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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玉樓」謝逸穿著一身淡紫色錦袍華服,墨發以金冠束縛,方才一路快馬加鞭疾馳而來,秋風吹起他寬大的袖袍,再加上公子如玉,他控馬技術又好,那副畫面美得叫人心驚,連一眾趕著進城的老百姓忍不住停下來多看他幾眼。
更是有尚未出嫁的大姑娘暗中羞紅了臉,想看卻又不敢看,只用絲帕遮住臉。
要是擱在平時,謝逸見此情景,肯定會自戀地說笑一番。可是此刻,他的確是有重大事情要與沈玉樓說,自當一本正經,再無往日輕浮。
沈玉樓老早就聽到了謝逸的聲音,所以便站在路邊等他,待得靠近下了馬,他才笑著上前道:「子瞻,這是怎麼了?還親自跑了來。」
謝逸道:「上次你寫信與我,不是叫我幫你查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嗎?我查到了。」
「那看你的臉色,想必是黑衣人背後之人的勢力強大,到底是誰?」沈玉樓倒是沒有絲毫驚慌,總之他做人做事都坦蕩,從沒有做過虧心事,就算有人想要了他命,鬧大官府那裡去也不怕,只問道,「是京城哪家府上的人?」
謝逸左右瞧瞧,見四周人多混雜,便道:「咱們找一處地方坐下來,好好說吧。」又望向朱福,「朱二姑娘也?」
沈玉樓道:「什麼事情,都不必瞞著她,一起去。」
松陽縣內一家茶館,三人將馬拴在茶樓外,又尋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
點了一壺茶后,謝逸這才道:「瑛列侯府,玉樓,瑛列侯府在朝廷中的地位,想必你心中是十分清楚的吧?」
「瑛列侯沈家?」沈玉樓濃眉輕蹙,繼而垂下眸子來,擱置在桌案上的雙手也漸漸輕輕攥成拳頭來,他聰明,回想到那日在湖州福記鋪子門前見到的一位叫沈珏的公子,再加上近來偶爾會從母親口中聽到一個人的名字,幾處關鍵聯繫在一起,沈玉樓便心中確定七八分了,繼而嘆道,「瑛列老侯爺戰功赫赫,他生平所立下的功勞,怕是數都數不清。只是,如今的瑛列侯世子膝下無子,沈家也子息單薄,都是是老侯爺生平見多了血的緣故。」
「你說的沒錯。」謝逸輕輕點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之後又道,「只是,瑛列侯世子倒也不是真的膝下無子,玉樓,在二十年前,沈家老太太趕出一位世子爺身邊的奴婢,那個時候,那個女子已經懷有身孕。如今世子夫人偶然得知世子爺竟然有私生子在世,一怒之下,便暗中命殺手解決那個兒子。」
朱福也是聽明白了,道:「難道沈大哥是……京中貴人之後?」
「沒錯。」謝逸沖朱福點頭,而後又望向沈玉樓道,「世子夫人想要暗中謀殺你的事情,已經叫老侯爺跟世子爺知曉了,如今沈家正派人前往松陽縣的路上。我得知此消息,可是連夜快馬加鞭趕來的,到現在連一口飽飯都沒有吃呢。」
最後這句話,他是望著朱福說的。
朱福見都到這種時候了,竟然還有心情說笑,不由狠狠瞪他一眼。
謝逸見沈玉樓並沒有受很大的刺激,也就放下心來,故而也有些心思開玩笑了。
「玉樓,我也終於知道為何你娘一直不同意你跟阿福姑娘在一起了,看來,她是想在你高中之後,再將這件事情告訴你。」謝逸分析道,「你是侯門貴公子,阿福姑娘只是市井小百姓,所以你娘只希望你將她當妹妹待,當媳婦,她就要反對了。」
沈玉樓站起身子來,冷著臉道:「別說是侯門公子,便是皇子又如何?什麼阻止不了我娶阿福的心。」他望向朱福,朝她伸出手來道,「阿福,只要你想嫁給我,我就可以什麼都不要。」
朱福心中所受到的衝擊絕對不比沈玉樓的少,以前他只是自身優秀,兩人還能算是門當戶對。可如今,他連家世都這般耀眼,在這等級森嚴的封建王朝,一個侯府貴公子又是有本事有出息的,家族如何會允許他娶一個從小就在外面野的姑娘?
