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106.π李息隱作品
沈玉珠伸手捏了捏她此番燒得滾燙的臉,又蹙眉,蹙著眉心道:「你也是可憐的,這麼拚命做什麼?賺了那麼多錢,結果傷了身子怎麼辦?」撇了撇嘴巴,「我娘雖然有些事情我聽不進去耳里,可她有些話說得也是對的,你就是太辛苦了,總不像個女孩子。」
朱福望著沈玉珠,笑將起來:「你又說我?你自己就不是了?」雖然沒什麼力氣,可此番心情有些好起來,她也伸出手來捏了沈玉珠臉一下,「記得你以前賣豆腐了嗎?一個女孩子,推著板車去,生意被人搶了,一個銅板都沒賺的著。你當時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樣子,其實心裡很難受吧?」
想起以前,沈玉珠也心酸,皺皺鼻子道:「好在都過去啦,不必再成日為生計奔波了。」
又道:「還是做小的好,你瞧這丫頭,打小就萬人疼的,你也是走到哪兒都帶著她。」她見暖姐兒嘿嘿傻笑坐在一邊仰頭望著她跟阿福,不由奚落起暖姐兒來,「幺女好啊,不但有爹娘疼,還有姐姐疼。」
暖姐兒一把抱住朱福:「我也疼我姐姐的,她生病,我好擔心。」仰起小腦袋來,望著朱福道,「二姐姐,呆會兒我親自煎藥給你吃,你可以照顧你的。」
朱福見妹妹如此乖巧,抬手撥拉一下她額前劉海,心疼道:「會很辛苦的。」
暖姐兒將頭搖成撥浪鼓:「不怕辛苦,再苦也沒有二姐姐苦,姐姐都能夠挺得過來,我也一定可以的。」
說罷跳下小床去,晃著身子就出去,然後站在門口張望。
「一會兒就有人會送葯來的,我就拿去熬藥。」她蹲在門口,等著能夠讓姐姐不再生病的葯來。
沈玉珠笑著走到暖姐兒跟前,拉她一把道:「你去陪你二姐姐吧,煎藥的事情,交給我們大人來做。回頭別你姐姐身子還沒養好,你又生病了,多得不償失啊。暖姐兒乖,去逗你姐姐開心去。」
暖姐兒眨巴了下眼睛,又伸頭望了望自己姐姐,見姐姐朝自己點頭,她才乖乖聽話。
天快要亮的時候,有小丫頭送了葯來,沈玉珠拿著葯去廚房了,暖姐兒則照顧姐姐睡下,親自給她掖被角,然後端著凳子守在床邊,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她看。
沒一會兒功夫,郭氏跟謝三太太就趕來了,兩人都是一臉焦急。
暖姐兒見到郭氏,撲到她懷裡哭:「二姐姐病了,身子上可燙了。」怕奶奶擔心,又忙說,「玉珠姐姐去煎藥了,大夫說,喝了葯就沒事。」
謝三太太道:「昨兒還好端端的,怎生今兒就病了呢?」又扶著郭氏坐下,「娘,您別擔心,這丫頭一貫身子骨好,吃了葯會沒事的。」
郭氏望著朱福那張紅通通的小臉,心疼道:「太苦了,這不該是一個女孩子吃的苦。」抹了把渾濁的老淚,又說,「也不知道她這般拚命是為的啥,現在咱們老朱家的錢,早夠花了,賺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還有保重身體的好啊,孩子。」
朱福輕輕睜開眼睛,見謝三太太跟自己奶奶都在,想坐起來,卻被謝三太太按住。
「你身子不爽利,別起了,好好歇著吧。」又道,「我命人去廚房做了些清單的吃食給你,你好好吃一些,不吃哪裡能有力氣。」
朱福笑著點頭應了,謝三太太跟郭氏又呆了片刻,謝三太太便差了兩個小丫頭來,候在外面,只要朱福有任何需求,直接吩咐了便可。
暖姐兒懂事得很,連忙朝謝三太太道謝。
謝三太太笑得溫柔,摸著暖姐兒圓圓小臉兒道:「我是你姑姑,照顧你們姐妹是應當的,你還謝我做什麼?」
暖姐兒眨巴下眼睛,小手撓著腦袋,傻乎乎笑道:「是啊,你是我的小姑姑呢。」
「真是乖孩子。」謝三太太十分喜歡暖姐兒,看著她,就覺得有一種親切感,總覺得自己小的時候,就是她這樣的,不免要多疼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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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珠帶著葯前腳才走進廚房,後腳她哥跟著進來了,沈玉珠忙問:「娘睡下了?還是不肯理你,將你趕出來了?」
