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104.π李息隱作品
謝通輕輕收回手來,暖姐兒小身子蹭了蹭:「謝大哥,你讓我下來自己走,我走得動路的。我都這麼大了,還要抱著出去玩兒,多丟人呀。」說罷又蹭了蹭,然後謝通將她放了下來,又抬手摸了摸她小腦袋。
朱福關了鋪子門,再回頭的時候,倒是有些尷尬。
她忽然想起沈玉樓來,如果不是這些時間來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此刻站在她身邊陪著她的人,應該是沈玉樓才對。
這樣一想,朱福忽然覺得有些累。
轉身蹲下,一臉疲憊地對暖姐兒道:「姐姐今天實在太累,咱們回去休息好不好?等下次有空,姐姐再帶你去街上玩。」
暖姐兒本來興緻滿滿,就像以前在松陽縣的時候,她最喜歡跟著姐姐們去趕集了。
「二姐姐」暖姐兒似是要哭了,撇著嘴巴,但見自己姐姐的確是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她又心疼,「二姐姐,那咱們拉鉤,以後你一定要帶著我去玩兒。」
朱福牽著妹妹小手:「生氣了?」
「沒有,不生氣。」暖姐兒晃了晃腦袋,「就是有點傷心,看著人家小孩都出去玩兒。不過姐姐太累了,我回去給姐姐打洗腳水,像姐姐之前幫我一樣幫姐姐洗腳。」
「真乖。」朱福颳了妹妹臉一下,直起身子對謝通道,「謝公子也一併回去吧?」
謝通背負在身後的手輕輕攥了攥,又舒展開來,點頭:「好。」
天空忽然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便是一聲巨響。
暖姐兒趕緊抬手捂住耳朵,蹭到朱福腿邊,嚇得小臉慘白。
「二姐姐,打雷了,下雨了,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謝通彎腰將暖姐兒抱起,又對朱福道:「朱福姑娘,咱們走吧。」
朱福點了點頭,然後跟謝通並肩離去。
暖姐兒縮在謝通寬厚溫暖的懷裡,時不時扭頭看看自己姐姐,見姐姐不說話,她則笑著跟她躲貓貓。
「二姐姐,你猜我在哪裡?」暖姐兒整個身子都縮在謝通胸膛中,只露出兩隻眼睛來偷偷看朱福,見姐姐不理她,她則自己探出手來,抓了抓,「二姐姐,你怎麼都不理我,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
「好了好了,我真是服了你了。」朱福真心被妹妹逗笑了,自己也笑了出來。
暖姐兒見自己把姐姐逗得開心了,越發起勁,一個勁在跟姐姐玩躲貓貓。朱福也跟妹妹笑著鬧起來,歡聲笑語,瞬間瀰漫開來。
沈玉樓一直站在暗處,遠遠看著漸行漸遠的幾人,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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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突然下起暴雨來,好好一個七夕節,就這樣被暴雨攪了興緻。
剛剛還熱鬧的街頭,此番已經冷落無人,暗黑一片,連個亮火都沒有。
朱福三人好在趕回來的及時,到了家門口,外面才風雨大作。
「哇,好冷,好冷。」暖姐兒從謝通身上跳了下來,不停蹦躂著,搓手跺腳又轉圈,「下了一場雨,就冷了好多。」
朱福攥住妹妹的手,幫她取暖。
紅漆大門打開,家丁見是朱福姐妹,忙笑著說:「兩位朱姑娘,外頭下了雨了,趕快進來吧。」目光瞥見謝通,那家丁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來,忙撐起傘,「大爺,您怎麼來了?老爺跟太太剛剛還問呢,說大爺怎麼寫了信要來,到現在都沒來。」
暖姐兒問:「謝大哥沒有先回家嗎?」
謝通餘光看了朱福一眼,見她並沒有望向自己,而是只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不由回過頭只衝暖姐兒笑笑:「想著帶你去看花燈,怕誤了時間,就直接去了福記。」
暖姐兒捂著嘴笑:「真的嗎?」
「真的。」謝通摸摸她小腦袋,應了一聲,然後又將暖姐兒抱起來,往裡面去。
朱福面上有些熱,手指緊緊攥住傘撐,有些尷尬。
謝通見朱福沒有跟上來,回頭喚一聲道:「朱姑娘?」
夜幕中,借著昏暗的橘黃色的燈光,可以看見絲絲細雨落下。而雨幕里,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側頭等他,那一刻,朱福覺得心中有一絲暖流淌過。
但也只是瞬間,她便閉了眼睛,腦海中忽然又現出沈玉樓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來。
她趕緊使勁甩了甩腦袋,沈大娘不喜歡自己,若自己堅持要與沈大哥在一起,怕是到時候連爹娘跟沈家的關係都會處得不好。
從小就缺乏親情,所以,她渴望熱鬧,乞求溫馨。
更何況,沈玉樓已經跟曹家小姐訂了親,在這樣的封建社會,定親就算是有了夫妻之名,若是兩人再糾纏不清,最後傷的豈不是三個人。
她承認,自己在某些方面懦弱,沒有勇氣與他並肩作戰。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只要她一味去堅持就可以解決問題的。有些時候,放手是一種釋然,也許他只是現在不甘心罷了,等到多年以後,說不定,他還會慶幸如今沈大娘替他做的選擇呢。想到這裡,朱福又有些泄氣,她怎麼可以將沈大哥想成這樣?