這不是她願不願意的事情,想要衝破封建禮教的約束,談何容易。
「玉樓哥哥……」朱福輕輕喚一聲,繼而也跟著緩緩站起身子來,慢慢抬眸對上他清潤明亮的眼眸,「你會認祖歸宗嗎?」
而此時,沈家門前停下一輛十分豪華的馬車,從馬車上走下一個穿戴華麗的中年婦人。中年婦人身旁還跟著兩個穿戴華麗模樣嬌俏的妙齡女郎,馬車一前一後都有騎馬的人跟著,那些騎在馬上的人皆是穿著一樣的衣服,一樣的表情,約摸有十來個人,個個都冷著一張面孔,面上沒什麼表情。
這松陽縣突然從天而降這等華貴之人,自當引起不少人的興趣來,老百姓們都站在沈家門外,伸手指指點點的,口中還小聲議論著什麼。
沈大娘母女正在院子中的廚房準備晚飯,沈大娘抬頭看了看外面天色,見時間不早了,轉頭對沈玉珠道:「你去尋你哥去,不曉得人又跑哪兒去了。」說罷,她臉色又十分不好起來,氣道,「這眼瞧著就要會考了,他倒是不急,成日書也不曉得看,只跟那阿福混在一起,沒得將來毀了自個兒前程。」
「娘,我哥多聰明啊,你就放心吧。」沈玉珠嘿嘿笑了兩聲,將手在系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而後轉身出去,卻驚住了,叫道,「娘,你快出來,家裡來了這麼些人。」
「什麼事情啊,大呼小叫的。」沈大娘聞聲走出去,待見到老熟人的時候,她愣住了。
「紅姑,別來無恙啊。」那中年婦人身子筆挺立在庭院中,面上笑容恰到好處,那精銳的眼眸上下看了沈大娘一眼,繼而又道,「紅姑,二十年沒見了,沒有想到,你的變化竟然這麼大。你瞧你,都老了多少歲了,哪裡還有年輕時候的半點姿色啊。」
「你……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這麼說我娘我娘年輕的時候美,現在也美」沈玉珠氣得跳腳,隨即就挽起袖子。
沈大娘嚴肅道:「玉珠,不得無禮。」又對那中年婦人道,「誰派你來的?」
那中年婦人笑道:「紅姑,想當年,你我怎麼也算是姐妹一場。如今久別重逢,難道咱們倆就站在這裡說話嗎?至少得請我進屋去喝杯茶水吧?」
沈大娘側頭對沈玉珠道:「玉珠,你去燒水,泡壺茶來。」
那位中年婦人叫平娘,曾經跟沈大娘一樣,是伺候在沈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
後來因為沈大娘做事認真細心,老太太便將沈大娘調去世子爺房中當伺候的大丫頭,眼見兩人眉來眼去,倒是也沒說什麼。既是房中丫頭,自當是有職責要教會爺們行房之事的。只不過,在世子夫人尚未誕下子嗣前,一個丫頭有了身孕,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當年沈大娘不小心懷了身孕,喝了兩次墮胎藥,腹中胎兒也打不下來。
沈老太太到底念著她曾經伺候過自己一場的情分,不忍心繼續灌她落胎葯傷她身子,便趁世子爺沒在家的時候,連夜將她趕出了門去。倒是也對得起她,將賣身契也還給她了,也還給她一些散碎銀兩。
說來也是巧,那位世子夫人嫁到沈家二十年,一直沒有生養。
世子爺身邊的其她姨娘,雖則有生養的,不過都是閨女,沒有一人誕下男丁。
而二十年過去了,哪裡還有人會記得曾經懷著身孕出家門的紅姑呢?所以,當沈珏湖州見到沈玉樓的時候,便修書回家,沈家人才將想得起來,當年紅姑離開的時候,懷有身孕,原來竟然是個男兒。
老太太得知消息,高興得幾夜睡不著,連忙吩咐人來接她寶貝孫子。
平娘坐在沈家堂屋中,見這屋子不但破舊不堪,還一股子酸臭味兒,不由蹙起眉來。
沈大娘直言道:「你們想從我身邊搶走玉樓,除非我死,否則的話,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冷笑一聲,「玉樓那孩子出息又孝順,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若是我讓他不要認祖歸宗,他也是會聽我話的。」
平娘笑著道:「紅姑,你這話說得好生奇怪,這麼些年,你費盡心思培養爺是為著什麼?不就是希望他將來能夠出人頭地嗎?此番老太太想孫子了,希望他認祖歸宗,往後對他前程只好不壞,你倒是不肯了。」
沈大娘道:「我的兒子,便是不靠沈家,也能夠成為人上人。」
「好了紅姑,我也不是來跟你談這些的,我此番來,是奉了老太太的命,接你們一家三口進京過好日子去的。」平娘道,「你也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紅姑,老太太當年待你不薄,否則的話,你以為你還能夠活到今時今日?竟然還能嫁人,又生得一個女兒?」
沈大娘道:「我是自由之身,嫁不嫁人,也不關侯府的事情。」
「可是誰想這麼巧呢,你嫁的那漢子也姓沈,恰好你兒子隨之姓了沈。」平娘說,「紅姑,你的內心深處,其實是希望爺認祖歸宗的,又何必裝著清高不肯承認?」
(九頭鳥書院)