下兩個人腳丫子的大小之後，讓一個家丁脫了靴子給那小丐，又打發他自己去買靴子。

小丐連忙千恩萬謝的接過靴子，光腳起身幫嬴政收拾停當，穿好了鞋子，自己這才拿著那雙家丁脫下的還有八成新的靴子，小心的穿在了腳上。

被小丐輕手輕腳的拾掇，嬴政的心裡也很是高興，這個跟自己「臭味」相投的小乞丐，看來也不是個笨蛋，說不定以後自己的那些計劃里，他都能派上大用處哩！

起碼，這個小乞丐，可靠得很！

嬴政抬頭看了看天色，喃喃說道：「都這時候了，他們也該來了吧？」

正說著，遠遠的傳來了幾聲呼喝。

「嬴政，你這個雜種在哪裡？」

「秦狗嬴政，跑到哪裡去了？」

「嬴政，給我出來，出來！」

隨著雜亂的呼喝，二十來個人出現在照眉池畔的小樹林外。

嬴政看了一眼，輕聲的對身邊的小丐說道：「一會，你就跟著我一起跑，不過誰要是跟上咱們了，你就給我把這些人，往死了打，明白么？」

聽到要打架，小丐的心中雖然有些害怕，卻還是堅決的點了點頭。自然，他的這個表情，也換來了嬴政心中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