他永遠不會是這樣的人
因為這些日子太累,心力交瘁,又著了寒,所以朱福當夜就病倒了。
暖姐兒就睡在姐姐身邊,夜間聽姐姐總說夢話,而且姐姐身上還滾燙的,她嚇得一屁股坐了起來,然後跳下床去摸著黑點了燈。
「二姐姐,你怎麼了?」暖姐兒可憐兮兮地蹲在床邊,看著床上滿面潮紅的姐姐,哭著推搡她,「姐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朱福只覺得喉嚨幹得很,腦袋很沉,迷迷糊糊間聽見妹妹喚自己,她輕輕睜開眼睛。
「暖姐兒,姐姐沒事。」她咳了一聲,想坐起來,卻發現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又軟趴趴躺回到床上去,伸手出去替妹妹擦臉上的淚水,「好了,別哭了,大半夜的,別將旁人都吵醒了,姐姐只是覺得有些頭暈,還有些口渴,你去幫姐姐倒杯水來,好不好?」
「嗯我幫姐姐倒水。」暖姐兒一邊努力不哭,一邊晃著身子到桌邊,自己爬到小凳子上去,然後倒了杯水來,「姐姐你喝,我喂你喝。」
「我自己來吧。」朱福拿了引枕墊在後背,想伸手接過妹妹手中端著的茶盞,可忽然覺得那隻手酸軟無力,「砰」一下,就將茶碗摔落在地上,暖姐兒呆了呆,瞬間就仰頭哇哇哭起來,她以為姐姐要死了。
沈玉珠母女就跟朱福姐妹住在一個院子,只是東西兩個廂房,沈玉珠本來就在想著心事,到了半夜還沒有睡著。
忽然聽到暖姐兒的哭聲,她一把爬坐起來。
穿了鞋子就想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手腕卻被沈大娘一把抓住。
「這麼晚了,你去哪裡?」沈大娘也坐起了身子來。
沈玉珠急道:「娘,您沒有聽到暖姐兒的哭聲嗎?小丫頭肯定出了什麼事情,我總得去瞧瞧才行。」
「小丫頭不聽話,她姐姐在教訓她,你去湊什麼熱鬧?」沈大娘又拉了女兒一把,「睡吧,別人的事情,你少插手。」又嘮叨起來,「當初曹小姐都說了要你留在曹府陪著她解悶,你偏不聽,非要跟著來。你要是留在曹家多好,你哥哥趕考,你就多陪陪你嫂子,將來姑嫂間感情肯定就不一般,說不定啊,那曹家還能幫襯著給你說一個如意郎君呢。」
「什麼嫂子?」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沈玉珠就氣得不行,「娘您怎麼這樣啊,這都是您跟曹家一家算計哥哥的,哥哥什麼時候承認過?好,就算曹公對哥哥有恩情,但是也無需用這樣的方式來報答吧?哥哥都說了,這份恩情往後當牛做馬去報答,但是他絕對不會娶曹小姐的,那門親事,哥哥根本就不承認那個曹小姐是什麼東西?但凡她是個好姑娘,就不該這樣死皮賴臉纏著我哥」
「你懂什麼」沈大娘十分聽不得女兒這樣說,「曹小姐跟你哥哥是師兄妹,感情自然是不一樣的,現在你哥哥拒絕人家,那是因為有阿福那丫頭擋著。如果阿福那丫頭能夠識趣自己主動放棄,你哥哥就前途無量了。」
「娘,您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您現在這是怎麼了?」沈玉珠氣道,「咱們本來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普普通通的百姓,作甚去攀權附勢?哥哥已經很了不起了,又跟阿福兩情相悅,有什麼不好?您做什麼非得拆散有情人?」
「普普通通?」沈大娘說得意味深長,「玉珠,你哥哥本就不是普通人,若他真是普通人的話,娘就不廢這個心了。再者你瞧瞧,如今他為了那個丫頭,連為娘的話都不聽了,往後若真跟阿福那丫頭成了親,可還了得?好了,玉珠,有些事情你以後會明白的。」
沈玉珠還欲說,忽而聽得暖姐兒尖著嗓子喊了聲姐姐,她趕緊掙脫沈大娘的手,跳下床就往外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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