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果阿祖（2）

在眾多可供臨床考試的病例中，最具挑戰性的要算是呼吸系統的病例。考生們要憑自己的眼、手和耳，分辨出氣胸、肺炎及肺積水的分別。整套呼吸系統的檢查，包括了觀察、觸診、叩診及聽診，而關鍵在叩診。

氣胸的病人胸腔充滿空氣，所以敲起來都是空空洞洞的清音；肺炎病人的肺部呈硬化，叩下去的迴音較濁；病人肺積水時胸腔則滿是液體，叩診音是「像」石頭一樣的濁音。

每個病人的體型都不一樣，叩診的迴音也清濁不一，要比較左右兩邊，才能決定有無病變。

教授們多次強調，要體會迴音的細微分別，叩診的技巧必須一絲不苟。病人的體位、叩診的部位、醫生的手法，都會影響叩診的音質。

叩診的正確手法，是以右手中指的指頭叩左手中指的第二節。過程中要注意很多細節，比如說右手腕要松，叩起來才有勁，左手的食指、無名指和小指要提起，離開病人的胸膛，以免減弱了叩診音。要想叩出氣胸、肺炎和積水的分別，確實要下一番苦功。

在醫學院的飯堂、圖書館及演講廳里，時常有同學們以桌面或自己的胸膛練習叩診。

阿祖的病床，在男內科病房一角。我和雲信到達時，阿祖正坐在床邊抽煙。70年代的都柏林，抽煙是社交的一部分。醫院裡的護士十居其九都是煙民，醫學院的同學亦有泰半是煙不離口。時移世易，踏入21世紀，愛爾蘭竟全(色色小說面禁煙，連酒吧也不能抽煙，實在是始料不及。

阿祖剛五十歲，家鄉在愛爾蘭中部的村莊，他從小就離開祖家四處流浪，還在非洲當過雇傭兵。回國已有五年，但卻找不到穩定的工作，只得靠領失業金度日。近幾個月卻終日咳嗽，照肺發現肺積水時，才轉到醫院來。

阿祖住在醫院已有三個星期。醫生為他做了各種檢驗，卻未能肯定他的肺積水是以前在非洲染上的肺癆複發，還是因為長期吸煙以致患上肺癌。阿祖自己亦不太介懷，大概醫院的生活，讓他三餐不憂，更可與年輕貌美的護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總比獨自一人呆在單身宿舍寫意。

阿祖的肺積水臨床表徵十分明顯，他為人隨和，我們畢業班的同學時常央求他讓我們做臨床檢查。阿祖也樂意成為「小白鼠」，只要我們肯花幾分鐘聽他講他在非洲的歷險故事，他就萬事都會應承。同學們在他背後給他起了個諢號，叫「剛果阿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