沈玉樓雖然面色有些疲憊的樣子,可是他此番心情不錯,眉眼間都是舒展開的。
「玉珠,你去陪陪娘,端了早點去給她吃吧,這裡我來。」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拿過妹妹手上煎藥的陶罐來,放在煤爐子上,打算生火煎藥。
沈玉珠說:「肯定是娘娘你趕出來了,你們總這樣也不行,還是得我出馬。」
說罷,她也不管她哥了,直接就往外面跑去。
沈玉樓兀自生火,煎藥,然後手中拿著一把蒲扇,蹲在煤爐子邊靜靜守護著。
葯煎了有一個多時辰,方才煎好,沈玉樓找來一隻碗,將煎好的葯倒進碗里。
待得離開廚房之後,廚房裡的廚娘才湊到一起,嘰里呱啦道:「這位俊俏的公子聽說是來湖州趕考的呢,十分得咱們老爺的賞識,我聽說,老爺很看好他,說他不但鄉試能夠高中,來年還能中狀元呢。」
另一個道:「可不是嘛,模樣好,又有才華,你瞧他,方才就一直蹲在那裡煎藥,悶不吭聲的,一句話不說。這天氣還這麼熱呢,他熱了一臉的汗,也不知道坐到陰涼的地兒歇一會兒。將來誰要是能夠嫁他為妻,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這福氣已經有人修到了,就是那朱姑娘,咱們城裡新開的福記的東家。」
「兩人真是郎才女貌,只不過,那姑娘家也是厲害了些。這女人嘛,就該呆在家裡相夫教子的,賺錢養家的事情,叫男人去做就好。」
一眾人嘰里呱啦說了一通,直到有丫鬟進來,才知道止住。
謝三太太走後,朱福又迷迷糊糊睡了會兒,但人一直睡得不沉,但凡有什麼動靜,她都能醒來。
沈玉樓推門進來的時候,朱福先是安安靜靜睡著,可忽然間就醒了,然後扭頭朝他看來。
那臉上的表情,有些豐富,沈玉樓看著很高興。
「玉樓哥哥端葯來給我二姐姐喝啦。」暖姐兒原本以為是玉珠姐姐煎藥的,可見到是沈玉樓的時候,她眼睛一亮,蹭著身子就跳下凳子來,「玉樓哥哥你坐在這裡喂我姐姐葯喝,靠我姐姐近些。」
朱福見妹妹這般淘氣,伸手捏了她一把,暖姐兒嗷嗷叫。
「我好餓啊,我肚子都開始叫起來了,我要去找吃的。」暖姐兒十分開心,在房間里跳了一會兒,就尋了個借口跑開了。
屋內就只剩下兩個人,靜愣半餉,沈玉樓於床邊坐下來。
「阿福,把葯喝了吧,我親自替你煎的葯。」沈玉樓輕聲哄她。
朱福藏在被子里的一雙手緊緊揪住被褥,心內也十分糾結,忽而想起以前兩人好的時候那些場景來,又是一陣唏噓。
她自然是想一輩子與他在一起,可她也怕因為自己的執拗而鬧得大家都不開心。
她承認自己自私,有些時候,為了逃避,是會選擇放棄愛情的。
但此刻,她又是那麼的不捨得,畢竟這個男人待自己好,而她也願意待他好,願意一起就這樣牽手走下去。
見她不說話,沈玉樓又湊近一些,問道:「阿福妹妹是否還在生氣?」
朱福轉過頭來:「都已經定親的人了,又以什麼樣的身份來照顧我?別說以什麼親人哥哥的身份,我可不稀罕」
見她耍起小孩子脾氣來,沈玉樓覺得,自己就不必再擔心她不要自己了。
「你要是願意的話,自然是以你夫君的身份照顧你,可好?」他輕輕湊到她跟前,眉眼笑得溫柔。
朱福瞪了他一眼:「是幾房夫人啊?」
沈玉樓忙將手中藥碗擱置在一邊,輕輕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頭上,承諾道:「我能有幾房?你要是要我,我就只有你一個。你要是狠心不要我了,我就是孑然一身。阿福,你想我後半輩子孤零零一個人,到老了,連個給我送終的人都沒有嗎?」
朱福嗔道:「沒想到,幾日不與你說話,你嘴皮子都利索了。」
沈玉樓輕輕拍了下她肩膀,又輕聲哄著道:「先把葯喝了,喝完你再教訓我,怎麼訓都無所謂。」說著便將葯碗端到自己跟前,輕輕吹了幾口,然後又抿一口嘗嘗,見不那麼燙了,這才遞到朱福唇邊,「捏著鼻子喝了,就不會覺得苦。」
聞到這股子難聞的中藥味兒,朱福本能嫌棄地別開頭,不想喝。
沈玉樓耐心勸道:「不苦的,我加了糖,不信你嘗嘗?」
朱福見他滿頭滿臉的汗,也心疼,就捏著鼻子勉為其難張開口來,然後雙手抱著碗,一仰頭全喝了。
喝完就要吐,沈玉樓趕緊用手去捂住她嘴巴。
「水,水。」她喚了兩聲,還是覺得心中有些作惡。
沈玉樓連忙倒了水來,試了試熱,這才半抱著她餵了她喝。
如此一番折騰,朱福又猛灌了幾杯水,砸了咂嘴,這才覺得嘴裡的那股子味道沒那麼重了。
朱福還是沒有什麼力氣,方才笑鬧之間,她也著實有些累著了。此刻正氣喘吁吁,半歪著身子,一雙美眸半睜半闔。
沈玉樓抬手輕輕碰了碰她額頭,在她額頭上放了一會兒,蹙眉道:「還是有些熱,別鬧了,快躺下吧。」說罷,便動手抱她,讓她整個身子都平躺下去,然後替她掖好被角,只讓她一張嬌俏的小臉露在外面。
朱福抓了抓他的手,又抬了抬手,揮了揮。
「去念書吧,要鄉試了,考不中的話,得多少人失望。」又催促,「我很好,謝謝你這麼關心我,我很開心。」
沈玉樓捨不得走:「我會考不中?」又覺得她言語間有些傷感,便正經起來,「阿福,你我之間往後不必再說這些客氣話,其實你歲數雖然還小,但也到了可以為人妻的年紀了。待我明年高中,衣錦還鄉的時候,就娶你為妻,可好?」
「曹小姐?」
朱福還沒有說完,沈玉樓便伸出手指來,輕輕放在她唇上。
「你便好好養著身子,養好了身子等著做我的新娘,旁的事情,我來解決。」說罷俯身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地親吻一下,然後笑道,「已經好久沒有嘗過這種味道了,饞得要死,有你的肯定,我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朱福笑了起來,沖他搖搖手:「去吧,念書去。」
沈玉樓這才依依不捨離開,到了門邊,喚回站在院子中間陰涼下正雙手撐下巴的暖姐兒,這才離去。
謝通一直自始至終一直隱身站在暗處,待得沈玉樓離開后,他才現出身來。
往朱福房間望了眼,見她已無事,猶豫了下,還是沒有進去。
才將出院子門,就見謝逸拎著一罐雞湯過來,他冷著一張俊臉迎過去。
謝逸乍一見到他哥,心裡存著愧疚,本能撒腿就想跑。
「站住」謝通冷著臉,雙手背負在身後,喚住自己弟弟后,他則穩步朝謝逸走過去,瞥了眼他手上端著的雞湯,冷聲問,「給誰的?」
謝逸一扭頭,嘿嘿一笑:「聽說朱二姑娘生病了,所以我特地命人熬了一鍋雞湯。不過,你是我大哥,你要是想吃的話,這先孝敬你吧。」言閉,硬是塞給他哥,然後抬腿就要走,卻被謝通按住。
「這可不關我的事情啊,您老素了這麼二十多年,我要不是你親弟的話,還真以為你有那方面的癖好呢,誰會知道你冷不丁就喜歡人家小姑娘啊。」他咂咂嘴,舔著一張笑臉看著他哥,「大哥啊,我看你還是換個人喜歡吧,這姑娘,她身上帶刺兒。」
謝通冷哼一聲,那雙眸子透著寒光,簡直叫人見之生畏。
謝逸雖然打小就知道他大哥冷言冷語,可還從沒見他用這樣的目光看過自己,他本能覺得大事不妙,嚇得小腿肚子一軟。
「將湯送給朱姑娘去,完了你到我的院子來找我。」丟了兩句話,謝通大步而去。
望著兄長那氣勢,謝逸本能覺得事情不妙,但又不敢不去面對他哥。要是不去,一定會死得更慘。
給朱福送完雞湯后,謝逸去了他哥院子,才將進院子門,就見謝通一身短打勁裝,手上還提著一柄彎刀,完全是全副武裝要暴打他的架勢。
他做錯了什麼不就是幫著兄弟拐了大哥喜歡的女人?可這也不能動傢伙打他吧。
謝逸懊惱,但沒有辦法,還是挺著胸脯走了過去。
謝通從一邊提了一柄長槍,直接扔給他:「混了有好些日子了吧?成日也不知道念書,就顧著玩兒,來跟我比比武」
一聽說是比武,謝逸更是一陣哀嚎,他哥心情只要一不好的時候,就會拉著他來比武。
比完后他老人家心情是舒暢了,但他可就慘了,到時候,定然是躺在床上三天不能動彈,他哥有多厲害,他還能不知道么。
但無奈,若是不與他老人家比武,到時候肯定死得更慘。
謝逸想通之後,抱著長槍唰唰唰一通猴耍,以此來作為戰前的熱身運動,但是沒威風多久,那病長槍就被他哥一刀劈斷。
而他整個人也直接摔得跌怕在地上,嗷嗷直叫。
(九頭鳥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